唐門浪子Ⅱ 回家

　　秦老大打量著面前這個瘦弱清秀的年輕人，身上的長袍破爛得不成樣子，卻看得出分明是上等的牡丹白錦。顯然放浪已久的臉上還未脫當(dāng)初那股公子哥兒的氣度。
　　“是你求見我？還打傷我門�。俊�
　　“是我。”
　　“你想干什么？”
　　“這一票，我打賭你沒有六成把握，添了我，保你拿到九成�！�
　　“你？”
　　“我�！�
　　“你有什么能耐？”
　　“你驗驗?zāi)汩T丁傷處便知�！�
　　秦老大緩緩踱了進(jìn)去，再出來時，臉已經(jīng)發(fā)白了。被打倒的兩個門丁并沒有受傷，身上的十余處大穴卻俱被封住，秦老大和他劍南門一門中竟無一個人解得開。而剛才來報的莊丁說分明只看到那年輕人的袖子動了動。這樣的情形只有一種武器能做到，暗器，這樣的暗器手法天下只有一家能使出，唐門。但是莊丁身上分明沒有中毒跡象。
　　“唐雁唐少俠�！�
　　“算掌門人還有點見識�！�
　　“唐少俠放著唐門不回，如何來到區(qū)區(qū)敝派？”
　　“我只想跟掌門做個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我替你干一票，事成之后，分我些銀子�！�
　　“少俠想要幾成？”
　　“哪里要得許多，夠我換身衣裳，買匹馬足矣。”
　　“就這么多？”
　　“就這么多�！�
　　“那么……一言……為定。”秦老大不免有些猶疑，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但唐門名聲在外，唐雁雖離門闖蕩已久，但也會不是自毀名聲之徒，縱是唐雁有詐，似也詐不去什么，就算是賭一賭吧。

　　唐雁似乎偏愛牡丹白錦，從他離家出走到現(xiàn)在，他身上穿的永遠(yuǎn)是上等的牡丹白錦。秦老大自然到最好的綢緞鋪扯來找城里最好的裁縫給他做了一身，眼看著唐雁騎上他親自挑選的劍南門最好的一匹白馬翩然去了。剛才的慶功宴上秦老大問他打算去哪兒時，他只說了兩個字，回家。
　　唐門還是像以前一樣熱鬧，只是今日人人臉上似又更添了幾分喜色，七少爺回來了，離家闖蕩已經(jīng)好些年，音信杳無的七少爺回來了。依然是出走時那襲牡丹白錦長袍，眉宇間卻顯然成熟了許多，也俊美了許多，白馬上的俊逸身姿飄然而至。
　　“雁兒……”
　　唐雁的父親唐嘯是當(dāng)今唐門掌門唐寄傲之弟，唐門家規(guī)甚嚴(yán)，因為獨子當(dāng)年的不告而別還懷著幾分矜持，夫人卻已先迎了出來。
　　“娘！”唐雁跳下馬來，撲通一聲跪下了。
　　“雁兒，起來，起來，去見你父親，”她發(fā)現(xiàn)唐雁微變的顏色，又接口道，“你父親念叨你好久了，你別看他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這幾年想你不比我想得少�！�
　　“娘，我知道。”唐雁的聲音竟有些哽咽了。

　　七少爺歸來，唐嘯擺酒設(shè)宴，掌門人也親自來了，唐門上下一派喜慶。從唐雁身上的行頭和坐下那匹千里挑一的好馬便看得出他這幾年混得不壞。剛出去時年輕不懂事放縱了幾年，后來隱姓埋名給錢塘飛云莊當(dāng)了幾年大堂主，唐門子弟自不是甘于人下之人，又辭了堂主再出江湖闖蕩，無官一身輕，正好先回家看看。
　　夫人含笑頷首，老爺一向威嚴(yán)不茍言笑，眼角竟也微露出一絲笑意。
　　與維揚一位朋友有約，要一起去干一件大事，門中既然安好，盤桓幾日，便得先告辭了。
　　宴席散了，躺在從小睡的那張床上，屋內(nèi)彌漫著早已熟悉又已有幾分陌生的紫檀氣息。夜深了，窗外的秋蟲長一聲短一聲的鳴著，薄薄的窗紙上映出一個人影。唐雁閉上眼睛，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娘在窗前站了很久……明天便又要走了……娘最終還是沒有叫醒他，唐雁也沒有睜開眼。娘走了，唐雁猛然躍起，悄無聲息的貼在窗上，看那身影消失在門口，仍然望了很久。他離開窗口時，臉上已有了兩行發(fā)亮的東西。
　　白馬蕭蕭，絕塵而去，一口氣奔出幾百里，一直奔出劍門關(guān)，路旁是一個破舊的小酒店，唐雁跳下馬，鉆了進(jìn)去。
　　又是一場大醉。

　　乙酉正月初四
　　北川子于西歸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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