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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銀簌
琉璃銀簌
“咳咳...”
天寒地凍,塞北的風(fēng)沙大,就連這雪也是極大的。一股卷著一股,只差把衣衫單薄佝僂著背忍不住咳嗽的老者刮飛。他頭發(fā)灰白,目光滄桑。黑色的布料圍在脖子上掩住他的容顏。
這張臉,之看得見一雙眼睛。還是一雙混沌不清歷盡滄桑的眼睛。
“咳咳...”
又是一陣咳嗽,他按住胸口,露出衣袖的手指芊芊如玉蔥。這樣一雙手,與他的裝扮形成了鮮明對比。他絕不是年近半百的老者,可是...那樣一頭灰白,一目滄桑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爺爺,您要到哪里去?我阿爹說可以送你。”
稚童跑過來睜著無邪的眼睛望著他,他避開。又是一陣的咳嗽,搖了搖手。他還能去哪?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啊。稚童轉(zhuǎn)向拉他的袖子帶有些強制性,“老爺爺,跟我來!
“我...咳咳咳咳...不是...”
不是?不是什么?眼角望見發(fā)尾的顏色,神色又暗淡幾分,F(xiàn)在他還能如同往日一樣驕傲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么?
隨了稚童上車。那是一輛運著草料的馬車。
坐在草料上,眼前的一片潔白刺的太陽穴一陣陣的抽痛。稚童歪著頭和他說話,他僅僅聽著,嘶啞的嗓子說不出半個字。
他是誰?還有人會記得他么?
他,曾有烽火戲諸侯的容顏,見君王則拱手山河,見王侯則興兵起亂,一笑天下醉。
他,曾有一雙蠱惑世人的眼睛,顰眉一顧,牽人魂動人魄,眸輕啟,江湖風(fēng)云涌。
他,曾經(jīng)才華比仙,掌中天下,閑然而臥能觀它山虎斗,談笑間,江山易主。
曾經(jīng)么?他張開雙手,同樣的一雙手。上面空空如野,F(xiàn)在他連自己的生命也抓不住。
一陣悲慟又引來一陣劇烈咳嗽。最終他還是錯了么?
他之容顏曾只愿為一人二現(xiàn),明眸皓齒。只要那人愿意,他可以舍下一切陪他天涯海角,可是,這個人,這個牽掛卻成了一個恨。
痛痛痛...
奐天寒,你是傻子!只是為了在他眼中留下一條人影用一生去賠!蠢哪!
“咳咳咳...”
“老爺爺,你怎么哭了?”
“沒...沒哭..”
他沒有哭,奐天寒早已經(jīng)忘記流淚是什么感覺。凄慘,容顏盡毀,發(fā)已斑白,可是卻仍然不怪他。呵呵呵呵,奐天寒就是個瘋子!按按胸口,這里的墨水能干什么呢?
看一眼右腿,那人是連一條后路也不給他留下。塞外的冰沙飛揚,他再也回不去中原了。
馬車顛簸著進了一家小店。窄小的酒館只有四五張桌子。稚童扶著他下車,還未站穩(wěn)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在雪地上。
“老爺爺,小心!睅缀跤昧巳淼牧饧茏∷纳眢w。道了一聲謝,奐天寒一拐一拐的進了小店,找一張桌子坐下。稚童生了火放在他旁邊,傻傻一笑跑到里堂去了。
環(huán)顧四周,身體漸漸有了暖意。伸出手揉著右腿幫助它舒筋活絡(luò)。這條腿要好,是難了。手一用力又引起另外痛楚。右肩的骨頭千萬可不要碎掉呢。低低的罵了一聲,左手繞過來按揉右肩。
他不曾想過,奐天寒也會狼狽至此。
一邊揉,一邊回憶。那人的相貌是怎樣的;谢秀便毕肫鸪醮蔚囊娒妗
那人明明見過自己卻在第二眼的時候忘了干凈。能忘記奐天寒的容貌世間恐怕再難找出第二個。那個瞬間,他就覺得這個人絕對不能放過。
只可惜,一時的興起卻化成一聲的癡戀。然后...然后...奐天寒從中原消失。
三三兩兩走進幾個買酒的,對著炭火旁邊的人看了幾眼也沒在意,各自說各自的去了。
他仍然按揉痛處,天氣一冷越發(fā)的受不了了。
“嘖嘖,三王爺找奐天寒一個月了吧!
