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銀鍠黥武做了夢，一個很長的夢。

　　由蒼云山始，止於被遺棄的異度魔界。

　　模模糊糊間，他聽見，他看見，卻始終，僅能旁觀。

　　直至魔城覆滅，榮光不再。

　　一切，寂靜了下來。

　　1.

　　他的本名是銀鍠黥龍。

　　最初的記憶里，傾天覆蓋著的粉色芳菲，桃花瓣的天幕下，有一條水雲(yún)道直通外界。

　　初時，他看著那條水雲(yún)道，不知道會延伸到哪裡，猜測著，卻不踏出一步。靜靜的生活在從不凋謝的桃花天頂下，仿佛缺少了這個年齡孩子該有的好奇心和求知慾。

　　後來有一日，他看到了桃花林、水雲(yún)天外的世界，一片赤紅烈火，灼人眼面，燙人心肺。

　　當時，他沒有在那片火焰里待的太久，只是幾個眨眼的瞬間，脫出了那座轟鳴爆發(fā)著的城堡。然後看到外頭，黑漆漆的天頂，上頭有閃亮亮的光點。

　　後來他知道了，這叫黑夜，這叫星空，而此處，名為苦境。

　　他之後的住所，平靜太平的小地方，人們靠捕魚為生。背山望海，淳樸的人們喜孜孜的說著，這可是頂好的風水。

　　無論是懵懂時期的水雲(yún)川林，又或者是從童年到少年的苦境漁村，他的身邊都有那個人，那片紅。

　　那時，他依舊叫銀鍠黥龍。

　　當他回到終年魔火不滅的異度后，那個人已經(jīng)不會再陪著他了。

　　彼時，他改名為銀鍠黥武。

　　2.

　　他是早熟的孩子，大概是由於他沒有母親，只有父親。

　　聽見廚房裡頭傳來碗碟碎裂的清脆聲響，五歲的黥龍只是微微笑了笑。他是知道的，父親是金枝玉葉，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那種。相較于之前的廚房大火，如今偶然敲碎幾個盤子、碗，已然相當進步了。

　　但是村裡來找他玩的孩子們不會這樣想，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子、女孩子哄笑起來，嘰嘰喳喳的嚷著，“你爹爹連碗都洗不好，羞羞臉�！�

　　黥龍小臉一沉，拍了下桌子，厲喝一聲，“不準說我爹壞話！”一群小孩子做著鬼臉，從他們家四散著跑出去，一路跑一路繼續(xù)嚷，“大人們都說，你爹不會幹活�！�

　　切，不會幹活怎麼了？黥龍想，他爹是魔界戰(zhàn)神，英勇無比，威武神氣，才不需要擅長什麼勞什子的家務活呢。

　　然後他英勇無比，威武神氣的爹從廚房里出來了。不似當初在魔界的樣子，一副讀書人的斯文打扮，無害的像個普通的文弱書生。

　　“他們不是來找你玩的？怎麼那麼快就走了�！�

　　他賭氣，不滿的回話，“以後再不跟他們玩了�！�

　　朱聞蒼日把手上沾著的水在鬆垮垮綁著的灰色圍裙上蹭干，摸摸兒子的腦袋，“黥龍，小孩子不要那麼陰沉，玩自閉不好。”

　　他懂事的回應著“是，是，是�！比会釋嵲谌滩蛔〉恼f了，“爹，下次買條好看點兒的，這圍裙灰不啦嘰的太土了，真難看。”

　　“要求別那麼高，這東西又不穿出去，要那麼好看做什麼？”然後把兒子往門外推，“去去去，外頭跟小朋友玩兒去，我把屋子整理整理。”

　　黥龍一邊擔心著一會兒他爹會不會不小心打落橫樑砸傷了腦袋，一邊不情不願的出去了。然後在聽到一句，“晚上吃飯別回來晚了”之後徹底破功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

　　最好他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飯吃了。

　　3.

