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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東歐的雪野。
一次預(yù)謀之中的相識。
一把親手改制的□□。
一場溫暖的追逐。
內(nèi)容標(biāo)簽: 正劇
 
主角 視角
戚少商顧惜朝
互動

其它:□□

一句話簡介:發(fā)生在冷戰(zhàn)時期的戚顧故事


  總點擊數(shù): 2282   總書評數(shù):3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5 文章積分:234,14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架空歷史-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戚顧現(xiàn)代同人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5958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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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RET秘密

作者: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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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CRET秘密



      XX年春,歐洲突降暴雪。
      百年不遇的寒潮與皚皚白雪卻抵擋不住來勢洶洶的戰(zhàn)爭之火。
      突如其來的戰(zhàn)火很快就席卷了整個歐洲中部。
      G國。
      地處歐洲中心的東南,憑借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陡峻的山勢低谷等天然屏障,僅僅是小心地避開了戰(zhàn)火的彌漫。
      然而,戰(zhàn)爭的余韻尚未消散,國內(nèi),一場精心籌劃的內(nèi)亂卻正在悄然開始。
      當(dāng)局政府主張趁著時局動蕩,對外侵略,借此強(qiáng)大G國。而循著順應(yīng)民意臨時成立的新政府,卻想嚴(yán)厲制止此種勞民傷財?shù)挠媱潯?br>  自此,雙方爆發(fā)了曠日持久的內(nèi)戰(zhàn)。
      從春到夏,直至冬末。
      整整一年的時間,彼此堅持著自己的理念,牢牢盤踞在自己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拒不退讓半步,導(dǎo)致國內(nèi)政局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新年即將來臨,壓抑太久日子的G國人民開始為新年的到來而活躍。
      街道上懸掛的彩燈仿佛像一根根無形的細(xì)線,牽著新、舊政府的兩頭,小心維持著暴風(fēng)驟雨來臨之前奇妙的平衡。

     。ㄒ唬

      顧惜朝沿著熟悉的臺階一步一步往下走。
      一共三百二十七級石階,算到今天,正好和他們相識的日子一樣長。
      從一片漆黑到漸漸可以看到些許光亮,似乎越往下走,光亮越加強(qiáng)烈。
      然后,拐過一個彎,走上一段不長的甬道,眼前就會豁然明亮。
      這里,是一處深入山腹的所在,靜默陰濕,鋼鐵叢林。
      這個看不見天空的基地里,唯一的光明來自懸掛于頂穹的幾千盞白日光燈。
      比太陽光更加耀目的青白光芒,讓整個基地幾乎沒有黑夜白晝之分。
      顧惜朝穿過基地中央往更深的地方走。
      沿途看見緩慢循環(huán)著的運(yùn)輸帶上,一柄柄嶄新錚亮的最新式步槍靜靜躺在那里,發(fā)出幽暗的光。
      基地最深處,有一扇緊閉的門。
      顧惜朝走近,按住銅制把手一摁,果然,沒有鎖上。
      推開門,室內(nèi)昏暗,有一種濃郁的咖啡香味彌漫了整個空間。
      里面的客廳,唱機(jī)里,悠揚(yáng)的樂聲正在詮釋著那首歌的最后幾句高潮:
      Fly me up To where you are Beyond the distant star
      I wish upon tonight To see you smile
      If only for awhile To know you're there
      A breath away's not far To where you are
      I know you're there
      A breath away's not far To where you are
      JOSH的天籟嗓音配上醇厚的黃金曼特寧咖啡,
      仍舊是似曾相識的情景,仿佛他和戚少商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冬天……

      G國東部邊境,厄爾士山脈。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季節(jié),蜿蜒的群山披著厚厚的積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悄然落在山野樹間。
      不時地能從純白的積雪里看到一簇又一簇黯淡的濃綠,為冬日空曠的雪野帶來絲絲生機(jī)。
      山腳下,鐵路沿線的燈光星星點點,一派歡樂景象。
      顧惜朝回頭看身后的小鎮(zhèn)。
      小小的一個城鎮(zhèn)猶如圣誕櫥窗,紅綠色的燈光點綴在白雪皚皚之中,出奇的好看。
      新年的前夜,內(nèi)亂的戰(zhàn)火并沒有波及到這座偏遠(yuǎn)小鎮(zhèn),積雪覆蓋的街道上,人們身著節(jié)日靚裝,彼此迎面相逢,都還在笑著相互問候。
      顧惜朝邁步上山,雪地靴在厚實的積雪中嘎吱作響,沒過膝蓋的雪讓邁出去的每一步都變得非常費(fèi)勁。
      走走停停,一路摸索著往前,視線里到處是蒼茫的暮色,雄偉的山巒,和賞心悅目的雪野風(fēng)景。
      忽然,身邊傳來一聲悶響,轉(zhuǎn)過頭,顧惜朝只看到羅伊姿勢十分難看地從雪地里爬起來,然后,慌慌張張地立正站好,向顧惜朝行禮:“報告長官,我沒事!”
      憨笑著撣去沾在衣服上的雪花,抱了抱緊幾乎已經(jīng)滑出懷里的皮箱,羅伊猶自在輕聲念叨:“就是這皮箱重了點…”
      顧惜朝停下腳步,看著他一個人自言自語。
      這個剛剛才年滿十八歲的小兵,臉上的神情仍略顯稚嫩。
      “把它拿好!睙o奈地叮囑了一句,顧惜朝解開防風(fēng)帽的風(fēng)雪扣,脫下了綴滿皮毛的帽子。
      立刻有冷冽的風(fēng)迎面吹來,盡管冰冷,卻很是清爽,有一種只屬于雪的純凈味道。
      抬起頭,就在不遠(yuǎn)處的山坳里,自己要去的那座山間別墅已經(jīng)可以看見模糊的輪廓。
      山里的天色暗的很快,顧惜朝重新戴上防風(fēng)帽,回頭催促羅伊,一腳深一腳淺地繼續(xù)往前走,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趕到那里。
      原始粗木搭建的別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一根根碗口粗的木料透著油光。屋門似乎半掩著,并沒有關(guān)得十分嚴(yán)實。
      顧惜朝在別墅門前停下腳步,環(huán)視四周圍巍峨的山峰,深深吸了一口傍晚雪野的清新空氣,這才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室內(nèi)光線暗淡,濃香的咖啡味嗅進(jìn)鼻端,低低的樂音飄來幾句模糊的歌聲。
      羅伊正想開口說話,就被顧惜朝用一個噤聲的眼神輕易止住,不敢再吭聲。
      天籟歌聲配上稀少醇厚的黃金曼特寧咖啡,令得顧惜朝的腦海里快速地回憶起自己看過的資料。
      在他所看的資料里,并沒有提起這位神秘的武器專家如此會享受生活。
      顧惜朝緊抿起嘴。
      他竟然可以對即將見面的人不甚了解,看來有必要重新認(rèn)識即將見面的這個人。
      “你也喜歡這首歌?”低沉的問話打斷了顧惜朝的沉思。
      脫下風(fēng)雪衣,顧惜朝將衣服搭在手臂上走進(jìn)客廳。
      客廳壁爐里燃著火,橙紅的火光透出一絲溫暖。
      靠近窗口的沙發(fā)里坐著一個人,臉隱在陰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他嘴角含著一支煙的猩紅火點,忽明忽暗。
      絲絲縷縷的白煙里,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正在謹(jǐn)慎地看著顧惜朝,隱約露出只有獅子在審視獵物時才會出現(xiàn)的光亮。
      “新年快樂,戚先生!”顧惜朝說著祝福語,聲調(diào)卻像室外的天氣一樣清冷。
      “哈哈哈!這開場白很有趣!”戚少商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將手中的煙摁熄在桌上的煙缸里,戚少商臉上帶著笑,站起身,走近顧惜朝。

     。ǘ

      歌聲停了,屋里一片靜謐,只有壁爐中燃燒著的柴火,偶爾發(fā)出幾聲輕微的爆響。
      橙紅的爐火不僅溫暖了屋里的空氣,也把戚少商的臉清晰地照亮,剛才隱在黑暗里的那份陰霾即刻消失不見。
      顧惜朝感嘆:這個人長得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正義和英俊。
      此刻,戚少商就隨意站在那里,敞開領(lǐng)子的白襯衫,在古銅色皮膚的襯托下,顯得十分耀眼。
      而他,也正在用著一種若有所思又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注視著顧惜朝。
      站在面前的人,有著修長的身材和挺直的背脊,渾身散發(fā)出來的干凈氣質(zhì),猶如室外漫天遍野的雪原般純凈。
      在這樣的亂世,一個軍人竟然會給人以這種感覺,實在是超出了戚少商的常識。
      “顧惜朝?”戚少商詢問著,伸出了右手。
      顧惜朝微點了一下頭,摘下手套,也向?qū)Ψ缴斐隽耸帧?br>  兩手相握,顧惜朝略顯冰涼的手指即刻被一個溫?zé)釋捄竦氖终朴辛Φ匚兆。z絲暖意從手心涌入,舒服地令人不想松開。
      戚少商顯然被顧惜朝冰冷的手指溫度嚇了一跳,不動聲色地蹙了一下眉頭,問:“喝咖啡嗎?”
      顧惜朝揚(yáng)眉帶笑,反問:“曼特寧?”
      戚少商開懷,笑著說:“用來招待貴客當(dāng)然不會用普通的曼特寧,我請你喝的是黃金曼特寧。怎么樣?”
      “謝謝!背榛刈约旱氖郑櫹СY貌性地點頭。
      “坐吧!”戚少商隨手指了指窗邊的沙發(fā),回過身走向吧臺。
      顧惜朝示意羅伊抱緊皮箱跟在他身后,然后坐下。
      沙發(fā)很軟,將整個人都深深地陷了進(jìn)去。
      顧惜朝開始認(rèn)真地打量起這座山間別墅,同時也在仔細(xì)審視背對著他,正在吧臺泡咖啡的俊朗身影。
      在出發(fā)之前,他已經(jīng)將資料里面有關(guān)于戚少商的一切,記憶的只字不差,不得不說英子對戚少商查得很詳盡,仿佛可以讓他隔著時空認(rèn)識到這個人。
      然而,真正到了面對他的時候,資料里所說的一切內(nèi)容似乎都脫離了軌跡。
      在戚少商身上,似乎有太多的矛盾和解不開的謎團(tuán)讓他看不真切。這個人真的是所謂的武器專家嗎?顧惜朝不禁深深地懷疑起了這一點。
      正當(dāng)顧惜朝猶自沉思的時候,戚少商已經(jīng)端著一杯咖啡走過來。
      將瓷杯遞給顧惜朝,然后徑自在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說:“喝喝看!”
      顧惜朝接過瓷杯,低頭看了看杯中輕輕晃動著的濃黑液體。
      端起杯子,只喝了一口溫?zé)岬目Х,顧惜朝的眉頭就輕蹙起來。
      早已耳聞,這種生長在蘇門答臘海拔750米至1500米高原山地的上等咖啡豆,味道厚重濃烈。然而直到真正喝進(jìn)嘴里,才感覺得到它不同于一般咖啡的特殊口味。
      戚少商饒有興趣地看著顧惜朝的反應(yīng),又笑了起來,說:“慢慢咽下去!
      顧惜朝不自禁地就按著戚少商說的,放慢速度,緩緩地將口中的咖啡咽了下去。
      如此濃重的味道慢慢滑下咽喉,馥郁而化不開的苦澀味忽然就有了一種像痛飲烈酒般暢快淋漓和恣意汪洋的錯覺,仿佛長在鮮花邊上的荊棘,碰著就會令人清醒。
      顧惜朝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很喜歡這樣子的感覺。于是,端起杯子接著又喝了一口。
      戚少商滿意地拿起自己的那一杯黃金曼特寧,也享受地喝了一口,這才移開一直注視著顧惜朝的目光,說:“喝下黃金曼特寧的人很少有你這么冷靜的。說吧,找我什么事!
      顧惜朝示意羅伊上前,在戚少商面前將皮箱打開。
      立刻,包內(nèi)黃澄澄一片暗色的金光讓戚少商瞇起了眼。整整一個皮箱的金條,這數(shù)量還是驚人了點。
      戚少商放下瓷杯,說:“這么大方?”
      “這只是訂金!鳖櫹Сf著話的口氣依然似屋外的空氣一般清冷。
      戚少商的眼色沉了下來,問:“你們想要什么?”
      “我們要最新式的槍械!”
      “我不為任何人專門制造槍械,你應(yīng)該知道!
      “我知道,可我還是必須來!
      “為什么?”
      顧惜朝站了起來,走到窗邊。
      從屋里看出去,正對著一片雪杉林和遠(yuǎn)處在暮色里閃著銀光的山峰。
      “我不能說出原因,可是我希望你能答應(yīng)!”
      戚少商放下瓷杯,也站了起來,靠近顧惜朝,在他身后問:“如果我不答應(yīng),你會對我怎么樣?”
      顧惜朝轉(zhuǎn)過身,對戚少商淡淡笑了笑,目光沒有避開近在咫尺的人牢牢看向他的眼光,說:“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還是綽綽有余!”
      戚少商嘴角上揚(yáng),低沉的聲音響起:“你是在威脅我嗎?”
      “不是威脅,是事實!鳖櫹С脑掝D了一頓,接著說:“況且,你會怕我的威脅?”
      戚少商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在安靜的屋里甚是響亮。
      “是的,我不怕威脅!看來,你在來這里之前,已經(jīng)把我調(diào)查得很清楚了!”
      戚少商說完,在沙發(fā)上坐下,抬頭望著顧惜朝,繼續(xù)問:“或許我更想知道,如果我不答應(yīng),你會怎么樣?”
      顧惜朝牽起嘴角的弧度,轉(zhuǎn)頭看著窗外,說:“我的事,戚先生就不用費(fèi)心了。我只關(guān)心你答不答應(yīng)!”
      聽見顧惜朝輕描淡寫的回答,看著外面濃濃的暮色將他的身影映照在落地窗的陰影里,勾勒出完美的線條。
      戚少商的心,沒來由地就軟了下來。
      其實,顧惜朝回不回答他的問題并不重要,因為答案如此明顯。
      G國的軍事法庭以嚴(yán)厲著稱世界,只怕顧惜朝一回去,等待著他的將是莫須有的罪名和一生的監(jiān)禁。
      于是,戚少商一口喝完瓷杯中剩余的咖啡,對顧惜朝說:“不管什么原因,我答應(yīng)你了!”
      顧惜朝轉(zhuǎn)回頭,神情從不敢置信到淡然釋懷,然后露齒而笑。
      戚少商永遠(yuǎn)記得那一天的這個情景,因為這是他看見過的,最令人動容的笑靨。

     。ㄈ

      幾天之后,當(dāng)顧惜朝穿著正式的軍裝再次來訪,戚少商終于明白自己將為這個笑容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想必,顧惜朝一定也從資料上查得他戚少商從來是一諾千金,只要是答應(yīng)了的事,必然是會為對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只是,守信并不代表莽撞!
      所以在顧惜朝提出那個要求的時候,戚少商沒有沖動地一口答應(yīng),而是,耐下性子,認(rèn)真地聽顧惜朝說出緣由。
      顧惜朝說,新政府希望他能在一個隱秘之處為他們制造新式軍火,在革命沒有成功之前,戚少商不能從那個地方出來,因為,這有關(guān)國家機(jī)密。
      戚少商卻笑著問了一個和這件事毫不相關(guān)的問題,他問顧惜朝:我想知道你所追尋的是什么樣的政府?
      沒想到顧惜朝很干脆地回答:強(qiáng)大!
      戚少商為顧惜朝在說這兩個字時,眼中閃爍的光芒所震撼。
      早在顧惜朝找上他之前,至少已經(jīng)有兩茬代表不同勢力的人嘗試著接觸過戚少商。
      第一個找上他的人來自當(dāng)局政府,他們無疑是想用戚少商的軍火去擴(kuò)張G國領(lǐng)土,侵略別國。這樣的事,戚少商是不會去做的。
      而另一方來自盟國的地下軍火商,妄圖高價收購發(fā)一筆戰(zhàn)爭財,戚少商同樣不屑與之合作。
      他最感興趣的,還是順應(yīng)民意新成立的政府一方,到底會派出什么樣的人物來說服他,為己所用。
      然后,他見到了顧惜朝,完全出乎意料。
      他在資料上所了解的顧惜朝,只有寥寥數(shù)語。
      可是戚少商知道,一個陸軍少將與他的亞裔情婦所生的私生子,能當(dāng)上G國核心集團(tuán)的上校,擁有今天這樣的地位,顧惜朝一定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所以,他才會說出“強(qiáng)大”兩個字,才會在說這兩個字的同時,眼中閃爍出不同于以往的神采,那代表著他的不甘和野心,令戚少商在那么一瞬間,很想不顧一切地去幫助他實現(xiàn)愿望。
      只是,握在戚少商手中的東西威力太大,那些最新式軍火的設(shè)計圖,足以毀滅掉一整個國家。
      現(xiàn)今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擁有這份最先進(jìn)最強(qiáng)大的軍火資料,是他智囊團(tuán)里的七位兄弟夜以繼日,不眠不休一年的成果。
      他們發(fā)過血誓,絕不能讓它成為某些人或者某些國家用來侵略的工具。
      現(xiàn)在同樣的,如果他真的答應(yīng)下顧惜朝所有的要求,他就必須讓顧惜朝也發(fā)一個與他們兄弟相同的血誓。
      于是,戚少商問顧惜朝:“你所謂的強(qiáng)大也包括侵略?”
      顧惜朝反問:“什么是侵略?!我們今日所秉循的理念,到了他日就是歷史的污點!你能分清楚絕對的對與錯嗎?”
      戚少商搖頭,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槍是用來保衛(wèi)國家,不是用來擴(kuò)張領(lǐng)土的!”
      顧惜朝站了起來,一字一句地對戚少商說:“我也想告訴你,政治從來沒有對與錯!至少現(xiàn)在,新政府成立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茍同當(dāng)局政府對外的主張,所以才要擁有足夠強(qiáng)大的軍火基礎(chǔ),以便支持自己的理想。戚先生,這不算侵略吧?
      戚少商笑了,說:“好吧!現(xiàn)在我知道和你爭辯會輸?shù)暮軕K!”
      顧惜朝也笑,只是他清淡的笑意里,隱藏著一絲胸有成竹的把握。
      “只要不是用我的槍肆意濫殺,我可以答應(yīng)你的要求。不過…”戚少商的話說了一半停住,目光牢牢地看向顧惜朝,仿佛像要透過眼眸看進(jìn)他的靈魂深處。
      顧惜朝在戚少商的凝視里,坦然與之對視,目光清澈,沒有一絲猶疑。
      戚少商忽然放棄般地垂下眼簾,笑了笑。
      再次抬起眼,已經(jīng)恢復(fù)了自己眼中一貫的明亮神采。
      戚少商說:“我有條件!”
      顧惜朝嘴角輕揚(yáng)起,淡淡回答:“我們會付給你高額的報酬,絕對超乎你的想象!而且你也可以要任何東西,只要我們辦得到!”
      “很好!”戚少商緩緩的在沙發(fā)上坐下,架起腿,說:“我的條件不包括黃金,我知道你們不在乎錢!”
      顧惜朝也在戚少商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問:“那么,你的條件是什么?”
      “第一:基地所在的地址由我來選擇,你們不能插手!”
      “可以!”
      “第二:在此期間,和我聯(lián)系的只能是你。單線、絕密!”
      顧惜朝問:“什么人都不能知道?”
      戚少商點頭,異常認(rèn)真的表情讓顧惜朝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好!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在負(fù)責(zé),應(yīng)該不是問題!
      “不是應(yīng)該,我要肯定!”
      顧惜朝揚(yáng)起眉梢,說:“好吧,戚先生,我肯定!還有別的條件嗎?”
      戚少商繼續(xù)用異常認(rèn)真的表情說:“最后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要你發(fā)誓,不會將基地里所看到的一切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至親!”
      顧惜朝自嘲地笑了,說:“戚少商先生,我想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我,對我來說,還會有人是我的至親嗎?既然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和你單線聯(lián)系,就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我們的事情。還有必要發(fā)這個誓言嗎?”
      戚少商點頭:“有必要!我需要你的保證!”
      “好!我發(fā)誓!”
      “我信你!”戚少商站起身,對顧惜朝再次伸出手。
      看著面前向他伸過來的這雙手,顧惜朝竟然有些遲疑。
      他是真的沒有料到戚少商會信他信得這么干脆,他所知道的誓言不是最善變,最經(jīng)不起一丁點風(fēng)吹草動的東西嗎?為什么從戚少商嘴里說出來,就會這么令人相信?
      兩手相握,戚少商用力地握緊顧惜朝的手,笑著對他說:“給我三個月的時間,百日之后我給你一個完美的秘密基地!”
      顧惜朝點了點頭,拿起放在桌邊的帽子,帶上,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卻聽見戚少商在身后叫住自己。
      “顧惜朝,我能再提一個要求嗎?私人的!”
      獅子大開口?!
      好吧,就讓他聽聽,在此之前說了那么多正義凜然的言辭的戚少商還有什么非分要求。
      顧惜朝冷笑著用手拉低帽檐,回過身。

