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總在落雨時
　　——《武器種族傳說》同人

　　清亮的雨洗刷著總是彌漫著硝煙的世界，安然的雨聲為空氣平添了寂寞味道。雨滴滲進土里，無聲而細膩；流在樹葉上，留下一條無軌的痕跡；滴在墓碑上，濺起一朵朵孤寂的水花。

　　“對不起，過了這么久才來看你……”

　　她俯下身，緩緩拂去落在墓碑上的仍很綠的樹葉。

　　“你在那邊，過得好嗎？”

　　雨，連綿不斷的雨，永不停息的雨，天不知道為什么天會哭得這么厲害，正如她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為了爭奪她而大打出手。她只是覺得餓，餓得疼痛，餓到想吐，像一條不會游泳的魚，被扔進水里，終于溺死。

　　誰來救救我呢？

　　她想喊，卻沒有力氣，空氣里只有她乏力的呼吸聲——真靜啊，她仿佛聽到了死亡的回聲。

　　一個面包，一個面包就好，只要一個面包我就和你訂契約！

　　她苦苦地笑著，想象著被死亡嘲笑的樣子。

　　“你……你沒事吧？”

　　她疲倦地睜開眼，只看見一張英俊的臉上滿是憐憫的神情，她討厭這樣的表情，因為是一副不好吃的樣子。

　　但她嗅到了一股香甜的奶油面包味正從他的包里散發(fā)出來，那比這個毫無用處的表情實際得多了。

　　“你是不是餓了？”他打開了他的背包，把唯一面包拿了出來，“對不起，我只有一個面包……”

　　一個面包，這是命運的安排？

　　她來不及多想，只是在想之前把那個小得可憐的面包變成了自己的給養(yǎng)。

　　他含笑看著她夸張的吃相，掏出手帕，小心地包扎她腕上的傷口。

　　她卻瑟縮地將整個人埋在角落的暗影里。

　　“雨下了很久呢……”他燃起一堆火，把濕透的外衣架在旁邊烤著，略顯蒼白的臉在火光里現(xiàn)出一抹嫣紅。

　　她抬起埋在臂彎里的頭，望著久未擁有的溫暖，心里一陣酸澀，柴火燃燒的爆鳴聲卻點燃了她的恐懼——

　　也許此生，我將永不會走進那光明里去……

　　第二天醒來時，她的身邊多了一堆仍有余溫的灰燼，身上覆著他的外衣。

　　她覺得，自己又餓了。

　　幾十年過去，時間在人的生命里留下大段大段的空白，仿佛一切都不曾發(fā)生，什么都沒有改變，如果非要找到支點，就只有日漸衰老的容顏。

　　他粗糙而干裂的手撫著她仍舊細嫩的臉頰，小心而輕柔，不住的顫抖卻泄露了他的不安與忐忑。

　　“你……一點都沒變呢……”

　　他聽到自己的嗓音，如同老樹皮從樹干上剝離的聲音。

　　“你也沒有變！”她固執(zhí)地抓住他的手，好象只要抓住了就不會失去一樣。

　　“我走了，你怎么辦呢？”

　　“好好活，一個人！”她的聲音像撕裂的錦，痛苦而尖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氣這樣說。

　　“你一個人，我會傷心，會……很傷心……”他不想流淚，但衰老的眼瞼竟裹不住著濃稠的淚水。

　　“不，不要逼我！求求你……”

　　“找個人，忘了我！”

　　淚水滑落，簌簌的如同那日初見的雨。

　　再相見，已是一千年……

　　她輕撫著已經(jīng)蝕化得很厲害的墓碑，關上了回憶的閘門。如果記憶不盡然美好，那么回憶便無異于自我懲罰，她明白，所以獨自空白了很久。

　　鋪滿烏云的天依舊下著雨，她的頭頂卻出現(xiàn)了一片淡藍色的天空。

　　“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呵呵，因為你留下了腳印�！�

　　“我……餓了�！�

　　“料理準備好了，庫和蕾在等你。”

　　“隊長呢？”

　　“先吃了�！�

　　“早知道……”

　　那天也是雨天，是圣戰(zhàn)天使和圣戰(zhàn)天使保護隊隊員訂契約的日子，很多圣戰(zhàn)天使走到了前面，她卻已經(jīng)獨自流離了一千個秋天。

　　也曾夢見他，在每一個下雨天，夢中不變的是英俊的容顏，還有初見時憐憫而悲哀的神情。她逃避不了那樣的表情，一千年的孤寂，一千年不變。

　　于是她獨自蜷縮在角落里，努力睜著眼眶深陷的眼睛，努力提醒自己不要睡著，然而即使不做夢，那個表情也隨行得如同自己的影。

　　“你……愿意和我訂契約么？”

