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歐里亞篇——《祝�！�

　　距圣戰(zhàn)結(jié)束，至今也已四年有余，而世界各地卻還是難有平靜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有些天災(zāi)人禍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發(fā)生。
　　讀到報紙上關(guān)于XX地區(qū)局勢緊張，多次發(fā)生大規(guī)模武裝沖突，死傷XXX人的消息，艾歐里亞不覺默嘆一聲。
　　“艾歐里亞，看起來天氣不錯，你難得回來，帶波伊斯出去玩一玩好嗎？”廚房里傳出聲音，其間還伴隨著各種器械的碰撞聲——因為今天要宴請客人，準備工作看來真的很多。
　　既然幫不上忙，艾歐里亞明智地選擇退避，他答應(yīng)著，放下報紙，起身走進臥室。
　　迎門的位置，一張有著護欄的木頭小床就擺放在那里，紗帳從床頭支起的架子上垂落下來，但并沒有掩住小床。走過去探頭一看，一個漂亮的嬰兒正安靜地盯著屋頂?shù)哪硞�角落，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仿佛那里有個隱藏了形體的小精靈在扇動著透明的翅膀和他說話。
　　“波伊斯�！苯兄拿�，艾歐里亞手扶在小床的護欄上微笑著。
　　剛回來的時候他正在睡覺，只能借著微明的天色大概看一下輪廓——長大了，也長得更壯實了，一張與自己極為神似的小臉安詳?shù)厮�，但有時也會咂咂小嘴，鼓鼓腮幫……
　　“餓了？”他好奇地問身邊的妻子，被她輕笑著捅捅自己的鼻尖：“在做夢呢～～這點倒像你，胃口大得嚇人～～”
　　“這有什么，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好～～～”
　　——對于父母，達到這一點，真的已經(jīng)足夠。
　　正想著，也許是聽到自己的名字了，孩子的目光轉(zhuǎn)向了他，帶著幾分好奇，就那樣認真地看呀看，忽然，像是認出了自己的父親，咧開沒牙的小嘴，笑了。
　　“好了，波伊斯，我?guī)愠鋈ド⒉�，高不高興？”一邊說著，艾歐里亞一邊張開大手，俯身笨拙地將聽話沒有哭鬧的嬰孩捧在手上。
　　——還是好小……柔軟的四肢，熱烘烘的小身子……人都是這樣一點點艱難地成長起來的。在成長的過程中，會受傷，會流淚，會因失敗而一蹶不振，也許，還會因各種無法阻止的災(zāi)難而喪失性命……能夠平安度過一生又該是怎樣的一種奢想？
　　暗嘆一聲，閉上眼隔絕那些在交戰(zhàn)區(qū)看到的景象，而揮之不去的，仍是積存在心底的無奈和悲哀。
　　“啊啊～～～～”小手拍打上他微有胡茬的下巴，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睜著清澈的藍眼睛，微微地露出了笑顏。
　　“啊，對不起，我們這就出去散步嘍～～～”笑著把自己的臉低下去在孩子臉上蹭了蹭，艾歐里亞向廚房里的妻子打了聲招呼，走出了房門。
　　已經(jīng)接近中午了，高掛在空中的太陽毫不吝惜地散發(fā)著光和熱，刺眼的光芒讓艾歐里亞在瞇起眼的同時下意識地伸手遮住了孩子的眼睛。
　　抬眼看到不遠處斜坡上的那棵橄欖樹，枝繁葉茂的樣子，８月的陽光火烈而熾熱，卻全被它輕易阻擋在外面，只留下一片陰涼供人歇息。

　　躺在樹下的草地上，鼻子里聞到清爽的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不覺全身心都放松下來。把乖乖伏在他身上東張西望的兒子調(diào)整到一個舒適又安全的位置，艾歐里亞閉上眼睛，隨手摘了根草葉含在嘴里。
　　雖然接近正午，又是盛夏季節(jié)，但在這樹陰下依然可以感受到時斷時續(xù)的微風，柔柔密密，讓人頓感愜意。
　　眼前的寧靜使得自己過去兩年在外面所經(jīng)歷的一切感覺就像假的一樣，可每每想起，仍然是一種驚心動魄的寒冷。
