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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夏夜
夏天的陽光對少女的皮膚就像是毒藥一樣。
雖然六道骸不是少女但是他也很討厭夏天的陽光。
地中海氣候,夏季炎熱干燥,冬季溫和多雨。地理教科書上用言簡意賅的幾個字勾勒出了西西里島讓人又愛又恨的季候轉(zhuǎn)變。
隨意地卷起袖子,撐著頭,手肘支在略微生銹的巴洛克風(fēng)格鐵欄上,毫不在乎皮膚會沾染上點點赭色。
自屋頂垂下無名的紫色花朵在太陽光下炫耀著她的嫵媚,大膽而放肆地勾引著她所能勾引的一切。六道骸笑了笑,不是紫色花兒無名,只不過是他無緣知道她的芳名。
背陽的窗口雖然炎熱依舊但總比向陽的要涼爽幾分,但是窗外天空的顏色卻是一樣的帶著點紫的鈷藍,沒有一絲云,純粹的一片微妙的高級灰。美不勝收。
身後的電視里表情呆滯的主持人撥報著當日的新聞,今日的氣溫又達到了42度,某地又熱死了一兩個人……干巴巴的聲音完全無法將在窗口看風(fēng)景的人的心給鉤回來,那聲音的魅力還不如那放蕩的花。
隨著太陽的落下,窗口下邊,已經(jīng)有些人開始拿出照相機對著天邊漫無目的的拍攝著那瞬息萬變的天色,仿佛從未見過天空一般。也罷,被文人吹捧過度的火燒云哪里比得上這天空水與火交融般不可方物的色澤。
那些人用世界各地不同的語言驚嘆著這小城的美,六道骸不以為然,那當然了,不美的話這里的旅游業(yè)會如此的興旺發(fā)達麼。
畢竟,這里是陶爾迷啊,有著“天上的街市”之稱的陶爾迷啊。
身後響起了輕輕的扣門聲。
“進來。”
少女怯生生地推開門,面上的顏色就像天邊的那抹驚豔的色澤:“先生……您今天早上……要求清洗的衣物……我已經(jīng)幫您洗干凈了……”怯生生地送來一個微笑,又怯生生地將手上折疊整齊的衣物遞上前去。
骸回敬給少女一個微笑,看那少女迅速怯生生地將頭埋下,走上前去,接下衣物,隨手丟在床尾,“謝謝你,可愛的小姐。”
少女沒有立刻離開,她揪著鬢角的發(fā)絲,深深吸了口氣,六道骸看著她這個樣子,想起了那個女子,當初阿綱終於在并中教學(xué)樓後的櫻樹下如愿以償?shù)牡玫搅怂母姘椎哪莻女子。
用盡了此生所有的勇氣,少女柔潤的雙唇微啟,“先生,陶爾迷的夜景很美,要不要我陪您出去逛逛?”
他笑了,壞心眼地回答,“陶爾迷的夜景很美這個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更喜歡一個人逛呢……而且,應(yīng)該還有很多的年輕小夥子需要你點綴這美麗的夜景,不是麼?”啊呀呀……發(fā)卡了。
少女的頭埋得更低了。“先生……那……抱歉……打擾了……”退出房間的同時,少女修養(yǎng)良好地輕合上門。
接著便從走廊里傳來了低低的啜泣。
啊呀呀……還真變成壞人了。讓純潔可愛的女孩子哭泣了。六道骸不負責任地想著。
太陽完全沈了下去,但是天空還沒有深沈下去。
六道骸自衣柜中翻出一件米色襯衫,換上。即使沒有怯生生的少女陪伴在身邊他也還是決定出去逛逛。即使他每天都會去逛。
陶爾迷的夜景確實美麗,百看不厭。
夜里從山腳下向上看,熱浪中朦朧不真切的燈光與月光籠罩下的陶爾迷不就是“天上的街市”麼?
