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柯克蘭獨自居住在原始時代的森林里。

　　ACT1 史前孤獨
　　曾經(jīng)，每周有六天，他都會在清晨七點三十分被電子播報音喚醒。
　　播報音是成年男性的聲音，宏亮而燦爛，自信中又流露出過分的樂觀。它來自亞瑟體內(nèi)的微型計算機。在我們這個時代，這種芯片大小的微型電腦被稱為Chip companion，即晶侶，那個稱呼一直延續(xù)到亞瑟誕生的時代。
　　亞瑟的時代里，每位公民出生時都會被植入晶侶。晶侶可以合成任何聲音，而它的存在感也源自於聲音──許多公民成年後將它調(diào)整為異性的聲音，并出於慣性終其一生不作改變。對此，有人曾說：“晶侶的聲音是情人的低喃，并且這位情人永遠不會變心。”
　　亞瑟選擇了這把有點蠢的聲音來陪伴自己，但他從來沒有感到適應(yīng)。在當前時代，他每次要在把它從腦海里拽出來揍一頓的沖動中掙扎上五分鍾，才會不耐地從被褥里爬出來。然後他猛地打開窗，一股腥污的氣流伴隨著翅膀拍打的聲音迎面而來。
　　接著，亞瑟看到一條翼龍。它用兩只巨大的翼膜支撐著身體，長得出奇的脖子上掛著一顆蠢相橫生的頭顱。
　　這條翼龍住在西邊的遙遠峽谷。不知道出於什麼原由，它總在天剛泛白時從窩里爬出來，跋山涉水地前來襲擊亞瑟。那種愚蠢的模樣常常讓亞瑟想起某個人，所以，他將它命名為“弗朗西斯?波諾弗瓦”。
　　“嘶─嘶─嘶─嘶─”翼龍弗朗西斯聒噪地叫.它只能發(fā)出一種類似“嘶”的音節(jié)。盡管亞瑟沒有學習過恐龍的語言，但與弗朗西斯相處久了，他也能從音階的變化中聽出了情緒的變化。比如“嘶─嘶─嘶─嘶─”是“來決斗”，“嘶─嘶！嘶─嘶！”則是“去死吧”。
　　“注意！前方很危險！”
　　每當距離翼龍弗朗西斯發(fā)起攻擊的前一分鍾，晶侶就會如此提醒道。盡管那只是單純的警示音，但在過分樂觀和自信氣質(zhì)的渲染下，聽就來就像嘲諷。於是，亞瑟抱持著憤懣的心情開始了并不愉快的晨間活動。
　　過程是：深吸氣→關(guān)窗→找到麻醉槍→回到窗前→再次開窗→端槍→瞄準→射擊。
　　眾所周知，恐龍的腦容積非常小，這導致它神經(jīng)末梢反應(yīng)遲鈍。所以往往五分鍾後，翼龍弗蘭西斯才會發(fā)現(xiàn)自己被擊中的事實，而再過五分鍾，弗蘭西斯撲棱著翅膀昏迷過去，嘴里叫著意義不明的“嘶……嘶……”。接下來，亞瑟使用小型飛艇將它運回峽谷。
　　完成這一連串動作後，亞瑟會感嘆自己是全世界最紳士的存在。
　　曾經(jīng)，每周還有一天，亞瑟會在清晨七點三十五分自然醒。
　　這是一周中難得的休息日。亞瑟將為自己煮一杯紅茶，坐下來聽晶侶用過分自信的語氣描述一周來的要聞，并玩一會兒板球。
　　八點五十分，亞瑟駕駛蒸汽飛艇到峽谷去打探翼龍弗蘭西斯的狀況。通常，他會看到弗蘭西斯正與伊萬·布拉金斯基扭打在一起。
　　──伊萬·布拉金斯基是一條霸王龍，身高四十五英尺、體重八千八百磅。它居住在更遙遠的北方，弗朗西斯是它南下的障礙。這只巨大的生物是史前最為暴力和恐怖的存在，它投向亞瑟的每一抹注視都讓他感受到某種純粹的、邪惡又冷酷的意志。那種爬蟲類生物特有的邪惡，卻與亞瑟記憶中一位外號為“熊”的男人所具備的特質(zhì)不謀而合。
　　亞瑟無意維持森林的平衡，只是不能容忍弗朗西斯在自己眼前被伊萬的利齒撕裂。因此這時他會迅速架起□□。當伊萬用強有力的尾巴掃開弗朗西斯，進而準備邁出征服南方的第一步時，□□吐出的藍色火舌會逼迫它認清它并不是南方霸主的事實。
　　伊萬敗退後，亞瑟會望著它遠去的身影再次感嘆自己是全世界最仁慈的紳士。然後他開始檢查弗朗西斯的巢穴，如果他發(fā)現(xiàn)了翼龍卵，那麼接下來好幾天他的主食都會是煎蛋。憑心而論翼龍卵的味道不太好，但在亞瑟誕生的時代，卵類食物是非常珍貴的天然蛋白質(zhì)。當然亞瑟也從來不曾想象：這些翼龍卵就是弗朗西斯不辭辛勞地襲擊他的原因。