“是啊,只差沒求圣上下旨了!
“那奐天寒究竟是什么人物,三王爺那么在意作甚?”
“奐天寒啊...”一人四會回憶道:“我就見過一次,今生都忘不了啊!
......
今生都忘不了?果然天底下只有那一個人會忘記。扯動嘴角,只怕自己用盡方法他還是記不住自己。這一生留不下印記,下一世怎么找?
“老爺爺,我阿爹讓我給你帶碗湯出來。喝吧,去寒的。”
“謝...咳咳...謝謝。”
稚童的手顫顫巍巍,他接過湯碗放在嘴邊。正要解開臉上黑布可在看見面前的純凈眼睛之后停住。伸手轉(zhuǎn)了稚童的身子,還是怕驚嚇到他。
快速喝完湯,全身也暖和起來。又圍上黑布,稚童轉(zhuǎn)過身來手了碗又好奇的看了他一會兒就朝屋里去了,“阿爹說,要是老爺爺沒親人,就住下來吧!”笑容在拐角處有一個大大的停頓,讓人一怔。
這樣純凈的笑容是世間至美吧。自己有這樣笑過么?再一次回憶,似乎是有的。面對的是誰呢?
對了,是他。不過,他不會記得的。
嘆一口氣,望著門外的大雪,中原下雪了么?
“喝完沒?喝完就快趕走,三王爺還在京里等著呢!”
“天下那么大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
“少抱怨,多干事!三王爺要找,那人就算變成了貓狗蒼蠅我們也要找出來!”
是么?奐天寒再一次的嘲諷。我就坐在這里,還沒有變成貓狗蒼蠅你們都找不到,倘若變成了你們更如何找?
不過,你們心里的奐天寒是驚動天下的奇人,又怎么會是面前的老者。
神色黯然。沒有人會再認得他的。
天色漸暗,眼皮沉重。顫抖的眼瞼就要合上。稚童跑出來拉了他的衣角要他到內(nèi)堂去休息。他推拒,這不是他的終點,他不能過多停留。
“老爺爺...”
“小朋友...我要走了....”
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顫抖的站起。方才走到門口就覺得襲來的寒風(fēng)不可忍受。才一會兒他就已經(jīng)惦念起屋內(nèi)的溫暖了嗎?
閉上眼睛,堅決的踏出去,凍的哆哆嗦嗦。
“老爺爺...”
搖搖頭,他現(xiàn)在必須離開。淺笑,突然覺得能在最后的時間里感受生命的真正溫暖也是上蒼對他的珍愛。拖著步子慢慢行走與連夜趕路投宿的一對人擦肩而過。
“啊哈....啊哈....”
身后突然傳來嘶啞叫聲。回頭看正是稚童的阿爹。他手上搭了一件大襖也顧不得人反對沖上來搭在他身上。打著手語又說了一通話,奐天寒按下他的手。夠了,你們給的溫暖足夠多了。
“謝...”
千言萬語只能道出一個謝字。眼睛盯著門內(nèi)昏黃燈光下的筆直背脊。你永遠都記不得我,可是我卻只要聞你呼吸就認得出你。
蒼天啊,這一刻,你究竟是在幫我還是在罰我?
疲憊的身心在漫天大雪里留下新的嬌吟,一深一淺,一步拖著一步,綿綿延長。
小店內(nèi)的華服男子鬼使神差的回頭一望。剛剛錯身而過的那人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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