     。ㄋ模

      戚少商看見顧惜朝停住了往門外走的腳步,回過頭來望向他。隱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眸中,閃爍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光。
      看出顧惜朝眼中的不自然,戚少商走過去,在顧惜朝面前站住,笑著說:“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可不可以從今天開始,不再稱呼我為戚先生?”
      正在等著戚少商開出天價條件的顧惜朝不禁一怔。
      他的確沒有料到戚少商會在此刻,提出這么一個啼笑皆非的要求。
      定了定神,面對著近在咫尺的戚少商,顧惜朝好笑地問:“敢問戚先生,我該稱呼你什么?”
      “戚少商!或者,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跟著我的兄弟們一樣,叫我一聲大當(dāng)家!”
      戚少商說這話時,笑得很燦爛,隱隱露出了臉頰兩旁深淺不一的酒窩。
      顧惜朝一瞬間啞口無言,再一次詛咒資料上所講的都是屁話!什么神秘的武器專家,簡直就是一個懂得敲詐的土匪!
      顧惜朝不禁冷哼:“我期待著和你再次見面的那一天,大當(dāng)家!”
      丟下硬梆梆的一句話,顧惜朝披上風(fēng)雪衣推開門走出了別墅。背后,傳來戚少商隱忍不住,低低的笑聲。

      山間冷冽的風(fēng)瞬間迎面襲來。
      雪停了,遠(yuǎn)處銀裝素裹的群峰純凈的仿似人間仙境,不時飄來幾粒清冷的殘雪沾在顧惜朝的臉上。
      原本是想,這件棘手的事情可能會花費(fèi)自己很多的時間,所以在來這里之前,顧惜朝在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
      然而沒想到,僅僅來了兩次,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完成了這件事情,似乎比預(yù)料中更加迅速也更加成功。
      只是,現(xiàn)在,顧惜朝還不能說自己完全成功了。
      他必須要去說服那些當(dāng)權(quán)者們同意并且支持他和戚少商定下的條件。前方無形的戰(zhàn)場上,他仍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贏得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爭。
      在雪地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顧惜朝拉高衣領(lǐng),挺直背脊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他看不清戚少商太多迷一樣的笑容,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戚少商可以在幾乎沒有問任何理由的情況下,就答應(yīng)了這件事。然而,戚少商的那句“我信你”卻是實實在在一直響在他的耳旁,縈繞不去。
      顧惜朝忽然發(fā)現(xiàn),吸進(jìn)胸臆之間的空氣似乎都不再那么冰冷,而有了些許莫名的溫暖。

      靠著門邊,目送著顧惜朝在雪地里越走越遠(yuǎn)的清俊背影,戚少商再次忍不住地微笑。
      還沒有人把“大當(dāng)家”這個稱呼叫得這么咬牙切齒的,他的兄弟們不會,他的對手更不會。
      但是,就是這么一句顧惜朝從牙縫里硬擠出來、或許還帶著點嘲諷意味的稱呼,卻讓戚少商這一天的心情很好。
      關(guān)上門,戚少商在心底暗暗期待。
      顧惜朝,我會如期來約你見面。到時候,你會為你所看到的畫面驚嘆,因為,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將是你無法想象、屬于我的王國!

      一百個日夜過去得很快,G國政局卻不見明朗,反而更加撲朔迷離起來。
      當(dāng)局ZF可能是迫于國際輿論的壓力,不再大肆宣揚(yáng)囂張的宣言,而是悄悄收回了想邁出國門的步子,暫緩了對外擴(kuò)張的計劃。
      這異常微妙的變故,正好給了顧惜朝相對寬裕的時間,讓他可以安心地運(yùn)用自己全部的智慧與新ZF所有的當(dāng)權(quán)者周旋。
      難捱的日日夜夜里,顧惜朝幾乎想盡了所有的法子讓當(dāng)權(quán)者們明白,戚少商的確是愿意和他們合作。
      然而最困難的是,還要讓他們相信,要辦成這件事,只有完全放手讓一個人去做才有希望。
      那個唯一的人選就是他,顧惜朝。
      除了他,再無別人!除了他,這件事情就沒有成功的一絲可能。
      整整一百天,直到最后,新式軍火的誘惑終于令新ZF的當(dāng)權(quán)者幾乎是被迫式地答應(yīng)了顧惜朝提出的所有要求。
      只要顧惜朝能夠讓戚少商及時而充足地提供他們革命所需的軍火,中間環(huán)節(jié)他們可以不再過問。
      然而,只要讓他們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第一個死的,就一定會是顧惜朝。
      顧惜朝對當(dāng)權(quán)者的恐嚇只是回報以冷冷一笑,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他心底任何的想法。
      他只追求結(jié)果,至于其中的過程,他顧惜朝是從來不屑回過頭去看的。
      就像現(xiàn)在,隨著戚少商走在去基地的路上,想起自己臨走時那個蒼老聲音的警告時一樣不屑。
      “顧惜朝,這是一次你往上爬的絕妙機(jī)會,也是一個足以毀滅你的陷阱。不要以為我們會給你很多次這樣的機(jī)會。好好把握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顧惜朝其實很想笑。
      永遠(yuǎn)不要以為抓住一個人的弱點,就一定會成功打擊到對方!至少,他顧惜朝和別人不一樣。
      想到這里,顧惜朝不自覺地蹙起了眉,以至于走在前面的戚少商,在回頭看見顧惜朝臉上陰晴不定的神情時,忍不住問:“怎么了?”
      顧惜朝從沉思中回神,舒展開眉頭,淡淡地回答:“沒什么!
      怕戚少商再次糾纏在這個問題上,顧惜朝轉(zhuǎn)開話題,繼續(xù)說:“你不是要讓我看你的成果?還沒到嗎?”
      戚少商笑著說:“馬上就到了!”

      按下復(fù)雜的密碼,門在戚少商和顧惜朝的身后緩緩關(guān)上。
      密閉的金屬門立即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光亮,仿佛連空氣都透不進(jìn)來。
      甬道開始往下走的那條崎嶇石階路,因為眼前的一抹漆黑而變得讓人難以邁步。
      顧惜朝停下,想等眼睛適應(yīng)了這黑暗再走。
      正在這個時候,有一只手適時地摸索尋過來,將顧惜朝微涼的手握在掌心里,想就這樣拉著顧惜朝,慢慢走下石階。
      可是戚少商還沒有邁出第一步,太陽穴上忽然就被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抵住。
      “戚少商,你想干什么?”
      顧惜朝一只手仍舊被戚少商牢牢地拉住,另一只手上卻持著一柄槍準(zhǔn)確無誤地對準(zhǔn)了戚少商。
      暗暗的銀色閃現(xiàn),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讓戚少商感覺到這柄槍的冰冷與無情。

      (五)

      戚少商不慌不忙地握住了抵在自己腦袋上的槍,手指細(xì)細(xì)地沿著槍的輪廓撫摸,直到不小心碰觸到顧惜朝拿著槍的手指尖才停下,笑著開口:“沙鷹?款式很舊了,而且用了很久,是不是,顧惜朝?”
      一邊說著話,一邊手上用力,握著這把槍連帶顧惜朝的手一起慢慢地將它拉離開自己的太陽穴。
      黑暗里傳來戚少商輕聲的一句:“收起槍跟我走,在這里用不到它。等眼睛可以看清楚路了,我會放開你!”
      戚少商說完,也不等顧惜朝的回答,拉著人就走。
      彼此掌心的碰觸,顧惜朝并不陌生,卻仍有一絲怪異的感覺。
      他知道戚少商有一雙熱度溫和,握著就會讓人舒服得不想放開的手。
      只是,他不需要這樣的對待,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樣對待他。
      可是,戚少商拉得很緊。
      顧惜朝正想用一點手勁把自己的手從戚少商掌中抽出來,戚少商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到了,就在前面!
      甬道的盡頭,眼前出現(xiàn)的景象讓顧惜朝再無暇顧忌這件小小的事情。
      雙眼適應(yīng)了無邊的黑暗,在漸漸明亮起來的燈光下,顧惜朝終于看清楚戚少商到底找了一個什么樣的地方作為他的秘密基地。
      他知道這是在一座無名的山峰之下,卻無法想象戚少商是怎么挖出那條通往山腹深處、蜿蜒而曲折的甬道來的。
      他也知道在這條石階甬道的盡頭,會有令人驚嘆的乾坤,卻還是低估了那里的龐大空間。
      沉浸在那片光亮之中,完善的軍械制造系統(tǒng)在幾千盞發(fā)著青白光芒的日光燈下,靜靜展現(xiàn)在了顧惜朝的眼前。
      顧惜朝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卻在看到身旁站著的戚少商時,生生把自己的訝異壓抑成了嚴(yán)肅的表情。
      戚少商放開顧惜朝的手,問:“怎么樣?”
      顧惜朝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想不出可以用什么詞來形容,只是說出了自己此刻最想說的話:“戚少商,這是你一百天的成果?!我不會相信!”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是一百天的成果!”戚少商一邊回答著顧惜朝的問題,一邊繼續(xù)在顧惜朝身前帶路。
      謹(jǐn)慎地打量著四周圍陌生的一切,顧惜朝問:“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戚少商回頭,背著光的臉上,只有眼中的神采依舊像顧惜朝第一次看見他時一樣,明亮而帶著點霸氣。
      “這里不是為你們特意準(zhǔn)備的秘密基地,這里是我的王國!顧惜朝,歡迎來到我的王國!”
      這一剎那,顧惜朝不得不感嘆戚少商是那么自然地溶入其中,仿佛天生就是這個秘密基地的主人,是這個沒有天空的黑暗世界之中絕對的主宰!

      …………

      Deep in the stillness I can hear you speak
      You're still an inspiration
      Can it be
      That you are mine Forever love
      And you are watching over me from up above……

      唱機(jī)里,天籟般暗啞的歌聲在繼續(xù)響著。
      顧惜朝習(xí)慣性地在黃金曼特寧的咖啡香里閉上眼睛,熟悉的香味似乎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就在無聲地歡迎著他的又一次到來。
      穿過整個基地,從明亮的白灼燈光下一路走到這里,顧惜朝會感覺到這間屋子里特別的暗,可是,他喜歡這樣昏暗的光線。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次只要一踏入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每次只要呆在這個沒有陽光、靜寂無聲的地方閉上眼,自己隨時緊繃的神經(jīng)就會放松下來,沒來由地感覺到一份安心。
      他竟然開始喜歡起這種感覺!
      顧惜朝用手使勁按了按前額,一定是最近太多的事情讓自己忙瘋了,才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見顧惜朝推門而入,戚少商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起頭來看他,唇邊叼著的煙仍舊明明滅滅。
      顧惜朝關(guān)上門,走過去。
      看見戚少商手邊放著的煙盒,隨手抽了一根出來含進(jìn)嘴里,然后抬起眼,用明晰清朗的目光望向戚少商手中把玩著的打火機(jī)。
      戚少商笑,了然于心地從椅子里站起來,卻不是將打火機(jī)遞給顧惜朝,而是用手捏住自己的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似乎想讓煙頭上的火星更亮一點。
      然后,將自己的頭靠了過去,湊近顧惜朝的唇邊,用自己燃著的煙去點顧惜朝嘴里的煙。
      顧惜朝垂下眼簾吸了一口,煙,點燃了。
      戚少商也吸了一口,吐出縷縷白煙。
      在裊裊騰空的煙霧里,一雙眼睛就這樣牢牢看著與自己幾乎碰在一起的顧惜朝,可以很明顯地看到對方密長的睫毛下面暗青色一片。
      戚少商不禁深深地蹙起眉頭,卻看見顧惜朝嘴角一牽,已經(jīng)把煙夾在手指間,在一旁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閉上眼,顧惜朝把頭往后仰,靠在沙發(fā)背上。
      手中的煙剛?cè)贾粋頭,就只能靜靜地等待煙灰的掉落。
      感覺有人走到他的身后,一雙溫?zé)岬氖旨纯梯p輕撫上了自己的太陽穴。
      戚少商一邊動著手指,一邊用低沉的聲音問:“怎么?!很累?”
      顧惜朝含糊地嗯了一聲,沒有睜開眼。
      戚少商不再說話,手指從顧惜朝的太陽穴移至前額,甚至在頭頂緩緩按壓。顧惜朝渾身的疲憊仿佛就都順著這雙手統(tǒng)統(tǒng)宣泄了出去。
      放松神情,安心地享受戚少商不輕不重的撫摩。
      過去的三百多個日子里,這雙手的主人沒有少干任何事情。
      顧惜朝親眼見到一挺挺適合巷戰(zhàn)的改良型重型機(jī)槍、一枚枚地對空導(dǎo)彈是怎么從圖紙上變成一個個靜待吃人的魔鬼的。
      而剛才走過軍械制造系統(tǒng)時看到的步槍,已經(jīng)是戚少商在他的王國里為新ZF研制的第三批新式軍火了。
      看著顧惜朝疲憊的神情,戚少商忍不住擔(dān)心地問:“他們給你麻煩了?”
      顧惜朝從沉思中回神,隨即立刻明白了戚少商所說的他們指的是誰。
      舒展開眉頭,顧惜朝淡淡地回答:“沒有!
      戚少商微微搖頭,說:“他們不威脅你,事情才奇怪!”
      顧惜朝冷哼:“好像你很了解他們!”
      “你不知道?!”戚少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俯身下來,在顧惜朝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戚少商繼續(xù)說:“顧惜朝,我當(dāng)然了解他們,我沒少和他們玩游戲!”
      聽到戚少商的回答,顧惜朝不禁睜開眼,說:“游戲?!你和它們玩什么游戲?”
      戚少商呵呵地笑,說:“秘密!”
      顧惜朝拿起煙深深吸了一口,輕嘆聲隨著煙霧飄進(jìn)戚少商耳內(nèi):“你的秘密真多!”
      “有一個秘密我可以告訴你!
      戚少商離開顧惜朝身后,逛到桌旁,手掌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多了一樣?xùn)|西。
      顧惜朝一看之下,吃了一驚。

