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愛情何時開始
【壹】
今天,是洛晴和季承羽冷戰(zhàn)開始后的第十三天。成婚三年以來,這是時間最長的一次冷戰(zhàn)。
原因?洛晴記得很清楚:是因為她走路慢,沒錯,只是走路慢,這樣一件甚至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難道沒看到我手里拎著那么多很重的東西嗎?”
“我說過我要幫你拿的。”洛晴低聲回敬。
“那么大一箱水果,你拿得動嗎!鑰匙在你身上,你就不能快走幾步來幫我開門?外面還下著雨呢,難道你沒看到!
“我也說過要幫你撐傘的,可你嫌我舉得不夠高!甭迩缬行┪
“懶得和你啰嗦!”他將毛巾狠狠擲在身旁餐椅的扶手上,轉(zhuǎn)身進了衛(wèi)生間。
即使隔著門板,淋浴龍頭氣勢洶洶的流水聲依舊傳進耳朵,和著客廳落地窗外露臺上傳來的噼啪四濺的的雨聲,這華麗而精美的家,讓洛晴心浮氣躁。
自那天開始,冷戰(zhàn)就開始了。
其實洛晴是逆來順受的性格,公司里出了名的“好脾氣”,結(jié)婚三年以來,每次季承羽發(fā)火,總是洛晴習慣性的先示好叫停。
可是這一次,這一次極小極小的事,莫名卻在好脾氣的她心里種下火種。幾天以來,她滿腦子想得都是:不就淋點雨嗎,你一個大男人,至于嗎。
然后,就這樣,冷戰(zhàn),一拖,就快兩個星期。
洛晴走出房間,正看到季承羽已經(jīng)穿戴完畢拿起車鑰匙準備出門,他是醫(yī)生,上班時間比洛晴早一個小時。
玄關正門前,他冷著臉半瞇著眼回頭望她:“把餐桌收了!”
“那剩的包子?”
“不想吃就扔了!”
門‘呯’的一聲關上了!洛晴嘆口氣。后天就是中秋假期了,今年中秋季承羽要跟洛晴一起回她的老家過節(jié),這是早一個月前就定好的事情。總不能就這么‘冷’著回去見老人吧。
洛晴坐到餐桌前拿起溫熱的包子,其實細想想,季承羽發(fā)火也并沒有錯,兩人當時相親時他就講明過的,他找老婆只是為搭伙過日子,繁衍后代。他人忙事多,對于婆婆媽媽戀來愛去的事情很沒有時間,更沒有興致。
恰逢當時洛晴也正疲于父母的催婚魔咒,急于尋個清凈,兩人一拍即合,即時領證,過起了相敬如賓的室友新婚生活。只是不想,時間一晃,竟已三年。
‘算了,要不還是我低頭吧。哪怕當他是個婚姻同事呢,也不能太小器。’好脾氣洛晴咽下最后一口熱包子,再一次如是想著。
【貳】
午休時同事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洛晴不經(jīng)意被八卦的女同事套去了正和丈夫冷戰(zhàn)的近況。
“聽著不像吵架啊!”女同事咬兩口漢堡,漫不經(jīng)心開口,“倒更像撒嬌!”
洛晴怔了:“什么意思?”
女同事露出更加好笑的表情:“就是字面意思啊,你平時是不是對你老公關心太少了?他哪里是在生氣,分明是想博取你的注意好不好!”
“不可能!”洛晴大驚失色。
女同事攤攤手:“這有什么,這就跟小孩子有時候喜歡淘氣博取大人注意相同的道理。姐姐,都結(jié)婚三年了,這點兒情趣都體會不到?”
洛晴繳械投降:“可我老公,不是這樣的人!
“好吧,我沒見過你老公,不過我聽別的同事說過,說他超級帥!不過這種事情有時和外貌并不成太大相關,你自己慢慢體會!
女同事吃完漢堡,瀟灑離開。只余洛晴一人怔怔發(fā)呆,她一人戳著面前的瘦肉粥發(fā)呆許久,最終得出結(jié)論:絕不可能。
下班后,洛晴轉(zhuǎn)道去了商場,繞了幾圈,總算找到了季承羽平時常穿的男裝品牌店。
“小姐,您來的正是時候,店里新上的秋裝,我中午才剛掛上!
