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允許我用孩童般的倔強來愛你。
　　——題記。

　　1

　　“如果是十年前的話我肯定攔不住你�！苯鸷稚^發(fā)的男人略帶感慨地嘆了口氣，額前的死氣之火慢慢消失，他摘下手套向?qū)Ψ缴斐鲇沂秩�，“好久不見，Chrome�！�
　　“好久不見，首領。您還是像以前那樣有時善良得近乎愚蠢。”藍發(fā)青年嘲諷地笑了笑，指尖撫過三叉戟尖銳的一端，順帶拂去了鉤在上面的一縷金褐發(fā)絲，“暗殺首領夫人、對首領動武，這兩條罪名就夠我死幾回了吧�！�
　　見對方?jīng)]有要握手言和的意思，Giotto只好收回手。他看著Chrome笑了：“我知道你不會殺了她。十年前的你倒有可能�！�

　　“首領是在為我不再是那個任性又不好管教的小孩而欣慰嗎？”語氣平淡而譏諷，更像是肯定的疑問句——這無疑是Giotto再熟悉不過的相處模式，于是Giotto微笑著抬手想要像以前那樣揉亂對方頭發(fā)，卻又突然意識到什么地放下手：“啊啦啊啦，都忘了Chrome已經(jīng)快比我高了，不再是個小孩了。突然覺得這十年過得好快。”他擴大了笑容掩飾那一瞬間的尷尬。
　　對方對他的轉(zhuǎn)移話題只是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似乎有點皺眉，眼睛微微瞇起，右側(cè)的嘴角上揚一個略大的弧度，同時腦袋還會稍微歪一下——漫不經(jīng)心又好像無時不刻在嘲諷這個世界的微笑。

　　Giotto隨著這個笑容也只好沉默下來，陪他看著傍晚的彩霞。天際被綿延的白云涂上了一抹纏綿的玫瑰紅，夕陽又為之添了幾縷金黃和亮紅，似乎還可以看到幾顆早起的星星高高掛在頭頂。
　　婚禮剛結(jié)束不久，還可以聽到彭哥列宅前賓客的馬車駛過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柔軟綿密如同巨網(wǎng)的暮色的籠罩還是他們所處的位置太偏，所有的聲音都被壓低了，帶著美好的色彩鉆進耳朵里。
　　就好像處在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里。
　　一個溫暖美好到仿佛幻境的世界。
　　Giotto禁不住想起了十年前。那些許許多多個閑適安寧的午后，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掉落在他們身上的時刻，夕陽把書頁染成金色然后午睡完畢的兩人一起回去的日子，他寵溺地笑著揉亂了面前小孩頭發(fā)的片段，他們肆無忌憚地打鬧開玩笑一起被罰的青翠時光。

　　“首領夫人她，有雙很漂亮的眼睛�！彼坪跸肫鹆耸裁�，Chrome突然開口。
　　“跟你一樣的、很漂亮的海藍色�！闭f到這里，Giotto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迅速地瞟了一眼身旁似乎專注于風景的青年，繼續(xù)說道：“不過性格跟Chrome完全相反呢，是個很標準的西西里女人，大膽熱情又小心謹慎……”

　　“首領還是跟以前一樣，這么多話�！彼{發(fā)青年笑笑，打斷了Giotto的介紹，“而我，倒是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啊�！�
　　說完他便倒提著三叉戟道別，向門口走去。他走得很慢很慢，像是個時間不多的老人留戀故土一般慢慢走向夜幕墜落的地方，殘余的暮色在他腳邊流淌開，宛若靜默的時光之河。

　　2

　　“首領，Chrome大人在留下霧之戒和這張便條之后就失蹤了，我們目前還找不到他的蹤跡……”
　　Giotto莫名地有點不耐煩，揮手打斷了焦急地直冒汗的下屬的話：“行了，把東西放在桌子上�！睕]了強扯出一個如常的微笑安撫面前的下屬，“你們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接下來由我來決定吧�！�

　　紙條上只是簡單而潦草的一句“Arrivederci”。霧之戒安靜地躺在紙條上，閃耀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這孩子怎么老是突然失蹤�！�
　　無奈地把戒指抵在額前，Giotto覺得自己從沒有怎么仔細地看過自己的守護者戒指，雖然這對找到Chrome完全沒有幫助。戒指的冰冷早被手心的溫度融化了。摩挲著戒指上精致的花紋，他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把這枚戒指遞給Chrome的那天。
　　他還記得他是笑著問他，要不要當我的守護者。
　　他還記得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個檀木盒子鄭重地取下最后一枚戒指時他驚訝的表情。
　　他還記得他拉過他的手，把戒指塞給他。那孩子偏低的體溫讓他莫名地慌張。
　　然后……他還記得他專門弄了條項鏈親手把戒指戴在他脖子上時，他微微紅了臉的樣子。