　　單身男人要拉拔大一個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黥龍深知此點，所以一貫懂事聽話不叫他爹多操心，時不時的還得對他爹操心那麼一兩下。

　　同樣也是因為知道這件事辛苦，所以他爹用閃亮亮的眼神拖住某個偶然路過此地的高人的時候，黥龍沒阻止。因為那高人身邊帶了個比黥龍看上去大了幾歲的少年。

　　高人的適應能力很強，被莫名其妙拖進門的時候不僅沒有無所適從，還非常本事的一邊聊天一邊把他爹泡的令人髮指的茶喝下去了。黥龍補充，實乃高人也。

　　短聊了一會兒，他們知道了這位高人名叫武癡，他身邊的少年名喚沐流塵。而且聽說他之前已經(jīng)獨身養(yǎng)活了一個叫蜀道行的徒弟，目前已經(jīng)長大成人離開師尊自己過活去了。

　　之後他看見他爹一臉崇拜，閃亮著眼說，“我們切磋切磋吧。”黥龍內(nèi)心補充，他爹說的是切磋育兒心經(jīng)。

　　但是顯然，武癡高人他誤解了，略楞了一下就點了點頭，拉了他爹就往外頭跑。然後指著這小漁村背靠著的山說，“這樣吧，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傷害，我們倆一人一掌劈在這天邈峰上看效果。”

　　朱聞蒼日其實有點兒疑惑，但他想興許是高人的規(guī)矩，傳授什麼前要鑒定一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格，然後說，“好吧，不過我第一次知道這山原來叫天邈峰。”

　　高人他驚異了，用詫異的眼神打量著朱聞，“你住這兒，還不知道這山叫天邈峰？”黥武在一邊搖搖頭想，有什麼奇怪的，這就是他爹，如果知道那才奇怪呢。

　　然後他們一人一道絕世神掌，生生把天邈峰劈成了兩瓣。此時不想補救之事，卻傻兮兮的相約什麼三紀之後再把這山合起來。

　　結(jié)果武癡高人揮揮手帶著自己徒弟走了，他爹半餉反應過來，鬱悶的問，“他怎麼沒跟我交流帶孩子經(jīng)驗就走了？”

　　黥龍拉著他爹往回走，“沒事兒，你們不是約了下次了么？”

　　“那是三紀以後的事了，到時候你都長老大了，還交流什麼呀？”他爹這樣回答，語調(diào)甚為嬌氣做作。

　　4.

　　銀鍠黥龍十四歲，明天，他要跟他爹回魔界。

　　那夜裡，他看見他爹對著天邊某個方向低低歎息、搖頭歎氣，想緩和一下氣氛，不知怎麼的就問了這個問題，“爹，你有爹么？”

　　一問出口，他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問錯了什麼話，但見他爹一臉“不堪回首”的表情尷尬的回答，“不管是魔是人總有爹的，我總不會石頭里蹦出來的不是？”

　　“那……爹的爹是什麼樣的？”壞了，他爹臉色越發(fā)的“不堪回首”越發(fā)的難看了。

　　黥龍看著朱聞蒼日臉上百轉(zhuǎn)千回的各種複雜神情，思量著他爹心裡是何等的驚濤駭浪，百味陳雜，結(jié)果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頭來只等到一句，“你阿公死的早，爹親沒什麼印象了�！�

　　話一落，他爹方才觀望的方向一陣電閃雷鳴，黑雲(yún)滾滾，甚是嚇人。雷光從那天邊一直延伸到他們的頭頂，好似頃刻便要落在眼前一般。

　　黥龍好像聽見他爹接著低聲咒駡了幾句什麼，不過太過模糊，記不清了。

　　後來他知道，他爹看的是魔界的方向，那電閃雷鳴、黑雲(yún)滾滾，是偉大的始祖的抗議。

　　5.