     。

      “我的沙鷹?!”
      顧惜朝習(xí)慣性地將手探向自己肋下,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得到橡膠做成的槍柄握把的硬度。
      自己的佩槍還是好好地呆在原來的地方,那么戚少商手中的又是什么?
      “不是你的沙鷹。”
      戚少商將手中泛著暗暗銀光的槍遞給顧惜朝,說:“是我為你特制的□□!”
      坐下,戚少商叉住雙手,抬起眼看著顧惜朝,介紹著:“改大口徑44,精鍛槍管6英寸,頂部新裝瞄準(zhǔn)鏡安裝導(dǎo)軌。套筒兩側(cè)改裝有保險機(jī)柄,可以方便你左右手操作。彈匣是單排式,容彈量九發(fā)。我將它整體的重量改輕,以便你更好地控制它爆發(fā)的后座力!”
      再拿起擺在桌上的另一件東西,戚少商接著說:“這是配套的瞄準(zhǔn)鏡,只適用于這一把沙鷹。加上瞄準(zhǔn)鏡射程最遠(yuǎn)可達(dá)五十米,九彈連發(fā)。近距離阻擊都夠用了!”
      顧惜朝接過槍,掂在手中。
      金屬的冰涼和握把的冷硬,似乎都在告訴著顧惜朝,這把槍的與眾不同。
      就像戚少商說的,槍的重量似乎比他身上佩帶著的那把更輕。
      握著它,幾乎能與自己的掌心和手指緊密貼合住而不留出一絲縫隙,合手的就像是量著他的手掌尺寸專門定做的一樣。
      難道,戚少商僅僅靠數(shù)次握住自己手的機(jī)會,就能估算出他手掌的大小?!
      想到這里,顧惜朝握著槍再一次遙遙地指向了戚少商。
      戚少商卻還是保持著他一貫的笑容,慵懶地靠在沙發(fā)背上,說:“這已經(jīng)是你第二次拿槍指住我的腦袋了,上校!”
      顧惜朝穩(wěn)穩(wěn)地舉著槍,繼續(xù)瞄準(zhǔn)目標(biāo),傲然地說:“很好,還笑的出來!你就不怕我真的開槍?”
      戚少商低聲笑起來,開口:“不怕!因為這槍里沒子彈!
      手中整槍的重量告訴顧惜朝,戚少商在光明正大地說謊。
      嘴角微揚(yáng),顧惜朝回手撤槍退下彈匣一看,果然有九發(fā)快搶彈靜靜地躺著,塞滿了整個彈匣。
      “戚少商,你膽子真大。說謊的膽子更大!” 顧惜朝輕嘆。
      看到戚少商臉上流露出來的笑意,他終于明白,和戚少商談?wù)撨@樣的問題只會令自己徒勞而返。
      戚少商再次點燃一支煙,站起來,問顧惜朝:“要在這里試試槍嗎?”
      顧惜朝將沙鷹收入槍匣里,搖頭:“不用。”
      “這么信任我?”戚少商把煙拿開,在彌漫開來的煙霧中問。
      “騙我對你沒好處!”顧惜朝展眉笑著回答著戚少商的問題,心底卻在默默思量。改裝一把槍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復(fù)雜的工藝和費(fèi)時費(fèi)錢的過程,有時候甚至超過設(shè)計一柄新槍。
      于是,顧惜朝再問:“為什么特意為我改裝這把槍?”
      戚少商蹙起眉頭,說:“一定要說理由?”
      見顧惜朝沉默不語,可是看著自己的目光,卻明明白白寫著達(dá)不到目的誓不罷休的神情。
      “如果你一定要理由,那么,我會說一個給你聽!” 戚少商說。
      “一個軍人總是需要一把適合自己的槍?”
      “一份合適的相識周年禮物?”
      “還是,因為我就想要送你這個?”
      望著顧惜朝清朗的眉,在自己胡亂調(diào)侃的話語中越揚(yáng)越高,戚少商忍不住悶笑。
      “好了,我不說笑了!”戚少商將手伸過去,按住顧惜朝的胸口,掌心下面正好碰觸到這個人衣服里面堅硬的槍匣。
      顧惜朝的目光還是那么不溫不火,不避不讓地看著面前的戚少商。
      戚少商低沉而認(rèn)真的聲音響起在顧惜朝的耳邊。
      “只是想要你擁有一把我制造的沙鷹,讓它可以隨時保護(hù)這顆心的主人,僅此而已!”
      撤回手掌,戚少商的掌心里還殘留著顧惜朝胸臆之間火熱的鼓動。
      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戚少商再次凝視著顧惜朝,一字一句地說:“我制造它,你擁有它,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秘密。那么,你的秘密呢?”
      我的秘密!
      戚少商,你真的想知道我的秘密!
      從山腹深處回到青天白日下,顧惜朝抬起頭遙望黯淡的天空,透過云層灑下來的些許陽光還是有些刺眼。
      山間已是秋末冬初,隨風(fēng)飄零的落葉在腳下鋪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嘎吱作響。
      再過一個月,又將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jié)。這一片山野也會像東部邊境,厄爾士山一樣下起鵝毛大雪吧!
      顧惜朝在寂靜的山路上走著,對于戚少商問的問題,他當(dāng)時沒有回答。
      因為秘密如果說破了,就會變成兩個人必須要彼此承擔(dān)的東西,那種感覺太親密,顧惜朝還沒有這個把握確信戚少商可以做到,亦或者是自己還沒有辦法做到。
      就像他并沒有告訴戚少商,因為厭惡當(dāng)局的優(yōu)柔寡斷,新政府正在籌劃一場人為的動亂。
      他也沒有告訴戚少商,那些新研制出來的槍支彈藥、小型地對空導(dǎo)彈恐怕馬上就要變成現(xiàn)實里真正的殺人利器,在舉手之間就能輕易奪去數(shù)百人的生命。
      他更沒有告訴戚少商,戰(zhàn)爭無眼,自己和他的手上還是免不了沾滿鮮血,無論是敵人的還是朋友的,他們避不開,也無處可避。
      這一切的一切,顧惜朝一個字也沒有對戚少商提起過,可是在一起為著設(shè)計圖各抒己見的時候;看著紙上的圖案一步一步變成真的東西,一次又一次幫著測試那些新槍的時候;在兩個人單獨喝著咖啡,聽著音樂,靜默相對的時候,顧惜朝已經(jīng)從戚少商的眼中看明白了。
      戚少商是知道這一切的。
      不僅知道,而且比他更透徹了解當(dāng)前的局勢,知道的情況只怕也更廣泛。
      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總是喜歡牢牢凝視著自己,還有什么秘密是戚少商不知道的!
      顧惜朝挺了挺背脊,胸口正好輕輕撞上了藏在懷中的沙鷹。
      想起戚少商說的那些理由,顧惜朝不禁想笑。
      只是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身后忽然傳來輕微的一聲“咔嚓”響,似乎是有人不慎踩斷了地上的殘枝。
      手,悄悄地摸進(jìn)胸口衣服里。
      下一瞬間,顧惜朝已經(jīng)快速閃避到離自己不遠(yuǎn)處的一棵粗大的杉樹背后,回身射擊。
     。ㄆ撸
      夜幕降臨。
      暗黑的云層里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了一架軍用戰(zhàn)斗機(jī)。
      還沒等到地面的雷達(dá)測出其準(zhǔn)確的飛行方位,這架戰(zhàn)機(jī)忽然就以一種自殺式地、迅疾如風(fēng)的速度突襲了G國政府的指揮機(jī)構(gòu)。
      裝滿整架飛機(jī)的烈性炸藥,不僅摧毀了機(jī)構(gòu)的中心區(qū)域,還重創(chuàng)了這個政府建在東部國境的重要武器倉庫。
      彈藥引發(fā)的猛烈爆炸聲響徹天際,透著一股子硫磺味道的烈火燒紅了半邊天。
      G國政府即刻成立了特別行動小組對此事進(jìn)行徹查。
      執(zhí)行任務(wù)的戰(zhàn)機(jī)早已在激烈的爆炸中被燒得尸骨無存,令人驚異的是,行動小組的搜查人員居然還能在灰燼殘骸中找到了屬于比鄰G國的R國國旗徽章。
      盛怒之下,當(dāng)局政府在事情發(fā)生后的第三天凌晨對外宣稱: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眼看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G國東部邊境的普通民眾開始恐慌和逃離。
      一向積極對應(yīng)局勢的新政府就在此時,光明正大地站了出來,向民眾表明:不惜動武,也要阻止戰(zhàn)爭的發(fā)生!
      而顧惜朝在接到集結(jié)兩萬支新式步槍的密令,就在當(dāng)天的傍晚。
      想到幾天前,從戚少商的山中基地出來之后所遭到的伏擊,再細(xì)想這件震驚全國上下的突襲事件,其中的疑點重重。
      那日,幸好自己曾經(jīng)受過遇伏對抗的特殊訓(xùn)練,也幸好,自己手里的是一把改裝過的可以九彈連發(fā)的沙鷹。
      否則,今天在這里的很有可能就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因為和戚少商的約定,每次顧惜朝到基地去時,總是會讓副官羅伊遠(yuǎn)遠(yuǎn)避開,獨自一人前往。
      所以等羅伊聽見槍聲趕到的時候,五個襲擊顧惜朝的人已經(jīng)全部倒在了鋪滿落葉的地上。
      顧惜朝的手一直很穩(wěn),因而他的槍法也一直很準(zhǔn)。幾乎是在沒有浪費(fèi)一顆子彈的情況下就殲滅了敵人。
      只是,在他和羅伊查看了所有人的尸體之后,依然看不出這些人的來歷,也猜不出他們的目的。
      顧惜朝不是新政府的高級指揮軍官,暗殺無從談起。
      他的身上只背負(fù)了一個秘密,那就是和戚少商的合作。
      事實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也很少。如果不是誤會,那么就是有人不想看到他們的這場合作。
      這個人不僅知道這個秘密,而且更加清楚他的行蹤。
      雖然顧惜朝的身后,不乏當(dāng)權(quán)者派來時刻監(jiān)視著他行動的密探。
      可是他有自信,這些所謂的菁英份子就算是跟在自己身后,也同樣找不到基地的入口,最多只是知道他在這座無名的山中轉(zhuǎn)悠罷了。
      戚少商對入口的設(shè)計很巧妙,同樣的,自己躲開追蹤的能力也強(qiáng)過很多人。
      然而有這樣一個令自己一無所知的強(qiáng)大對手存在,而且還是時時隱在暗處的一個不容易對付的敵人,讓顧惜朝的感覺非常不好。
      而這一次,當(dāng)自己真的看到新政府的當(dāng)權(quán)者們躍躍欲試的高興勁頭,顧惜朝不禁開始懷疑起突襲事件的真假。
      世間的巧合有,可是這么巧的事情就不能不讓人懷疑了。
      人為的動亂難道就是指這起突襲事件?
      顧惜朝被自己大膽的想法嚇到,瞬間激起了一身的冷汗。
      因為身份的關(guān)系,他沒有這個權(quán)力參加當(dāng)權(quán)者們的高層會議,所以有很多的事情發(fā)展是他不知道的。
      然而,從接受與戚少商合作的任務(wù)以來,他所依附的新政府下達(dá)的某些決策,已經(jīng)偏離了自己當(dāng)初愿意追隨的初衷。
      顧惜朝是個聰明人,這在他選擇自己去留的時候就顯示了他的智慧。
      他之所以選擇為新政府效力,只是清楚在政意明確,又敢作敢為的新政府那一方天地里可以讓自己任意馳騁。
      可是一架真相不明的突襲戰(zhàn)機(jī),卻令他的想法開始有了些許的改變。
      密令通過特殊的方式傳給了戚少商,看他回復(fù),似乎對新政府突然需要這么多的步槍沒有一絲驚訝。
      很多時候,顧惜朝非常痛恨戚少商的沉靜。
      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眸中,仿佛從來不會為任何事情激起絲縷波瀾。
      徹夜不眠,與兄弟們一起反復(fù)修改著設(shè)計圖時是這樣,看著成千上萬的槍支彈藥從運(yùn)輸帶上被裝進(jìn)龐大的木箱時也是這樣。
      顧惜朝很想知道,戚少商如果明白這些經(jīng)由他的雙手制造出來的武器,在權(quán)力熏心的人手中奪人性命,他的眼中還會不會波瀾不驚!
      可是,自己似乎是沒有這樣的資格去問戚少商這個問題的。
      因為他們的手,握著同一樣?xùn)|西。
      他們彼此守護(hù)著的,也是同一個駭人的秘密。
      飲盡杯中的咖啡,戚少商接過阮明正遞給他的一疊厚厚的紙張。
      上面,是有關(guān)與顧惜朝從出生之日起,一直到現(xiàn)在的完整資料。
      作為智囊團(tuán)里自己最信得過、也是最聰明的兄弟,阮明正并沒有因為女性的身份受到過戚少商的一絲質(zhì)疑。
      這份資料,也是她在戚少商的授意之下,明察暗訪了近兩個月才收集起來的,終于可以在第一時間帶回來給她的大當(dāng)家。
      辦完事回來,一只腳才踏上熟悉的臺階,就被老八先人一步地偷偷拉到一邊,說了很多話。
      說到后來,幾乎開始讓人懷疑,在她離開的這幾個月里,她一直敬重的大當(dāng)家因為顧惜朝的出現(xiàn),變成了另外一個他們不認(rèn)識的人。
      雖然沒有見過顧惜朝,然而在整理他的資料時一點一滴的積累,僅僅從資料上來看,阮明正相信除了戚少商,她大概算是最了解顧惜朝的一個人了。
      這個人,似乎沒有老八說的,有那么神奇的力量來改變戚少商。
      不過,阮明正在敲開戚少商的房門前,還是信誓旦旦地答應(yīng)老八,自己會找機(jī)會勸說戚少商。
      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在戚少商坐著的沙發(fā)旁站了有十幾分鐘了,可是戚少商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自己給他的資料上,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阮明正忍不住,剛想開口,卻看到戚少商不著痕跡地笑了一笑。
      不知道是看見了什么內(nèi)容,眼中流露出來的神情,是他們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都沒有見過的溫柔。
      注視著戚少商凝視在紙張上的目光,阮明正什么也沒說,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ò耍

      直到門外再也聽不見阮明正遠(yuǎn)去的腳步聲,戚少商才將目光從資料上離開,臉上的笑意卻在漸漸隱去。
      房間里又恢復(fù)了一貫的靜謐。
      戚少商點上煙,卻沒有吸。
      在心底,他很感謝阮明正什么也沒有問,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去回答這個精明能干的老三可能會問出來的問題。
      暴露他的整個王國去和一個政府合作,已經(jīng)是違背了他和兄弟們一直以來的某些原則。
      然而更特別的,是答應(yīng)與顧惜朝單線聯(lián)系,秘不示人的做法。
      身邊的人雖然沒有說過一句反對的話,可是戚少商知道,不滿總是有的。
      從接觸這些事情開始,他和兄弟們就已經(jīng)十分清楚,在這個房間的外面,那些從運(yùn)輸帶上運(yùn)出去的軍火,在任何時候都將是一件件吃人的工具,何況是在這樣一個亂世之秋。
      他們一起所發(fā)的誓言還清晰地響在耳邊,他們一起擬定的游戲規(guī)則還慎重地留在心里,難道就因為擺在桌子上這份詳細(xì)資料里的人,讓自己真的有所改變?
      一小截?zé)M的煙灰靜靜地掉落在翻開的資料上,那上面有一張小小的照片。
      照片里,年少的顧惜朝半蹲在一條高大的黑背旁,手摟著猛犬的脖子,笑意溫柔。這就是剛才戚少商流露出會心微笑時看到的照片,這樣的笑容在當(dāng)今這個虛假的世界里已經(jīng)很難看到。
      拂去煙灰,戚少商的手指緩緩撫過這個靜止無聲的笑容。
      這么多年自己想要的東西似乎是越來越少,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很想要顧惜朝對著他這樣子笑,這樣毫無顧忌,這樣真心的笑,哪怕?lián)碛兴约罕仨氁冻鰺o法預(yù)知的代價。
      七個白晝和黑夜。
      僅僅過了不到七天的時間,內(nèi)亂不可避免地發(fā)生。
      G國國內(nèi)的兩個政府為了各自的“理念”,發(fā)動了針對彼此的戰(zhàn)爭。
      盡管戚少商的世界深入山腹,看不到天空和陽光,可是并不能阻止他知道外界的一切變化。
      在這短短的一周時間里,各種各樣的消息和照片通過可靠的渠道收集到了戚少商的面前。
      戚少商相信,他和遠(yuǎn)在指揮部會議室里的顧惜朝所看到的畫面是一樣的。
      如果顧惜朝在這上面還看不清他所追隨的是怎么樣的一個政府,如果顧惜朝還是什么都不說,僅僅只是在忠心地執(zhí)行一個秘密的任務(wù),那么,也就是到了自己應(yīng)該開始做些什么的時候了。
      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顧惜朝至始而終地緊皺著他的眉。
      一張又一張交替著在播放的幻燈片,記錄下這一段時間里,新、舊兩個政府的對戰(zhàn)結(jié)果。
      模糊的畫面中,舊政府軍戴著夜視鏡、臉涂迷彩色,全副武裝單列挺進(jìn),穿越屬于普通人的果園和農(nóng)場。士兵的前面有軍犬嗅彈,以提前排除地雷和路邊炸彈的威脅。
      畫面轉(zhuǎn)換,有著良好民眾基礎(chǔ)的新政府軍利用對地勢的熟悉,在城鎮(zhèn)之間展開了巷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的路邊炸彈小組按著將軍們的指揮,迅疾而隱蔽地布置著堅實的防線。
      這是備戰(zhàn)初期的畫面,被儀器真實地記錄了下來。而接下來顧惜朝所看到的,已經(jīng)是戰(zhàn)場之上的殘酷現(xiàn)實。
      中心大街上空,戰(zhàn)機(jī)在盤旋。
      被彈藥擊中的房屋店鋪的玻璃散落一地,滾滾濃煙里冒出橘紅色的火苗,閃爍的火光投射在碎玻璃上,蔓延至街道盡頭的小水洼。
      救護(hù)車和消防車低速駛過水洼,臟水濺在街道兩旁焦急躲避空襲的人群身上。
      政府大樓對面的房屋依舊聳立,可前面的墻壁已經(jīng)在爆炸中坍塌,化為沙礫。
      黑夜中,屋里的擺設(shè)依稀可見:新鋪的桌布、掀起的床單、滴答作響的時鐘,這幕熟悉的生活場景襯著紛飛的戰(zhàn)火讓人備感凄涼。
      某個正在酒店吃飯的男人,絕望著蜷縮在殘破的桌子地下,雙眼被店鋪外面探照燈的強(qiáng)光刺得生疼。
      他暈乎乎地看著街道上一輛小轎車被炸彈擊個正著,車身變了形,坑坑洼洼就像被巨型壓路機(jī)碾過。
      轎車一旁,一頂深色女式貝雷帽靜靜地躺在泥濘的地上,沒有絲毫破損……
      黑白、無聲的畫面一幕一幕在顧惜朝的眼前掠過,仿佛可以聞到一股難以讓人忍受的煙火味道,仿佛也可以真實地聽到一種彈藥擊中人身上的悶響。
      耳中嗡嗡作響,是邀請他們來觀看這些影像的將軍們得意的高談闊論。
      “我們要好好教訓(xùn)這樣的行為!讓他們知道對外侵略的野蠻行動一點好處也沒有。我們伸出友誼之手,可他們用尖刀來報答,那就走著瞧!國內(nèi)的人民一定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我們必勝!”
      蒼老的聲音拔高嗓門吼出了誓言,換來下面坐著的軍官們雷霆般的掌聲。
      在刺耳的聲響里,顧惜朝悄悄地走出了會議室。
      長長的走廊上,火紅的橫幅迎風(fēng)招展,新政府軍的戰(zhàn)爭格言在風(fēng)中被扭曲得讓人無法看清。
      可是,即使是這樣,顧惜朝還是不能忘記上面寫了些什么。
      “戰(zhàn)斗到最后一滴血,等著你們的不是鮮花,而是烈火與地獄!”
      我們?
      你們?
      同一個國家的我們和你們?
      顧惜朝的心里第一次對此產(chǎn)生了疑問。
      而最諷刺的事情,是因為他及時地提供了巷戰(zhàn)所需要的軍火,讓新政府軍能夠在第一時間配備充足而精良的槍支彈藥,贏得了初戰(zhàn)勝利。
      三天后,等著他的,將是一場終于被允許的盛大婚禮。
      傅晚晴,一個婉約美麗的女子。
      可惜在鄰國偶然認(rèn)識她的時候,顧惜朝并不知道她還是自己隸屬的特種兵部司令的女兒。
      在他為她心動的一開始,就注定了這場婚姻的艱辛。
      顧惜朝復(fù)雜的身世背景,毫無爭議地得不到晚晴家人的承認(rèn),更多的時候,是對他的嘲諷。
      只是每一次,他都把所有的不甘隱忍在了那女子溫柔的眼光里。
      對自己的付出,晚晴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這,也正是顧惜朝所需要的。
      她的身邊,是自己唯一的凈土,顧惜朝不要這片土地上也染滿骯臟的血跡。