完全入夜要到九點鍾以後。
被燈光映照得泛黃的□□圓頂與哥特小窗完全沒有違和感地結(jié)合,不得不讓人感嘆藝術(shù)無國界。
看著那些與背景色澤對比強烈的圓頂,六道骸又想起了澤田綱吉。他的血統(tǒng)就像這些小有些歷史的建筑物,東西結(jié)合。
搖了搖頭,將沒有意義的念頭甩出腦外。沒有意義?或許吧。不用太過深入思考。
街道上的人潮高峰出現(xiàn)在入夜之後。露娜帶來的是不同於她兄長的清爽,常年撫摩著小島的盛行西風(fēng)帶來千年不變的海的味道,包裹著地中海心臟部位的明珠。
迎著海風(fēng)的方向,六道骸看到了一家小巧精致的店。淡黃溫馨的燈光中仿佛裹著點點星光,那是一家手工銀器店。
銀器。綱吉一直以來都很喜歡銀器。因為不僅它們雅致漂亮,而且可以用來試毒。骸記得綱吉向來很反感在首領(lǐng)進食之前先讓仆人試毒的做法。自從他知道了銀器的作用後 ,他就堅持用銀器餐具。後來,他便鍾情於銀器。
骸還記得,綱吉還曾經(jīng)抱怨過宴會上為什麼只可以使用水晶杯。那時,他一笑而過,從未想過回在現(xiàn)在將這細微到不能更細微的語句從記憶海洋的深處打撈出來。
“先生,您需要點什麼?”不知不覺地就走進了這家店。纖細的唐草花紋貨架上展示著各種用途各種風(fēng)格的銀器,最大限度地展示著他們的光澤,不遺余力地閃耀。
骸想了想,開口:“我想給我的戀人買件禮物,先生,您推薦些東西吧……”語氣有點兒不確定,但是這不妨礙店主的理解,來這里給戀人購買禮物的人可不在少數(shù),他們可都是這個語氣。
“那,您看這個如何?”店主將六道骸帶到了另一邊的貨架前,向他展示著一對戒指。
那是非常粗糙的一對戒指。不同於彭哥列指環(huán)的大氣輝煌,那對戒指小而纖細,并不很均勻地線條勾勒出簡單的蝴蝶紋樣,就像小孩子的簡筆畫。不光是那一對,這邊貨架上展示的都是這樣一對對粗糙而美好的戒指。
骸楞了楞。他以為店主會向他推薦一些精美絕倫的物件。而眼前的小東西卻又是如此的粗糙。
店主意料到了他的反應(yīng)。他用眼光撫摩著那小東西,“現(xiàn)在的機械水平發(fā)達了,一些銀匠拋棄了原先追求至高品質(zhì)的純手工原則,開始機械生產(chǎn),失去了原本的手工制造的高貴氣質(zhì)……而我們店,刻意制造這些令人一看便知是純手工制品的戒指,表達著我們的觀念──愛情是手工單獨制造而非機械大批生產(chǎn)的。先生,您是否滿意這戒指呢?”
那刻意粗糙的線條,如同那個溫柔純凈美好的少年,天然,縱然被不理解他的人鄙視,但總好過那應(yīng)試教育量產(chǎn)出來的大批書呆子。
“請你幫我把它們包起來吧,我很滿意。”骸笑了笑,他沒有用心的去挑一個那少年可能會喜歡的紋樣,因為沒有必要。誰都不會去佩帶的戒指沒有必要執(zhí)著於樣式。反正有這個感覺就已經(jīng)足夠。
“這一系列戒指很受情侶的歡迎呢……”老板喃喃地嘮叨,選了張地中海氣息十足的清新黃綠色包裝紙將戒指打包,看著那小東西就像看著自己終於長大了出嫁了的女兒。
無視掉老板的嘮叨,骸付清帳單,將小小的紙袋收入口袋中,轉(zhuǎn)身出門。其實他還是有一點點感謝這個老板今夜的推薦的。至少他推薦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曾經(jīng)在威尼斯,貢多拉船夫曾告訴他,情侶在嘆息橋下接吻便可永遠在一起。那時,他毫不猶豫的拉過戀人,於那飽滿的唇上印下一個纏綿而悠長的深吻,而如今,夕日的戀人卻已經(jīng)和他的初戀情人結(jié)婚并已經(jīng)有了兩個孩子。
如同銀器制造一般,人也會順著潮流飄蕩,而與銀器制造不同的是,人的本性無法簡單隨便地回歸天然。
同性戀在一個封建古老的國家大多數(shù)時候是被歧視的,靠血統(tǒng)來繼承的黑手黨也需要首領(lǐng)留下他的血脈。於是,曾經(jīng)那個天然的少年便慢慢地消失,不見。
六道骸曾經(jīng)設(shè)想過,如果他在婚禮上破門而入,綱吉是否會拋下新娘拋下首領(lǐng)的身份和自己走。
答案絕對是,不會;蛟S不是不會,但是絕對是不能。在教堂的長椅上,有著充滿期待的父母和長輩,有著忠心耿耿的左右手和肩胛骨,有嚴厲的家庭教師,還有滿臉崇拜的部下,更何況,神壇前還有他的新娘?傊,就是一群分量加起來大過他六道骸無數(shù)倍的人。
那天他透過CHROME的眼,看見綱吉溫柔地親吻新娘桃子色澤的唇,臉上的神色看不清說不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如此的冷靜。
或許,對於一個已經(jīng)死了心的人,連淚水都是多余。
最浪漫的三個字,不是“我愛你”而是“在一起”。
而六道骸在失去了綱吉很久很久以後才發(fā)現(xiàn)這條“真理”。
如果,他不想和愛人在一起,他為什麼要在嘆息橋下親吻他?
如果,他要的只是“我愛你”,那他為什麼要離開只是添加了一件“物件”的他?
未來,還沒有到來的事便被稱做“未來”。而誰也不知道什麼事情將會到來,或是什麼時候到來。六道骸知道,所以他不會輕易地將承諾說出口。他只能“希望”,“期待”,或者是更積極一點的去“努力”,讓期望的事情變成現(xiàn)實。
可惜事與愿違。
夜深了。再過不了多久就是“明天”了。
回頭,街角是飛快地縮回墻角的怯生生的少女。六道骸笑了。他就知道。
“出來吧,我迷路了。帶我回旅館,就是你家,好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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