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亂葬崗，有一個補刀人。

亂葬崗，乃是收容橫死、或是被抄家處斬的死尸之地，尸殍遍野、陰氣森森。

而衛(wèi)溫，便是要在這些死人的心口，再補上一刀。

據(jù)說，是因為前朝有個太監(jiān)被亂棍打死，卻沒死個徹底，后來改頭換面，成為亡國的導火索。

新帝吸取教訓，在刑部安插了這么個連吏都算不上的卑微閑職。

但誰人也不知，衛(wèi)溫怕鬼。

他補了一千三百二十七刀，收集起死尸零零碎碎的物件，一截衣袍，一片薄紙，在竹林里供奉了一千三百二十七盞長明燈。每日誦經(jīng)超度，祈求竹林庇護殘魂。

有人誤闖，只見竹影斜晃，燈火幽幽，險些嚇死，勞煩衛(wèi)溫補第一千三百二十八刀。

他活的平靜且麻木。

直到有一日，他在亂葬崗碰見一個來吊唁的姑娘。

在一塊空地上燒了數(shù)不盡的香火紙衣，火焰燎紅。

她說，她燒給自己。

第二日，上京新花魁花車巡街，隔著珠簾，隱隱約約露出一張濃秾艷媚的美人面，

竟是與昨夜那張臉，一般無二。

當夜，這個人蓮步曼聲，闖入竹林，纖纖玉指挑他腰帶，紅唇香吐，勾他做她恩客。

可到了白日，她卻不并不認得她，碾轉于酒叢之間，笑的凄楚。

姒禎一家滿門覆滅，她死了，卻又剩一縷殘魂，看一人為她懺悔吐悲，四年后，她順著這綿延的香火在夜里醒來。

也僅僅，只是在夜里。


衛(wèi)溫冷心冷眼，無所謂生更無所謂死，活的沒有心肝，至于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善，也僅僅是因為他怕那些死尸怨氣不散，尋仇找錯了門。

可后來，他卻愿意，為那一點隱秘不可說的欲念，披甲為刀。




著你青衣，為我容色。
剎剎凄行，虔佩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