　　二十四、五的年紀，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可心卻已經(jīng)開始蒼老。幾番風雨，飄忽入夢，艱于呼吸的感覺揪緊了自己的心。
　　殘垣斷瓦，路面上大小的彈坑還沒有填平，歷劫之后僥幸逃生的人們簇擁在一起，空洞的眼神里有時還會閃過淡漠的悲哀。嘶聲痛哭已經(jīng)聽不到了，只能隱隱捕捉到一兩聲從手指縫中透出的嗚咽……
　　“艾歐里亞，你會記得我們嗎？”瘦弱的孩子們在其他士兵面前總是怯怯地躲避著，可惟獨對他這個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親切和善的戎裝戰(zhàn)士敞開心扉。臨行時，幾個孩子擠做一團，卻都羞怯地不敢說話，惟有推出其中較大的那個女孩提出問題，一雙雙躲閃在人后的眼睛偷偷掃向他時滿是期待與憂慮混合的復(fù)雜。
　　“會的�！备┥砻@些孩子的頭，輪到那個女孩時卻不知該放在哪里好了——這個女孩，風華正茂，青春洋溢在她的眼角眉梢，好不容易躲過了死亡的陰影，卻在幾個號稱“解放者”的士兵手里受到了侵害……
　　沒有能夠及時解救她的懊惱使艾歐里亞慢慢攥起拳頭，當時的他，唯一能夠去做的，就是把左腕流淌著生命的液體的她從死神的手里搶奪出來……
　　女孩望望他的手，了然地垂下了美麗的眼睛，輕聲開口：“我會聽你的話，艾歐里亞……無論未來有多艱難，我都會努力走下去……”
　　“……好�！痹僖舱f不出什么了……
　　——即使我努力去維護，可一己之力畢竟是那么微�！�
　　睜開眼睛時，正好有被樹葉篩下的陽光投射到臉上，掩上了一層綠影的光線并不灼人，反而讓人覺得溫暖可愛。
　　——原來，我一直生活在如此可愛的陽光之下……
　　胸口有一處濕濕涼涼的，低頭一看，才知道這宜人的風已將剛才還在胸口趴著玩的嬰孩哄睡了，小臉側(cè)躺著，胖嘟嘟的臉頰把小小的五官擠在當中，叫人忍俊不禁。
　　——還有你，我的孩子。你可以無憂無慮地生活，愉快地選擇你所喜歡的道路，這是怎樣的一種幸福，你知道嗎，孩子？
　　“怎么在發(fā)呆？”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張倒過來的臉，棕褐色的頭發(fā)與他的一樣，會在陽光下閃耀金色的光芒。
　　“�。扛绺��！辈缓靡馑嫉刈プヮ^發(fā)，看著艾俄洛斯從他身上把正揉著惺忪睡眼的嬰孩抱起，艾歐里亞也坐起身來，“你什么時候來的？”
　　“有一會兒了，看你睡覺沒打攪你�！卑砺逅拱褘牒⒈г趹牙铮⒆诱ＵＱ劬�，對他甜甜一笑，大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無意中瞥到剛剛站起來的艾歐里亞，愣愣地定了一會兒，便把搖搖晃晃的大腦殼努力地轉(zhuǎn)向這邊看一下，又轉(zhuǎn)向了那邊……
　　“��！”終于無比困惑地大叫一聲，咧咧嘴看起來就像要哭的樣子，卻把兩兄弟逗樂了。
　　“波伊斯，到爸爸這兒來�！敝纼尚值艿南嗨齐y壞了自己的兒子，艾歐里亞向孩子伸出手，嬰孩立刻委屈至極地扁起嘴抽噎著窩在他懷中。
　　“我們回去吧，哥哥�！眴问职褘牒⒈г趹牙�，艾歐里亞拿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指家的方向，“魔鈴一定已經(jīng)做好午飯的準備了�！�
　　艾俄洛斯點點頭，笑容顯得神秘兮兮的，不過艾歐里亞并未注意，只一徑地邊和哥哥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邊在前面領(lǐng)路。

　　“你回來了�！蹦р徫⑿χ鲩T來，隨著飄出的，還有一股令人食指大動的飯菜香氣。
　　“好香～～”艾歐里亞仰頭吸吸鼻子，興高采烈地沿著香味找去，突然被廚房里的人嚇了一跳，“撒加？”
　　藍色長發(fā)如水般流淌在他腦后，轉(zhuǎn)過臉來，閃亮的眸子蕩漾著晴空的色彩，溫婉如玉的笑容……？？