　　不過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人生幾分之幾的長度。十年的長訶足以讓他絞盡腦汁仍然記不清事情的始末。Giotto閉上眼，嘆著氣無奈地笑了笑。

　　3

　　“霧守職位空缺？”Paolo在堆積如山的各類公函中抬起頭，“你放棄找Chrome了？”
　　“他自愿走的�！彼坪跸氲搅耸裁�，Giotto補充道，“也道過別了�！�
　　“心里一定還很失落吧�！盤aolo看著他找出檀木盒子把霧之戒放了回去。
　　“啊，是啊�？傆蟹N‘連那個孩子都離開了’這種滄桑感。畢竟還是一起走過了那么漫長時光。”
　　Paolo隔著桌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總有一天大家也要分開的吧。只是這一次那個孩子先跟我們說再見而已�！�

　　4

　　Giotto再次見到Chrome已經(jīng)是幾年后了，在一間破敗的小酒吧里。

　　角落里散發(fā)著陳木發(fā)霉的味道，柜臺上的酒杯已經(jīng)布滿灰塵，侍者也就是老板只顧著自己懶散地吐著煙圈，和時不時以不符合他外貌的銳利目光揪出一兩個不付帳的家伙。
　　Giotto雖然自認為是一個不挑剔的人，但是破敗至此的酒吧他也是很少進去的，進去的原因不外乎兩個：一是這里有他直覺認為有很重要的事；二是他昏頭了。
　　出于對老板的尊重和錢包的憐惜，他小口小口地抿著杯里的葡萄酒，雖然他總覺得酒里有種發(fā)霉面包的味道。順便在心里埋怨彭哥列情報組：已經(jīng)等了一下午了怎么那些所謂的販賣家族情報的叛徒還不出現(xiàn)。

　　就在Giotto皺著眉頭準備離開的時候，獵物到了——不過是兩個外貌與行為上都詮釋著“猥瑣”這個詞的中年男子罷了。
　　偷聽——確認目標——跟蹤——獵殺。不過是幾個簡單的步驟。

　　就在他打著呵欠等即將被宰掉的獵物交易完畢時，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帶著一點笑意傳到他耳朵里。
　　“我該說午安還是晚上好？”
　　Giotto驚訝地看著坐在他旁邊的這位不速之客。深藍色頭發(fā)，異色的雙眸。嘴角常帶的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微笑。
　　“Chro……”青年笑了笑，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可是在等候獵物中啊。”幻覺傳音里帶著熟悉的隨意輕佻。

　　因瞬間破壞了腦部神經(jīng)的幻覺而死的人沒有慘叫，再用死氣之火毀尸滅跡就一切完美。
　　“這叫目標一致？”
　　“巧合吧。”Chrome聳聳肩，“那么再見……”
　　話還沒說完就被Giotto拽住他手腕這一突發(fā)事件打斷了。
　　“你明明很關心這個家族，為什么要走？”
　　“這樣可不好，隨便打探別人隱私�！盋hrome扯起一個他司空見慣的薄涼微笑，“那么，再見了�！�

　　他甩開他的手，然后像那一個傍晚一樣，倒提著三叉戟，一個人慢慢走遠，暮色仍舊沉默地在他腳下蜿蜒。

　　5

　　然后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聽到Chrome的消息時，Giotto已經(jīng)把彭哥列總部遷到日本了。

　　“Chrome死了�！盤aolo是這么悲痛地告訴他的，“在威尼斯被幾個敵對的小家族找到了。”
　　“不可能……那顆眼的幻術(shù)你也知道是多強大……”
　　“就是因為那顆眼，它的詛咒一直在侵蝕他的身體。據(jù)情報組的報告來看，他在離開家族的之前他的眼睛就已經(jīng)不行了，只有在使用那顆眼的時候才能完全清晰地看到事物�！�

　　6

　　所以婚禮的那個傍晚他才會表現(xiàn)得這么奇怪，甚至因為看不清而無法跟他握手。
　　所以道別后他才會留下霧之戒出走，甚至因為看不清而字跡潦草。
　　所以每次看到他離開他都走得這么緩慢，甚至因為看不清而要用三叉戟協(xié)助前行。

　　他一次次地為了他給的任務使用右眼，他苦笑著看著十年以來自己的眼睛和其他身體器官都越來越糟糕，他自嘲地說我已經(jīng)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他執(zhí)著三叉戟慢慢地摸索前行的道路，他倔強地忍耐所有痛苦從不告訴他，他在艱難的生活中仍然關注著他的家族他的一切。

　　Giotto撫摩著盒子里的霧之戒，親吻著它，眼淚卻無法抑制地掉落，為Chrome也是為那個他從來都不懂的孩子。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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