　　曾經(jīng)，亞瑟.柯克蘭如此生活於原始時代。假如翼龍弗朗西斯不曾死去，那麼亞瑟也許還能從一成不變的日常中發(fā)現(xiàn)樂趣。可惜，只是曾經(jīng)。

　　曾經(jīng)還有一天，亞瑟.柯克蘭在清晨七點三十五自然醒來。那時他給自己煮了紅茶，聽晶侶用過分自信的語氣描述一周來的要聞，并玩一會兒板球。但他沒有在八點五十分坐上蒸汽飛艇去探望翼龍弗朗西斯，而是用晶侶下載了一份程式，津津有味地瀏覽起來。
　　那種程式每天更新，其中囊括了大量美女的□□圖像，按照我們這個時代的概念，可以將之稱為“色情讀物”。它是亞瑟對他出生世界的唯一眷念。平時亞瑟都在睡覺前才下載它，然而那天程式的主角是一位身材特別出眾的女性，亞瑟對她期待已久，他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中午，他滿足地從瀏覽完程式進而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饑腸轆轆進而想起煎蛋再進而想起翼龍弗朗西斯最後匆忙趕到峽谷時，霸王龍伊萬早已不見蹤影，地上零亂地散落著弗朗西斯殘缺不全的肢體。
　　亞瑟蹲下身去檢查弗蘭西斯獲救的可能性，被晶侶用過分樂觀的語氣宣告：“翼龍已經(jīng)死亡，復(fù)生可能性為零�！�
　　他發(fā)了會呆，忽然朝著天空大聲叫：“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他一共叫了三十一聲笨蛋，卻不知道誰是笨蛋。
　　是翼龍弗朗西斯？是霸王龍伊萬？是過分樂觀的晶侶？
　　還是，他自己？
　　亞瑟是當前時代唯一的人類，但他與翼龍弗蘭西斯和霸王龍伊萬之間多多少少存在著交流，當他連這份交流都失去以後，他真正過起了與世隔絕的生活。
　　他開始感到孤獨。
　　對於身處孤獨中的人來說，孤獨是一種平靜而厚重的狀態(tài)。孤獨沒有顏色，孤獨不是清澈的水面，而是膠水。置身孤獨中的人無法從內(nèi)部打破這狀態(tài)，假如他往名為“孤獨”的池子中投入一塊石頭，石頭不會激起漣漪，而是被粘稠的膠水包圍，無聲地、緩慢地沈到池底。
　　漸漸地，對亞瑟來說，不管是色情雜志，還是晶侶那樂觀到愚蠢的聲音，都變成了包裹他的膠水。
　　他需要來自外部的刺激。