     。ň牛

      婚禮趁著戰(zhàn)事暫緩的間隙,在新娘家的一幢豪華大房子里舉行。
      這是一幢很幸運(yùn)的房子,正對著一條沒有戰(zhàn)火硝煙、并且綠樹成蔭的寬闊街道。
      這也是一幢很有名望的房子,因為它特殊的主人。
      來參加婚禮的賓客,一個個人臉上都流露著配合著氣氛而特有的溫情,然而卻毫不忌諱地穿著顯眼的正式軍服,在閃爍著璀璨燈光的大廳里笑談著政治與戰(zhàn)爭。
      夜已深,婚禮進(jìn)行了很長時間,終于大部分的儀式都已結(jié)束。
      顧惜朝找了一個機(jī)會,獨自退到窗邊,靜靜地品著香檳。
      他的新娘晚晴,穿著金色的禮服,還在大廳中央與一群圍著她的人親密交談。
      新做的頭發(fā)柔美地披在肩上,隨著她輕聲低笑的動作在肩頭跳舞。
      窗外,有夜風(fēng)吹了進(jìn)來。
      顧惜朝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外邊沉浸在一片黝黑色調(diào)里的花園,抬起頭,卻看到花園里高大的樹木遮擋住了清朗夜空中的月亮和星光。
      暗黑的天幕映襯著月光更美,星光更亮。
      這場來之不易的婚禮,應(yīng)該是他的幸運(yùn),只是為什么在終于如愿以償?shù)倪@個夜晚,自己會沒來由地想到了戚少商。
      想到了那雙即使是在黑暗的世界里,依然坦坦蕩蕩,像裝滿了整個星空似的明亮眼眸。
      而自己竟然會為了突然而起的心念改變一貫清冷的表情。
      顧惜朝在幾乎不被人發(fā)現(xiàn)的輕嘆聲里對著夜空舉杯,停頓了片刻,仰頭將透明玻璃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惜朝!”背后傳來晚晴輕柔的聲音。
      顧惜朝定了定神,轉(zhuǎn)過身去向她露出溫柔的笑意。
      晚晴走近:“惜朝,你怎么在這里?累了?”
      “沒什么!人多有些透不過氣!笨粗拇虬绾蟮男履,顧惜朝繼續(xù)問:“怎么,不和她們說話了?”
      “不和她們說了,她們一直在打趣我!”嬌嗔著的女子臉上像施了一層薄紅的脂粉,顧惜朝伸手將晚晴被風(fēng)吹亂了的發(fā)絲梳理到她的耳后。
      “對了!”晚晴忽然抬起頭地動作打斷了這一幕溫馨。
      “我聽父親剛才和將軍們說起,婚后你就是他的副將。”將雙手撫上顧惜朝的胸前,晚晴再次強(qiáng)調(diào):“惜朝,父親他們要重用你,你終于有了施展才華的地方!
      望著自己對面的女子眼中興奮的神情,顧惜朝淡淡地笑。
      婚禮的前夜,他的軍銜就已經(jīng)升至少將。
      而就在同一時刻,他得到的還有一系列條件。
      司令的寶貝女兒,豈會輕易嫁給一個像他這樣不但毫無顯赫地位,更是有著復(fù)雜背景的小兵,即便他在某些方面擁有天大的功勞。
      “我們?nèi)ブx謝父親?”晚晴詢問。
      顧惜朝點頭,握住晚晴向他伸過來的手,任由她拉著自己向喧鬧的大廳中央走去。
      閃身進(jìn)入那間臨時會客室,房間里一如意料中一般漆黑。
      這間二樓最北邊的小小房間,在熱鬧的婚禮上顯然得不到主人的重視,清冷而孤立地位于一偶,反而成為顧惜朝最看好的地方。
      將窗簾通通拉上,顧惜朝悄無聲息地擰開了沙發(fā)角幾上的臺燈,昏黃的光線即刻照射到他掌心里握著的一串鑰匙。
      一共十二把,顧惜朝在來此房間的路上已經(jīng)用手細(xì)細(xì)地數(shù)過了。
      這幢有著無數(shù)房間的大房子里所有需要上鎖的十二個房間的鑰匙,現(xiàn)在都在他手里。
      從口袋內(nèi)掏出一團(tuán)軟泥,顧惜朝迅速而又仔細(xì)地將一個個鑰匙的齒形印了下來。
      他必須不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他還必須要動作快。因為晚晴換禮服的時間不會太久,他要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做完這件事趕回新娘所在的房間,在門口就像沒有離開一步似的繼續(xù)等她。
      而這串屬于她父親的鑰匙,自己和羅伊施計得來的鑰匙,也必須在他和晚晴下樓之后,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那個即便是在自己女兒的婚禮上,依然穿著筆挺軍裝的老人的腰間。
      門打開,晚晴換上了她在婚禮上的最后一件禮服,血一般的紅色,血一般的鮮艷,襯著雪膚的新娘更加美麗。
      顧惜朝被這抹紅色晃了眼,那些黑白又無聲的畫面仿佛又一次疾速地掠過他的眼前,也是那么炫的顏色,那么艷的紅。
      婚禮,終于還是成為了掩飾行動的最佳借口。
      沉重的金屬門,在戚少商身后靜靜地關(guān)上,隔絕了山間有著漫天星光點綴著的清朗夜空。
      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步一步往深處走,一共三百二十七級石階,是戚少商親自定下的數(shù)字。
      他似乎沒有問過顧惜朝每一次走過這些石階時,心里都在想什么,可是今夜,就在剛才,他卻讀懂了在一幢豪華大房子窗邊的那個人的眼神。
      一場郎才女貌的盛大婚禮,一份亂世之中的真情,本來是應(yīng)該羨慕死很多人的。
      但是,那個獨自佇立在窗口的新郎眼里,卻看不到該有的喜悅。
      暗夜,讓所有炫目的華光都集中在了房子周圍,愈發(fā)顯得寂靜無人的花園里那片暗色逼人。
      在黑暗中,戚少商看著他輕聲地嘆息,看著他一個人向夜空舉杯,看著他飲盡香檳時那一仰頭的完美動作,更看到他溫柔地替嬌美的新娘整理額邊的碎發(fā)。
      今晚夜色很好,月光很亮。
      即使是隱在高大茂密的樹叢的后面,即使是要透過碎碎重疊的枝葉才能夠看到顧惜朝,戚少商還是清楚地明白那個人在做這些事情時,眼中幽黑的眸色比往日更加深沉。
      他似乎是可以猜到顧惜朝的心沒有完全放在他的婚禮上,可是又不能夠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想對不對。
      因為突然之間,戚少商感覺自己看不下去了,他的心有點亂。
      在窗口消失了那個人的身影后,戚少商也像來時一樣,悄悄地離開了自己隱身的樹叢。
      山腹深處,幾千盞白熾光燈發(fā)出的光亮依然比太陽光更加耀目,讓從黑暗之中回來的戚少商的雙眼一時無法適應(yīng)。
      此刻的戚少商,只想回到自己光線昏暗的房間里,在曼特寧的馥郁香氣中沉靜下來。
      可就在推開門的一瞬間,戚少商怔在了門口,再也邁不出他的腳步。
      (十)

      今晚,不是他的新婚之夜嗎?
      就算自己離開舉行婚禮的地方之后,為了平復(fù)心情又在外面逛了一大圈才回來,也不應(yīng)該看到顧惜朝在他的地方喝著咖啡。
      房間里只開了一盞小小的臺燈,發(fā)出幽暗的光芒,卻有兩個人都喝慣了的咖啡香氣在到處飄散,似有若無。
      戚少商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倚在窗邊的顧惜朝,好不容易沉靜下來的心,忽然之間再次亂了。
      僅僅是做為裝飾用的窗臺,看出去是一片黑暗。
      顧惜朝就是這樣站在那里,站在這樣的窗邊,像能夠欣賞美麗的風(fēng)景一樣站了這么長的時間嗎?
      在門被推開的剎那,顧惜朝就知道戚少商回來了。
      低下頭,不緊不慢地端起手中的咖啡喝了一口,這才轉(zhuǎn)過頭望向站立在門口的人。
      在暗暗的光線下兩人靜靜地對視,顧惜朝看過來的目光讓戚少商感覺特別亮,可是,就在這么亮的目光里,戚少商卻看不到一絲顧惜朝在今夜該有的欣喜。
      這個人眼中流動的,只有滿滿的寂寞,甚至比戚少商剛剛看過的山間的月色更加寂寞。
      而顧惜朝,一邊流露出這么寂寞的眼神,一邊卻偏偏還在笑。
      該死!他為什么還笑得出來!
      不對,他應(yīng)該笑的,今夜是他得償所愿的日子,他為什么不笑!
      從婚禮上帶回來的許多疑問,再一次一個一個地在戚少商的腦海里掠過,從來就整理不清,又何必整理?
      想到這一點,戚少商也跟著自嘲地笑了起來,笑容看上去無比燦爛又無比開心。
      邁開步子跨進(jìn)房間,戚少商笑著對顧惜朝說:“恭喜顧將軍!”
      顧惜朝聽了,輕蹙了蹙眉,慢慢放下咖啡,開口:“戚少商,這不像是你說的話!”
      “那我應(yīng)該說什么?”
      戚少商關(guān)上門,一步一步逼近顧惜朝,直到和他面對面地佇立在一起:“顧惜朝,今夜你不應(yīng)該來這里!”
      戚少商說這話時的語氣很認(rèn)真,認(rèn)真的讓顧惜朝瞬間就明白了所發(fā)生的事情。
      “你去了我的婚禮?”
      “我不能去嗎?”
      面對著戚少商的質(zhì)疑,顧惜朝揚(yáng)起了眉:“有一個人似乎是答應(yīng)過不能輕易離開這里!
      “如果我今天不是親眼看到,你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
      “這不在我們所發(fā)的誓言當(dāng)中,我沒有義務(wù)告訴你!”
      “你有義務(wù)!”
      “為什么?”
      “因為我當(dāng)你是朋友!”
      “朋友?!一起守著這個秘密的朋友?”顧惜朝淡淡地笑:“我沒有朋友,只有對手和敵人!”
      從近在咫尺的人嘴里說出的這一句話,語氣輕描淡寫,卻讓戚少商的心口一緊。莫明的心疼驀然就一起涌了上來,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戚少商知道自己的情緒又開始了波瀾涌動。
      他和顧惜朝認(rèn)識的三百多個日子不算長,顧惜朝身上有很多的事是戚少商不知道不明白的。
      可是就在今夜,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傅晚晴是你的對手還是敵人?”往前再逼近一步,戚少商問。
      顧惜朝沒有回答,眼中卻透露出了他對戚少商問這個問題的不滿。
      戚少商裝作沒看見,繼續(xù)問:“羅伊是你的對手還是敵人?”
      “我,是你的對手還是敵人?”
      “你什么也不是!”顧惜朝終于在戚少商的咄咄緊逼之下開了口:“戚少商!我知道你在調(diào)查我,這些事這些人應(yīng)該都不會影響我們的合作。你為什么還要執(zhí)著這些?”
      “因為我嫉妒!”
      話音未落,顧惜朝的唇突然被人擒獲侵入。
      獨屬于戚少商的煙草味道在兩人密合的唇齒之間肆意流動,彼此呼吸間彌漫著熟悉的咖啡香。
      盡管聽懂了戚少商話里的深意,顧惜朝也沒有想到戚少商會在此刻對他做出這樣的舉動。
      已經(jīng)被緊逼著退到窗邊的身體避無可避,擠壓過來的強(qiáng)勢擁抱更是讓顧惜朝無法掙脫。
      越是想吸進(jìn)新鮮的空氣,自己的氣息就越不穩(wěn)。
      顧惜朝從來理智清晰的頭腦已經(jīng)被戚少商在他唇上口中輾轉(zhuǎn)廝磨、不肯放松片刻的吮吸攪成了一片恍惚。
      心口的鼓動愈來愈急促,頭皮一陣一陣地發(fā)麻。
      勉強(qiáng)握緊拳頭,顧惜朝趁著戚少商稍稍離開他唇邊的機(jī)會,不管方向地直直向戚少商的身上揮了過去。
      戚少商在接住拳頭的同時,終于放開了顧惜朝。
      眼前的人,清朗的眼中已是氤氳一片,明明還想張開口微微喘氣,卻在看到戚少商繼續(xù)凝視著他的眼神時,倔強(qiáng)地死命抿住,不讓自己混亂的氣息泄出一絲一毫。
      想到剛才就是和這樣美好的嘴唇緊密碰觸和撕咬,戚少商忍不住想從心底笑出聲來。
      也許,老三、老八這些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兄弟們早已經(jīng)看出他對顧惜朝的不一樣,只有他這個當(dāng)家的還在尋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試圖說服自己,他和顧惜朝之間只是一場合作。
      今夜,不過是一場婚禮,就可以令他嫉妒的不想再控制自己涌動的感情,原來這個叫顧惜朝的人只用一個抿嘴的簡單動作,就可以令他不問任何原因的陷身危險境地而樂不思蜀。
      顧惜朝在回過神來的同時恢復(fù)了自己一貫的冷靜,于是再次揮過去的拳頭不再不辨方向,而是用了九分力直擊戚少商的胸腹要害。
      沉下心,戚少商堪堪避開顧惜朝揮來的一記直拳。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顧惜朝和自己一樣擅長近身搏擊。
      同樣凌厲的氣勢,同樣硬狠的拳路,讓他們對打得無比暢快淋漓,房間里的一切物品都被你來我往的拳腳掃落在了地上。
      漸漸地,顧惜朝的拳頭慢了下來,婚禮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而戚少商卻越戰(zhàn)越猛。
      在已經(jīng)無法避開戚少商直擊過來的拳頭面前,顧惜朝不禁認(rèn)命地閉上了雙眼。
      只是,預(yù)料之中的重?fù)舨]有來到,卻有一只溫?zé)岬氖终茡嵘狭怂哪橆a。
      “顧惜朝,今夜你為什么要來?”
     。ㄊ唬

      “顧惜朝,告訴我,今夜你為什么要來?
      來至戚少商的又一次低沉的問話,和自己臉上接觸到的那片溫?zé),讓顧惜朝睜開了眼看向面前的人。
      是啊,今夜他為什么要來?
      明明是一個對他有著特殊意義的日子,為什么他還會在哄著了美麗的新娘之后來到戚少商的地方?
      在此之前,顧惜朝似乎是沒有深究過這個問題,仿佛來到這里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件事,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習(xí)慣。
      戰(zhàn)事的緊張進(jìn)展幾乎讓顧惜朝無暇仔細(xì)去想,為什么這個只屬于戚少商的地方會令他沒來由的安心?為什么在這個昏暗的房間里,哪怕僅僅是喝一杯曼特寧、吸一根煙都是那么舒服的事情!
      現(xiàn)在他知道了。
      混亂的國家,浮躁的人心,只有到了這里人才會清醒,才能夠清醒。
      清醒地感受自己還真實地活著,還有純粹的七情六欲,就像他剛才對戚少商突然襲來的那個吻所做出的反應(yīng)一樣。
      當(dāng)戚少商的唇猛然覆上來的時候,自己只有在和他碰觸到的那一剎,心中有點驚愕。隨后,就是那份他所熟悉的溫暖,鋪天蓋地而來。
      戚少商的唇舌和他的掌心一樣溫暖,會令人沉溺其中,舒服的不想離開。
      一直以來在自己的世界里,冷靜是唯一可以用來保護(hù)生命的東西,可是在那一刻,連呼吸都像是要彼此交換的親密時刻,顧惜朝知道自己不僅沒有該有的冷靜,還情不自禁地做出了回應(yīng)。
      盡管過程恍惚,讓他記不清具體細(xì)節(jié),可是臉上至今不褪的異樣熱度卻還在提醒著他,他生澀的回應(yīng)曾令戚少商的攻勢愈加猛烈,也令他自己的氣息更加凌亂不堪。
      如果這樣的接觸,和戚少商在吻他之前所說的那句話還不能讓自己明白一些什么,那算是自欺欺人嗎?
      顧惜朝從來不做白日夢,也從來不會欺騙自己!他只是有一些不甘。
      不甘心戚少商可以這樣坦蕩地說出心底的話,不甘心戚少商能夠隨時做他想做的事情,更不甘心他明明知道再往前走,對他們兩個來說都將是一個巨大的漩渦陷阱,而自己卻甘之如飴。
      看到顧惜朝的目光就這樣沉默無聲地望過來,閃現(xiàn)著一點迷茫,而更多的是不甘,戚少商抽回手,低聲笑道:“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會讓我忍不住再一次吻你!”
      手心里的觸感出奇的美好,顧惜朝臉上皮膚的溫度有些涼,卻像一塊上好的潤玉令人舍不得放開擁有它的手。
      聽到戚少商帶著笑意的話,顧惜朝眼色一沉,正想一拳揮過去,戚少商已經(jīng)先他一步死死地?fù)肀ё×诉@個隨時緊繃的身體。
      耳旁能夠感覺到戚少商熾熱的呼吸和他輕聲的低語:“不要打了。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今天為什么要來,不會只是來我這里喝咖啡的吧!”
      聽到戚少商仍舊死盯著這個問題來問,顧惜朝輕嘆了一口氣,掙開戚少商的懷抱。
      其實他也無法說清楚真正的答案,不過有一件事卻是他今夜來的原因之一。
      從胸口的內(nèi)袋里拿出一團(tuán)東西,顧惜朝把它交到了戚少商的手里。
      “這是什么?”戚少商問。
      “十二把鑰匙的模印!
      “用來干什么?”戚少商接過,低頭翻看著這一個個印得無比清晰的齒形,抬起頭看向顧惜朝,眼中恢復(fù)了平日里睿智的神情。
      “我會告訴你原因,可是不是現(xiàn)在!”顧惜朝停頓了一下,仿佛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后才一字一句地說:“幫我!幫我做出這些鑰匙,越快越好!”
      顧惜朝,這個臉上從來不肯流露出一絲軟弱的人,這個目光犀利、言辭冷靜的人,在今夜向他開口幫忙?戚少商捏緊模印,臉上浮現(xiàn)出深深的笑意。
      見到戚少商只是看著自己一直笑,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顧惜朝忽閃了眼中神情,避開戚少商凝視著他的目光,繼續(xù)找話說:“我,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好!”
      突然被戚少商的話打斷,顧惜朝才明白過來自己又一次被戚少商耍了。
      眼看著顧惜朝的眸色越變越深沉,戚少商連忙笑著擺擺手:“我?guī)湍!不用勉?qiáng)說原因,我知道你的意思!
      顧惜朝忽然之間很想吐血,在這個人面前,自己好像總是會失去應(yīng)該有的冷靜。
      轉(zhuǎn)過頭去看窗外,盡管那里依舊是暗黑一片,可是顧惜朝知道天一定快亮了。
      見到顧惜朝望向窗外,戚少商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這里耽擱了太長的時間,現(xiàn)在真的應(yīng)該離開了。于是,戚少商開口:“回去吧,天快亮了!”
      顧惜朝回過頭,驚嘆他們什么時候有了這樣的默契。點頭準(zhǔn)備離開,從戚少商身旁慢慢走過,來到門邊。
      一動不動地看著顧惜朝離開的背影,戚少商胸口憋著的一句話就這樣出了口。
      “惜朝,你什么時候都可以來這里,因為我在!”
      在打開門的一瞬間,聽到了戚少商在他背后低沉地說出這句話,顧惜朝已經(jīng)邁出去的腳步忽然就停在了原地。
      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來回答。
      終于,顧惜朝挺直背脊轉(zhuǎn)過身,展開一個淡淡的笑容,然后清晰地說:“我知道!”
      戚少商一時間愣住。
      顧惜朝的這個笑容竟然是孩子氣和純真的,就像他曾經(jīng)見到過的那張照片上的笑容一樣。
      楞愣地看著,戚少商無法形容在這一瞬間,他心中的某種心悸。
      顧惜朝顏色深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中的神情,是如此直白而簡單的快樂,仿佛陰霾的云層上射下的陽光,耀眼的幾乎令他難以直視。
      該死!就是這個……
      在顧惜朝的笑容未斂之前,戚少商已經(jīng)迅速地靠過去,吻在了他的唇上。
      他要捉住這個笑容,捉住這線來到黑暗世界里的陽光!
      這是最后一個房間了!
      顧惜朝深呼出一口氣,定了定神,悄無聲息地用手中的鑰匙打開了沉重的豪華木雕門。
      閃身進(jìn)入,室內(nèi)漆黑一片。
      顧惜朝凝神細(xì)聽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yīng)了這片黑暗才靜靜地走到書桌前。
      他要的東西會在這個抽屜里嗎?