導購小姐熱情似火,洛晴跟著她步子停在新品區(qū),燈光璀璨的衣展區(qū)上掛著數(shù)件新到的外套,洛晴隨手拿起一件,剪裁得當,布料矜貴,版型挺括,果然是季承羽的風格。
洛晴現(xiàn)在還記得兩人相親初次見面的那一天,他就是穿著這個品牌的衣服。一件風格簡約的暗紋深黑色休閑西裝外套,內(nèi)搭銀灰襯衫,再配一條外套同色的西褲。他個子高,眉眼深邃,屬濃顏系長相,皮膚卻冷白,端起咖啡的手指節(jié)分明,修長勻稱。
他話不多,整個人看上去氣勢冷人,很不好相與的模樣。
“洛小姐相信愛情嗎?”
“嗯?”初次見面,連寒暄都還沒有,這樣一句話,讓洛晴整個人一怔。
可對面的人似乎并沒有再次重復問題的耐心,只目光冷冷直視著她。
“算……算是吧!
他薄唇微抿,冷哼一聲:“很遺憾,我并不。大學時候上解剖課,看著一具又一具沒有生命的shi……”他頓一下,換了個說法,“有機體在老師的手中左翻右扒,揉捏展示,而它們竟毫無反應時,我就覺得:人吧,也就那么回事兒!
洛晴有些怔忡,更多的是震憾。這人如此濯濯于人世,真不知是如何在當今這煙火繚繞、人類內(nèi)卷的社會中立足的,更何況還混得如此精英。
洛晴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
“我雖厭惡人世,但卻并不討厭它。”他抿了一杯咖啡,自顧自繼續(xù)開口,“畢竟身在局中,就得照人家的規(guī)矩行事,我聽說你也是被父母催婚已久?”
洛晴點了點頭。
“那我沒來錯,我和你差不多,我父母雖受高等教育,一輩子也在各自行業(yè)取得不小成就,但人上了年紀,難免生出些愛憐情緒來,如今他們已經(jīng)退休,我既是獨子,只希望盡快組建個家庭讓兩位老人含飴弄孫,有個精神寄托!
洛晴震驚于他的坦誠。
“我博士畢業(yè),三年前已入職本市三甲醫(yī)院,經(jīng)濟方面照養(yǎng)妻兒應該不成問題,只是我平時工作繁忙,戀愛或是哄人之類的婆婆媽媽的小事建議你別對我抱有過分期待,當然,本著公平原則,這方面我自然也不會麻煩你。古人有相敬如賓的婚姻舊俗,現(xiàn)代人總對此嗤之以鼻,我卻不以為然,我想要的婚姻,就當是如此——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聽到這里,洛晴一直懸著的心忽然放下,竟不自覺松了口氣。
“怎么樣?合作愉快?”他伸出那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勻稱的手。
洛晴只猶豫一瞬:“合作愉快!彼斐鍪峙c他隔桌相握。
于是,兩杯咖啡見底的時間,店外陽光明媚。洛晴的人生大事,就此一錘定音。
【叁】
洛晴回到家里的時候季承羽正將最后一道熱湯端上餐桌,聞著像他的拿手好菜——羅宋湯。季承羽平時工作雖忙,但十分注重規(guī)律生活,一日三餐從不馬虎,這也是洛晴婚后才發(fā)現(xiàn)的意外驚喜。
洛晴此時腹中空空,聞著這肉味湯香腹中一時饞蟲大動。她還在玄關脫鞋時便忍不住將目光望向餐桌,卻也正撞上剛剛落座的季承羽的視線,后者眸光漆深而冷,明顯還并不屑于將這場冷戰(zhàn)結(jié)束。
“嘿嘿,真的很香啊!泵朗吃谇埃迩绲氖竞蔑@得順其自然,“我剛剛下班時去了趟商場,你常穿的那家品牌有上新品,我試著買了一件外套,也不知你會不會喜歡。”
“嗯!
洛晴在洗手,聽到這聲回答便知他大抵已不再生氣。其實平時每每如此,季承羽似乎是個很容易生氣的人,但并不記仇,洛晴只要態(tài)度稍緩幾分,他便能將往事揭過不計,態(tài)度也會很快轉(zhuǎn)圜。
真的好哄。
她走出衛(wèi)生間,臉上帶著期待的笑:“要不你先試試大?如果不合適我明天去換下!
