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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細雨綿綿的江南總是有一種潮濕的黏膩觸感,似乎可以讓英雄磨了雄心,讓俠客解下佩劍。所以戚少商并不喜歡江南,甚至有些害怕江南,這里的水汽氤氳總能讓他想起一個一身青衫的孤傲?xí),那個人即使身在漫天黃沙的連云山水里也透著那股子水鄉(xiāng)的飄逸和從容不迫,或許也正是這種別樣的氣質(zhì)讓他在看到顧惜朝的第一眼就莫名的被吸引。
結(jié)交,談心,旗亭一夜的永生難忘,千里追殺的不死不休,那一切戚少商不愿回想,太過慘烈的回憶讓他的心痛的近乎窒息。
英雄當(dāng)一笑泯恩仇,可這樣的仇如何能一笑了之?
炮打燈帶來的煙霞烈火又怎么能真的泯滅了仇恨?
戚少商此時站在一間農(nóng)家小院前,很難想像當(dāng)年那個心比天高的玉面修羅會真的甘心歸于這種平靜。從他所在的角度可以看到院子里種滿了蔬果和鮮花,就像真的只住了一戶普通的農(nóng)戶。
又有誰會想到昔日在江湖上帶來腥風(fēng)血雨的魔頭會隱居在這樣一間小院子里呢?
戚少商推門走進去,屋子里有一股藥草的清苦氣息,混著幾聲微弱的咳嗽,從廚房傳來。他深吸一口氣,走進廚房,靜靜地注視著那個青色的背影。那個人似乎瘦了不少,原本就單薄的身形更加消瘦,即使裹在重重衣料包裹之下也依舊掩不住那種落魄的消沉。
戚少商回想起千里追殺時顧惜朝的意氣風(fēng)發(fā),竟然在心里升起一種異樣的情緒,是可憐嗎?他憑什么被他可憐?
是他害的自己失去了那么多親朋好友,毀掉了自己半生的基業(yè),這些罪難道不是顧惜朝罪有應(yīng)得嗎?
在戚少商走神的時候,顧惜朝轉(zhuǎn)過身來,冷不防看到戚少商,手里端著的藥碗跌在了地上。一時間,兩個人都是一怔。
“戚大俠先出去吧,我收拾一下就好!鳖櫹С^也不抬的說著,蹲在地上把摔碎的瓷片拾起來。
戚少商回過神來逃出廚房,在小屋里靜靜地站著,回想著剛才見到的那張蒼白的臉和靜如死水的眼睛。那個人當(dāng)真磨了雄心嗎?為什么自己反而有一種失望的感覺,他的才華他的抱負當(dāng)真要就此放棄,戚少商竟然有些失落。
收拾好了藥碗,顧惜朝從廚房走出來,手里提著一壺茶,若無其事的問道:“寒舍簡陋也沒什么可以招待戚大俠的,如不嫌棄,喝一點自家做的菊花茶如何?”
那一刻戚少商的心里抑制不住的憤怒,他為他們的這次見面想了多次,他以為那個人一定會一副不屑的樣子或者直接把神哭小斧往自己身上招呼,卻覺沒想到顧惜朝會是這種態(tài)度,甚至就像是平民見了官兵似的卑微模樣。
一個箭步走到顧惜朝面前,伸手扣住那人的脈門,憤聲問道:“顧惜朝,你這是唱得哪一出,我若是來向你尋仇,你也是這樣子對我?”
顧惜朝垂著眼,除了因為疼痛而皺了皺眉,竟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戚大俠若是尋仇請自便,只是顧惜朝如今武功盡失,經(jīng)不起折騰了!
戚少商松開顧惜朝,有些失神的望著他,“你的武功怎么會廢了?”
顧惜朝終于抬頭望了戚少商一眼,說道:“重傷難愈。”短短四個字依舊是冰冷冷的,沒有任何起伏。
那一刻,戚少商清晰的知道那種自己一直壓抑的感覺是心痛,于是口氣緩了下來:“我這次來是為查案而來。你頭上戴的那種簪子是在哪里買的?”
顧惜朝抬頭,眼神復(fù)雜的說:“那不是買的,那是我自己做的,全天下只有一支。”
“十日前京城的禮部尚書許斂安死在自己家中的書房里,現(xiàn)場留下了一支不屬于許家任何人的簪子,有人指證那個簪子是你的。”
“什么人指證的?”顧惜朝問。
戚少商微一頓,說道:“是我認出來的!
“哦。”顧惜朝似乎沒有什么反應(yīng),從頭上拔下那簪子,如云的卷發(fā)頓時披散下來,讓顧惜朝的臉上生出一種平日里看不見的柔和氣質(zhì),再加上他此時的淡漠表情竟讓戚少商有些看癡了。
“簪子暫借給戚捕頭查案之用,待水落石出后再還我!
