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無邊的寒冷將我重重包圍起來，使我艱于呼吸視聽，也使我迷迷糊糊地想到——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是什么？……人的聲音？……孩子……是小孩子的聲音透過呼嘯的寒風(fēng)傳過來了——
　　“快看！那是什么？”
　　“什么也……��！那是……”
　　幾只小手翻過我早已凍得無法動彈的身體，在看清我的面目后發(fā)出短促的驚呼……
　　“老師！卡妙老師！！”
　　卡……妙……？我在做夢嗎？
　　想要睜開眼，可是力不從心，只隱隱約約從眼縫中看到一道身影的接近……墨綠色……飛揚(yáng)在風(fēng)中的是他的發(fā)嗎？
　　“這個是……”
　　我的身體似乎離開了地面，不受我意志控制地發(fā)生了移動……
　　溫暖……人的溫暖……
　　聽得到心跳的聲音……平穩(wěn)的節(jié)奏——“咚咚……咚咚……咚咚……”……讓人安心的感覺……
　　不由得放松了身體，依附在那股溫暖上……
　　意識飄遠(yuǎn)了……

　　我低頭看看眼前的食物——小小的魚，生的，還帶著海水的咸味以及冰寒的氣息。無限向往地望向三人圍繞的飯桌：熱氣騰騰的飯菜，也許不夠精致，卻有一種名為“溫暖”的東西蘊(yùn)涵在其中。鼻端嗅到蒸騰在空氣中的一陣陣飯菜香氣——好誘人的味道啊……一定很好吃……
　　“冰河，把這個端給它�！弊钕矚g的聲音忽然響起，我猛然抬頭，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已觀察了我多久了——啊，光想著那些吃的了……
　　我赧然，迅速垂下頭，發(fā)現(xiàn)冰河已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將一個盤子擺在我面前，上面盛放了許多食物——正是我剛才一直盯著看的東西！
　　——莫非……他看出來了？
　　詫異地再次抬頭，他看了我一眼，靜靜地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吃他的飯。
　　——卡妙……
　　我感激地再望他一眼，低下頭，用長喙挑揀著自己能吃的東西，咽入喉嚨，一股暖流隨即靜靜地擴(kuò)散開來，彌漫全身……
　　很奇怪嗎？現(xiàn)在的我，全身長滿白色的羽毛，黑色的喙，黑色的掌……總之是那種被人們稱為“天鵝”的動物。
　　正如我昏迷前所猜測的：我遇到了自己做夢也想不到會遇到的人——卡妙！當(dāng)然，現(xiàn)在坐在他旁邊，也是最初發(fā)現(xiàn)我的兩個孩子，就是年幼的冰河和艾爾扎克。
　　怎么會來到這里，并且幸運(yùn)地與他們相遇是我并不急于了解的問題。不過因為這種匪夷所思及難得的幸運(yùn)，我已自動將原因歸結(jié)為：我在做夢。
　　既然是夢境，不好好把握一下實在是對不起自己，于是我開始肆無忌憚地展開我的死纏計劃，成功地贏得了卡妙的注意以及他那兩個小徒弟的反感：
　　“什么嘛～～你真偏心眼，怎么總是纏著老師，不陪我們玩�。俊�
　　在我焦急地等待外出的卡妙歸來的時候，兩個小家伙一臉不平地望著我。
　　——白癡！你們又不是我的目標(biāo)！
　　我不耐煩地瞥他們一眼，心中的焦急甚于以往——不安的預(yù)感從早晨起就纏繞著我，我雖然很想跟著穿戴好外套準(zhǔn)備出門的卡妙，可前不久才感受過的刺骨嚴(yán)寒真讓我心有余悸，使我在瞥到門外呼嘯的北風(fēng)時膽怯地縮了回來……
　　——真沒用！早知道會這么擔(dān)心，凍死我也要跟他出去！
　　時間漸漸流逝，兩個小家伙似乎也慢慢感受到了不安。
　　“艾爾扎克，為什么老師這么久還不回來？”
　　“笨哪你～～～老師是去圣域，又不是在附近打晃，怎么可能這么快回來？”
　　“可是，以往老師回圣域都不用這么久呀？”冰河趴在桌子上看著不時開門看看外面的艾爾扎克，不服氣地撇撇嘴，“你還不是很著急的樣子？”
　　“我——唉～～～就算是吧…………”
　　聽著兩人的對話，我雖不動聲色，卻也不由得揪起心上的一根弦——圣域？這個時候？難道……千萬不要……
　　“我回來了。”門打開的時候，寒風(fēng)狂卷著飛雪闖入，壁爐里的火苗一度被壓下，隨后又恢復(fù)了正常。