　　“哎？你不是撒加……”嘴角掛著的笑容讓對面的人看起來絕對不是善良之輩；而當他掛著邪邪的笑容，一手揣著褲兜，一手玩著菜刀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艾歐里亞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艾歐里亞，你敢認錯我這個今天的大廚？”一把好好的菜刀被他隨隨便便地扔到半空，在達到最高點轉(zhuǎn)而向下落時，突然消失了影蹤——黃金三角異次元？��！
　　“加隆，不要再嚇艾歐里亞了�！闭嬲娜黾诱性诎瑲W里亞剛通過的門那里，忍著沒有笑出來，“這不是你希望達到的效果嗎？”
　　“撒加，這……”指著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的加隆，艾歐里亞驚訝地嘴都不利落了，“今天的午餐……”
　　“我做的，不可以嗎？”斜著眼看他，加隆秉承“嚇死人不償命”的古訓(xùn)，繼續(xù)扔炸彈。
　　“可是……以前……”
　　知道他要說什么，撒加微微一笑：“真對不起，以前那是我騙你們的——從來都是加隆負責下廚的，我和艾俄洛斯不過是煙霧彈……”
　　“連哥哥也——！”不滿地瞪了躲在身后偷笑的哥哥一眼，艾歐里亞暗嘆自己多年來竟然崇拜錯了對象。
　　“好了，幫不上忙的人統(tǒng)統(tǒng)給我到飯桌前坐著去！”不耐煩地揮揮手，把一眾人等像哄小雞似的趕出去，加隆繼續(xù)忙活去了，艾歐里亞愣愣地再往飯廳走，再次被嚇到了——
　　“怎么？不歡迎啊～～”一開口語氣就很不善，不知何時就坐在那里的迪斯馬斯克擺出惡狠狠的表情，一副“你敢說是就不饒你”的樣子。
　　“不，只是……沒有想到…………”最初的驚愕之后，艾歐里亞漸漸露出了笑容，走過去站在他面前。
　　“干什么？”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迪斯馬斯克回瞪他，繼續(xù)惡聲惡氣。
　　“迪斯馬斯克……”
　　“什么��！”
　　剛吼完，迪斯馬斯克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兩條有力的臂膀勒得很緊，耳邊艾歐里亞的聲音似乎在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激動：“謝謝，謝謝～～迪斯馬斯克，謝謝你……”
　　掙扎的動作明顯慢下來了，迪斯馬斯克垂著眼睛，面色發(fā)紅，半天才吐出一句話：“放手，惡心死了。”

　　魔鈴布置好餐桌，回房間哄著孩子入睡，其他人則終于全部圍坐在飯桌前了，一時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可艾歐里亞卻好像不是那么專心的樣子，幾次望向大門。
　　注意到艾歐里亞欲言又止的眼神，艾俄洛斯無奈地攤攤手：“米羅不能來了�！�
　　“��？為什么？”
　　“他坐著小船出海三天，說好聽是去海釣，不過我估計……”加隆塞了塊萵苣色拉進嘴里，才含糊不清地繼續(xù)，“……他恐怕迷了方向回不來了……”
　　眾默………………
　　忽然，“嘭”一聲，眾人眼前出現(xiàn)一個大籃子。有多大？至少半張飯桌被占去了。
　　加隆對著用籃子把菜盤擠到一邊的迪斯馬斯克瞪眼：“你嫌桌子大？”
　　“受人之托�！钡纤柜R斯克一臉不在乎地揭開籃子蓋子，頓時，一股芳香的果實味道散發(fā)出來。
　　加隆望天：“現(xiàn)在沒到用水果的時候�！�
　　迪斯馬斯克沒看他，直接推給了不知如何勸解兩人的艾歐里亞：“亞爾迪的禮物�！�
　　“哦，聽雅典娜說你又請假了，原來你去了亞爾迪那里�！卑砺逅鼓闷鹨粋�橙黃可愛的檸檬，拋到了弟弟的手中。
　　“啊……”接二連三的驚喜已經(jīng)使艾歐里亞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了。而此時，一陣悠揚的樂聲響起，是還沒來得及從背囊中取出的行動電話發(fā)出的。
　　不知為何，原本歡快的氣氛在聽到鈴聲之后褪去。望著艾歐里亞接聽時慎重的表情，大家變得沉默不語。
　　沒有幾分鐘的時間，艾歐里亞掛上電話，回頭望望大家——每個人的表情還是和最初一樣：哥哥的和善，撒加的溫和，加隆的不羈，迪斯馬斯克的漠不關(guān)心……又要遠離這些讓人倍感親切的容顏了，有點……舍不得……