　　ACT2 火焰之夜
　　孤獨是永恒的，改變卻只需要一瞬間。

　　那是一個傍晚，亞瑟關(guān)閉了色情讀物程式，他端著紅茶，看血紅夕陽朝峽谷方向沈下去。天色逐漸昏暗，夏季的熱風拂過窗口，忽然轉(zhuǎn)變?yōu)橐还蓮妱诺臒崂�，使亞瑟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奇特的預(yù)感。他向窗外探頭望去，耳邊響起古怪轟鳴，就好像蒸汽飛艇上的馬達轟動，卻又比那更強烈千萬倍。
　　下一刻，他看到原本已經(jīng)暗淡下去的天空再度變紅。巨大的白色物體從頭頂飛過去，外形如同一條飛魚，正是它尾部吐出的赤紅色氣浪，在天幕上畫出了一條火焰之河。
　　亞瑟立刻判斷出它是一只飛行器。他還記得學生時代曾經(jīng)學到過：遠古時代人類用礦物燃料與固態(tài)氣體充當飛行器動力，這種飛行器尾部會噴射火焰，被稱為……
　　“羅克特！”
　　晶侶自信滿滿地回答了亞瑟的疑問，接著滔滔不絕地進行解說：
　　“‘羅克特’一詞來源自紀元時代的古威斯特語。是一種以熱氣流高速向後噴出，利用產(chǎn)生的反作用力向前運動的噴氣推進裝置。提出‘羅克特’這個概念卻是古諾爾斯地區(qū)的科學家齊奧……”
　　“閉嘴！”亞瑟打斷晶侶的發(fā)言，抓起一件外套匆匆向羅克特墜落的方向跑過去。他并不是歷史愛好者，然而接下來的部分他也很熟悉──羅克特這種古老的飛行器之所以在他的時代仍廣為人知，是因為紀元時代末期，有人利用羅克特進行了一系列穿越時空的實驗。盡管實驗全部以失敗收場，羅克特卻成為時光機的前身。
　　然而，對亞瑟來說，這些不是重點。
　　他奔跑於業(yè)林中。
　　天色再次黯淡下來，掩蓋不住遠方羅克特的光芒。滿眼都是刺目的白，他的心臟跳得很快。
　　亞瑟以前不喜歡和同類有過多接觸，連帶厭惡起由無數(shù)人際關(guān)系所組成的社會。選擇來到原始時代生活就某種程度上來說等於放棄社會。但去到原始時代後他才發(fā)現(xiàn)，缺少交流的生活就像不會凝固的膠水池，除了孤獨還是孤獨。此刻亞瑟并不奢望羅克特上有人類，但他希望至少有智能生命存在，哪怕是最低等級的智能。如此一來，他的生活中將多出一種交流。

　　亞瑟已經(jīng)越來越接近飛行器�？占诺陌咨幸老〕霈F(xiàn)了一個棕色的點，然後漸漸擴大為人形。映入亞瑟眼中的色彩驟然多起來。
　　深棕、草綠、淺金、深藍。
　　確切地說，是深棕色的夾克與草綠色的飛行服包裹著健壯的軀體，淺金色的頭發(fā)映襯著深藍色的眼珠──驟然出現(xiàn)在亞瑟面前的人類宛如從紀元時代的平面數(shù)碼圖像中走出的人物，鼻梁上的眼鏡沒有掩蓋住他生動的表情，他意志張揚、生氣勃勃。
　　他用眼角極快地掃描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陰影中的亞瑟，狂笑起來。
　　“哇哈哈哈哈！到達白堊紀！實驗很成功！我不愧是世界的HERO！”
　　他使用的是古威斯特語，聲音宏亮而燦爛，自信中又流露出過分的樂觀。晶侶迅速將他的聲音翻譯成亞瑟時代的語言。晶侶與他，兩種聲音融為一線，難以區(qū)分。
　　亞瑟從來都知道，晶侶的合成音來自誰。他從來都知道，他是誰。
　　亞瑟使用自己的語言，喃喃地呼喚一個人名。
　　對方被突然到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四處張望，終於發(fā)現(xiàn)亞瑟的存在。亞瑟看到他明亮的藍色眼睛中漸漸映出自己的面容，便產(chǎn)生了想哭的沖動。
　　然後，亞瑟抑制淚水，艱難地用古威斯特語拼出他的名字：
　　“阿爾弗雷德.F.瓊斯�！�
　　對方看起來更加驚奇，口中迅速地冒出了更多古威斯特語。他說得又快又響亮，語氣中掩蓋不住濃厚的驚奇。即使不用晶侶翻譯，亞瑟的也能猜到他在說什麼。不外乎“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xiàn)在白堊紀？”之類的問題，以及，“哇哈哈哈連你都知道我的名字我果然是世界的HERO！”

　　亞瑟張開嘴，想告訴對方關(guān)於自己的一切。然而他唯一會拼的古威斯特語就是對方的名字。此刻亞瑟從來沒有如此憎恨過“以前沒有好好學習古威斯特語”，連帶怨起“晶侶的設(shè)計者沒有完善同步傳聲翻譯的功能”。他的嘴唇好幾次張張合合，最後爆發(fā)出一連串的疊聲詞：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他一口氣叫了三十一聲笨蛋。這次他清楚地明白，笨蛋是他自己。