     。ㄊ

      打開這個抽屜并不是難事,只是打開之后,顧惜朝不禁一怔。
      一眼望去那抽屜里什么也沒有,難道是自己估算錯誤?
      應(yīng)該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為了這個,他已經(jīng)藉著各種理由在這幢新婚的大房子里暗暗行動了整整一周。連晚晴都開始有所怨言,說自己怎么老帶著她往這里跑,沒有了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間。
      窗外有淡薄的月光照進(jìn)來,顧惜朝借著月光再次仔細(xì)地查看了一下抽屜,然后注意到了一處地方。
      在抽屜的深處,那一塊特別油亮而光滑的地方顯然經(jīng)常被人碰觸,這樣的地方一定深藏玄機(jī)。
      手毫不猶豫地向那里探去,手指一寸一寸地摸著抽屜的上沿,突然指腹碰到了一個細(xì)小的凸起。
      顧惜朝抿緊唇角一笑,果然是在這里!
      輕輕地按下去,背后的墻上,懸掛著的一張風(fēng)景油畫緩緩地向一邊移開,露出一個空間不大的暗格,薄薄的幾張紙片就擺在里面。
      顧惜朝盯著紙片看了幾秒鐘,知道自己終于還是找到了他要的東西。
      突如其來的警鈴聲尖厲地劃過寂靜的夜空。
      已經(jīng)看完了紙上內(nèi)容的顧惜朝也沒有料想到,在關(guān)上暗格的時候會警鈴大作。
      繃緊全部的神經(jīng)迅疾地行動著,將自己有可能留下的痕跡統(tǒng)統(tǒng)銷毀,最后用鑰匙關(guān)上門,消失在自己和晚晴所在的臥室中。
      快速地除去衣服,躺進(jìn)被子里,顧惜朝強(qiáng)迫自己穩(wěn)住呼吸。
      熟睡著的晚晴被警鈴聲吵醒,睜開眼翻了個身,手觸到了顧惜朝的胸口,問:“惜朝,怎么了?”
      顧惜朝握住晚晴的手,柔聲哄著:“沒事,你繼續(xù)睡,我去看看!
      正想從床上坐起來,房門驀然被人打開。
      房間外面明亮的燈光一下子照射到了床上,兩個人都不禁瞇起了眼睛。
      顧惜朝迅速地拉過被子把晚晴整個人遮住,然后冷冷地看向了門外站著的人。
      來人逆著光,一言不發(fā)地看了看顧惜朝身上穿著的睡衣,又看了看正在把頭露出被子往外看的晚晴,突然關(guān)上門就走了。
      “表哥真是太過分了,怎么不敲門就進(jìn)來!”
      在晚晴的話語里,顧惜朝再次躺進(jìn)被子里。
      房間里又一次陷入黑暗,晚晴在耳邊的絮語慢慢模糊,卻有一個聲音開始清晰地響起在顧惜朝的心里。
      果然那位老人從來就沒有放松過對自己的監(jiān)視。
      今天,如果不是他和晚晴的臥室距離那間書房近;如果不是他在第一時間及時從那房間里撤出來;如果不是自己事先已有準(zhǔn)備在外套里直接穿了睡衣;再如果不是有熟睡的晚晴做掩護(hù),黃金麟只怕就會知道他干了什么。
      外面的喧嘩漸漸平息,懷中的人已經(jīng)睡去,窗外的月色更加朦朧。
      顧惜朝在黑暗里靜靜地呼吸,卻再也無法合眼。
      那些紙片上寫的東西死死地記在他的腦海,每一字每一句都那么清晰。
      在這個安靜的近乎死寂的月夜中,顧惜朝忽然感覺到渾身的冷意一點一點蔓延,只有在他快要冷徹到底的心最深處,有一個名字還在頑強(qiáng)地灼燒著。
      戚少商!
      “大當(dāng)家!”阮明正在戚少商的房門前站住,敲了敲門。
      “進(jìn)來!”屋里馬上響起了回答。
      推開門走進(jìn)去,正好看到戚少商摁熄了煙蒂,從書桌前站起身。
      戚少商走近,問:“查清楚了?”
      阮明正點點頭,將手中的一份講義遞給了戚少商。
      戚少商接過,打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十幾分鐘之后,嘆了口氣,合上了講義。
      在他的對面,阮明正還是筆直地站著,目光深深地看著她的大當(dāng)家,沒有說話。
      “老三!”戚少商剛開口,忽然感覺面對著眼前站著的人似乎無法將下面的那句話說出口。
      于是,他背過身去繼續(xù)說:“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兄弟們!”
      阮明正看不到戚少商的表情,卻能感受到這個背對著她的人,心中似乎裝載著太多的矛盾。
      “大當(dāng)家,真的要這么做嗎?你不覺得……”
      戚少商抬起手制止了阮明正還想說下去的話。
      “關(guān)于顧惜朝的事你知道的最多,所以,我明白你想說什么。只是……”戚少商像是在心中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再次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阮明正露出一個慣有的笑容:“你只要記住我的一句話:戚少商不會欺騙兄弟,更不會泯滅良心!”
      “那么,大當(dāng)家你到底想怎么做?”
      戚少商道:“在情勢沒有明朗之前,在事情尚有轉(zhuǎn)機(jī)之前。老三,我只是希望有再多一點的時間!
      “大當(dāng)家放心,我什么也不會說的!”阮明正說完話,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屋里又恢復(fù)了靜寂,戚少商把自己狠狠地摔進(jìn)了沙發(fā)里,手中握著的講義,尖利的邊沿刺痛了掌心。
      睜開眼,雙眉已經(jīng)緊蹙?磥恚是把新ZF想象的太過美好了一點。
      原來這場內(nèi)戰(zhàn)奇怪的起起伏伏是有原因的;原來事態(tài)的變化已經(jīng)往他最不愿意去想的那一個方向發(fā)展;原來他真的不能夠憑借自己整一個武器王國來扭轉(zhuǎn)一些什么。
      聰明如顧惜朝,一定也是在身邊發(fā)現(xiàn)了什么蛛絲馬跡,才會有所行動。
      從他將鑰匙帶來讓自己幫忙而不是由軍方為之服務(wù)開始,顧惜朝一定已經(jīng)對他所追隨的新ZF產(chǎn)生了某種懷疑。
      戚少商至今仍然清晰地記得,他曾經(jīng)問過顧惜朝:你想追隨的是什么樣的ZF?
      當(dāng)顧惜朝毫不猶豫地回答“強(qiáng)大”的時候,他一雙眼中的神采令自己目眩神迷。
      現(xiàn)在,幾乎可以肯定已經(jīng)被逼著站在夾縫中的他,究竟應(yīng)該如何自處!
      閉上眼睛,顧惜朝的笑容在腦海里淺淺浮現(xiàn)。
      戚少商忽然很想去賭一次。
      在他的世界里,人性即是最大的豪賭,無數(shù)次回想起來都在生死之間。
      唯獨這一次,他僅僅只是想要得到一個淡淡的笑容,一個只屬于顧惜朝也只屬于他的笑容。

     。ㄊ

      第四批軍火的訂單密令已經(jīng)到了。
      和前三次不同,這一回新ZF那些當(dāng)權(quán)者們想要的,不再是數(shù)量驚人的成批單一武器,而是以品種復(fù)雜為主。
      戚少商略略估算了一下,竟然有十幾種之多。
      對于一個ZF戰(zhàn)爭的武器需求,這樣零散又量不多的定制實在是有些奇怪。
      然而,更加讓人奇怪的是,整整十天,顧惜朝只是把消息帶來給戚少商,并沒有親自來他這里確認(rèn)。
      這,不像自己所了解的顧惜朝做事的風(fēng)格。
      盡管在戚少商心中已經(jīng)隱隱覺到顧惜朝可能會去做些什么事,盡管他也相信以顧惜朝的實力對付那些高層綽綽有余,可還是免不了暗自擔(dān)心。
      只是因為,顧惜朝要面對的是一整個ZF,還是一個政治走向陰暗不定的ZF。
      戚少商望著眼前鋪滿了整個桌面的圖紙。
      他用了三個不眠的夜晚改動了所有的設(shè)計,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幫到顧惜朝,不知道來自自己的這份幫助,會不會讓那個驕傲的人感覺折辱了他的能力。
      幾下不太響的敲門聲打斷了戚少商的思量。推門進(jìn)來的是阮明正和老八穆鳩平。
      戚少商收起桌上的圖紙,遞給阮明正。
      “老大,又有新武器可以做了?好。 蹦馒F平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湊上前來看。
      見到兩個人低頭研究起圖紙,戚少商站起來踱到窗邊。
      伸展了一下久坐之后不太舒服的身體,揉揉酸脹的眼睛,才從口袋里抽出煙,點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煙霧在房間中靜靜地彌漫。
      阮明正抬起頭,透過眼前虛實變化著的白霧望向戚少商,眼中的神情仿佛是在詢問:真的要這么做?
      戚少商其實早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意圖瞞不過聰明的老三,他也知道阮明正想要問他什么,可是這已經(jīng)是他的決定。
      一旦他下定決心要去做的事情,從來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的。
      捏住煙身,彈開煙蒂上的灰燼,戚少商正想點頭示意,耳旁傳來穆鳩平的叫聲:“大當(dāng)家!這,這,這些錯了吧?!”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穆鳩平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他一直萬分崇敬和佩服的大當(dāng)家也會犯這樣的錯誤!
      看戚少商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再回頭看看身邊的阮明正也同樣的沉默不語,穆鳩平著急地嚷:“紅袍姐,你看,這……”
      “老八!”阮明正突然叫了一聲,成功阻止了穆鳩平繼續(xù)地大吼小叫。
      見到穆鳩平忿忿不平,分明是很想搞明白事情真相的樣子,戚少商笑了,說:“老三,這些交給你去辦,盡快出貨。老八,聽你紅炮姐的沒錯!”
      “可是,大當(dāng)家…嗚嗚…”
      還沒叫嚷完的話被一只手堵住,阮明正捂上穆鳩平的嘴巴,向戚少商點點頭,拖著他就退出了房間。
      門關(guān)上,戚少商微微瞇起眼。
      老三,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我這么做的原因!
      直到遠(yuǎn)離了戚少商的房間,穆鳩平才從阮明正略微松開的手中掙脫出來,指著她手中的圖紙,說:“紅袍姐,這明明是錯的,你為什么不讓我和大當(dāng)家說清楚?”
      阮明正抬手就給了他一個爆栗,說:“笨!你個豬腦袋!”
      穆鳩平摸摸頭,說:“紅袍姐,我跟著你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親手制造的武器也多了去了,這點錯誤還是看得出來的!”
      阮明正瞇起了眼:“你懷疑大當(dāng)家的能力?”
      “不是啊!”穆鳩平繼續(xù)摸頭,其實他還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放低了音量,顧自安慰自己:“大當(dāng)家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沒發(fā)現(xiàn)!都是那個該死的什么ZF,什么顧惜朝害得我們大當(dāng)家恍恍惚惚的,不出錯才怪!”
      “你在嘀咕什么!”見到穆鳩平喃喃自語,阮明正問。
      “沒!”穆鳩平抓狂,狠狠跺了跺腳,說:“不說了!紅袍姐,我去準(zhǔn)備!
      阮明正拍拍他的肩,回答:“對,什么都不要想,乖乖去做就行了!”
      穆鳩平聳聳肩,無奈地離開。
      再一次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圖紙,阮明正不得不佩服戚少商的智慧,他對武器的精通竟然已經(jīng)到了可以這樣隨心所欲的程度。
      除了他們幾個一直在戚少商身邊參與設(shè)計和制造的人能夠看懂這些改動之外,她可以保證其他的人是絕對看不出任何破綻的。
      抬起頭凝望穆鳩平離開的地方,阮明正輕嘆:大當(dāng)家要做的事情讓人永遠(yuǎn)都想不透,所以老八,我們還是糊涂一些比較幸福!
      房間里沒有開燈,戚少商似乎又不在。
      顧惜朝倚著窗邊,輕輕攪動手中的咖啡。
      不知怎么的,這杯一貫喝著很有感覺的黃金曼特寧,今天喝在嘴里似乎不再有往日的特別味道。
      這十天,他幾乎沒有時間睡覺。
      高度崩緊的神經(jīng)終于在進(jìn)到這個房間之后,開始隱隱作痛。
      在不死心地確定了無數(shù)次后,顧惜朝不得不相信自己在那個暗格里看到的消息已經(jīng)變成了現(xiàn)實。
      來這里究竟是打算告訴戚少商真相,還是準(zhǔn)備刻意隱瞞下去?他仍然沒有理出個頭緒,咖啡卻已經(jīng)喝了兩杯。
      忽然之間,顧惜朝覺得需要更多的刺激。于是,走向吧臺,目光掃過放置在玻璃柜里的酒。
      踏入房間,戚少商立即聞到一股不同于以往熟悉的咖啡香。
      走近,從彌漫在空氣中的味道里細(xì)細(xì)感受,還是曼特寧的濃郁芳香,卻在其中,多了一絲醇厚的酒味。
      GORDON'S-GIN獨特的杜松子及其他香草配料所混合出來的酒香,戚少商并不陌生。他的酒柜里就有一瓶。
      顧惜朝終于來了!
      戚少商擰開吧臺上的一盞小燈,果然在窗邊找到了他斜倚著的身影。
      每一次,那個人都能在戚少商打開門進(jìn)入房間的一剎那感受到他的存在,而這一次,卻沒有這樣。
      “惜朝!”戚少商感覺奇怪,試著叫了一聲。
      聽到喚聲的顧惜朝,身體明顯一震,停頓片刻才緩緩轉(zhuǎn)過頭。

     。ㄊ模

      令戚少商意外的,是出現(xiàn)在顧惜朝臉上與平時不太一樣的表情。
      就在戚少商慢慢走近,還在心里琢磨著應(yīng)該用什么詞來形容顧惜朝此刻的表情時,顧惜朝已經(jīng)伸手把自己的咖啡遞了過來。
      “新的咖啡,要嘗嘗嗎?”
      戚少商接過杯子,還未端起,立刻有一股GORDON'S-GIN酒獨特的香氣飄進(jìn)鼻子里。
      “這,是什么咖啡?!”
      戚少商沒有等到顧惜朝的回答,只能深表懷疑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溫?zé)岬囊后w入喉,滿嘴都是辛辣的酒味,還有混合著曼特寧醇厚滑潤的獨特感覺。
      見到戚少商無比小心咽下去的神情,顧惜朝忽然很得意地笑出了聲音,燦爛的笑容就像冬夜里的陽光。
      “哈!我發(fā)明的,夠不夠刺激……”
      人隨著笑聲輕晃了一下,戚少商上前扶住顧惜朝的身體時才明白,眼前的這個人之所以會有不同于以往的表情,看來是喝這種“新式混合咖啡”有些醉了。
      “惜朝,你喝了多少?”
      “咖啡?不多吧……”聽到顧惜朝會錯意地回答,戚少商好笑地?fù)u了搖頭:“我是說酒!你怎么可以喝GORDON'S-GIN和曼特寧混合起來的東西,太刺激很快會醉。”
      “醉……”顧惜朝甩甩頭掙開戚少商扶著他的手,放松全身力量靠在窗邊的墻上,閉起眼睛,嘆息般地喃喃自語:“原來醉的感覺這么好……”
      戚少商不禁蹙起了眉頭,他認(rèn)識的顧惜朝不會這樣,像是在刻意逃避什么。
      放下咖啡,和顧惜朝面對面地站在一起。
      顧惜朝閉起的眼睫在微微顫動,呼出的氣息因為喝了不少酒的關(guān)系而有些灸熱。
      戚少商的手,沿著近在咫尺的這一張有著熟悉輪廓的臉緩緩撫摸,一寸一寸由上而下,最后停留在顧惜朝的唇邊廝磨。
      低聲的問話,在手指流連不去的時候響起:“惜朝,你怎么了?”
      “我……沒事!”顧惜朝按住戚少商撫在自己唇邊的手,別開臉,被迫睜開的眼睛里,透露出游移的神情。
      “惜朝,看著我!”戚少商用了些手勁逼著顧惜朝轉(zhuǎn)過頭,將目光與他對視。
      深深地看著顧惜朝在酒意浸靡下泛著點氤氳水氣的墨黑眼眸,戚少商再一次認(rèn)真地問:“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新訂制的武器催得很急……”
      “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準(zhǔn)時出貨!逼萆偕虥]有放開顧惜朝,繼續(xù)問:“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你到底怎么了?”
      “戚少商!我說了我沒事!”顧惜朝猛地掙開戚少商一直牽制著他的雙手,語氣里掩藏不住地發(fā)了火。
      這是這個一直冷靜地?zé)o可挑剔的人,第一次在戚少商面前發(fā)泄自己真實的心情,明明是溫怒的表情,看在戚少商的眼里,卻讓顧惜朝整個人都無比生動起來。
      戚少商眼色一沉,在還沒有搞清楚心中突然涌動的莫名情緒是什么之前,身體已經(jīng)往前一步,將顧惜朝整個人死死地圈在自己的雙臂間,把嘴狠狠地壓在了他的唇上。
      這個突如其來、迅疾猛烈的深吻,讓連日來不眠不休,已經(jīng)疲憊到極點的顧惜朝差一點窒息。
      那種讓人貪戀的溫暖太過強(qiáng)烈,那種致命地糾纏也太過親密,好在戚少商并沒有真的失去理智,在一開始忘我的突襲之后,早就離開了一絲空隙,令融合著咖啡香和醇酒味道的空氣在兩人的唇齒之間輾轉(zhuǎn)流動。
      只是等到戚少商真正放開彼此廝磨的唇,顧惜朝還是不免眼前發(fā)黑。
      無力地把頭抵在戚少商的肩上,顧惜朝慢慢調(diào)整紊亂的呼吸。
      腦中暈眩的感覺更加強(qiáng)烈,不知道是酒精的緣故,還是因為面前是真的在關(guān)心自己的這個人。
      而針扎般的抽痛依然沒有停止,顧惜朝緊緊閉上眼,靜靜等待這些疼痛過去。
      既暈又痛的感覺讓人不適,可是比不上在他心底無法述說的煎熬。
      就連顧惜朝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相信戚少商王國里生產(chǎn)出來的新式武器,已經(jīng)不再是為民請命的政府新黨們用以自衛(wèi)和革命的保證,而是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幾個當(dāng)權(quán)者與人談判,牟取暴利的籌碼。
      他一直深信的新政府盡管作風(fēng)強(qiáng)硬,可是也有他們的底線,它是堅決反對G國以侵略為目的對外擴(kuò)張。
      然而,一場原因詭異,動向不明的奇怪內(nèi)戰(zhàn)漸漸地將新政府的野心昭然于世。
      在內(nèi)戰(zhàn)開始之后,顧惜朝就隱隱有過懷疑,直到十天前,他親眼看到了那份雙方簽署的機(jī)密文件,才不得不確信這個消息的準(zhǔn)確性。
      戚少商提供的那些新式武器,已經(jīng)變?yōu)樽钫T惑人的條件,成為新政府與當(dāng)局政府達(dá)成統(tǒng)一聯(lián)盟的見證。
      當(dāng)局政府用天文數(shù)字的代價購買這些先進(jìn)武器,新政府得益的不僅僅是難以估算的金錢,還有坐享其成的半壁江山。
      而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新政府成為G國當(dāng)局政府在暗地里的盟友,無限量地提供給他們用以戰(zhàn)爭的軍火。
      從某種意義上,高喊著為了G國人民,鄙視無謂犧牲的新政府從答應(yīng)這個條件開始,已經(jīng)默認(rèn)了G國當(dāng)局對外侵略的主張。
      秘密進(jìn)行著的這場交易,從第四批訂制軍火交貨之日開始。
      晚晴的父親并沒有向顧惜朝透露這件事的一絲一毫,看來打算隱瞞到底。
      而新政府的當(dāng)權(quán)者們迫切需要戚少商的軍火,又礙于和顧惜朝曾有過的約定,因此不得不利用他顧惜朝去牽制住戚少商,讓這些軍火可以毫無障礙地從一個秘密的地方運(yùn)出來被他們所利用。
      如果不是顧惜朝身處其中能夠感覺到事態(tài)發(fā)展的怪異,如果不是他始終不死心,暗中施計想搞明白自己的懷疑,現(xiàn)在的自己一定還被蒙在鼓里,成為不知情的共犯。
      知道真相后的那個夜晚,顧惜朝反反復(fù)復(fù)想了很久,然后花了許多的時間去證實這個消息的真假。
      他厭惡這種被人耍的感覺,他相信,戚少商一定也會十分憤怒。
      只是他顧惜朝憑什么去讓戚少商相信這個轉(zhuǎn)變得如此匪夷所思的彌天大謊自己并沒有參與其中?
      他就站立在這個謊言的中央,他還將是這個謊言的執(zhí)行者。
      他與戚少商的約定緣于一個微笑,一句誓言。
      隱瞞就是背叛。
      不繼續(xù)隱瞞,戚少商知道之后會怎么做,后果同樣讓人不敢想象。

