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執(zhí)著了八年的念念不忘終究抵不過匆匆時光。

　　[2]

　　盛夏時節(jié)的蟬鳴總是惱人。

　　傍晚時分天空中劃下一道閃電，終是帶來了一場暴雨。雨停了之后空氣中終于有了一點涼意，我也樂得在這樣的時候出門去逛逛。

　　大約是被響雷震慌了神，那聒噪的蟬鳴聲沒有立刻鋪天蓋地地想起，我于是享受到了難得的萬籟俱寂。

　　公園里有小孩追逐著跑鬧，一個小男孩摔倒在我的面前。我蹲下身去扶起他，用紙巾幫他擦干凈了臉。小男孩很乖，即使擦破了好幾處也沒有哭，我不由心生好感，問起他的名字。

　　他自己拍拍了褲腿，只丟下[財前光]三個字就跑去追趕自己的伙伴，留我一人愣在原地。

　　我于是不可避免地因為這個相同的名字而想起了你。

　　[3]

　　畢業(yè)后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處于焦慮不安中，整整三個月我沒有找到工作，這讓我很是著急。直至后來在電視臺找到一份工作，我才算松了一口氣——至少我可以養(yǎng)活自己。

　　踏上社會后的生活不再如校園里般純粹，這讓我不能像之前那樣，花大把大把的時間在腦海中刻畫你的輪廓，只為能一直銘記。

　　說來諷刺，我記得當年有告訴自己，終有一天我會忘卻與你有關(guān)的一切，然而當我某天發(fā)現(xiàn)你的樣子真的漸漸淡去的時候我卻真實地感到了惶恐，于是我又拼命拼命地回憶著過去。

　　我想這大概就叫做命。

　　[4]

　　財前光和吉川晏。

　　這七個字便是我要說的故事。

　　[5]

　　國中的時候我們同班三年，說話不超過一百句。

　　你是那種不論站在哪里都會發(fā)光的少年，情人節(jié)的時候總會收到很多很多的巧克力。你會大方地分給大家，我也有嘗到過一次。

　　是榛子味的。

　　我們最最親密的接觸是在畢業(yè)典禮的那一天，忘了是誰帶來的相機，在典禮結(jié)束后瘋狂的拍照。你和好多人都分別拍了合照，最后走到我的面前。大約是因為慣性的緣故，拍照的同學喊下三二一的時候你的手自然地環(huán)住了我的肩膀，我在那一瞬間微微錯愕。

　　后來看到照片的時候果然如此，你的勃勃朝氣和我冒出來的些微傻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后就是別離。

　　高中開學的第一天我到布告欄前看著分班情況，手指順著名單點下去的時候看到了你的名字，我有點驚訝——我原本以為你會直升四天寶寺的高中部的。

　　你的名字在我的上面。

　　財前光。吉川晏。

　　這讓素來不擅長融入一個新環(huán)境的我感到莫名的安心。就是在這樣的時候我感到有人拍我肩膀，我轉(zhuǎn)過頭，看到你的笑容，你說，“好巧我們在一個班�！�

　　陽光照在你的耳釘上折射出異常明亮的光線，我微微地瞇了瞇眼睛，心跳莫名地變得急促。

　　[6]

　　大概是因為班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是國中同學，所以我們很快地熟悉起來。這樣的友情來勢洶涌以至于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成了大家眼里[形影不離]的異性好友了。

　　你仍然是那個會發(fā)光的少年，走到哪里都有著吸引人的氣場，打球的時候還是有很多很多的女生在場邊為你加油吶喊。即使不是情人節(jié)，也會有人送上親手做的蛋糕或者巧克力。

　　但是，不止是這樣了。

　　你會在校內(nèi)的練習賽打敗了自己的部長時說：“前輩這樣懈怠可不行吶，每次都贏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

　　也會在其他男生對著你評價哪個女生身材很好的時候不耐煩拍開對方地手說：“無聊�！�

　　這樣的你，帶著一點典型的青春期少年的別扭特征，以如此肆意張揚的姿態(tài)駐扎在了我的生活。

　　[7]

　　上個月電視臺有一個采訪，沒有想到前輩竟然會交給我來負責，其實一直以來我接觸的最多的工作是給大家到咖啡，打印材料，或者校對前輩們寫完的采訪。

　　遇到這樣的機會我真的非常的開心，去找了很多很多關(guān)于采訪對象的資料，也看了他以前接受過的采訪。

　　我擬好問題，甚至還在家里對著鏡子一遍遍地訓練表情和口氣。但是到了最后關(guān)頭，卻還是被告知這次采訪交給了另一個與我同一時期被聘用的女生。

　　我其實也沒有很生氣，只是覺得很失望，以及，挫敗。

　　回家就窩到了沙發(fā)上，打開電視，畫面里出現(xiàn)的竟然是你。

　　你一直都沒有放棄網(wǎng)球。我很少見到有人能把夢想堅持地這么徹底。

　　電視屏幕下方的字幕上的財前光異常的醒目，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因為自己太過在意的關(guān)系。