　　那一日，異度魔界的天空暗紅暗紅的，好似沉的要落下來一樣。青紫色的電網(wǎng)在暗紅的雲(yún)層里一下一下的鳴動，像是催促，像是徵兆。

　　黥龍看著回到魔界后變回本來面目的父親，被稱作戰(zhàn)神的模樣。

　　他看著那身著猩紅戰(zhàn)甲的背影，一如他一貫形容的，英勇無比、威武神氣。烈焰帶起的熱風卷著長的過分的金紅披風刮在自己臉上，不知爲什麼，他覺得很不安，有點兒害怕這樣的父親離開自己的視線。

　　他喚，“父親�！焙艹练�(wěn)認真的語調(diào)。

　　銀鍠朱武背轉(zhuǎn)身，看著才到胸口高的兒子，沒有說話，抿緊了唇，皺緊了眉。

　　他知道自己本想說，“不要去”可真到話出口，硬生生的轉(zhuǎn)成了，“黥龍會以父親為目標，不會讓父親擔心、失望，黥龍長大了也要當戰(zhàn)神！”信誓旦旦，一臉嚴肅。

　　但是他卻看見他父親金色的眼里閃過哀傷和痛苦，隨後是緊緊的擁住自己的懷抱，和幾乎稱得上顫抖著的低語，“並不需要……黥龍，並不需要這樣……你該，自由的活……”

　　這是他記憶里，同父親，最後一次，毫無阻隔的擁抱。

　　6.

　　他看著面前巨大的玄冰，和裡頭模糊的紅色身影。

　　接過補劍缺遞過來的銀邪，捏的死緊，咬著牙關(guān)不讓眼淚落下。

　　“今日起，吾更名……銀鍠黥武�！�

　　7.

　　輸了，他輸了。

　　輸了戰(zhàn)神之名。

　　恨，卻也無可奈何，技不如人。

　　銀鍠黥武于北海落潮內(nèi)，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不飲不食。只是定定的看著，看著，看著隔絕在冰層後頭的，朱紅的身影。

　　再踏出北海落潮后，他變得更為沉默，也更為刻苦。

　　每每見他如同自虐般的練武，補劍缺就想勸說，卻在碰了幾次釘子后，慢慢的放棄了。

　　鬼族的狼主用手指扣敲著厚實的冰層，笑的無奈苦澀，“除了你，沒有人能讓他停下來。戰(zhàn)神之子，這個稱呼……太重了�！�

　　8.

　　玄宗在給宗主守孝三十年後，宣佈道魔大戰(zhàn)正式破封再戰(zhàn)，一片如火如荼的慘烈。

　　黥武是記得三十年前重傷不治的那位道境玄宗之主的，那日他隨父親方回轉(zhuǎn)道境，未及進入魔界地域。驟然身後道門大陣布起，另一頭，利刃劃破空間，閻魔旱魃攜魔族兵將對峙殺入。

　　他就躲在父親的背後，被雙方人馬夾在中間，猶記得下一秒，身前的人影已經(jīng)變了。一派瀟灑的書生裝扮換了戰(zhàn)甲，手中輕搖絹扇化作威武長兵，引雷陣陣。

　　對面帶頭的，便是玄宗的宗主。

　　那一日，戰(zhàn)神回歸，玄宗，終究敗了。

　　而如今，鬼族封印，朱皇冰封，戰(zhàn)況莫辨。

　　異度此時面對的不止玄宗，仍有萬聖崖。

　　9.

　　道魔大戰(zhàn)重又展開后，黥武這次知道了，道士其實是很麻煩的。

　　魔君閻魔旱魃被練峨眉、玄宗四奇同萬聖崖的和尚拖在了苦、道兩境的交界處，久久不得回轉(zhuǎn)魔城。

　　卻此時，玄宗六弦之首照著三餐時辰，扛著他的怒滄，日日的在魔界大門口琴音不斷。

　　大將級的戰(zhàn)力多被魔君帶出，魔城內(nèi)人員不足，只余魔兵們層層疊疊的圍上去欲用人海戰(zhàn)術(shù)逼對方妥協(xié)。

　　怎料蒼道長越彈越精神，整個魔城外圍皆是魔兵的血肉橫堆，兩條魔魂也不夠他折騰的。

　　九禍女后此刻拍案一聲，“我等身在後方，定不能叫魔君前沿斷了支援，對那妖道，閉門不理！”就此，便算下了令。

　　饒是如此，閉門不戰(zhàn)，這道氣十足的琴音也能逼的功體虛弱的魔兵在城內(nèi)頭昏耳漲，滿地打滾，直至爆體而亡。

　　銀鍠黥武搖搖頭，就想出城一戰(zhàn)，說實話，他也覺得夠吵的。

　　就此時，卻聽一在地上抱著腦袋打滾的魔兵一聲咒駡，“彈彈彈！有本事把朱皇彈醒過來，到時候你就知道厲害！”