     。ㄊ澹

      “惜朝!”
      戚少商見顧惜朝只是將頭抵在他的肩上沉默不語,良久不動,就試著輕喚了一聲。
      感受得到溫?zé)岬暮粑幌乱幌碌胤鬟^耳旁,顧惜朝睜開眼,在戚少商看不見的昏暗光線里定了定神。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難道因為事態(tài)發(fā)展的嚴(yán)重程度超出了預(yù)計,就不敢與戚少商面對
      抬起頭,盡管喝了酒后的視線有些恍惚,盡管深埋心中的秘密纏繞得太緊整理不出一絲頭緒,顧惜朝還是選擇盡量地挺直背脊,牢牢地凝視住戚少商。
      “戚少商,你相信權(quán)力和金錢是一種讓人抵御不了的誘惑嗎?”
      戚少商默默注視著眼前問話的人,顧惜朝臉上清淡的表情,就像自己初次與他相識時所見到的一樣。
      每一次看他,這個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干凈氣質(zhì)和仿佛雪原般純凈的眼神,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似乎都沒有什么太大的改變。
      因為自己手中的設(shè)計圖和密不示人的武器王國,這么多年來與他打交道的幾乎都是既擁有權(quán)力、又掌控金錢的人。
      這些人站在權(quán)力的金字塔尖,僅僅憑借一句話和區(qū)區(qū)幾個暗示就可以影響整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的命運(yùn)。
      金錢、權(quán)力與地位,永遠(yuǎn)是催人墮落的漩渦,卻停止不了更多人前赴后繼畢生追求它們的瘋狂腳步。
      他就一直獨自站在這個漩渦的邊緣上,前進(jìn)一步抑或是后退一步都將是萬劫不復(fù)的地獄。
      面對著在這亂世,還依然想竭力保持住自我信念的顧惜朝,戚少商感嘆:“惜朝,看看你的周圍,還不明白金錢和權(quán)力對人的誘惑有多大嗎?人一旦擁有權(quán)力,就容易變得殘暴;一旦掌控金錢,就會產(chǎn)生相應(yīng)的欲望。人類,從來不是禁得起誘惑的生物!”
      “你也是站在權(quán)力和金錢的中央,為什么就和他們不一樣?”顧惜朝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有些自相矛盾,于是問完后又搖了搖頭:“算了,當(dāng)我沒問!”
      戚少商聽了顧惜朝的話卻笑了起來。
      以前的自己從來不在乎身處其中,與這些人物往來周旋。
      可是,在遇到了顧惜朝之后,他突然也有了想擁有的東西,這算不算一種欲望?
      于是,戚少商誠實地回答:“其實,我和他們沒什么不一樣。是人就會有欲望!”
      “你的欲望?是什么…”
      “你!”戚少商幾乎是在不假思索的情況下脫口而出。
      顧惜朝在聽到這個字的時候目光已然冷了下來,只是才一瞬,沒等到他眼中的神情冷徹到底,戚少商已經(jīng)接下去說:“我只想要一個人,就是你!會不會太貪心?”
      忽然而至的一句話,被人用無比真誠的表情說出來,令很少有機(jī)會聽到這種話題的顧惜朝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來回答。
      人性的涼薄,生存的殘酷在顧惜朝幼年時,就教會了他不會再去相信太過美好的誓言。
      仿若童話故事一般的生活,他曾經(jīng)嘗試著要給晚晴,卻在新婚的前一夜就變成為一場等價互換的交易。
      戚少商不會信口開河,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人那么想去相信。
      可是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不適合做夢。
      戚少商說的有關(guān)于權(quán)力和金錢的話已經(jīng)深深震撼了顧惜朝的心,他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走的路似乎會越來越深不可測,而他還有未做完的事,還有要去保護(hù)的人。
      于是,顧惜朝繼續(xù)淡淡地笑,淡淡地回答:“這,不算欲望…”
      “不,惜朝!這是我真實的欲望!”戚少商攬過顧惜朝的人,擁。骸岸椅液茇澬,要的是往后長久的日子,不僅有此時此刻!”
      低沉仿若喃語般的聲音隨著戚少商灼熱的吻,一個一個落在顧惜朝的耳后,肩側(cè),下額、頸窩。
      顧惜朝身上本就敞開的外套,在戚少商的動作里,不知不覺就掉落在了沙發(fā)邊的地上。
      拉開束緊的襯衣,戚少商的手伸進(jìn)去沿著懷中人的腰側(cè)往上撫摸。
      熾熱掌心帶著粗礫硬繭執(zhí)著地不肯放過手邊的每一處溫潤肌膚,合著戚少商在耳根頸窩處密集而揪心的吻,激起的陌生顫栗讓顧惜朝被酒精折磨著的大腦愈加昏暈。
      渾身上下開始發(fā)燙,用輕薄面料制成的襯衣幾乎都無法再穿在身上。
      顧惜朝用唯一還清醒著的神智終于在心里做了一個決定。
      他不會在今日此刻告訴戚少商所看到的秘密,他相信以戚少商的能力是不會允許被人繼續(xù)欺騙的,他擁有的世界就算做出扭轉(zhuǎn)乾坤的大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對自己來說,此刻的隱瞞不是背叛,而是要多些時間去做一件事。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會第一個告訴戚少商事情的詳細(xì)本末。
      力攬狂瀾他戚少商可以,顧惜朝,同樣可以!
      一旦下了決定,疲累的神經(jīng)就再也抵不住這種種令人崩潰的刺激,而瞬間令得顧惜朝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感到懷中的身體整個地軟了下來,戚少商一把摟緊顧惜朝,將人帶到沙發(fā)上躺下。
      幫顧惜朝系好衣扣,蓋上外衣,戚少商自己也在沙發(fā)旁邊坐下。
      輕輕撩開散在顧惜朝光潔前額上的幾根亂發(fā),戚少商低頭聽聞他沉穩(wěn)的呼吸聲,看著已經(jīng)閉上眼安靜睡了的人完全放松下來的臉部表情異常柔和,卻襯著密長眼睫下兩處暗青顏色更加明顯。
      剛才的舉動戚少商承認(rèn)自己有些情不自禁,可是他不是禽獸,折騰了這么久,或許只是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方法才能讓這個倔強(qiáng)的人什么都能不再去想,只是好好地睡一覺,在他這里安心、安穩(wěn)地睡一覺。
      看來那些親密的接觸還是必要的,顧惜朝終于睡著了。
      他有多少天沒有好好睡覺了?在這些天里,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緩緩后仰靠在沙發(fā)背上,戚少商亦疲憊地閉上眼睛,忍不住對這個人有了心疼的感覺。
      他的王國不隸屬任何國家、任何人,如果有人打算瞞著他用他和兄弟們的武器去走私軍火,發(fā)戰(zhàn)爭的橫財,那么他們的如意算盤永遠(yuǎn)別想打響,因為他是不會允許這些人成功的。
      他相信顧惜朝選擇今天不說原因一定有他的想法。
      無論他做出什么決定,就算顧惜朝什么也不說,戚少商也明白,所有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逼著自己到了必須要行動的時候了。

     。ㄊ

      寂靜的房間里,唯有輕微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戚少商猛地睜開眼睛,果然如預(yù)料般,身旁的位置早已空無一人。
      舉起雙手伸向空中,臂彎里仿佛還殘留著昨夜彼此擁抱的溫度。
      想起在昏暗的光線下,將顧惜朝放到床上去時都沒有驚醒他;想起那個人在自己的胸前睡得天塌不驚的安心樣子,戚少商就忍不住微笑,只是淡然的笑容也隱藏不住絲絲的無奈。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顧惜朝留在自己的王國里,不為別的,只為他的平安?墒,戚少商知道這個愿望絕對沒有實現(xiàn)的一天。
      他無法說服自己就這樣自私地去留住顧惜朝,像是要折斷那個人高飛的羽翼。
      似鷹般驕傲的顧惜朝,也不會允許他自己就這樣留在黑暗的山腹中茍且終老。
      他與顧惜朝的世界永遠(yuǎn)是交叉糾纏著的,任何一個人跨過不該逾越的那條界線,彼此也許再也沒有相見的可能。
      就像很多時候,言語并不能夠完全地表達(dá)出人心底真正的想法一樣。
      所以,他們誰都沒有向?qū)Ψ匠兄Z過什么,卻異常清晰地明白自己要去為對方做什么。
      一旦選擇了要走的路,兩個人就是一樣的,一樣都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處于這種曖昧不清的局勢里,他和顧惜朝還是深信,一個人有時僅有信念,沒有結(jié)果,只要去做了人生亦會無憾。
      低頭看了看手表上顯示的時間,戚少商深吸口氣。
      起床,走出臥室,輕手帶上門。
      屬于他的命運(yùn)即將開始,而顧惜朝似乎早已經(jīng)走上了他決定往前行的道路,沒有一絲猶豫,沒有再次回頭。
      他們倆人已經(jīng)注定要在各自的世界里,從心理到行動上都準(zhǔn)備好去迎接最后的戰(zhàn)爭。
      門外,傳來兩下叩門聲。
      戚少商靜下浮動的心思,答應(yīng)著讓門外的人進(jìn)來。
      阮明正推門而進(jìn),身后跟著穆鳩平。
      “老八,你先在沙發(fā)上坐,我和老三說點事!
      戚少商見穆鳩平依言落座,才向阮明正使了個眼色,阮明正立刻跟隨著他走到遠(yuǎn)離沙發(fā)的壁爐旁邊。
      從壁爐里取了火點燃手中的煙,戚少商背對著阮明正問:“第四批貨還有多少沒有完成?”
      “大概還有兩個相對簡單的品種,一百件左右!
      “全部完成需要多少時間?兩周?三周?還是一個月?”
      阮明正沉思了片刻,準(zhǔn)確地回答:“三周!”
      “很好!我給你三周的時間,必須完成它們。然后…”戚少商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阮明正,用低沉的嗓音開始說出心中早已擬好的計劃:“等貨一運(yùn)出這里,你就和其它兄弟們一起,把制造系統(tǒng)完全拆毀。可以再利用的從密道運(yùn)走,不能用的就棄在這山里吧!”
      “大當(dāng)家,你想干什么?” 阮明正吃驚地問。
      “老三,難道你認(rèn)為別人都是傻子嗎?這批槍支彈藥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瑕疵,然而你也看到它們在關(guān)鍵部位上的故意設(shè)計錯誤。一旦被人啟用,誰都會知道自己上當(dāng)受騙了。”戚少商笑了笑,繼續(xù)說:“結(jié)果會是什么不用我再說了吧,所以,我要撤空這里!”
      “可是…大當(dāng)家,這里有你半生的心血!你就這樣放下了?”
      阮明正聽懂了戚少商的話,在此刻也終于明白了當(dāng)初戚少商為什么要改動設(shè)計圖的深意,只是,在心中,她仍然無法摸清楚戚少商真實的想法。
      戚少商明白阮明正的聰明,如果不和她說清楚事情的由來,這個老三只怕是不會輕易答應(yīng)為他做事,于是,戚少商說:“還記得那次山里針對顧惜朝的暗殺嗎?他的身后一直有人盯著。一旦事情敗露,這里就不再安全,大家也都會死!所以,撤離是我唱給他們看的一出空城計!”
      戚少商拍了拍阮明正的肩:“不要想太多,這里不是我們的全部!你比我能說,找個時間去和老八他們說說這件事。”
      “大當(dāng)家,你真的想好了?”
      戚少商點了點頭,眼中有著決然的神情。
      “那么,顧惜朝呢?他就會接受大當(dāng)家暗地里的幫助?”
      戚少商沒料到阮明正會忽然提到顧惜朝,還是如此一針見血的問題。
      手中的煙即將燃盡。
      把煙蒂摁熄在煙缸里,戚少商緩緩地開口:“老三,不瞞你,我也不知道惜朝究竟會不會接受。也許會,也許不會?墒俏疫是必須去做,并且已經(jīng)開始沒有退路。”
      “為什么不讓兄弟們幫你?”
      “因為惜朝在的地方太危險,必要的時候,我還會選擇出去幫他!我不能讓你們和我一起冒險!”
      想到戚少商有可能孤身在這個混亂不明的國家身處危險之中,阮明正著急地勸說著:“大當(dāng)家,你太小看我們兄弟了。而且這是你一手建立起來的王國,真的就打算這樣放手?你不覺得…”
      “老三!”戚少商抬手止住阮明正還想繼續(xù)說下去的話,深深嘆息了一聲,說道:“紅袍,這里離了我還有你們?墒撬挥形!”
      阮明正愣愣地呆了幾秒鐘,這短短的一句話已經(jīng)告訴了她戚少商心底太多的秘密。
      “我明白了!馬上去辦!
      阮明正離開壁爐邊,轉(zhuǎn)身往對面的沙發(fā)那里走了幾步,待要叫上穆鳩平一起離開時,正好看到他彎著腰,在往沙發(fā)底下張望著什么。
      “老八,你在干嗎?”阮明正沒啥好臉色地問。
      “沒,沒什么!” 穆鳩平似乎是嚇了一跳,連忙直起身把手藏到身后,向阮明正笑:“紅袍姐,你和大當(dāng)家講完了?”
      “嗯!”阮明正心不在焉地回答,想到接下來他們必須要去做的事情,神情黯然。
      “大當(dāng)家要我們做什么?”穆鳩平看了半天阮明正的臉色,小心地問。
      阮明正回頭,望著戚少商的背影消失在臥室的門內(nèi),知道事情或許已經(jīng)沒有了回旋的余地。
      轉(zhuǎn)身垂下眼簾,也沒有回答穆鳩平的問題,阮明正拉上他就想退出戚少商的房間。
      穆鳩平跟著小跑幾步,把手中的東西迅速地放進(jìn)褲袋里,死死拽住。心還在狂跳:千萬不要被紅袍姐發(fā)現(xiàn)了!

     。ㄊ撸

      “紅袍姐!你臉色不太好,到底怎么啦?”一路上,穆鳩平邊走邊不停地看著沉默不語的阮明正。
      阮明正突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吩咐穆鳩平:“老八,我們要盡快出貨!”
      “這個我知道,不是已經(jīng)在趕了嗎!”
      “還有…”阮明正停頓了一下,像是要鼓起全部的勇氣繼續(xù)說:“等這批貨完成之后,和兄弟們一起拆了制造系統(tǒng),把這里全部拆毀撤空!”
      穆鳩平聽了猛地一驚,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于是趕緊問:“紅袍姐,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們要把制造系統(tǒng)完全拆毀!
      “為什么?!”穆鳩平大聲地問。
      “因為,我們要離開這里了!”阮明正輕聲嘆息,不忍心看到穆鳩平震驚的樣子,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前走。
      “為什么?!”穆鳩平再一次問了相同的問題,他不明白戚少商為什么突然會有這么個想法。
      上前一步擋住了阮明正往前走的腳步,穆鳩平說:“大當(dāng)家不要這里了?紅袍姐!這是我們的家。!”
      “別嚷!小聲一點!” 阮明正只能對著穆鳩平無奈地笑:“這里將不再安全,大當(dāng)家讓我們撤,永遠(yuǎn)離開不再回來!”
      “我%¥#*&…”穆鳩平一陣狂罵,末了恨恨地自言自語:“我就知道搭上那個顧惜朝沒有好事!”
      阮明正皺起了眉說:“老八,你瞎猜什么呢?別激動!”
      “我就激動了!” 穆鳩平揚(yáng)起頭,憤怒地說:“從大當(dāng)家答應(yīng)為他和他那個什么狗屁政府制造武器開始,就沒安生過!他還把我們的大當(dāng)家困在了這座山里,NND!”
      阮明正靜靜地看著穆鳩平忿忿不平地叫嚷,嘴角無奈的笑意默默隱去。
      老八,也許你永遠(yuǎn)都不會懂。
      他們兩個人從來沒有誰困得住誰,要的只是心甘情愿,無怨無悔!
      可惜穆鳩平并不能真正理解阮明正心中所想的,他的手還藏在褲袋里,死死揪住剛才被自己私藏下來的冰冷堅硬的東西,胸口似有一把無名之火在熊熊地燃起,而心中卻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計劃在悄然成型。
      籠罩在G國上空的云層厚重壓抑,夜靜得令人窒息。
      偶爾,從窗外傳來纖弱的槍響,幾聲遙遠(yuǎn)的號角,一切又恢復(fù)死寂。
      深沉的夜幕湮沒了四下的亮光,原本稀疏的星辰越發(fā)黯淡,與慘白的月光融為一體。
      就在幾天前,新政府忽然改變其高調(diào)的姿態(tài),在民眾的期待中漸漸隱退收山。緊跟著,當(dāng)局政府亦即刻宣告了國家內(nèi)戰(zhàn)的停止。
      不明就里的民眾,為了這場原本一觸即發(fā)的內(nèi)訌終于停歇而歡欣雀躍,卻不知道,真正的實權(quán)者侵外的腳步,因為即將擁有新政府提供的新式軍火開始越走越遠(yuǎn),野心亦是越來越大。
      顧惜朝躺在床上,閉著眼無法入睡。
      今夜,晚晴回到老屋參加親戚的聚會,暫時不會回來。寂靜的深夜,正好讓他沉下心思,想一想往下走的路。
      窗外的月色蒼白,就像這東歐冬季的風(fēng),清冷冰涼。
      又即將進(jìn)入最冷的季節(jié),漫天的鵝毛大雪不知道能不能夠掩蓋人心的險惡。
      頭,有點微微疼痛。
      以一個人的力量想要去抗衡這個政府,難道真的只是幻想?
      伸手撫摸抽疼著的太陽穴,顧惜朝正想按住輕揉,忽然,一下輕微的響聲傳入他的耳際。
      那聲響令自己太熟悉,是沙鷹上膛的聲音!
      所以,當(dāng)帶著消音器的槍聲在寂靜的房中驀然響起,偷襲的人向他的床上射出第一顆子彈的時候,顧惜朝已經(jīng)翻身滾下了床,并且借著淡淡的月光躲避著來人。
      枕頭中央被射穿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冒起一縷細(xì)細(xì)的煙。
      紅外追蹤器的一點鮮艷射線死死咬住顧惜朝躲藏閃避的身影,接二連三的五發(fā)子彈都深深嵌入了家具和墻壁里。
      顧惜朝清楚這把由戚少商親自改裝過的沙鷹的威力,于是,他一直盡量避開和偷襲他的人正面沖突,而是仔細(xì)地數(shù)著來人打出的子彈數(shù)目,默默地等待著反擊的機(jī)會。
      六記槍響之后,房間里突然就靜了下來。
      在靠墻放置著的柜子后面,顧惜朝小心而緩慢地露出一側(cè)肩膀,轉(zhuǎn)過頭去看整個房間。
      黑暗中,對面衣柜的鏡子里映出一個人影。臉隱藏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他應(yīng)該還有最后一發(fā)子彈!
      顧惜朝牽起嘴角笑,他一定沒有猜錯,那人手中的這把槍,就是他的沙鷹。
      而他的沙鷹只有他最了解,可以裝滿九發(fā)快搶彈的彈匣,顧惜朝一項來就只留七發(fā)。
      摸出腰間配置著的特種兵匕首,顧惜朝準(zhǔn)備誘敵。一晃而過的銀亮光線果然逼出了那人向他射來最后一顆子彈。
      在槍聲響起的同時,顧惜朝已經(jīng)猛地竄出,向來人撲了上去。
      那人一怔,沒想到顧惜朝會在子彈沒有打完的情況下出現(xiàn),還想繼續(xù)抬槍射擊,無奈槍里已經(jīng)沒有了子彈。
      等到他回過神,想拋下槍抵擋的時侯,顧惜朝已經(jīng)用極快的速度沖了上來,一只手屈肘死命頂住他的咽喉,一只手握著匕首就一刀刺了下去,在那人的上臂處深深地刺了下去。
      兩個人都跌倒在地上,來人悶哼一聲,即刻一把推開顧惜朝。
      也許是偷襲者人高馬大,也許是人在危險的時候容易被激發(fā)出內(nèi)在的潛能。
      顧惜朝只是感到一股強(qiáng)大的蠻力把他當(dāng)胸推開,匕首從那人的血肉里被死命抽離,濺開無數(shù)的血點,沾上了他的臉。
      捂著傷口,偷襲者翻過窗臺,迅速地消失在了屋外漆黑的月夜之中。
      直到此刻,顧惜朝才感覺到自己的肩窩有一點火燒般的疼痛。
      撕開衣領(lǐng),查看傷口。幸好只是被彈片擦過,沒有彈頭嵌入血肉里。
      開燈,房間里一片凌亂。
      顧惜朝挖出墻上殘留下的彈頭,仔細(xì)看,果然是自己那把沙鷹里配置的快槍彈。
      抹去臉上已經(jīng)凝結(jié)的血點,顧惜朝想起那個夜晚,有點迷亂。
      那晚,不,應(yīng)該是第二天的清晨,等他從戚少商那里回到自己的住處時,才發(fā)現(xiàn)內(nèi)袋里的沙鷹不見了。
      他有想過可能是外套掉下去時落在了沙發(fā)邊的地上,也可能是戚少商將衣服蓋在他身上時無意之中掉落的。
      只有一點顧惜朝可以確定,自己的沙鷹一定落在了戚少商的房間里。
      那么,剛才那個偷襲的人,為什么會有他的沙鷹?
      他和戚少商會是什么關(guān)系?
     。ㄊ耍