洛晴以為以他清冷的性子必不會搭理自己,不料已經(jīng)吃下一口米飯的季承羽,默了默,站起身:“好!
換好外套的季承羽走出臥室,讓洛晴忍不住一瞬驚艷。他果然是好看的,平時只穿深色西服的他,此時這件純白的休閑風夾克外套如同將一向凜冽的他罩上一層溫柔的外殼,連冷冽漆深的眉眼都因此多了一絲俊美的暖色。
“好看!甭迩缜椴蛔越。
微不可見的,洛晴注意到長年冰冷的季承羽竟挑了挑得意的唇角。
“不如中秋回老家就穿這件吧,往年你總穿西服,其實開那么久的長途車,人肯定很累的。”
他忽然沉默了:“所以,這是你為中秋回家探親買的?”
“是啊!
“那這件呢?”他走到沙發(fā)旁,拎起了另一個屬于洛晴自己的袋子。
“這是我的,老家比這里冷,所以我也買了一套!
他的眉心盯著那袋子明顯可見的開始凝緊。洛晴不明所以,結(jié)婚三年以來,他性子雖冷,但對她從來大方,不管花多少錢都幾乎不曾問過,何至于今天因為一套衣服而生氣?
云里霧里的洛晴只能拼命的歡快笑著維持剛剛升溫的氣氛:“要不我也去換一下,你幫我看看我這身合適不?”
洛晴再出來時季承羽已經(jīng)回到餐桌上在埋頭吃飯。
“好看嗎?”她不肯死心,到他眼前轉(zhuǎn)了兩圈。
他卻冷冷挑了挑唇角:“又不是穿給我看的何必需要我的評價!甭曇魴C械,語氣嘲諷。
洛晴有些失望。
可季承羽明顯并沒有耐心搭理她情緒的起伏:“趕緊吃飯,你已經(jīng)到排卵期了吧,今晚還有事做!
洛晴愣了。他竟然如此直白而赤裸將那事指出,像什么工作任務似的,洛晴心底里早上剛被她壓下的怒火又有重燃之勢。
可她怔怔立著,卻見餐桌旁的人抬起眉頭,一臉無所謂的轉(zhuǎn)目看她一瞬,語氣甚至略帶挑釁:“怎么?婚前訂好的事,現(xiàn)在你想反悔嗎?”
洛晴咬著牙,很想一拳向那人的臉上打去。
【肆】
溫柔的夜色自緊拉的窗簾下角緩緩流泄入屋內(nèi),洛晴能聞到此時他身上男士沐浴露的香氣,那香已經(jīng)極淡,可仍舊冷冽,如同是這夜色送來的一般。可此時的季承羽卻明顯并不如夜色溫柔,他橫沖直撞,肆意侵略,洛晴明顯能從他的動作里感覺到他情緒里那一絲壓抑的怒氣。
可他為什么?洛晴不懂。
結(jié)婚生子罷了,別的女人能做得到的,我洛晴照樣可以。洛晴閉起眼,打算掩耳盜鈴,卻感覺唇角忽然被印上一個極為溫柔小心的吻。
溫柔到,仿佛并不是來自眼前這個熟悉的人。
“洛晴啊洛晴,你到底還要固執(zhí)到什么時候!笔菄艺Z?是夢靨?還是只是她一廂情愿的胡思亂想?洛晴分不清,她閉著眼,在感受著那滅頂?shù)耐淌傻耐瑫r,也似乎聽到了緊隨這男人囈語后的一聲無邊無際的輕輕嘆息。
【伍】
洛晴沒想到,她人才剛到老家,屋子里的凳子還沒坐熱,就被母親拉著去參加高中同學沈強的婚禮。
音響震天,歡天喜地,人影攢動的露天婚禮現(xiàn)場因為洛晴一家人的加入而驟然沸騰起來。
這一切的起因自然不是洛晴,而是洛晴身后的季承羽,這個大約自小就以別人家孩子模范成長起來的男人,此時新人還未到場,他就已然被村里的老人們圍了個密不透風。
洛晴有些擔心,畢竟以她對季承羽冷情冷性的了解,她很怕他會忽然不耐煩的發(fā)飆叫她來給他擋人,或者索性一把甩開母親拉著他胳膊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lián)P長而去。
可讓洛晴意外的是,在如此嘈雜紛亂的環(huán)境里,他竟出奇的耐心,老人不管如何拉著他玩笑或是好奇打聽,他都能溫聲細語,一一回答,絲毫不亂。