　　他收了銀邪，退回不毛火坑，補劍缺愣愣的看著侄孫，“誰那麼大本事攔了你？莫不是九禍發(fā)了話阻你？”

　　他輕笑一聲，女后此刻哪裡有空管自己動向。他不過是想……蒼道長這麼個彈法，說不定真就把父親吵醒了。

　　結(jié)果，玄宗、魔界雙雙被封，朱皇仍舊沒有被蒼道長的琴音震醒。

　　10.

　　黥武拿著魔元石，忍著胸口的疼痛和滿身的傷離開天魔池的時候，其實忍不住咒了一句。我跟魔神有一毛錢的關(guān)係沒？做什麼要被這樣打？

　　好吧，咒完后他承認，也許有那麼點兒千絲萬縷的親戚關(guān)係。

　　但是也不至於這樣打吧？

　　然後他去了蒼雲(yún)山，帶著一身重傷，一身疲憊。

　　和一句已經(jīng)宣誓般說出口過的，心裡一遍一遍重複著的。

　　“爲了爹親，爲了魔界，黥武不後悔。”

　　11.

　　他其實知道的，自己不是銀鍠朱武的兒子，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雖當初只是語焉不詳?shù)哪：龑υ�，但�?jīng)過了這許多年，他早已明瞭。

　　那次，叔公以為自己睡了，其實自己還迷迷糊糊的半醒著。

　　他聽見補劍缺說，“當年沒看仔細，如今細看，黥龍這孩子，不是……”

　　“夠了，狼叔，夠了，黥龍是我的兒子，如此而已�！�

　　他的父親當時這樣說，語氣堅決而淩厲，忘記了他在對自己的長輩說話一般。所以即使這些年來明白了很多事，黥武依舊當不明白。

　　因為他父親說過，“黥龍是我的兒子，如此而已�！�

　　所以封雲(yún)山上吞佛童子帶著惡質(zhì)的笑容，揭開這層瘡疤的時候，與其說震驚受打擊，更多的是厭惡。

　　明明想要不去在意，明明想當作不知道，爲什麼，偏偏要對我強調(diào)。

　　他捂著肚腹上汩汩冒著鮮血的傷口，冷笑一聲，提起銀邪，運上氣勁，全力出招。

　　他是銀鍠黥武，他是戰(zhàn)神之子，他說過，自己不會讓父親擔心和失望。

　　所以，即便是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坦坦蕩蕩。

　　縱今日，豁盡全力，難免一死，亦是百死無悔。

　　12.

　　睜開眼，一片死寂，被荒廢的魔城早已熄滅了狂囂的魔焰。

　　銀鍠黥武對自己說，魔界，已經(jīng)完了。

　　一片黑色的死寂里，持著燈火而來的人，他並不熟悉，卻也不算陌生。

　　那是當年在魔界大門口，被自己寄予厚望的，愛彈琴的蒼道長。

　　六弦之首的面容很沉靜，他一貫如此，“魔生雙魂，一魂不滅，若有充足魔源，便可復活�！�

　　黥武點點頭，也很平靜，“我是魔，這一點，我比尊駕清楚�！�

　　蒼道長看向他身後望不盡的黑暗裡，那裡其實什麼都沒有，但黥武覺得他在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當年磐隱神宮劍陣被破那刻，他對我說，可惜了螣邪、赦生之魂要隨聖魔元胎毀滅，不過，即使只有黥武，即使只有黥武……”