　　記者的話筒對著你，你早已不復(fù)當年青澀的少年模樣，沉穩(wěn)地回答他：“網(wǎng)球是我一直以來都熱愛的東西，所以不到最后，我不會放棄�！�

　　就好像多年前一樣，你的話總能讓我重新拾起勇氣。

　　高二的某天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我在喜歡的雜志上看到了自己寫完卻還沒來得及投稿的文章，署名卻是我的好友。

　　下起了雷雨，轟鳴的雷聲跟那篇文章一齊驚到了我。

　　放學鈴聲響起我也沒有起身回家，只是呆呆地坐著。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你我。

　　雖然并不是什么活潑開朗的人，但一直以來都習慣了微笑，很少會有這樣低迷難過的時候。

　　你應(yīng)該是觀察了很久，直到我有點哽咽地問你怎么還不回家，才小心翼翼地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大概是因為太過傷心，我不管不顧把一切都告訴了你。

　　“阿晏——”你開了口。

　　一直以來你都叫我吉川，這是第一次你如此親密地叫我的名字，你有些別扭地拍了拍我的腦袋，動作生硬。

　　你說，“阿晏，總有人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看著你，你突然露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甚至可以說得上燦爛的笑容，“阿晏，雨停了哦�！�

　　我在這樣一個瞬間喜歡上了你。

　　如此簡單，卻再也無法忘卻。

　　[8]

　　后來我們的相處也并沒有什么不同，除了你一直都叫我阿晏而我開始叫你小光。

　　你第一次聽我笑瞇瞇地這么叫你的時候當場就蹦了起來兇巴巴地告訴我肉麻死了不準叫，但最后還是妥協(xié)地在我叫小光的時候黑著一張臉應(yīng)和。

　　跟你同桌的男生看到你這個樣子不由吃吃地笑了，你狠狠瞪他一眼，那個表情分明是在說[你要是敢再笑我們就出去打一架]。

　　看到你這樣有點孩子氣的表情，我的心里突然冒起了一點點小小的幸福，不為別的，只為在這樣美好的歲月，認識了你。

　　在那個雷雨天之前，我想我的心情不會如此敏感細微。

　　所以，這樣看來的話，其實還是有不同的，對吧？

　　[9]

　　財前光跟憐香惜玉永遠沾不上邊。

　　吉川晏不會成為什么香什么玉的。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認知，你的言行也沒有駁了我這個觀點。

　　高二的暑假你開始教我網(wǎng)球，我是真的沒什么運動細胞。光一個揮拍的動作就練了好久，你總是毫不客氣地在額頭上賞我一個爆栗，“笨吶�！�

　　可是我都來不及抱怨，你就開始第N次給我示范正確的姿勢。

　　我只好吐吐舌頭老老實實地繼續(xù)N+1遍揮拍。

　　休息的時候你用掛在脖子里的毛巾擦著臉，微微歪著頭打量我：“成績那么好，怎么體育細胞就少得這么可憐呢？”

　　我撇撇嘴，說了一句不相關(guān)的話。

　　“哎，如果是白石前輩教我的話就好了，他應(yīng)該不會老是說我笨吧。”

　　事實上，按照我當時的心境，溫柔的白石前輩和別扭的你，我必然是會選擇你當我?guī)煾傅�。你瞥瞥我，道：“你以為他會有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你的話有一點點酸酸的味道。但是那個時候我想，這一定是因為我對你的喜歡而衍生出來的小小幻想罷了。

　　我看著你不大好看的臉色，心想小光你真是個笨蛋吶。這種隨口的感慨你也會當真么？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也是個笨蛋——我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自那天開始，無論我練習網(wǎng)球的進步是多么龜速，你再也沒有說過我一次笨吶，雖然你還是會彈我額頭。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雖然我既不是香也不是玉。

　　[10]

　　你跟四天寶寺的隊友們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周末的時候也會約到一起打球。

　　每到這樣的時候你的心情就會特別好，即使比賽輸了你也會在毒舌后認真地告訴自己下次一定要勝利。

　　我看著你們捶著對方的肩膀玩笑的樣子，覺得這樣的畫面真是美好。

　　小光，我們認識在十一年前，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是在八年前，喜歡上你在七年前，分別在五年前。