      天快亮了,戚少商關(guān)上門,走在去阮明正房間的路上。
      一路走去,有著明亮燈光的鋼鐵叢林和昏暗的甬道交替出現(xiàn),一明一暗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或許有些事情他想的有些理所當(dāng)然,亦或許有些事情他應(yīng)該和阮明正再一次確認(rèn)究竟應(yīng)該如何去施行。
      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戚少商不知道聰慧的老三是怎么樣把這一件難以說清楚原因的事情告訴其他兄弟們的,他已經(jīng)做好了被他們質(zhì)問的準(zhǔn)備。
      可是這幾天,他的周圍卻安靜地出奇,沒有一個人來單獨問過他撤離的真正原因。
      在細(xì)細(xì)想了一天之后,戚少商還是覺得這么一件關(guān)系到基地存亡的大事,是有必要由自己親自去說才比較妥當(dāng)。
      因為,兄弟們的脾氣他一清二楚,雖說不魯莽,卻也是一個個血性的漢子。
      平時,阮明正仗著她優(yōu)秀的頭腦也許可以暫時壓制住一些事態(tài)的變化,可是到了緊要關(guān)頭,他們還是只愿意聽他這個大當(dāng)家一個人的。
      有時候,只要他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兄弟們就會了然于心。
      想到這里,戚少商忽然之間,感到一絲愧疚。
      人生有太多的選擇。
      在這個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fā)生的國家里,無法預(yù)料人的不同選擇會帶來什么樣不同的后果。
      他戚少商,已經(jīng)做過太多次的決定。而唯有這一次,異常痛苦,猶豫不決。心中始終覺得對這些無怨無悔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深感有愧!
      今天他所做的決定,姑且不論對錯,都不可否認(rèn)存有他自己的一點私心。
      他沒有帶著他的兄弟們一起痛迎敵人,而是選擇讓他們避開可能一腳陷進(jìn)去就再也拔不出腿來的泥沼另尋出路。
      這樣的做法,也許是讓他的兄弟們最沒有危險的做法,卻也不可否認(rèn),這么做,同時也是讓他能夠安心地去幫助那個身處險境之中的人的最好做法。
      萬事有因才有果。
      戚少商清楚地知道他已經(jīng)種下了因,在等待結(jié)果的這一條道上自己就再也沒有了退路能走,可是他從來沒有一絲后悔。
      這樣一路走一路思慮,很快的,戚少商就到了阮明正的房間門口。
      正要敲門,卻見房門虛掩著,剛想抬手推開房門,戚少商突然聽到從屋里傳來一聲悶哼。
      像是受了傷的人被硬壓住傷口后從喉間發(fā)出來的忍痛呻吟。發(fā)出聲音的人似乎是不想被別人聽到自己的痛呼,死死把聲音壓抑在了喉嚨里,才有了這么一記模糊的聲響。
      戚少商停住腳步,手上推門的動作亦遲疑了片刻。
      為什么這個聲音像是老八發(fā)出來的?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心中不免起了懷疑。
      然而,不容戚少商再想,阮明正的說話聲隨后就從屋里輕聲響起:“忍著點!被這種匕首刺中又硬拔出來,創(chuàng)口會很大!”
      “紅袍姐,我頭有點暈…” 穆鳩平回答得有氣無力。
      “活該。∈а^多了吧?受傷以后也不會簡單包扎一下,就讓血這么一直流啊!再說了,誰讓你去干這件蠢事的!”
      “我氣不過。!”
      “半夜里回來還藏著掖著,你瞞得住我嗎?坐好,給你消毒!”
      似乎是阮明正手上用了一些力氣,穆鳩平又呲牙咧嘴地悶聲痛呼了幾下。
      “這幾天別碰水!”
      “我知道了。紅袍姐!那個…” 穆鳩平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惹怒了阮明正,只聽到阮明正沒好氣地問:“還有什么?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那個,這件事你不會告訴大當(dāng)家吧?”
      “為什么不告訴?等天亮了我就去說!”
      “。。〖t袍姐不要!” 穆鳩平慘呼一聲,又即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出的聲音似乎是太響了,于是把尾音硬壓了下去,繼續(xù)放低音量,悄聲哀求道:“紅袍姐,我求求你千萬別說。那個顧惜朝很厲害,我根本傷不了他半分!”
      聽到這里,戚少商已經(jīng)不用再去聽阮明正的回答了,穆鳩平嘴里的那個名字,已經(jīng)讓他的一顆心急促地跳動起來。
      他一直是知道老八的莽撞和沖動的,只是他沒有料到,竟然會是穆鳩平和顧惜朝有了交集。
      伸手推開門,戚少商走了進(jìn)去,他必須要把事情問清楚。
      屋里的阮明正正好拿著潔白的紗布想幫穆鳩平包扎傷口,兩個人見到戚少商突然進(jìn)來都嚇了一跳。
      特別是老八,在看到進(jìn)來的是戚少商之后,即刻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張臉嚇得發(fā)白。
      阮明正放下紗布,在剛開始的一驚之后馬上恢復(fù)了平常的樣子。
      可是,當(dāng)她看見進(jìn)門后就一言不發(fā),只管滿臉嚴(yán)肅地盯著穆鳩平看的戚少商的表情,阮明正的心還是不免提到了嗓子眼。
      她能看出那種樣子是戚少商即將發(fā)怒的前兆!
      他的大當(dāng)家正把他真正的怒火埋藏在胸口,隨時可能一觸即發(fā)。
      阮明正試著開口:“大當(dāng)家…”還沒等她的話說完,戚少商很迅速地把目光從穆鳩平身上移開,向阮明正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什么都不要幫著穆鳩平解釋。
      戚少商回頭,繼續(xù)望著穆鳩平,沉聲問:“老八,你干了什么?”
      “大當(dāng)家…我…我沒干什么…” 穆鳩平支支吾吾的回答更加確定了戚少商的猜想。
      走近一步,看到站立著的穆鳩平身側(cè)脫下的衣袖幾乎被血染紅,留下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暗褐顏色。
      戚少商的目光一路往上,終于落到他上臂處還來不及包扎的傷口。
      深深的創(chuàng)口被仔仔細(xì)細(xì)地消了毒,一部分翻開的皮肉已經(jīng)凝成暗色的血痂。
      傷痕上那些奇怪的曲度,戚少商曾經(jīng)在屬于一個人的匕首上看到過一模一樣的。這是為像顧惜朝這樣隸屬特種兵部隊的人專門配置的匕首,帶有暗鉤,能夠最大限度地襲擊到敵人,給予最大的痛擊,好讓對方暫時沒有回?fù)舻哪芰Α?br>  毫無疑問,一直跟著自己在這山腹之中的穆鳩平,是沒有機(jī)會認(rèn)識到擁有這種特制防身武器的人才對。
      聯(lián)系剛才聽到的對話,戚少商的心里一陣抽痛,發(fā)出的聲音亦就愈加低沉:“老八,你怎么受的傷?”
      穆鳩平左右忽閃著眼光,不停地向阮明正求救。
      阮明正無奈,剛想開口,戚少商嚴(yán)厲制止的眼神已經(jīng)再次襲來。
      “老八,你說!”這一聲問話,戚少商提高了音量。
      穆鳩平嘆口氣,知道今天他必須要把事情說出來,不然,看戚少商的樣子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了。橫豎要死,就死得痛快一點。
      雖然已經(jīng)猜到了幾分,不過戚少商在聽穆鳩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起整件事情的時候,特別是當(dāng)他拿到穆鳩平交給他的那把沙鷹,當(dāng)熟悉的觸感再次握于掌心之后,他的一顆心終于還是忍不住沉了下去。

     。ㄊ牛

      等到穆鳩平把事情經(jīng)過說完,房間里唯有響著三個人輕重不一的呼吸聲。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一片可以逼得人發(fā)瘋的寂靜。
      似乎是過了許久,只熬得穆鳩平額頭上的冷汗一顆顆往下淌落,戚少商終于開口問道:“老八,這把沙鷹,你從哪里得到的?”
      “大當(dāng)家房間里的沙發(fā)下面!
      “你知道這槍是誰的嗎?”戚少商繼續(xù)問。
      “是顧…惜朝的吧!那天他應(yīng)該來過…”穆鳩平聽著戚少商的問題,忽然之間不敢肯定。
      “是!是顧惜朝的!逼萆偕厅c頭,再問:“那么,你知道是誰改裝了它?”
      見穆鳩平愣愣地?fù)u頭,戚少商沉下聲音,緩緩地吐出兩個字:“是我!”
      穆鳩平大驚,怪不得這把老槍用起來如此得輕盈,射點準(zhǔn)確,制動迅速,原來是被大當(dāng)家親自改裝過的。
      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戚少商要去改裝一把老舊的槍?
      換作是他,寧可新制一把,也不愿意將時間浪費(fèi)在這種勞心勞力、甚至可能毫無結(jié)果的事情上。
      見到穆鳩平不甚了解的樣子,戚少商低頭看了看靜靜呆在自己手中的沙鷹,輕嘆:“你知道我把它送給顧惜朝是為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讓你如此恨,甚至不惜去殺人?”
      戚少商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卻十分清晰,語氣平靜得近乎聽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只有站立在一旁,始終沒有再出聲的阮明正知道,隱藏在這份平靜之下的暗潮正在不動神色地激蕩涌動。
      “我沒想殺他,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xùn)!”穆鳩平無可否認(rèn),只能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教訓(xùn)人需要用到槍嗎?”戚少商的眼色變了,猛然收縮的瞳孔,顏色愈加深暗。
      “大當(dāng)家,我承認(rèn)我做事是沖動了點!可是你看看,自從你答應(yīng)了顧惜朝以后都做了些什么?我恨他!我就是恨不得殺了他!”
      穆鳩平終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恨,即使這份恨意發(fā)生得很荒謬。
      憑什么區(qū)區(qū)一個顧惜朝就可以讓他們的大當(dāng)家輕易舍去半生基業(yè),讓他們兄弟被迫落荒而逃似地離開自己的家。
      直到此刻,戚少商才知道穆鳩平對顧惜朝的不滿竟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程度。
      他是沒有對兄弟們說起過他與顧惜朝之間發(fā)生的事,他也一直知道穆鳩平有著大起大落的個性,可是,再怎么樣,戚少商也沒有想過自己的兄弟會在暗地里去殺人。
      現(xiàn)在,穆鳩平的話語里雖然沒有多說什么,卻至少讓他明白了一點。
      老八是為了他才去殺人的。
      握緊手中的沙鷹,仿佛可以觸摸得到那個人始終偏涼的手心溫度。
      當(dāng)日,改裝這把沙鷹的心情歷歷在目,戚少商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親手改裝的武器會去傷害他的所愛。
      他明明是想用它來保護(hù)那個人的,就像他曾經(jīng)在贈槍時,對顧惜朝說的那份單純的愿望:
      “只是想要你擁有一把我制造的沙鷹,讓它可以隨時保護(hù)這顆心的主人,僅此而已!”
      然而現(xiàn)在,他連這份僅此而已都差點辦不到!
      死死捏緊這把熟悉的槍,不顧冰涼透骨的金屬邊沿刺痛了掌心,戚少商閉上眼,強(qiáng)壓下心口的撼動,對穆鳩平說:“顧惜朝如果真的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你可以向他挑戰(zhàn),大當(dāng)家不會說半句阻攔的話!可是……”戚少商頓了頓,接著說:“要挑戰(zhàn)就堂堂正正的來!什么時候我戚少商的兄弟也學(xué)會暗殺了?!”
      說完這一句,戚少商轉(zhuǎn)過身向房門口走去,然后又回頭說道:“老八,不要怪我沒提醒你,這樣的事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好好養(yǎng)傷吧!”
      離開,戚少商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身后傳來阮明正追上來的腳步聲。
      “大當(dāng)家!老八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聽他說,一共只有七發(fā)子彈,一發(fā)也沒有傷到顧惜朝!”阮明正急急地替穆鳩平開脫。
      戚少商停住了腳步,知道阮明正的意思。
      自嘲地笑了笑,戚少商說:“紅袍!我沒有怪他!是我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和兄弟們說清楚。老八那么沖動,我應(yīng)該料想得到會有今天的意外!”
      “大當(dāng)家…”阮明正動了動口,卻一時語塞。
      因為她看到站立在她面前的戚少商,腦海中忽然就浮現(xiàn)出來一句話:一個人真正難過時的哭是沒有聲音的。
      她的大當(dāng)家此刻臉上的表情,就像那種深沉的痛。
      戚少商向正前方、有著炫目燈光的空間望去。
      那里高高聳立的制造系統(tǒng)日以繼夜地生產(chǎn)著冰冷無情的槍械彈藥,可是人的心并不是鋼鐵,不會像它們一樣冰冷無情。
      “老三,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手中握著的東西有多大的威力,會引來多少人的窺視和搶奪。更危險的事情我們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可是,這一次我不再想呈一時的匹夫之勇,讓跟著我的你們涉險。”
      戚少商不露痕跡地嘆了口氣,面對著阮明正說:“我不否認(rèn)我有私心?墒沁@個決定我已經(jīng)考慮了很久,深思熟慮。保持中立無關(guān)膽量,現(xiàn)在看似逃避,將來回過頭來看也許不是這樣。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不后悔,現(xiàn)在也沒有時間讓我后悔,我們只能往前走。兄弟們那里我會去說,你做好你該做的就行!”
      “大當(dāng)家,我明白!給老八和兄弟們一些時間,我想,他們會想清楚事情的厲害關(guān)系!
      戚少商點頭:“明天就可以出貨了。這批軍火一旦裝箱運(yùn)離,你們馬上動手,以最快的速度撤空這里。我不會過問經(jīng)過,只要好的結(jié)果!”
      “大當(dāng)家放心,我會辦好的!”阮明正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阻止不了戚少商的決定,實際上,她也不知道還可以說什么,還應(yīng)該說什么!
      因為,她明白戚少商所說的一切,她知道這個決定,要讓一直生活在邊緣地帶,習(xí)慣了出生入死的兄弟們接受會有多難。
      看著阮明正慢慢隱入昏暗光線中的背影,戚少商閉上眼,仰起頭,他需要讓頭腦從剛才的混亂之中冷靜下來。
      明天,顧惜朝會來吧?
      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滿滿一顆心里,都在叫嚷著希望見到顧惜朝,希望親眼看到那個人始終清明的眼神,希望擁住那個人削瘦卻永遠(yuǎn)挺拔的身體。