　　銀鍠黥武可以想像他的父親當時的表情，和那句無法再說下去，只是低喃著重複著的，“即使只有黥武”。

　　弦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把還遺留著一部份魔源的銀邪交給黥武，“剩下的魔源，你自己之後慢慢調(diào)息、取用�！比会崛鐏頃r一般，走的悄無聲息，帶走了這黑暗里唯一的燈火。

　　他如同少年時一般，將手裡的銀邪握的死緊，感受著上頭的熟悉的魔源。溫暖的，深沉的，強大的，那是自己的父親。

　　濃的化不開的黑暗里，他落下的眼淚沒有人看得見，這是當年朱皇冰封時，他都未曾落下過的眼淚。

　　用了很久很久，平復了心情，他微笑，他輕語，“我是銀鍠黥武，戰(zhàn)神之子。我的父親，英勇無比、威武神氣。”

　　孩提時期，詞語貧乏時的形容，最為樸素，卻也永生難忘的刻在心上。比任何華美的詞章，都更能表現(xiàn)自己心中，父親的身影。

　　13.

　　他又回到了那個地方，那個背山面海的太平地方。

　　漁村里早已沒有人認識他了，他所認識過的那些人，約莫已是“祖宗”的級別了。

　　他說，背後那座山，是天邈峰啊。

　　用一種平淡的，卻帶著奇異的恍然大悟的口吻。

　　14.

　　他帶了酒，好幾壇，悠閒的步上天邈峰。

　　上頭葬著的那些人，都是愛酒的，他輕笑。

　　上得峰頂，他竟是楞了，為那在父親墓碑邊兒靠坐蜷縮著的孩子，焰色的發(fā)，如往昔里火焰城不滅的魔火。

　　黥武放下酒，手上帶著些莫名的顫抖，扳過那孩子的身體，搖醒他。

　　一對金紅色的眼里倒映著他的臉，那孩子皺著紅色的眉，他問，“你是不是銀鍠黥武？”

　　啞然點頭，看著似曾相識卻年幼的一張面容，他找不到自己的頭緒，理不清現(xiàn)在的想法。

　　“道長讓我在這兒等你，他說你是我爹�！�

　　銀鍠黥武有種青天白日遭雷劈的錯覺，“什麼樣的道長？”雖然猜到了泰半，他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的這樣問。

　　對於他略顯兇惡的語氣，小孩子倒也沒怎麼怕，“穿深紫色衣服的道長，頭髮盤的挺稀奇，一層層的，對了，他愛彈琴�！蓖嶂X袋一邊想一邊說著，然後猛然想起什麼似的在自己懷裡窮搗騰，好容易搗騰出一封信來，“道長說給你的，說你看完就明白了，會帶我回家，不給我餓著不給我凍著，好好養(yǎng)活我�！�

　　他聽得發(fā)暈，急忙抽了信來看，『黥武賢侄，保存令尊一魂百年有餘，終得重塑。不過出現(xiàn)些許小意外，想來你也不會太過介意。小孩子么，養(yǎng)啊養(yǎng)啊就大了。望日後珍重。六弦之首蒼』

　　不介意你個大頭鬼……

　　黥武化出銀邪，一個引雷，燒了那張小紙片。

　　低頭看了身邊仰頭看著他的那張小臉，然後看看前頭自家爹親的墳頭，頗為蒼天不仁表情的望了下天，最後放棄妥協(xié)的拉起小孩兒的手，“走吧，爹帶你回家�！�

　　15

　　“對了，你叫什麼？”

　　“道長說你是我爹，名字得你來取�！�

　　他想想那封信，看看小孩兒的臉、頭髮、眼睛，沉吟一會兒，還是說了，“銀鍠朱武�！�

　　“爲什麼？”

　　“沒爲什麼�！�

　　“有沒有更威風的？”

　　“這個最威風了�！�

　　“真的？”

　　“嗯，絕對的英勇無比、威武神氣�！�

　　黑髮的青年牽著紅髮的孩子，隱入朝霧之中，慢慢的步下了峰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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