被眾人圍在中心的季承羽并不像平時那樣將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長途駕駛使他整個人略顯疲憊,卻少了許多冷漠的棱角,微長的細碎流海蕩在英挺的眉眼間,使他整個人比平時多了些優(yōu)雅的閑色。
洛晴很快被擠在了人群之外,她想沖進去幫季承羽解圍,卻根本力不從心,幾次嘗試之后,她竟偶然看到季承羽隔著重重人群,看著慌亂的自己露出一抹笑。洛晴有些意外,再細看去,卻見他又早已收回目光。
新人很快到場,婚禮儀式結(jié)束之后,宴席如約開始,有些老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就近回家取了體檢單或是CT片讓季承羽幫忙看。
季承羽飯沒吃上兩口,洛晴想讓母親先帶他回去,可母親此時滿臉的得色根本聽不進洛晴的話。
“洛晴,你就是這么來祝福的嗎?”餐桌旁忽然響起的冰冷聲音讓洛晴一震,她回頭,看見的是這場婚禮的主角。
“沈強,對不起!甭迩缍似鹁票,繞過面前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趕到他面前,“我剛剛想去給你敬酒的,可你在忙著敬別桌!
人群中心的季承羽也站起了身。
“沈強,這是我老公季承羽,我們一起祝你……”
“所以,你是來臭顯擺的是嗎!”
洛晴的話并未能全部說完,她所有尷尬的討好與祝福都被面前人高馬大的冷面新郎堵在喉嚨里。
整個酒宴現(xiàn)場安靜下來。
沈強面露挑釁,隔著人群向季承羽挑眉而視:“喂!社會精英!瞧你人模狗樣,不曾想眼神不好,難道看不出來你老婆和丈母娘都是一心只愛錢的主兒?你結(jié)婚時都不用調(diào)查調(diào)查老婆歷史嗎?”
沒有人敢搭話,每一個人都很尷尬,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整個村子里的人對于沈強的話并無異議。
洛晴整個人在顫抖。
“我為什么要調(diào)查她的歷史?”肩膀被人從身后忽然有力的撐住,洛晴轉(zhuǎn)回頭,看見的是季承羽淡定從容,英俊優(yōu)雅的側(cè)顏,“她要和我一起經(jīng)歷的是未來,我有必要在乎她過去什么樣?”
沈強像被人當面打臉似的下不來臺,面色從挑釁到冷怒,他唇角冷笑,接下來的話字字誅心:“哪怕,曾經(jīng)有一個男人,因她而死嗎?”
洛晴整個人面如死灰,抖如落葉。
沈強臉上似露出瘋狂:“洛晴,你說誠哥知道你結(jié)了婚,會不會化成怨鬼,半夜去敲你房門?哈哈哈……”
【陸】
季承羽并不知道他手中的紙條來自何人,直到他獨自走到河邊,看到那抹背對他立在河邊的窈窕背影。夜晚的河水粼粼波光,為她及腰的波浪長發(fā)鍍上一層神秘誘人的光。
那背影轉(zhuǎn)了身,長發(fā)傾泄,紅唇勾人,聲音嫵媚:“你果然來了!
季承羽淡然一笑:“你這紙條上的話,很難不讓人來!
女人的笑更加肆意:“男人果然都是騙子,是誰剛剛當著眾人的面說并不在乎洛晴的過去?”
季承羽淡然:“你剛剛也在婚禮?”
女人秀眉微蹙:“真讓人傷心,大多數(shù)男人都會對我說,他們一進場,能注意到的,只有我一個。我叫姜婉。”
季承羽挑眉,漆深的的眸子里浮出一層細碎如冰的笑意,只是那笑并不溫暖,甚至帶著淡淡的嘲諷。
姜婉怒意漸顯:“你在瞧不起我?”
季承羽卻已經(jīng)冷哼一聲轉(zhuǎn)了身,并向身后輕輕擺了擺手:“如果你只是想找個人討論一下你個人倍加注重的外貌問題,建議你可以換個人了!
“他叫江新誠!