　　ACT3 阿爾弗雷德.F.瓊斯
　　阿爾弗雷德.F.瓊斯來自紀元時代末期。那個時代與我們的時代非常接近，公民們仰頭可以聽見天堂的召喚，但理性告訴他們頭頂之上不外是閃亮的天體與寂靜的渦流。他們和我們一樣，極度重視自我意志的張揚，每一位公民都野心勃勃又充滿生氣。
　　阿爾弗雷德.F.瓊斯被歷史所記載的原因是他過度沈迷於羅克特的威力。這讓他在不算長的一段時間里被稱為天才，以及在接下來的漫長時光里被稱為笨蛋。到了亞瑟誕生的時代，人們對他的評價轉(zhuǎn)變?yōu)椤皳碛刑觳潘季S的笨蛋”。
　　──亞瑟誕生的時代里，如果想閱讀一份推進力學或是飛行器進化史的入門資料，你都會很快看到阿爾弗雷德.F.瓊斯的影像。而後那些入門資料會用極短一段篇幅提到：阿爾弗雷德.F.瓊斯殉難之前是如何堅信經(jīng)過改良的羅克特可以超越光速進而達到穿越時光的程度，以及他如何不惜以身試險以致於最後和他設(shè)計的羅克特一起隕落於天際。
　　如果你對他這個人產(chǎn)生興趣，晶侶會為你下載一份以他為主角的程式，里面收錄關(guān)於他的各種資料。圖像的、音聲的。
　　是的，“音聲”的。
　　亞瑟快要成年的時候接觸到了阿爾弗雷德.F.瓊斯的程式。那時他正在為選擇哪種聲音作為晶侶的固定音聲而煩惱。他曾經(jīng)迷上一款慵懶中透露著性感的聲音，它來自紀元時代中期被稱為“女明星”的女性，然而其他女性同樣性感地刺激著他的腎上腺。然後他聽到阿爾弗雷德.F.瓊斯的聲音。
　　宏亮而燦爛，自信中又流露出過分的樂觀。
　　有一點愚蠢，甚至違和感很重。
　　但亞瑟選擇了他。
　　紀元時代之後的世界賦予公民過多的自由，那些自由卻磨滅了公民交流的欲望，個性表達受到無形的抑制。許多公民將晶侶調(diào)整為異性的聲音，總歸是為了交流。而交流的最後手段歸根到底則是為了確認自身的存在。阿爾弗雷德.F.瓊斯的聲音與亞瑟的氣質(zhì)相去甚遠，亞瑟既被它吸引，又感到格格不入，因而能夠提醒他，兩者并不是同一種存在。
　　於是，沒有任何聲音，能比阿爾弗雷德.F.瓊斯能讓時時刻刻讓他感覺到，“亞瑟.柯克蘭”存在著。有了它，亞瑟才可以獨自居住在原始時代。
　　寂靜但鮮明地存在著。孤獨但張揚地存在著。

　　ACT4 無盡旅程的盡頭
　　正確地說，紀元時代末期的人類稱呼阿爾弗雷德.F.瓊斯的并非只有“笨蛋”二字。全稱應(yīng)該是“過分自大的笨蛋”。
　　阿爾弗雷德.F.瓊斯擁有科學工作者特有的簡潔又不乏明朗的思維方式，這導致他的個性非常樂觀。自信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用羅克特來達成變成世界的HERO的愿望則是他自小以來的野心。但過分的自信，使他還未攀登上頂峰便確信自己是世界的HERO；過分的樂觀，則使他的雙眼被理想蒙蔽。就和我們這個時代所有關(guān)於天才的故事一樣，他拋開現(xiàn)實中的一切，不顧一切地向前。然後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們孤立，自信被視作剛愎自用，樂觀被制作為盲目，對羅克特的執(zhí)著被誤解為偏執(zhí)，世界HERO的夢想則被當成“阿爾弗雷德.F.瓊斯確實是個笨蛋”的證據(jù)。當然，一直處於自信和樂觀狀態(tài)的阿爾弗雷德是無法察覺這點的。
　　乘坐羅克特飛向天際的那一天，他自信滿滿地對同僚說：“相信我吧！世界的HERO沒有做不到的事情！”那時候沒有一個人回應(yīng)他，所有人都是實驗的反對者。不過阿爾弗雷德并不覺得很尷尬，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下一秒鍾他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別處。
　　其實實驗沒有失敗。
　　在後世，人們普遍認為當天空被羅克特噴出灼熱氣浪時，阿爾弗雷德.F.瓊斯已經(jīng)著懷抱他的野心消逝於世界盡頭。但事實是：光速并非恒定，盡管羅克特的速度永遠不可能達到30萬公里/秒，阿爾弗雷德找到超越非恒定光速所存在的位置，於是時光果然得以被穿越。
　　就這樣，阿爾弗雷德乘著心愛的羅克特，日復(fù)一日地溯源而上，經(jīng)歷了紀元中期、紀元初期、紀元之前，然後他看著人類退化為猿人，猿人消失在森林中，動物由小變大，氣候由冷變暖……就這樣，阿爾弗雷德興致勃勃地前進著，終於一天天從“歷史”走到了“史前”。
　　“前方應(yīng)該還有什麼吧�！�
　　每一次不得不考慮回程時，阿爾弗雷德總是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再前進幾天。
　　史前的風景非常精彩，但阿爾弗雷德并不滿足於當下所見到的一切。他總覺得，前方應(yīng)該有更迷人的景色、前方應(yīng)該有更神奇的生物……
　　前方，應(yīng)該有最特別、最珍貴的東西，等待著與他邂逅。
　　所以阿爾弗雷德前進、前進、前進。
　　──直到白堊紀里某個熱風襲人的夜晚，他見到了亞瑟.柯克蘭。

