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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襄陽，兵臨城下。
烏壓壓的蒙古大軍從北方壓至邊境，幾十萬鐵蹄卷起狂塵，撼得山岳震動(dòng)。
如火的驕陽自晨風(fēng)中升起，照上古城斑駁，肅穆滄桑。
旌旗在城墻上飄揚(yáng)，獵獵迎風(fēng)。
城上，即使最孱弱的士兵亦挺立如松，是視死如歸的壯烈凝重。
今日一戰(zhàn)，已是必?cái) ?br> 今日一戰(zhàn)，便是為國捐軀！
今日一戰(zhàn)，大宋便失卻了北方最后一道堅(jiān)固的屏障��！
今日一戰(zhàn)，蒙古的鐵騎將肆無忌憚地踐踏漢家百姓�。�！
今日一戰(zhàn)，只求一死！不求生還��！
今日一戰(zhàn)，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然，縱使今日戰(zhàn)敗，縱使山河破碎百姓流離，縱使蒙古可汗已建立元代王朝……
終有一天，漢家子民亦會(huì)驅(qū)除韃虜，復(fù)我華夏江山�。�
燎原的火種已埋下。
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中原武林終將蟄伏于江湖，只待時(shí)機(jī)到來，用那刀劍中的兵法秘籍，再度興復(fù)漢家基業(yè)！
城中的老幼婦孺皆已撤走，留下的，與襄陽共存亡。
城在，人在！城陷，人亡！
生死的離別，哭喊。
國破家何在的悲愴，無奈。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亂世人，不如太平犬。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憐我世人，憂患實(shí)多。
*****
滿架繁花盡放，傾世絢爛，雪白耀眼。
風(fēng)起，殘卷漫天花雨。
凋零，一如盛世繁華。
酴釄落處，彼岸花開。
一襲火紅身影，婦人妝扮的女子，立于雪白飄零的深處，香溢滿園，落花如夢。
奈何，奈何，花落人奈何。
奈何，奈何，國將傾，世人奈何。
“芙妹�！笔煜さ哪新�，帶著幾分責(zé)備。
沉穩(wěn)的眼眸中交織著難言的情愫，以及，他自己從來都沒有注意的溫柔。
耶律齊望向那一襲芙蕖紅衣，一聲輕喚，已是萬語千言。
“齊哥。”郭芙輕輕應(yīng)一聲，如同往常一樣。
她靜靜地看著他，溫婉的眸波下是不移的堅(jiān)定和倔強(qiáng)。
耶律齊目中微光閃動(dòng)。
他什么也沒問，什么也不需要問。
不需要問她為什么沒有和襄兒破虜一起離開，不需要問她為什么不肯聽他的話擅自留下來……
有些氣惱，想責(zé)備她，還未開口，已是抑制不住的心疼與憐惜。
所有的責(zé)備都化作無聲的喟嘆。
“你，又何必如此？”
“我只再任性這一次�！彼难垌袧M滿的只有他，淡如夏日荷露的話語，卻無半絲回轉(zhuǎn)的余地。
只再任性這一次。
少年時(shí)無數(shù)的任性，直率，魯莽，最終只留無可彌補(bǔ)的錯(cuò)撼，與深埋心底的痛悔。
如今，再任性一次，已是最后一次，同他生死與共，再也無憾，再也無悔。
耶律齊一時(shí)再也無法言語。
上前幾步，有些急切。
執(zhí)起她的手，握住。
握住，便再不松開。
擁她入懷，如同擁著整個(gè)世界，所有一切都圓滿。
輕輕摩挲她柔滑的發(fā)絲，揪心的甜，心酸的滿足……
生死相隨，有妻如此，國破又如何？家亡又如何？！
黃泉路上，攜子同行。
*****
殺聲震天，交墜的箭矢疾如暴雨。
尸體，在城下堆積。
城中，亦傷亡無數(shù)。
一輪又一輪的敵軍，洶涌如潮。
襄陽已被圍數(shù)日。
城中箭已盡，糧草亦盡。
蒙古大軍展開了最瘋狂的攻勢。
大型投石器架起，巨石撞擊堅(jiān)固的城墻。
轟然雷動(dòng)，一下，又一下。
白日晃晃，天色蒼蒼。
地，在動(dòng)搖。
老、病、傷、殘。
郭靖佇立城墻之上，神色不動(dòng)如山。
軍心，亦不動(dòng)如山！
帶著烈火的箭羽沖霄而上，硫磺的味道彌漫，戰(zhàn)火已燒進(jìn)城中。
城門，已破。
敵人涌入，如沖破堤壩的一股激流。
城中兵士從四面八方涌上。
抵住抵��！拼殺拼殺��！
廝殺慘烈，短兵相接！
殺！殺！旌旗蔽日敵若云！
殺！殺！矢交墜，士爭先！
殺殺殺！昏天暗地，只有廝殺！
亂軍中，一紅一碧的身影交疊，生生在周圍殺出一條血路，渾身浴血，宛若天神修羅。
整潔的發(fā)髻已凌亂。
擦著淡淡胭脂的粉頰染上硝煙的灰燼。
身上，傷痕數(shù)處。
耶律齊挑開刺向郭芙的長矛，卻因難顧自身被亂刀砍傷。
只想給她所有溫暖，所有安全。
哪怕只是血肉之軀，也要給她撐起一片天地！
同赴生死，共赴黃泉……
但，只要有他在的一刻，便要護(hù)她周全！
然，縱有神功，亂軍從中，亦力不從心……
他只能拼命揮劍！
刺穿！刺穿！
砍下！砍下！
只要多殺一人，便能多護(hù)她一分……
殺！殺！天時(shí)墜，威靈怒！
雖死猶誠勇，死亦為鬼雄！
“芙妹！”
長槍從四面乍然刺來，耶律齊猛然將郭芙扯入懷中護(hù)住。
一槍穿胸，世界皆已黑白，唯有她臉龐明媚……
再不能，再不能為她畫眉梳鬢；
再不能，再不能為她暖熱素手冰涼；
再不能逗她開懷，再不能為她擋開刀劍；
伸出手去，再也無力撫上她容顏……
“齊哥��！”郭芙失聲慟喊，緊緊握住他手。
眼瞼，緩緩合上；
遮不住臨死前寵溺疼惜的眼神；
嘴角，猶帶一絲溫柔的笑意……
天地皆已變色！
嘶聲長嘯，悲慟！世界皆離我去！
殺殺！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殺殺！你既已去，我自不必獨(dú)活！！
殺殺！奈何橋上，你且等我片刻！
殺殺殺！只殺盡這蒙古韃子！殺盡這欺凌漢家百姓的惡賊！殺盡這侵吞我漢家江山的土匪�。�
殺！殺！殺！
只殺得天地色變?nèi)赵聼o光！
只殺得血流成河尸陳遍野�。�
戰(zhàn)甲濕透，分不清是血水還是汗水，塵土和散亂的發(fā)絲粘膩在臉上，手腳脫力，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有意志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揮劍！砍下！刺穿！
身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卻不論如何也不肯放開他的尸體。
縱然死，也要死在一處；
我們已說好，黃泉一起上路……
公元1273年，樊城失守，襄陽城破，宋軍與蒙古軍展開激烈巷戰(zhàn)，死傷數(shù)萬，血流成河，歷時(shí)數(shù)年的襄陽保衛(wèi)戰(zhàn)結(jié)束。
1276年元軍攻占南宋都城臨安，俘五歲的南宋皇帝恭宗，南宋滅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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