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篇——《回家》

　　他現(xiàn)在似乎真的能夠體會到穆先生曾經(jīng)說過的“近鄉(xiāng)情怯”是怎樣一種滋味了……
　　趴在欄桿上望著下面群情激昂的人與牛，修羅自嘲地彎起了嘴角——
　　當再一次能夠睜開眼睛，沐浴在溫暖柔和的晨光之中時，修羅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獲得了新生……
　　“很久沒有回家了，想回去嗎？”復(fù)活之后曾單獨接受過女神的召見，紫發(fā)的女孩溫柔地笑問。
　　——家？是呀……離開將近二十年，幼時存留在記憶里的點點滴滴早就如煙消散，讓人連一點影子也把握不到。對于自己，“家”這個地方到底還有什么意義呢？
　　“請讓我繼續(xù)守護您，做您忠誠的戰(zhàn)士吧！”低垂下頭，修羅斬釘截鐵地回答。
　　“修羅……”沉吟片刻，紗織笑了，“如果是我的命令呢？我命令你回家去待上一禮拜，然后向我匯報你所見到的情形——這樣怎么樣呢？”
　　“雅典娜……”啞然。老實的修羅顯然不明白此時語氣中帶著點頑皮的小女孩又想到了什么新奇的游戲，可發(fā)誓效忠的心卻不允許他有一點猶豫。
　　“屬下遵命！”
　　可是，本來連一秒鐘都不用就可以到達目的地的修羅，一路忐忑，卻在這里佇足不前……
　　人群中不斷爆起歡呼和驚叫，大災(zāi)之后的人們似乎更懂得享受節(jié)日的歡樂。奔牛在周圍人們的挑逗下驚慌得愈加瘋狂，不斷左沖右突，希望能盡快逃離�？蓪⒋俗鳛楣�(jié)日的重要內(nèi)容的人們卻顯然沒有意思輕易放過它們，不斷有身穿一色的潔白衣褲和運動鞋，脖子上圍一條紅領(lǐng)巾，腰系一條紅腰帶的當?shù)厝擞康脚Ｈ褐車�，邊跑邊喊。似乎人人都想更靠近那野性十足，兇悍無比的斗牛，好因為自己的英雄壯舉而成為第二天報紙上的頭條。
　　“圣•費爾明節(jié)”，每年的7月7日至14日，都要在西班牙東北部的潘普洛納市盛大慶祝的國際性節(jié)日。可在修羅眼中，卻少了許多節(jié)日的歡愉……
　　突然，有熟悉的人影從眼角一閃而過，修羅犀利的眸子瞬間捕捉住即將成為殘影的人，愣了愣。
　　“迪斯馬斯克，你為什么在這里？！”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與故人重逢，修羅差點失聲叫出來。
　　始作俑者顯然并不在乎自己造成的驚嚇，悠哉地靠在欄桿上往下瞟了一眼：“哼哼~~潘普洛納的奔牛節(jié)果然有看頭，連我都想下去觸摸一下那頭紅牛的牛角了……”
　　“不要開玩笑了，迪斯馬斯克，我可不認為你會屑于以光速和這些普通人爭奪這種榮耀！——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我？”挑起右邊那道藍紫色的濃眉，迪斯馬斯克笑謔道，“雅典娜那小丫頭早就料到你不會乖乖回家，十有八九是在外面亂逛浪費時間，所以就叫我來推你一把啦�！�
　　“誰說我不回家的……”修羅頗為心虛地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目光卻閃閃爍爍，不敢直視朋友，口中囁嚅著，“我不過是要先……”
　　“要先有個心理準備是吧？”迪斯馬斯克閑閑地接上話，嘴角嘲弄地一彎，“不過真是大開眼界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修羅竟然會害怕回家……”
　　“哼！”重重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滿，修羅的身體突然化做一道金光消失了。一直用眼角觀察著他的迪斯馬斯克此刻才真正地微笑出來。
　　只見他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了幾個鍵，放在耳邊：“雅典娜，我的任務(wù)完成了�！�
　　“辛苦你了，迪斯馬斯克�！笔謾C里傳出紗織歡快的聲音，“打攪你休假真不好意思，算你出公差，好好玩吧～～～～”
　　朝天翻一個白眼：“知道了�！�
　　——這個小女神，以為誰都像她那樣喜歡到處玩嗎？
　　迪斯馬斯克單手將手機的翻蓋合上，余光瞟到下面歡騰的人群，面部表情再次變得柔和起來——幸福，似乎也沒有那么遙遠呢～～～～

