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之死》席慕蓉
　　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
　　我就是
　　那一只決心不再躲閃的白鳥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來
　　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懷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
　　唯一能傷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
　　所有不能忘的歡樂和悲愁
　　就好像是最后的一朵云彩
　　隱落在無限澄藍(lán)的天空下
　　那么
　　讓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像 終于能死在你的懷中

　　偶爾間找到了，許久之前一直找的。這一首席慕蓉的《白鳥之死》。
　　那是，被遺失的詩集里的一首，因?yàn)樘婆f了，訂線四散，已不成本。
　　如今，重溫這首詩歌，百感交集。那是存在我記憶里，一首詩，或者應(yīng)該更確切地說，是一片情。

　　連我自己也覺得矯情。

　　那時(shí)年少輕狂，憧憬愛情是狂熱的，帶著點(diǎn)血腥的攻擊性。以為感情一定要夾著疼痛，才算是感情。多年過去，我依舊單身一人，依舊相信愛情。只是，再也不肯接受這種血腥情感半步，那種愛情的確存在，并不適合存在我的生活。

　　N年前，我把這首詩送給了一個(gè)人，那是我所有青春夢想里，唯一的目標(biāo)，最美的藍(lán)圖。向往白鳥與射手的童話，就算結(jié)局只是死在也的懷中，也還是童話。如今事過境遷，他也沒有含淚而來，我也沒有帶笑死去。
　　轟轟烈烈的，也只不過是那些流年。

　　芳香凄清陽風(fēng)盈徐，一男一女緩緩而行，榕前竹后隱語噥噥，笑意收緊。以為一段情感的序幕也過如此。漫不經(jīng)心若聚若離，不管自己心里某種東西已經(jīng)泛濫成災(zāi)。

　　自信于，這段婚姻也不過是早晚而已。

　　身邊楊柳飛長，花香四溢，我卻困在自己災(zāi)情里，不肯挪動(dòng)的目光，一分一毫凝結(jié)。
　　因?yàn)橄嘈啪壏�，相信我心目中的含淚射手，因了這個(gè)奇異的幻像，我左拿利劍，右持兇刀，揮舞著，向亂麻殺去。自己還覺得是個(gè)英雄。都不曾想。。。。。我自己希望死在射手懷中，帶著血，笑死而去，并不是所有的人，也像我如此。

　　我舍他們，而留一人。那人含著淚，朝向另一方向，血海蒼蒼的獵場我完好無損。
　　也只剩我一人完好無損。
　　我的射手，已奔向他的獵物血腥紅亮。
　　被我砍傷的他們，四處流竄對(duì)我橫眉，離去，義無返顧。

　　我微笑流淚平靜，也離開。

　　秋來逐年，恍然重返故地。草已枯，竹也寞，太陽也冷清。舊時(shí)血腥味，任我使命嗅，也聞不出絲毫愛恨情仇來。我的嗅覺，已在那場血腥風(fēng)雨里，廢了。
　　能如此喪失，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我是如此明白。

　　那位射手，在某個(gè)錯(cuò)亂的時(shí)光里，遇見了我。那些血腥紛飛的流年，令他產(chǎn)生了錯(cuò)覺。
　　他含淚緩緩，往我走來。
　　我微笑陌生地，說，你走錯(cuò)了方向。

　　他迷罔，我錯(cuò)身。

　　耳邊盈盈，刮起N年前的那場腥風(fēng)，冬日的泥土，夾雜著嗆人的燥土味。

　　或者，這里曾有一只白鳥死于此，不曾流過一滴血，只因失心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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