深秋的鄉(xiāng)村夜晚,很冷,粼粼的河水讓整個河邊的冷風都帶了一絲似有若無的濕意。
季承羽的腳步停住了。
“我,沈強,洛晴,還有江新誠,我們四個都是高中同學!
季承羽終于回了頭,姜婉紅唇微挑,接著補充后面的話:“你明白的!高中那會兒,我們兩兩配對!
姜婉話落,美目流轉(zhuǎn),卻在面前這個挺拔英俊的男人表情上找不到一絲波瀾,不過聰明的女人向來最懂男人,她能看得出:季承羽,動搖了。
“如果江新誠還在世的話,我相信,他并不會比你差,他上學那會兒成績拔尖,運動也好,長相也不會遜色于你,是當時學校里公認的校草。只是,投胎運太差了些,他媽一身病,他爸好賭又好酒,是他最大的拖累。我想,你們兩兩比較的話,他大約只有這點比不上你!
季承羽卻笑了:“你才認識我?guī)讉小時,就敢自以為是的拿我和別的男人比?”
姜婉紅唇輕笑:“怎么?這就要抓狂了?更讓你抓狂的還在后頭呢,江新誠被他爸拖累,連高三沒上完就被迫輟學,洛晴那個愛錢的媽自然不會同意洛晴和他一起,江新誠便決定入伍當兵,靠自己闖出一條路。江新誠出發(fā)那天我就在現(xiàn)場,我親耳聽到洛晴抱著他對他說,‘不管多遠,不管幾年,我都會等你,永遠等你!’”
季承羽的呼吸粗重起來。
姜婉的話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江新誠走后第三年,洛晴還在上大學,有一年,整個村子里發(fā)了大洪水。喏!”話說一半,姜婉纖纖玉指指了指面前的波光,“就是這條河,上游大壩崩塌,當時水幾乎淹了整個村子,又是半夜,村里好多村民被圍困,江新誠的部隊正好被派來參與抗洪救災。也或許是因為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他沖得太狠了……”
姜婉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可結(jié)果兩人都知:“再后來,江新誠便成了公認的英雄,至少在我們整個村子看來,他是從我們村子里走出去又轉(zhuǎn)回身救了我們?nèi)宓挠⑿,他的高度,或許你可以想象了吧!村中后山的墓地,最高的位置,最大的那座,就是他的!
“所以呢?”季承羽眼中冷笑淬滿,“你們?nèi)迦吮阋欢ㄒ迩鐬槟銈兊挠⑿凼厣??br>
“還好吧!并不很多,”姜婉笑笑,“大約只有一小半!
季承羽冷笑:“那一小半里,一定包括那個沈強吧?”
“當然,”姜婉笑答,“他們兩個好得像親兄弟,只是,那一小半里,還包括一個人……”
季承羽愣住了,他薄唇緊抿,明顯不想再聽姜婉說下去,可后者卻挑著紅唇,一字一句:“那個人,就是洛晴!
季承羽的后牙被他緊緊咬起來,他的呼吸漸亂,臉色鐵青。
姜婉得了意:“如果不是洛晴她媽媽當年用上吊自殺來威脅,你以為你真的可以和洛晴結(jié)婚?其實你們結(jié)婚前,我打電話問過洛晴,洛晴當時親口對我說,她并不愛你,婚姻只是婚姻,只是為了安慰老人罷了。你以為你們結(jié)婚三年為什么不能有孩子?那是洛晴在偷偷吃藥!
姜婉很喜歡看著面前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精英男人此時即將崩潰的狀態(tài),她優(yōu)雅邁著步子,走到季承羽身前,仰面觀察著他的眉眼:“其實當時她結(jié)婚前還對我說,說你也并不愛她,可如今我看著,洛晴大抵是想錯了!
季承羽低眸,眼中的冷如滴水成冰:“這與你……又有什么關系?”
姜婉卻笑了,那笑如淬了毒的花:“精英,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也是……那一小半之一!”
【柒】
季承羽像瘋子一樣從河邊跑回洛家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里三層外三層圍了許多村民,他們每一個人手里拎著或滿或空的水桶來來回回。
季承羽望著那些發(fā)紅的火舌瘋狂舔舐面前的矮屋,如同一個想要貪婪將它整口吞下的無情怪獸。
他滿目慌亂的找到洛媽:“媽,為什么會著火?洛晴呢?她跑出來了嗎?”