　　至今我們早已過了那個年少的時代，我的生活被越來越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填充，以至于我記不清當年的很多往事。然而你跟四天寶寺的隊友們在一起的影像，卻是一直定格在我的腦海里。如同泛黃的照片，哪怕看不清臉龐，也記得那是在怎樣的情景下留下的念想。

　　那個時候的你，是最意氣風發(fā)的你。

　　[11]

　　我工作至今還不到一年，身邊的朋友們都開始成了家，或者訂了婚，再不濟的，也有了男女朋友。

　　唯獨我仍舊單身。

　　也不是不認識優(yōu)秀的男士，同樣也并不是沒有追求者，撇開我還沒有把你劃到過去式的原因，也是因為我覺得這樣脫離單身為時尚早。

　　好友想方設(shè)法地給我介紹對象，都被我一一婉拒，最后她恨鐵不成鋼地告訴我[不管你了]。

　　這樣的口氣很是熟悉。

　　高中的時候，也是同樣的形勢，莫名其妙的，身邊的人就都牽起了別人的手。

　　我看著他們一對對在一起，再一對對分掉，又一對對在一起。

　　當然也是有幸福地走到最后的，但是難能可貴。年少時候的喜歡，總是充滿變故。不是因為不認真，只是因為那是我們誤以為的愛。

　　那個時候我就是這么想的——只是喜歡，不是愛。

　　有女生悄悄地來問我我們兩個是否在一起，我只是笑著搖頭。但當我看到你對著那些有同樣猜測的男生說出[亂說什么呢，不要毀了女孩子的名聲]的時候，心里還是不免有些許失落。

　　我在期待什么呢，我明明知道就算你說[被你猜對了]，我也會出面解釋[不要聽小光瞎扯]。

　　我并沒有在那個時候多加考慮，因為你的回答是[不要亂說]，這輕易地打碎了我所謂的期待。

　　電視臺的一位前輩這么評價我——不敢完全信任別人，自己又只會逃避，總有一天，你會吃虧的。

　　我很想告訴他，我已經(jīng)吃過虧了，在我少時。

　　[12]

　　有一件事很能體現(xiàn)那位前輩對我的評價。

　　是關(guān)于我們國中畢業(yè)時的那張合照。

　　我忘了那一天是因為什么而來到你家，我在你房間的書桌上看到了那張合照。它被很好的裱在一個做工精致的相框里，色彩鮮艷如初。

　　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但是最終因為害怕母親的詢問而作罷，我的那張我們的合照，只是被我小心地夾在抽屜里的筆記本里。

　　現(xiàn)在我看到它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你的書桌上，我忍不住想，你把它放在這里的原因是跟我一樣的么？

　　只是希望在累的時候，抬頭便能見到它。

　　只差一點，這個疑問就要脫口而出了。

　　可是最后我還是沒有，因為我怕你會想以往任何一次玩笑地互損一樣，告訴我[哦，這個吖，只是覺得你的傻氣很能反襯我罷了。]

　　你看，我不愿相信你會認真地回答我這個問題，也不敢相信你會給我一個讓我高興的答案，而之后，即使這個問題困擾我多時，我終究還是選擇忽略它。

　　我一直都是這么一個膽小而討厭的人。

　　[13]

　　進了電視臺之后，其實有見過一次白石前輩和小金。

　　在四天網(wǎng)球部的成員里，除了小光你，大概我最熟的就是他們了吧。

　　小金見到我的時候還是很興奮地朝我撲過來，半掛在我身上蹭來蹭去。那次我只是作為一個見習記者跟著前輩去學習，所以當他看到小金這般孩子氣的舉動不禁錯愕地張大了嘴巴。

　　他一定無法想象在網(wǎng)球界簡直算得上非人類的遠山金太郎竟然如此童心未泯，其實我也很難想象等到小金白發(fā)蒼蒼的時候依然見到熟人就飛撲的場面，但同時我也不能想象他彬彬有禮地握手說你好的場面。

　　小金在白石前輩接受采訪的時候老愛插嘴形容那些讓人聞風喪膽自己卻不曾見過的對手是怎樣怎樣可怕的怪物，就好像當年他以為的越前龍馬一樣。

　　最終我無奈地拉著小金到別處，白石前輩略帶歉意的眼神以及正在采訪的山口前輩的感激眼神讓我覺得好笑。小金興奮地拉著我，又一次聊起了那次他把我嚇到的畫面，他眉飛色舞地描繪起當時的情景，無限夸大。