　　以為早已忘記，卻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一樣的臨著海風的吹拂，一樣的擁有明亮而干燥的天空，一樣的……眼前的景色漸漸發(fā)生了變化：由密密匝匝，總給人擁擠感覺的高大建筑物變成了簡單樸實的農(nóng)居，由整整齊齊，反而讓人覺得刻板無趣的行道樹變成了郁郁蔥蔥，或高或低，清新喜人的綠色——如今正是油橄欖長勢旺盛的季節(jié)，走在路上，身邊不時會出現(xiàn)一個個油橄欖園。
　　不知是不是今年雨水特別多的緣故，樹葉并不怎么有精神的樣子，但七月日光的朗照還是讓它盡情舒展開身體，享受起久違的日光浴來。
　　——我也曾有過那么一棵樹啊……
　　記得臨離去之前，母親拉著他的手走到門前那棵一歲齡的橄欖樹前，握著他稚嫩的小手，用力刻下了“ＳＨＵＲＡ”的字樣。
　　“修羅，修羅，你要記得，你的根在這里！”母親緊緊地抱住他小小的身體，淚水不斷淌落到他幼小的肩膀上，不久就濡濕了一大片，“修羅，要活著，一定要活著！活著回來尋找你的根！媽媽會每天向天主祈禱，保佑你……”
　　母親哽咽了，騰出一只手將頸上的十字架摘下來，親手替他戴在脖子上。
　　烙在額頭上的深深的吻，火一般灼燙，以至在多年之后，伸手觸摸額頭，還會依稀記得當年那略帶些顫抖的溫柔觸感……
　　“媽媽，我回來了……”
　　——尋找我的根，尋找我舍棄了十七年的家……
　　家鄉(xiāng)的小村子似乎也遭遇了洪水，當年災(zāi)難的影子還殘留在一景一物上面，修羅睹物心驚，最初躊躇的念頭也已轉(zhuǎn)化為急切——
　　近了，近了！不必憑借模糊的記憶，只依仗著那種熟悉的感覺。山的那一面，是我可以遙望大海的故土家園！
　　超越了風的速度突然停滯住了。修羅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慢慢踏入那顯然剛剛恢復(fù)了些微生氣的村落：殘石碎瓦已被收拾到了一邊，幾座新蓋的房子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
　　眼前的村落是陌生的，修羅茫然站在阡陌交通的鄉(xiāng)間小路上，竟不知何去何從……
　　“請問你……”一個聲音遲疑地在他身旁響起，循聲望去，有個戴著一方頭巾的婦人正一邊撩起圍裙擦著手，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婦人腳邊放著一桶水，顯然是提水經(jīng)過。
　　“啊，我想找人，他們是……”說著說著，修羅忽然愣住了，因為他邊說邊向前走了幾步，看清了那個婦人的面孔，竟然……和自己記憶中某個模糊的面容重疊了！
　　“難道你是……姐姐？！”
　　遺傳自父親的下巴線條有些硬，給人倔強的感覺，而那雙與母親相似的眼睛卻不時閃爍出明朗的光芒。早他兩年出生的姐姐自從父親去世之后就被寄養(yǎng)在親戚家了，自己臨走時，她專門趕來，倚在母親身邊用裙角擦淚，那雙哭得紅通通的眼睛也在他的腦海印下了深刻的痕跡……
　　“姐姐……我……是修羅。”
　　心，因久別重逢的喜悅而激烈地跳動著，可身體卻僵硬得不知如何動作。如今的修羅，終于有了回家的真實感，尤其在姐姐那只顫抖的手輕輕撫摩上他的臉頰時……
　　——家，我回來了…………
　　……
　　“她最近已不太記得事情了……”
　　“時常在發(fā)呆……也會莫名其妙地流下淚來……”
　　“她很想你，修羅……”
　　由怎么也拭不干眼淚的姐姐帶領(lǐng)著來到母親的面前。曾經(jīng)需要仰望才能看到臉孔的身體，何時矮小到只及自己的胸膛了？風霜浸染了她的發(fā)，歲月刻畫了她的額，緊緊抓住自己的那雙干裂的手已經(jīng)不復(fù)記憶里的結(jié)實圓潤了……
　　修羅哽咽了，從來只知流血不流淚的硬漢子，此時，竟覺有淚凝聚！
　　“媽媽……”他伸出手，將母親的手納入大掌，用自己的溫度增強說服力，“是我……您的兒子，修羅回來了……”
　　“修……修羅……”渾濁的布滿紅絲的眼在回憶，突然變得清明，隨后，卻被涌了滿眶的淚水遮掩住……
　　“媽媽，是我……”引導(dǎo)著母親的手撫上自己刀刻般方正的臉，淚水再也禁不住地簌簌掉落，滴在母親臉上，冰涼涼地流淌著。
　　“你……是你…………”顧不得縱橫在臉上的自己和兒子的淚，她笑著，細細地端詳著兒子相隔近二十年才看到的臉，“真像……你……有一雙和你爸爸一樣的眼睛呢……”
　　“對……對不起，媽媽……”
　　——為什么自己不早些回來呢？
　　修羅禁不住深深自責。
　　張開雙臂擁抱住母親，埋在母親頸窩的臉上已是淚水縱橫，口中喃喃著，他才發(fā)覺這是他十七年來最渴望說出的話：“媽媽，媽媽，我……我回家來了……”
　　～ＴＨＥ　ＥＮＤ～

　　哈哈哈哈～～～終于如期完成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因為是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寫起來簡直費勁死了｜｜｜｜
　　完成了修羅的，其他幾位的隱就慢慢來了。在這里，當然要先祝修羅生日快樂啦～～＾０＾
　　完成于２００５年１月１１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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