渾身灰頭土臉,滿臉木然的洛媽像在此時忽然活過來一般,她跳起來一把揪住季承羽的衣領:“我怎么知道為什么著火!你!你去哪兒了!你為什么留晴晴一個人在家,你……”
“大娘,我們沖不進去啊!”洛媽的話被幾個渾身黑炭似的年輕人打斷,他們氣喘噓噓,彎著腰瘋狂咳著煙灰,“她在里間,外面火太大,大娘,好端端的,你在家燒什么紙錢?”
年輕人攤開手,里面露出幾張或殘或整的灰黃色紙錢:“就是這個東西起的火,外間比里間火大太多,我們進不去!”
原本還瘋狂著的洛媽忽然沉寂了,像被人忽然按了靜音的電視畫面,她嘴唇甕動,有些心虛和不知所措的想轉(zhuǎn)頭去看自己抓著的女婿。
可后者已經(jīng)一把甩掉她的束縛,如同不要命般的,沖進了火舌。
【捌】
那卡像是泛著光的,在赤金的夕陽暖色之下,那光如液態(tài)的一般繞卡緩緩流淌,它平靜的躺在那些冰冷的A4文件紙上,洛晴人躺在病床上,她此時很暈,甚至看不太清那些文件上細小如蟻的文字。
“這里是贍養(yǎng)費,這里是離婚協(xié)議書,您只需要在此處簽字,其余的程序,我會替您二位辦好!
洛晴拿過那支沉甸甸的鋼筆,頭更加暈了:“承羽還好嗎?他也在這家醫(yī)院嗎?”
“季先生很好,他還有工作,已經(jīng)先走了。”
似乎是因為看著她目光虛浮仍然找不到方向似的,律師伸出手指,再次耐心的指了指文件上的空白處:“簽在這里就好。”
洛晴沉默著,她手握著筆,目光卻始終不肯看那份文件。
“您是對贍養(yǎng)費有異議嗎?相信我,洛女士,季先生已經(jīng)為您做了最大讓步!
“他為什么要離婚呢?”洛晴呆呆的。
律師嘆一口氣,直起腰來:“好吧,我本以為會很順利呢,季先生和我說,簽字不會很難,您大抵連他想要離婚的理由都不會問我,不過季先生也告訴我,如果洛女士您問了,就讓我如此回答您:中秋節(jié)前的那件新衣服,您是為了看‘他’才買的吧!
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撕裂,在胸腔里,在腦海里,滴滴嗒嗒的,滴著鮮紅的顏色。病房里好靜,靜得如同被抽去空氣的真空世界,沒什么能傳遞聲音,自然就不會有任何聲音。
洛晴很勉力才能撐起自己左側(cè)的胳膊,她低著頭,臉色蒼白的,用力簽下自己的名字,她覺得自己此時挺痛的,可不知為何,卻并沒什么眼淚。
【玖】
洛晴點燃小蛋糕上的蠟燭,在心里默默為自己唱了一遍生日祝賀歌,隨即睜開眼,在不引起咖啡館四周其他客人的注意下,靜靜將其吹熄。
一個人生活久了,果然連這種事做得都駕輕就熟。洛晴在心里默默苦澀的吐槽自己一句,隨即拿起了一旁的小勺子。
“咦?袁醫(yī)生?太巧了。”
身側(cè)過道經(jīng)過的高大身影一頓,轉(zhuǎn)了臉,在認清洛晴相貌的同時眼中出現(xiàn)的卻并不似洛晴眼中的驚喜與熟悉。
“是你?”男人低沉的聲音帶著些許意外。
“是我!甭迩缯酒鹕泶蛑泻簦按髮W畢業(yè)沒再去找你了,抱歉,那會兒找工作有些忙!
男人皺著眉,神情現(xiàn)出冷漠與疏離:“不必在意。對不起,我還約了朋友……”
“您忙!您忙!”洛晴急忙作出請的手勢。
男人沉默離開。
可洛晴蛋糕才吃了三分之一,對面空著的椅子卻被人忽得一下坐滿。
洛晴愣住了:“袁醫(yī)生?”