　　高二快結(jié)束的時候白石前輩他們來看你，你們興致頗高地又一起打了場網(wǎng)球，結(jié)束的時候天色已黑。

　　小金不知從哪里聽說的我們學校鬧鬼的傳說，興奮地拉著你跟他講故事，你壓根不清楚那個傳說，又被纏得不耐煩，索性胡扯了幾句來應(yīng)付小金。

　　你是真的不擅長講故事，小金在我前面面對著我們倒退著走，嘴里抱怨著[什么嘛，這算什么鬼故事]，只是素來就對靈異鬼怪怕得緊的我還是被嚇到了。我轉(zhuǎn)過頭剛想告訴你不要再繼續(xù)的時候忽然聽得小金一聲慘叫，而我回過頭的時候前方已經(jīng)空無一物。

　　小金就在瞬間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從我出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二十多個年頭，那一天一定是我人生中最丟臉的一天。

　　我叫了一聲[鬼啊]之后就閉著眼睛蹲了下去，周遭沒有任何異常，我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著你強忍著笑意把我從地上扶起來，然后我看到小金委屈而氣憤地從前面路邊的灌木叢中爬起來。

　　我很是尷尬，卻還是抱怨著[小金你小心點，嚇到我了]。

　　沒有想到的是小金從來都只有被你們用白石的毒手嚇唬的份，聽到我這句話興奮得不得了，直嚷嚷著他終于也可以去嚇唬別人了。

　　他嘚嘚跑去追趕走在很前面的白石前輩他們，然后我聽到你在旁邊道：“不是有我在么？怕什么。”

　　我白了你一眼，“還不是因為你亂講故事�！�

　　你低低笑了笑，[膽小鬼]。

　　[14]

　　白石前輩結(jié)束了采訪之后就來找我和小金，本以為他會直接跟小金一起回去，然而他卻讓小金先走了。

　　小金走的時候頗為戀戀不舍，最終還是被白石前輩揚起的毒手給嚇了回去。這么多年他們一直都在一個隊，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白石前輩開口，“不覺得遺憾么？”他的視線延伸得很遠很遠，但是我想他只是看到了你。

　　因為，我也是。

　　高三那年的圣誕節(jié)。

　　我還是跟著你隨著白石前輩他們一起出去瘋了一晚上，告別的時候，你突然把我拉到一邊別別扭扭地說了喜歡。

　　小光，在這之前，我真的無數(shù)次地想象過有一天你可以說你喜歡我。

　　但是當真的到了這一天——你用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樣的口氣說出了這句話的時候，我卻膽怯了。

　　我一直以為這樣的時刻我一定會記的刻骨銘心，連最最微小的細節(jié)也不放過，但我卻在此刻發(fā)現(xiàn)，我記得最為清楚的，卻是我的落荒而逃。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我看到你的錯愕，也看清了自己的懦弱。

　　第二天在學校的見面尤為尷尬，相對無言很久之后我才努力裝著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的樣子跟你聊起小金的長不大。你便循著我的假裝與我聊起來。我想，就保持這樣的朋友關(guān)系，就好。我不知道這其實是多么殘忍的一件事。

　　小光，我只是害怕太過美好的時光，卻也不忍你就此離去。

　　白石前輩問，不覺得遺憾么。

　　當然是遺憾的。

　　但是，那個時候我只是想到了那么多女生送你的巧克力，想到身邊的情侶的一一分離，想到大人一再強調(diào)的好好學習……很多很多的壓力，快要抵過因為你對我的喜歡而產(chǎn)生的歡喜。

　　你一直都是無畏的少年，我卻不是。

　　[15]

　　你對待他人從不柔聲細語。

　　你的表情總是嚴肅，甚至還帶有一點點的兇巴巴的味道。

　　你不習慣接受別人太過熱情的關(guān)心，同樣也不擅長表達自己的關(guān)心。

　　你是總所周知的毒舌，即使是安慰人也帶著生硬的口氣。

　　你倔強，不服輸，偶爾有著近乎自負的自信。

　　這樣的你，我才總說你不懂憐香惜玉。

　　但是，其實這樣別扭的表面之下，你原來卻是一個會無限包容和寵溺的善良少年。

　　后來的那個情人節(jié)，我鼓起勇氣對你說，如果我們能考上同一所大學，我們就在一起。

　　你看，我是這么自私的人，以如此優(yōu)越的姿態(tài)為自己留好后路。但是你只是說，我等你。你不是浪漫的人，甚至在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口氣與你說要進軍全國大賽的時候無甚區(qū)別。可我依然為此而有想要落淚的沖動。