戚少商看著顧惜朝遞出簪子,愣了半響,心里的怒火更甚,他一把把顧惜朝按在墻上,惡狠狠的問道:“顧惜朝,你什么意思,我以為你對這個案子會好奇,我以為你見到我一定會冷嘲熱諷,我以為……”
“你也說了,這是你以為”顧惜朝不耐煩的打斷戚少商,“我現(xiàn)在只想安安靜靜的在這里過一輩子,什么封王拜將,什么留名青史我都不要了,這不正是你們這些俠義之士想要的嗎?這樣還不行嗎?干嘛還來招惹我?”顧惜朝邊說邊掙扎,奈何戚少商力氣太大,他現(xiàn)在又沒有內(nèi)力,根本沒有效果。
“你真的不爭了?”戚少商覺得自己或許是瘋了,為什么會難過,心里滿溢著一種絕望,“你還是我在旗亭酒肆里認識的顧惜朝嗎?”他的聲音竟有些嘶啞。
“那個顧惜朝已經(jīng)死了!毖矍暗娜诉@樣回答。
“那好那好,你保重,我走了!逼萆偕淌Щ曷淦堑乃砷_顧惜朝,走出了小屋,他現(xiàn)在只覺得心亂如麻,之前的怨恨徹底煙消云散,他只知道他在旗亭酒肆里遇到的那個顧惜朝竟然已經(jīng)死了。走出小院的那一刻,他聽到顧惜朝說:“大當(dāng)家,希望你我后會無期!
戚少商聽到那個熟悉的稱呼心里抽搐的近乎窒息,他想回頭問顧惜朝,現(xiàn)在說話的是不是旗亭酒肆的那個,卻又害怕聽到殘酷的答案。
輕嘆了一聲,顧惜朝有些復(fù)雜的目送戚少商走遠,眼神逐漸凌厲起來,“出來吧,我知道你們在!
看著從各處翻出來的五個黑衣人,顧惜朝冷冷一笑,“相爺?shù)乃朗窟真是忠心耿耿啊,為了查出在下的藏身之地不惜刺殺朝中二品大員引出六扇門的人找我,還真是不惜一切呀。也難為你們能仿制出以假亂真的簪子!
“相爺臨終前最后一個愿望就是要你為晚晴小姐陪葬,可惜我們查了這么久也查不到你的下落,只好出此下策,那個姓許的也拿過相爺不少好處,相爺遇難了他卻屁也不敢放一個,我們現(xiàn)在殺他已經(jīng)是便宜他了。”領(lǐng)頭的人說道。
顧惜朝明白已經(jīng)沒什么好說的了,從袖中抽出匕首說道:“出招吧!
“你的劍呢?”
“皇城之戰(zhàn)是就已經(jīng)毀了!
五個黑衣人攻了上來,顧惜朝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含笑望著他們,這群人正有些奇怪,身形一慢,便看到眼前寒光一閃,皆倒在了地上。
“你的劍法又精進了不少!鳖櫹С粗ザ鴱(fù)返的戚少商。
“你就那么確定我會回來?”戚少商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戚少商遇到顧惜朝這樣的態(tài)度怎么會甘心呢?”顧惜朝伸手要奪自己的簪子卻被戚少商躲了過去。
“我如果不回來呢?”
“那我就去找晚晴,這件事怎么樣我都有的賺!
“晚晴姑娘舍命救你,你就這樣報答她?”
“不是我不想活,是有些人不讓我活!鳖櫹С行o奈的撇撇嘴,“我的武功是真的廢了!
戚少商聽到這話再也笑不出來了,“剛才我難受的要命,心里發(fā)亂,怎么也靜不下來,所以才跑回來,然后我才想到你是裝的。為什么不信任我,不告訴我這件事是沖你來的,我就這么不值得相信?”
顧惜朝突然抬頭盯著戚少商的眼睛,一字一頓,“我只是相信我們之間的默契,所以我相信你會回來!
戚少商的眼睛亮了,他們的默契是在千里追殺中也不會淡下來的,騙局和計策,他們總是可以快速的感應(yīng)到彼此真正的目的,冥冥之中他們之間好像總有一根無形的線牽掣了命運。
“我?guī)湍闶犷^吧!
“滾,我又不是女人!
“不要就算了,你就這樣披著好了,也從沒見你換過簪子,大概也用不管別的吧!
“戚少商,你是大俠,應(yīng)該有點大俠的氣度!鳖櫹С嗫谄判。
“我不是大俠,我就是個土匪。”
“你的臉皮還真厚!
“多謝顧公子夸獎”
顧惜朝不知道,那個被戚大俠拿過的簪子已經(jīng)被某人偷偷在背面刻上了一個“商”字,歪歪扭扭的字跡,深深的刻在物件上,也刻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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