　　ACT5 奇跡
　　人類對未來抱持無限憧憬，是因為他們相信未來可能發(fā)生任何奇跡。
　　就好比，在未來，一個孤獨的避世者和一個過度樂觀自信的理想主義者會邂逅於他們原本不可能存在的史前時代，演出一場名為“邂逅”的羅曼史。
　　”命運”一詞為此而生。
　　當亞瑟.柯克蘭迸發(fā)出三十一聲飽含哭意的“笨蛋”，他開始相信，來到白堊紀，是為了與阿爾弗雷德.F.瓊斯邂逅；而當那些聲音傳入阿爾弗雷德.F.瓊斯耳中，他的心臟仿佛被什麼擊中，緊接著一種被我們這個時代稱之為“萌”的感情高漲起來。史無前例地，他的思維混亂起來。
　　混亂中他又隱約想到：他的旅程應(yīng)該到此結(jié)束。

　　尾聲
　　阿爾弗雷德.F.瓊斯開始嘗試與眼前的人類溝通。
　　他使用了古威斯特語、古伊斯里特語、古諾爾斯語，甚至於古馬爾斯地區(qū)奧克托普斯族部落語向發(fā)出亞瑟發(fā)出提問。亞瑟注視著他，碧綠色的眼中翻滾著狂喜與沮喪。阿爾弗雷德每換一個語種，他搖頭或點頭，然後用自己的語言回答對方的提問。他的聲音里融合了種種古怪的音節(jié)，阿爾弗雷德聽得目瞪口呆。
　　然後他發(fā)現(xiàn)亞瑟能夠聽懂他的語言，他拉著亞瑟坐下來，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包括他以前的生活、他的理想，他如何成為世界的HERO，以及他再過22小時就會離開的事實。
　　黎明到來之際，阿爾弗雷德.F.瓊斯快樂地說：“下午我將開始回程旅行，和HERO我一起到我的世界去好嗎？你一定會喜歡那里哇哈哈哈！”
　　亞瑟試圖挽留他。然而無論他的嘴唇怎樣開合，他的想法傳達不到阿爾弗雷德耳中。
　　亞瑟越來越急躁。
　　他想，一定有一種方式可以傳達，不需要語言也可以傳達。
　　他要求晶侶去尋找那種交流方式。
　　二十秒後，晶侶開始用過分樂觀和自信的語氣朗讀一份資料：
　　“史前，在人類語言還未誕生之際，進入發(fā)情期的穴居原始人為了尋求配偶，會將喜歡的對象強行打昏帶回洞穴……”
　　亞瑟恍然大悟。

　　仿佛一千個世紀那麼漫長，太陽終於從峽谷里升起來。初生的日光映照出不同尋常的一幕──森林里，名為亞瑟.柯克蘭的未來人拖著昏迷的阿爾弗雷德，一步一步，艱難地住處移動。
　　他成了史前第一個戀愛罪犯。

　　阿爾弗雷德.F.瓊斯醒來時頭部還有點嗡嗡作響。他伸出手，按住隱隱發(fā)疼的後腦勺，還沒來得及發(fā)現(xiàn)那里腫了一個硬塊，注意力就被周邊事物吸引過去。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於一個不可思議的房間。
　　他命運的戀人走過來，遞給他一件外套，上面寫著扭曲的古威斯特文字：

　　親愛的阿爾弗雷德.F.瓊斯，我對你一見鍾情�？墒遣辉敢馊ツ愕臅r代，你可以留下來，和我一起做史前人類嗎？
　　愛你的亞瑟.柯克蘭
　　阿爾弗雷德詫異讀完後詫異地抬起頭。我們的亞瑟.柯克蘭對上了他的目光，慢慢綻放了最明媚的笑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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