　　“對不起各位，”深吸一口氣，艾歐里亞總算能夠壓住心頭涌動的酸澀，拿出微笑與他們告別，“剛剛接到總部的命令，我要立刻回去�！�
　　“要回去嗎？”艾俄洛斯站起來，眼睛里微微泛起一絲波動，但他很快笑了，瞇起那對碧藍的眼睛，“好好干，有空記得聯(lián)絡(luò)�！�
　　“好�！备惺苤绺缭谧约杭绨蛏辖Y(jié)實的一掌，艾歐里亞重重地點了點頭。
　　目光掃過其他三人，默默注視的眼神看得出關(guān)切和鼓勵，艾歐里亞心頭再一次不可抑制地溫暖了起來——我們是……從神話時代戰(zhàn)斗至今的手足弟兄……我們?yōu)檫@世界的和平甘愿放棄過一次生命……我們還要用這多出來的生命繼續(xù)自己的信念，繼續(xù)圣斗士的使命！
　　“各位，再見了！”想到這里，艾歐里亞豪氣頓生。把背囊甩到背上走到了外面，剛剛要關(guān)上門時，突然感覺一道清風掠過，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纖細的人影，厚實的木門就在她身后慢慢合攏。
　　“魔鈴……”忍不住要心懷愧疚，回想當初許下的誓言，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誠——
　　“我會一直愛你，直到生命的盡頭。你的未來盡管交由我來守護，我要讓你遠離所有傷痛�！�
　　如今誓詞雖然言猶在耳，現(xiàn)實卻有它的無奈——兩年了，自己在世界各地執(zhí)行任務(wù)，守護的是那些流離失所的人，卻將這個家完全拋諸腦后，而她，這個自己深愛的女人，始終無怨無悔地支持鼓勵著自己……
　　“對不起……”沉重地積累了很久，如今終于當著她的面說出來了，心底卻還墜墜地難受，艾歐里亞下意識地垂下眼睛，不敢看清妻子眼中所透露的心情。
　　“這就要走了嗎？”語調(diào)很平穩(wěn)，問的也是很平常的問題，艾歐里亞卻覺得這是對自己的質(zhì)問——并非匆忙間忘記了，細究起原因，竟是自己有意避開與親人的離別場面。
　　“對不起，魔鈴……”心思千回百轉(zhuǎn)后，竟然還是只能吐出這一句話。
　　“為了給你補過生日，艾俄洛斯特意邀請了撒加他們�！�
　　“……替我向哥哥說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至少……”
　　“哎？”
　　一直望向地面的視線被一張睜著朦朧睡眼的小圓臉擋住了，艾歐里亞驚訝地抬頭看向妻子，捕捉到她眼中溫柔的埋怨：“至少……你該和波伊斯吻別吧？”
　　“嗯……是啊，是我疏忽了�！�
　　抱過這個熱烘烘的小肉球，也許是因為身體被倒換了一下，孩子困惑地揚起眉頭望著他。
　　——湛藍的眼睛，純凈的，不含一絲雜質(zhì)。在戰(zhàn)后的難民聚集地，有時會看到被母親緊抱在懷中的嬰兒，每次見到這樣一雙只屬于嬰兒的眼睛，總會無端端升起一股溫暖的感動。孩子，你是這樣幼小，卻也因此而未受到塵世的玷污，沒有煩惱，不懂得苦痛和害人之心……
　　低頭輕輕在嬰孩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讓心底的祝福停留在他眉間——人生多少苦厄，你要勇敢地承受。而現(xiàn)在，享受你的幸福吧，我的孩子。爸爸永遠愛你……
　　頭上被按上那頂藍色的貝雷帽，眼前的魔鈴沉靜地微笑：“怎么把它都忘了？自己要照顧好自己啊。”
　　“魔鈴，你也要保重……”用一只手抱好孩子，另一只手則攬住妻子，將她也按進自己的懷里，緊緊的，卻又小心地沒有傷到自己重要的家人。
　　——就這樣，再見吧。我的親人，我的朋友。
　　仰起頭，戰(zhàn)士的臉上洋溢著光輝，晴空一般湛藍的眸子望向前方，充滿了堅毅。
　　夏日的風驅(qū)散了午后的燠熱，唰啦啦奏響的旋律仿佛一曲脈脈的祝福之音……

　　—THE END—
　　初稿：04年8月21日凌晨2：14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