“為什么不去找阿羽?”男人臉色鐵青,胸膛起伏,如同隱忍著巨大而痛苦的怒意。
洛晴急忙擺手解釋:“袁醫(yī)生你不知道,是承羽先和我提出的離婚,醫(yī)院派他長駐國外進修學習,他說懶得來回奔波……”話說一半,洛晴忽然一臉怔忡的抬起頭,“袁醫(yī)生,你認識承羽?”
袁穆冷笑,那笑中竟夾雜著一絲明顯可見的懊悔:“是。∵@真是我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之一,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的生命里并不認識你們兩個,或者哪怕只有一個也好!那樣至少,你們就決不會因為我而互相認識!
“因為你?”洛晴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你大三那年,因為抑郁癥來找我掛心理科疏導的時候,阿羽對你一見鐘情!
“你說什么!”洛晴一臉震驚。
“阿羽一直不讓我和你說,可我實在忍不了!你不記得了吧!”袁穆臉上甚至略帶嘲諷,“也是,那個時候,你滿心滿眼里只有曾經(jīng)的男友,哪里還能記得其他男人。其實,不止那個時候,之后多少年,你也一直如此。一開始我就勸過阿羽,我告訴她你就是因為忘不了前男友才抑郁,讓他沒必要和你消耗感情,可他不肯聽我的,他說他并不想要你的全部,只要你被舊人填滿的心,肯分很小一部分給他,他已然心滿意足。我罵他傻,可他只是笑。相親就是他托人安排的。”
洛晴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下去:“不可能,他說過的,他并不相信愛情!
袁穆唇角一挑:“是那套解剖課的說辭吧?而你就這樣簡單相信了?我們兩個大學時候就認識,我想告訴你,其實恰恰相反,阿羽就是因為見過太多的類似場景,他才更加篤定的相信人類感情的純粹和崇高,他才愿意不計后果的和你走在一起!
他頓了一頓,抬起眼正視著她:“可這么多年,你真的有一絲一毫真心關心過他嗎?你整日慈眉善目,好像對他百依百順,可其實不過是對他的一切視若無睹,你不在乎他生不生氣,身體舒不舒服,你不知道他在和你結(jié)婚以前甚至從沒下過廚。他整日對著你,如同對著一個遠在天邊的人。你不在乎他來了或是走了,所以才能一臉淡然的接受他提出的離婚!
洛晴怔怔聽著袁穆的話,她想起那場大火,彼時的她周身熱浪,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或是天地日夜,有人忽然抱住了她,為她通身裹上濕冷柔軟的毛毯。
她的耳邊響起低語:“洛晴!別去找他!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再對你亂發(fā)脾氣,我不會再貪心的一而再而三的試探你是不是關心我,是我幼稚,是我錯了!你愛他,盡情愛他!可只要給我一個陪著你的機會也好!求你……”
洛晴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場夢。
袁穆咬著牙:“那場大火,你幾乎毫發(fā)無傷,可他傷了手,他瞞著你,他其實再也握不住外科手術刀,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會忽然提出離婚,然后將國內(nèi)所有的資產(chǎn)留給你富足生活!他說他連自己今后幾十年該靠什么生活都不知道,他怕你跟著他會受苦!他說他已然配不上你!他……”
“求你!”洛晴的聲音都在顫抖,眼淚如決堤的水,漫延至整個臉頰,“求你別再說下去……”
袁穆冷冷看著面前的人:“你該哭的!你該至少為他,哪怕哭一次也行!”
【拾】
洛晴猶豫了好久,才寫下那一封郵件:
承羽,我早已沒了你的聯(lián)系方式,這個郵箱地址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期望你能原諒我,我只想向你解釋,那一晚大火,我并不是想隨他而去,我燒得是與他之前在一起時所有相關的舊物,我想要做的,是向他告別。
我放下了,真的已經(jīng)放下了!之前袁醫(yī)生沒能治好的我的病癥,早已被你療愈,你愿意相信我嗎?
【終曲】
窗明幾凈的辦公室,一張收拾整潔的辦公桌上,電腦屏幕因為一個新郵件的彈出而響起一聲不太引人注意的叮咚聲。
郵箱提示發(fā)件人來自‘My dream’,時間倏忽而過,原本照在桌面上的陽光因為幾次位移離開了桌面到了地上,而后又漸漸收攏向窗邊,天色暗了,屏幕也暗了,卻始終還沒有人去點開那封新的郵件……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