　　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輕柔地傳來，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卻又很真實，真實得如同窗外的雨。

　　她緩緩抬頭，茫然地尋找聲音的出處，許久，才看見一個羞澀又坦然的笑臉。

　　恍惚間，記憶中的表情和現(xiàn)實重疊，她甚至想伸手確定它的真實。

　　“為什么……是我？”

　　許久不曾說話，她的聲音笨拙而沙啞。

　　“哦，因為……我很會做料理。”

　　望著他不存半點雜質(zhì)的眸子，她忽然找到了陌生的卻又久違了的感覺。極度清醒又極度混沌地，她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他握住了她的手。

　　“龍威�！�

　　“奇雅。”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她笑了，向著他身后千年不變的表情。

　　她不知道這樣意味著什么，但似乎也無須知道，既然做了，那……就這樣好了。

　　“我一會還要去工作，這里就麻煩你照顧了。”龍威還是萬年不變的勤勤懇懇。

　　“不休息一下嗎？趕了一天的路……”

　　“旅費不夠了呢。沒事，我不累的。”

　　“好。”

　　“最近，你好象都沒有什么精神呢！”

　　“沒有啊，我很好�！�

　　“那，我走了。拜托了�！�

　　“好�！�

　　她體味著這似有若無的默契，很舒服，一直以來，她都很喜歡這種習慣，畢竟，習慣不會像感情那樣有太重負擔。

　　“庫，圣戰(zhàn)天使和契約者大多是情侶哦！”

　　“哦……那你和龍威是情侶嘍？”

　　“我們……不是�！�

　　“那為什么和他在一起？”

　　“因為……那個家伙……好象永遠都不會喜歡上我呢……”

　　她喜歡這段對話，雖然自己并不知道原因。其實，她并不需要契約者，更不需要……愛人，因為那個人早已在一千年前就化作她永生的記憶了。

　　但她和龍威在一起很舒服，至少可以吃到美味的料理——不止一個面包而已。

　　第二天醒來，她已經(jīng)餓得發(fā)慌了，身體虛弱得像被抽空了一樣。扶著床爬起來，她覺得腿沒有力氣，耳朵里好象住進了知了，頭暈目眩，難受得直想吐。

　　窗外的雨一如昨天的凄迷，止不住的樣子，天空張著大嘴，饑餓地想要吞噬。

　　餐室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早餐，隊長、庫和蕾都沒了蹤影，廚房里卻還有杯盤撞擊的聲音。

　　她顫抖著坐在桌邊，在一片朦朧中抓起勺子，將聞起來很誘人的食物送入口中，卻又都嘔了出來。

　　“奇雅！”

　　龍威推開門，疾沖到她身后，扶住她的手卻也顫抖得厲害。

　　“沒事……”

　　她要拂開他的手，卻看到吹在肩上的縷縷白發(fā)——那是自己的頭發(fā)，曾經(jīng)烏黑美麗的頭發(fā)。

　　作為一個圣戰(zhàn)天使，她自然明白——最初與最終都是一夜之間的事，雖然過程漫長得近乎懲罰。

　　她有些快慰地笑了，坦然而平靜，似乎恒久的等待已經(jīng)的到了結果，時間再也不能給她任何遺憾。

　　“才到時間么？我竟然……那么遲么？”

　　他緊緊地抱住她，一生一次地爭取，今生第一次想要抓住自己的追尋。

　　如果不是顫抖得厲害，她可能已經(jīng)忘記了他的存在，雖然仍會記起。

　　“你看，我很好。我不過是個武器，你可以再換一個……”

　　“你真的……這么認為么？”

　　“龍威……”

　　他笑了，笑得脆弱卻溫柔。

　　“我是說……還想吃我做的料理么？”

　　“謝謝。”

　　他舀了一勺湯，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唇邊�？о瑴珵⒘艘宦罚窦磳⒂砍龅难�。

　　然而她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支離，一點點光華仿佛破裂的碎片，一縷縷從她的身體里抽離，那時的她美得讓人無法形容，像藍紫色的極光，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綻放，決絕絕美到不留余地。

　　“龍威，再見……”

　　近在咫尺的聲音，捕捉時已遠在天涯……

　　許久，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臂彎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衣服，沒有溫度，沒有聲音，沒有那句夸張的：“我餓啦！”

　　淚無聲滑落，如同窗外依舊凄厲的雨，沖開了最后一道防線，恒久的淡然神情被淚水淋漓得支離破碎。

　　最終仍是遲了呢……但是，怎么說呢？

　　最后的表情支解成散落的碎片，剎那間現(xiàn)出記憶中一千年前的面容。

　　你不會知道，永遠也不會讓你知道，再也……沒有機會讓你知道……

　　再逃離，又是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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