　　“老師！你總算回來了，很累嗎？”兩個小孩先我一步?jīng)_上前去，一個替他拍打著身上迅速融化的雪花，一個殷勤地接下他剛剛摘下的圍巾。
　　“怎么還沒有睡？”雖然聲音里略帶著些疲倦，可語調(diào)卻平和溫暖如昔。
　　許是因為終于可以放下心了，兩個小孩很快就開始輪番打著呵欠揉眼睛了。卡妙把他們送回房間之后卻并不休息，坐在爐火前出神地想著什么事情。
　　——這么快就到了嗎？但時間不對啊……
　　我仰頭看著卡妙沉思的臉，露出一副很苦惱的樣子（天鵝苦惱會是什么樣子呢？請自行想象~~~^^），不知不覺湊上前去……
　　“小心！”
　　一聲輕叱，我詫異地看著卡妙微微變了臉色，揚(yáng)手發(fā)出凍氣，竟然是向著我……的身后？
　　“好險……”他輕吐出一口氣，彎腰將仍稀里糊涂的我抱起來，替我檢查一下羽翼，又望望我，“離火那么近，你想變成燒鵝嗎？”
　　——什么意思啊？
　　我歪著頭盯著他一張一合的嘴，直到他停下來，才終于慢慢醒悟過來，慌忙張開翅膀來查看。
　　——５５５～～～燒焦了幾片羽毛，難怪剛才覺得有點(diǎn)熱……
　　我懊惱著自己的后知后覺，委屈至極地啄理著那幾片還帶著冰霜的殘缺羽毛，忽然聽到了上面有人在嘆息。
　　——卡妙？
　　一時忘了心中的余悸未消，我在他膝上站起來，輕啄他的手掌，再看看他的臉——果然籠著一抹愁云……
　　“……圣域又發(fā)生事故了……”他下意識地?fù)崮χ业挠鹈�，自言自語似的訴說，“自從八年前……”
　　——八年前……
　　看著眼前的少年，我計算著他的年齡——十五歲……少年多愁的季節(jié)。更何況他是如此敏銳易感……
　　沉默持續(xù)了一段時間，他顯出掙扎的樣子，在這夜已深沉的時候，面對著我這樣一個不懂得如何交流的小侶，他那層寒冰打造的面具脆弱得不堪一擊……
　　“為什么……會這樣……”
　　跳動的火光中，他的臉在明暗交替里變得模糊……
　　——真實的夢境，真實的悲傷。
　　我開始痛恨自己，為何在做夢的同時會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否則的話，我就可以盡情投入到夢的喜悅當(dāng)中，而不會總是這樣，被現(xiàn)實的紗纏纏綿綿地包裹住，無論怎樣用力揮開眼前的障礙，也依舊只能隔著一片朦朧體會置身事外、無法融入的無奈……

　　…………
　　…………
　　“……你醒了？”
　　好幾張臉在我睜眼的瞬間竄入瞳孔，讓我清楚分辨出他們各自的身份。
　　“我……怎么了……？”每吐一個音，喉嚨都因干澀而疼痛得讓我恨不得殺了自己，眼睛慢慢在天花板上轉(zhuǎn)了一圈，鼻子里聞到的消毒水味告訴我這里似乎是……醫(yī)院？
　　“病毒性感冒。發(fā)高燒昏迷了好幾天。誰叫你沒事淋雨玩�！�
　　快嘴的朋友一邊給我解釋，一邊露出“你根本是自找罪受”的神情。
　　“那么我剛剛……”
　　——不是和卡妙他們在一起嗎？
　　“燒糊涂了你？當(dāng)然是在昏迷！”
　　——我干什么要醒來啊……
　　翻了個白眼，我把被向上一拉，緊緊閉上雙眼。
　　“喂……喂！不會吧？你睡了三天，才剛剛醒來耶！又睡？！”
　　“要你管我那么多……”
　　我對朋友的關(guān)心拋以一個白眼，繼續(xù)蒙頭，準(zhǔn)備再做一場好夢。
　　——我睡～～～我睡～～～我睡…………
　　“老師，那只天鵝真的不見了！我到處都找過了！”
　　“哦……”從側(cè)影看得到他神情一黯，低下頭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僧�(dāng)他的目光在游離中飄向我時，我發(fā)現(xiàn)他眼中的驚愕。隨后，一層淺笑悠悠地蕩漾開來……
　　夢之碎片……瞬間的擁有……在我平凡的生命中，將這些加雜在其中，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但，就算是夢吧，就算一切都是虛假吧，無論如何，我愿把握與你相處的每一分鐘。
　　—ＴＨＥ　�。牛危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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