　　[16]

　　生活不是電視劇。

　　[17]

　　我所記得的關(guān)于你的最后一個畫面，是你臨去東京報道前的那一天晚上。

　　你沒有告訴我，你在我家樓前的路燈下獨自站了那么久。

　　而我也沒有告訴你，我站在窗戶前看著燈光將你的影子拉長，也看了那么久。

　　我所認識的你一直都是如此意氣風發(fā)，就好像你耳朵上的五枚耳釘，輕易聚集了所有光亮。

　　但是那一夜，我想我在你身上看到的東西，確實是落寞。

　　好幾次，我都想沖下樓告訴你，什么狗屁的要考到一個大學，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但是你知道么，生活不是電視劇，卻更勝電視劇。

　　鄰家的姐姐打來電話，她的聲音沾染著哭腔——因為分手。

　　她和男友之間的甜蜜我是知道的，轟轟烈烈，不顧家里的反對執(zhí)意要在一起。

　　她那年正要念大四，不久之前還在告訴我等畢業(yè)了就要跟她的那個他結(jié)婚，最終卻還是抵不過兩個大學的距離。

　　聚少離多，需要安慰的時候觸不到對方的臉龐，只能死死抓著透過電話傳來的聲音。

　　久了，便散了。

　　我掛了電話，看到你最后朝我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小光小光小光……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你的名字，卻還是沒有追出來的勇氣。

　　年少的愛，我總以為只是喜歡。

　　[18]

　　上了大學，我總是一遍遍地想起你說的那句[我喜歡你]，也一遍遍地想起你最后離開的背影。

　　我的手機里只有一條短信，是你在開學一個星期后發(fā)來的。

　　[我仍然慶幸，認識了你。]

　　我厭惡自己的膽怯，卻又無法說服自己重新踏出那一步。

　　最終我只好告訴自己，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總有一天，我會忘了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段讓我后悔的往事，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我錯過的少年。

　　[19]

　　大學四年，我們沒有再聯(lián)系。

　　輾轉(zhuǎn)從別處聽到關(guān)于你的消息。

　　你在大學成了網(wǎng)球社的社長。

　　你的比賽總是有很多很多的女生前來觀看。

　　你有過一個女朋友，但是很快就分了，他們說你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喜歡上她，卻失敗了。

　　你的毒舌收斂了很多，成了一個沉穩(wěn)有擔當?shù)哪凶印?br>
　　開始的時候，只要聽到財前光三個字就會忍不住心臟微微發(fā)緊，但久而久之，便也可以拿著酒杯笑著問：“是么？”

　　你終于還是成為了我記憶中的少年。

　　而這份記憶，也在我日復(fù)一日地回想中變得真假不辨。

　　我說了那么多，那么多，但這些事情其實我也不知道有哪些是自己為那歲月兀自描繪的金邊。

　　它們真的發(fā)生過么？

　　我當時的心情真的是那樣么？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我將以這么不確定的口氣來問自己，然后再也找不到印證。

　　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總會這樣的吧？

　　我當年告訴自己，終有一天我會忘卻與你有關(guān)的一切，然而當我某天發(fā)現(xiàn)你的樣子真的漸漸淡去的時候我卻真實地感到了惶恐，于是我又拼命拼命地回憶著過去。

　　如果時光不記得。

　　如果連時光也不記得……

　　[20]

　　一個與你同名的小孩喚起了我有關(guān)于你的鋪天蓋地的記憶，而距此最近的那一次如此想你，是某天在體育報刊上看到你的專訪。

　　記者問到你的情感八卦。

　　財前光：“年少的時候，有過一個非常非常喜歡的女孩，為了她放棄直升四天寶寺高中部，知道她膽小就沒有直接表白，從朋友一步一步做起，最后卻還是沒能在一起�！�

　　記者：“那你后悔么？”

　　財前光：“不。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有遇到過一個讓我更喜歡的女孩，我想哪怕現(xiàn)在她再站到我的面前，也沒有了當年的感覺。這樣的感情只有一份，但我從不后悔給了她�！�

　　小光，這是你唯一一次在接受采訪時提到自己的感情，那天也是圣誕節(jié)。

　　[尾聲]

　　等到有一天，時光忘卻了所有瑣碎的細節(jié)。

　　我也隨著健忘的時光忘了你的聲音你的眉眼。

　　我卻一定會在很久很久之后仍然記得這么一件事，一件不需要任何回憶的細節(jié)來填充就已經(jīng)足夠的事。

　　年少的時候。

　　吉川晏非常喜歡非常喜歡吉川晏的財前光。

　　fin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