     。ǘ

      顧惜朝拍了拍最后一個裝滿步槍的板箱,用眼神向身邊的人示意可以運(yùn)離,這才轉(zhuǎn)過身,面對斜倚在不遠(yuǎn)處的戚少商。
      一望之下,視線正好撞上戚少商牢牢看著他的目光。
      那道專注的目光,從他踏入這里開始,一直不離不棄地跟隨著自己忙綠的背影,直到最后一個板箱離開。
      目光的主人叼著煙、背靠在甬道進(jìn)口處的半壁石墻上。
      面前是明亮的燈光,身后是幽深的黑暗,令顧惜朝忽然之間有一種錯覺,戚少商沉默的樣子像是罩了一層霧,虛虛實實,看不真切。
      見到顧惜朝像是忙完了,終于轉(zhuǎn)過頭回望自己,戚少商站直身體,笑了笑。
      捏住煙再次深吸了一口,在裊裊而起的煙霧中摁熄了閃爍的火星,向顧惜朝走近。
      “惜朝,喝咖啡!”一句邀約,不容人拒絕。
      等到顧惜朝走進(jìn)房間,在舒適的沙發(fā)上坐下時,才發(fā)現(xiàn)吧臺上的咖啡機(jī)里濃黑的液體早已經(jīng)冒著香醇的熱氣在等待著他。
      戚少商端著一杯曼特寧遞給顧惜朝,笑著問:“要不要加點GORDON'S-GIN?”
      顧惜朝聽了,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晚,就是在這個房間里,在彌漫著濃郁咖啡香和醇厚酒味里的那份悸動。
      然而,似乎只是隔了沒幾天,那種不一樣的心情已經(jīng)感覺很不真實,亦或很遙遠(yuǎn)。
      “不用,今天我想清醒點!”
      清冷的聲音在氤氳的香味中飄散,熟悉,亦陌生。
      沉默的空氣開始在兩人之間流動,仿佛只有手中咖啡獨特而令他們都感覺安心的馥郁味道,在整個空間肆意蔓延,然后悄無聲息地攀住人心中的血脈,死死揪著,不肯放松一絲一毫。
      戚少商不想去深究這異樣的沉默究竟代表著什么,所以決定由自己先開口。
      放下杯子,深深吸氣,戚少商輕嘆道:“你,有沒有受傷?”
      顧惜朝聽聞,停住正在喝咖啡的動作,抬眼挑眉:“你希望呢?”
      這句反問挑釁意味很濃,被莫名挑起的不悅情緒讓戚少商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么話!我能有什么希望?!在我改裝沙鷹的時候,已經(jīng)和你說得很明白了!
      “你是說得很明白。如果我有意追究,可以直接來向你要人!沙鷹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它現(xiàn)在就在你的手上吧?”
      顧惜朝心中忿忿,暗罵自己居然也會這么不小心。
      果然戚少商是知道有人暗殺他這件事的,果然在那晚,自己把沙鷹掉落在了他的房間里。
      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那個暗殺他的人不僅可以靠近戚少商,還能夠進(jìn)入戚少商的房間,能夠自由出入這里。
      正因為清楚他和戚少商的約定,所以才會有所記恨,才會蠢到用顧惜朝的槍、用戚少商親自改裝過的優(yōu)秀槍械來暗殺他。
      這么蠢的人一定不可能是戚少商,卻一定是戚少商的兄弟。因為享有這種特權(quán)的人,除了他的那些兄弟還會是誰!
      現(xiàn)在聽戚少商的意思,居然想在這里把話說開,顧惜朝冷哼了一聲,繼續(xù)說道:
      “可以把槍還我了嗎?我需要它!”
      顧惜朝眼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冷的視線讓戚少商明白,顧惜朝應(yīng)該已經(jīng)想到可能是誰去暗殺他了。
      旁邊角幾上,杯子里面滿滿的咖啡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早已消失了往上滿溢的熱氣。
      戚少商取出被自己好好保管著的沙鷹,遞給顧惜朝。
      看著他接過去,用手指沿著槍的輪廓,像是漫不經(jīng)心,又像是珍愛萬分般細(xì)細(xì)撫摸。
      凝視垂下眼睫顧自撫著槍,沒有說話的顧惜朝,戚少商再也氣不起來。
      把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將顧惜朝的手連帶冰冷的沙鷹一起緊緊握住。
      “惜朝,我不想說抱歉,我也不想對你有任何隱瞞!因為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所以,多說無益!”
      聽戚少商這么幾句坦坦蕩蕩的話,顧惜朝好像是笑了。
      “大當(dāng)家。克麄兪沁@樣叫你的吧!我用約定困住你在這山里,他們恨我也不奇怪!只是……”顧惜朝抬眼,眼中的光亮明晰驚人,嘴角牽起一絲傲然的笑:“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用慣我的沙鷹,你的兄弟小看我了。下一次,就不會這樣手下留情!”
      戚少商握著顧惜朝的手收緊了一些,說:“你對自己也是這樣?從不手下留情?”
      顧惜朝略揚(yáng)起清朗的眉,問:“戚少商,你什么意思?”
      “讓我?guī)湍!?br>  顧惜朝失笑:“你的兄弟都恨不得殺了我,難道你幫我的還少嗎?”
      “不是用我的武器!”
      顧惜朝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等待戚少商接下去的話,他有一種預(yù)感,仿似過了今夜,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秘密。
      “惜朝,我手中握著的東西不免沾血骯臟,所以,這一次,我只想以我個人的力量幫你!”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你舍得下你的王國?”
      “我已經(jīng)舍下了!”戚少商笑笑:“不然你以為為什么老八要記恨你?幾天之后,這里將變成一個空殼,任何東西都不會留下!”
      戚少商看似波瀾不驚的兩句話,卻讓顧惜朝著實吃驚不小,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可以想象得到戚少商做出這個決定會引起怎樣的撼天潮涌,如果換成自己,會不會也有這份勇氣去真正實現(xiàn)它。
      “還有最新制造的這批武器!睕]來得及讓顧惜朝仔細(xì)思索,戚少商又說。
      “這批武器怎么?”
      “我在它們上面動了手腳。惜朝,你要當(dāng)心,一旦被他們發(fā)現(xiàn),會很危險!”
      “危險?我從來就不怕危險!”顧惜朝淡淡地笑,像是聽到了一句非常經(jīng)典的笑話。
      “可是我怕!”戚少商伸出手,想去捕捉住這個一閃既逝的笑容,手指卻不經(jīng)意輕輕觸到了顧惜朝的唇。
      顧惜朝,改動這些武器只是下下策,因為對你來說實在太過危險!
      你是政府與我聯(lián)系的唯一人選,一旦事情敗露,那些當(dāng)權(quán)者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
      可是唯有如此,我才能以我和兄弟們單薄的力量與整個政府對抗,真正去阻止些什么。
      這些話,戚少商放在心里沒有說出口,他知道顧惜朝一定會明白。
      而在今夜,他只是想告訴他:
      人生最重要的不一定都是放下,也可能和不放下有關(guān)。
      戚少商什么都可以放下,可是唯有顧惜朝,他不想放下!

     。ǘ唬

      唇上輕撫的手指,把戚少商沒有說出口的話,明明白白地用動作告訴了顧惜朝。
      顧惜朝懂,所以他沒有避開戚少商這樣親昵的觸碰,而是任由溫?zé)岬氖种溉艏慈綦x地在自己唇角肆虐。
      轉(zhuǎn)過頭來面對著戚少商,目光交纏在一起,緩緩接近。
      直到能夠感覺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兩個人還是沒有絲毫想離開對方的意思。
      “惜朝,我知道你心里藏了太多事!你不愿說,好,我就不問?墒遣粏柌⒉槐硎疚也粨(dān)心!
      戚少商笑笑,繼續(xù)低聲地說:“其實,我也藏了許多事情。不過,今晚我把它們都說出來了。你,是還有懷疑嗎?”
      戚少商眼中那一份不避不閃的堅定,讓顧惜朝忽然之間心思涌動。
      他幾乎已經(jīng)可以感覺得到自己的預(yù)感仿佛就要成真,因為,他正在猶豫,是否要放棄某些掙扎,向戚少商說出自己心里一直埋藏著的問題。
      看到顧惜朝若有所思的樣子,戚少商強(qiáng)調(diào):“惜朝,不要懷疑我,任何時候都不要有這個想法。我說過,我不是你的敵人!”
      “我沒有懷疑!”顧惜朝終于開口:“如果沒看錯,你一直想讓你的王國保持中立的態(tài)度?”
      戚少商點頭:“是的,一直都在這么努力!
      顧惜朝再問:“制造軍火的人有權(quán)力保持中立?!摸過這些武器的雙手有可能不沾染鮮血?”
      顧惜朝的問題太尖銳,不過此時的戚少商不害怕回答任何問題。
      “惜朝,我知道這一切不太可能,不過以武力征服別人從來不是我的夢想!
      “那么,我現(xiàn)在告訴你,從你這里運(yùn)出去的東西已經(jīng)失去了保護(hù)民眾的初衷!
      “我知道。”
      “它們正在變成真正的殺人工具!
      “我知道。”
      “你既然都TM的知道,為什么還在這里?”
      這個問題戚少商沒有立刻回答,卻笑了。
      到了這一刻,他可以笑,因為除了面前這個人,還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
      “惜朝,換我問你!
      “你知道你所追隨的強(qiáng)大政府已經(jīng)偏離了它承諾給百姓的誓約。它不再強(qiáng)大,甚至已經(jīng)有些卑微?”
      “我知道!逼萆偕桃会樢娧膯栴}和自己無可辯駁的回答讓顧惜朝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戚少商看見,一時不忍,不過他還是選擇繼續(xù)問。
      今夜,既然已經(jīng)決定把一切能說不能說的秘密對彼此坦陳,就沒有了反悔的余地。
      現(xiàn)在的他們,可以心存疑問,可以相互質(zhì)問,卻唯獨沒有反悔的余地。
      所以,戚少商繼續(xù)問:“他們妄想用這些軍火發(fā)戰(zhàn)爭財,謀求私利?這個你也知道?”
      “我知道。”
      “那么,你還知不知道,你的政府已經(jīng)和當(dāng)局聯(lián)手,加快了侵略他國的腳步?”
      “我知道!
      “你既然也TM的都知道,為什么還要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為他們賣命?”
      見顧惜朝沉默不語,臉色卻不太好,戚少商知道自己的話,說的還是太重了。
      戚少商輕嘆:“惜朝!我們都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你可以選擇你的做法,我也可以選擇放下一切幫你!”
      顧惜朝盯著戚少商的眼睛深深地凝視,驀然,眉梢略揚(yáng),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笑意慢慢展開,顧惜朝搖了搖頭:“戚少商,我發(fā)現(xiàn)你對自己堅持的東西很執(zhí)著!”
      戚少商也笑,回答:“你呢?你也有想堅持的東西吧!什么是你堅持的?”
      聽到反問,顧惜朝慢慢收斂起剛剛露出的笑容。
      什么是他堅持的?戚少商真是問得好!
      他所堅持的政府現(xiàn)在只剩下一付虛偽的軀殼。
      他所堅持的信念,早已經(jīng)在一紙文件里如海市蜃樓般消失不見。
      他所堅持的婚姻,最終沒有實現(xiàn)童話故事一樣美滿的幸福。
      還有什么是他堅持的?
      只留下一顆心仍舊屬于自己,還在堅持不懈地跳動,還能感覺到面前這個人不摻雜任何算計陰謀的溫暖。
      端起涼了的咖啡一飲而盡,透心冷意刺激著顧惜朝疲憊的神經(jīng)。
      該死!貪戀這種溫暖會讓人失去所有的斗志。
      顧惜朝可以去拼,可以去死,甚至可以失去所有,唯獨不可以依賴誰,在現(xiàn)在,在此刻喪失了斗志!
      放下杯子,顧惜朝站起身,挺直背脊。
      戚少商抬頭,正好看見顧惜朝略微低頭,用無比清明的目光直視著他的樣子。
      他似乎有話想告訴自己,他是做好最后的決定了嗎?
      戚少商也站起來,靜靜等待顧惜朝開口。
      可是顧惜朝還是沒有說什么,卻把手中的沙鷹遞了過去:“戚少商,給沙鷹配置一付最精確的瞄準(zhǔn)器,唯一絕對的一付。我只信你!”
      戚少商接過槍,冰冷的沙鷹已經(jīng)被顧惜朝的手心捂得溫?zé)帷?br>  “什么時候要?”
      “現(xiàn)在,馬上。我等你!”
      “好!”
      精確度的修改并不太復(fù)雜,沙鷹上原來配置的瞄準(zhǔn)器就是戚少商親手裝上的,如今需要的只是耐心、細(xì)致和時間。
      戚少商一摸到工具,就全神貫注,不再理會周圍發(fā)生的一切。
      安靜的房間,只聽得到靠放在墻角的座鐘滴答作響的聲音。
      顧惜朝再次在沙發(fā)上坐下,抬眼,正好可以看到戚少商的工作臺。
      一盞近距離的射燈在他的左側(cè),集中耀目的燈光讓戚少商下巴上堪堪冒出的青色胡渣粒粒分明。
      顧惜朝看得出神。
      記憶里,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認(rèn)真地看戚少商,距離正好,不遠(yuǎn)不近。
      遠(yuǎn)了,面容模糊;近了,亦看不清楚。
      就像人心。
      人心,永遠(yuǎn)都摸不透。朝定暮改,現(xiàn)實功利。
      偏偏人對自己心中竄出來的想法,無論好壞,不管危險與否都很少會去控制,卻十有八九想嘗試著去實現(xiàn)。
      戚少商一直是一個有所堅持的人,現(xiàn)在想起,從相識的最初到今天,有許多發(fā)生過的事情,其實毫無道理可言。
      他們之間,當(dāng)初的約定,在如此混亂的背景下,真的可以說是脆弱異常。
      風(fēng)吹草動,稍有不慎,就會全盤皆輸?墒牵麄兙谷欢紙猿至讼聛。
      顧惜朝十分清楚自己的固執(zhí)和堅持自我。他無法茍同的世界,相信戚少商一定也會有相同的感覺。
      他不是已經(jīng)在用他的力量幫助自己,甚至做在了他的前面,比他設(shè)想得更長久。
      那么,自己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這個夜晚,發(fā)生了許多,然而對他來說,卻是一個平靜的夜晚吧!
      最后一個平靜的夜晚。

      (二十二)

      璀璨的水晶燈,折射出絢麗的七彩光芒。
      顧惜朝站立在布置奢華的大廳門口,從里面低低流瀉出來的優(yōu)美鋼琴曲,就像依偎在自己身旁的晚晴一樣清婉迷人。
      這是晚晴和他結(jié)婚以后,第一次參加政府舉辦的新年舞會。
      為了今晚這場舞會,晚晴特意挑選了一件鮮紅的禮服裙,就像結(jié)婚當(dāng)天她所穿的禮服裙一樣,一樣殷紅得美麗。
      挽著顧惜朝的手臂走進(jìn)去的時候,她興奮的心情仿佛已經(jīng)在跟著艷色的裙擺一起舞動。
      顧惜朝側(cè)過頭,本想微笑著去面對晚晴抬頭望他的笑靨,卻在看到一身紅衣的妻子時,眼神不自禁地一黯。
      “惜朝,你怎么了?”
      顧惜朝眼中黯然的神情是這么明顯,以至于晚晴擔(dān)心地抬手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
      顧惜朝覆上自己的手,把晚晴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拉下來,握在掌心里,笑了笑,說:“沒事!我們進(jìn)去吧!
      幫著晚晴把大衣解下來遞給門口接待的人,顧惜朝忽然感覺有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
      擋在晚晴的背后,顧惜朝回頭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出門的時候,天空中已經(jīng)飄起了零星小雪,只不過一小時之后,雪又大了許多。
      望著紛紛揚(yáng)揚(yáng),漫天滿地的純白雪屑,讓他想起一個人在他身上處處點火般的輕觸。
      那個夜晚,自己最后是在戚少商一下又一下的輕吻中醒來的。
      熟悉的咖啡香,安心的燈光,還有眼前那張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線里依然看得真切的臉讓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居然就保持著面對戚少商的樣子,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張開眼睛,正好和戚少商凝視著他的目光纏繞在一起,距離如此之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交換著的呼吸同樣炙熱。
      戚少商見他醒來,停下了輕吻,晃了晃手中已經(jīng)改裝好的東西遞給顧惜朝,笑容有些得意。
      只是沒有等顧惜朝仔細(xì)看過槍上的瞄準(zhǔn)器,也沒有等他開口。
      下一個瞬間,戚少商已經(jīng)收斂起笑意,準(zhǔn)確地堵住顧惜朝的唇,狠狠地碾壓了上去。
      這個吻和剛才蜻蜓點水般喚醒他的吻不同,這是一個仿佛要吞噬對方身心的深吻。
      顧惜朝能夠感覺有獨屬于戚少商的味道在自己的唇角、齒齦、舌尖肆意縱橫,霸道的侵占越來越深入,直至深達(dá)心底。
      閉上的眼睛,被游移在身上的手不斷刺激地睜開,提醒著顧惜朝看清楚眼前擁有憐惜表情的戚少商有多么認(rèn)真。
      安寧的夜,被溢滿在整個房間內(nèi)的急促喘息聲生生打破。
      顧惜朝壓抑在心口的失控感和戚少商低沉的撫慰注定了那個夜晚不可能是平靜的。
      就像此刻,自己佇立在熱鬧豪華的舞宴廳門前,心底的那份不平靜。
      舞會的請柬,他最終還是留下了,留在了戚少商的手邊。
      無聲的邀請,沒有說明理由。
      可是顧惜朝就是知道自己不用等待,戚少商一定會來。
      而此時此刻的他,只要想著去實現(xiàn)自己的計劃就好。
      曾經(jīng)以為遠(yuǎn)不可及的溫暖,戚少商以最熾熱最深刻的儀式讓他擁有了一整夜,夠了!
      回頭,顧惜朝眼中恢復(fù)了明晰的神情。
      為慶祝又一個新年到來的舞會大廳,裝飾著青碧的冬青葉與鮮艷的耶誕紅。
      每一處角落,都有衣著光鮮,笑逐顏開的人們,彼此握手、拍肩、擁抱、親吻。顧惜朝冷眼看著舞會中發(fā)生著的一切,輕藐地牽起了嘴角。
      幾周前還在互相叫板的兩個政府,卻在今天這一場舞會中相處平和,有人高談闊論,也有人縱情大笑。曾經(jīng)一接觸就是殺氣騰騰的氣氛,如今蕩然無存。
      真正要進(jìn)去的廳堂口,打開雙臂任人摸過身前背后所有可能藏匿武器的地方,顧惜朝保持著一貫清冷的表情,心底卻在暗自發(fā)笑。
      他的槍和彈藥,早已經(jīng)被妥善安置在一個地方,就在這里,沒有人會想到的地方。
      “長官!”在顧惜朝授意下已經(jīng)早到一步的副官羅伊,恭敬地向顧惜朝欠身迎接他的到來。
      雖然顧惜朝的身份早已經(jīng)是副將,不過一直以來這個越來越成熟,始終忠心耿耿跟著他的副官還是改不了口。
      顧惜朝陪著晚晴進(jìn)去,路過時向羅伊點了個頭,隨即又不露聲色地對他使了個眼色。
      羅伊即刻心領(lǐng)神會地退開一邊,轉(zhuǎn)身融入了舞會的人群之中。
      舞池中央,那個正在和幾位將軍侃侃談話的健碩老人,在看到一身艷紅禮裙的女兒輕挽著穿上正式禮服,更顯挺拔清雋的顧惜朝一起進(jìn)入舞廳時,眼中流露出來的不是喜悅,而是一種沒有人能夠看得明白的陰沉眼神。

      舞會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了吧?
      戚少商拉緊大衣的領(lǐng)子,在越下越密的雪中步行。
      路上來往的行人很少,只有剛才經(jīng)過的鐘樓下面,還聚攏著許多普通人在殷殷等待敲響新年的鐘聲。
      一年中最冷的季節(jié)里卻有著一年中最溫暖的節(jié)日。
      他又何嘗不是在這樣矛盾的季節(jié)里遇上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戚少商捏住口中快要熄滅的煙,扔進(jìn)路邊的垃圾箱。無意識插回口袋里的手卻碰到了請柬冰冷的紙張邊緣。
      仰頭,即刻有涼涼的雪花落入眼里,讓戚少商不得不閉上雙眼。
      閉上了眼,依然不能抑制住心底珍藏著的畫面一一浮現(xiàn)。
      那個夜晚就這樣自然發(fā)生了一切,戚少商以為顧惜朝至少會避開,然而事實是,顧惜朝沒有回避,即使是在最難熬的時刻,這個倔強(qiáng)的人也沒有一絲一毫退縮的想法,只是沉默著,用摟緊自己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背脊。
      戚少商無法忘記,在彼此相擁,最最悸動的時刻,顧惜朝的眼神依然是清冷似雪,令人心疼。
      這張被主人故意留下的請柬,在戚少商醒來的時候,端端正正地擺在他的手邊。顧惜朝什么話也沒有說,可是戚少商卻明白,這是一個無聲的邀請,一個終于愿意放下心結(jié),尋求幫助的訊息。
      所以,他在這一場新年舞會開始的時候,來了。

     。ǘ

      顧惜朝悄無聲息地疾步走在黑暗的回廊上。
      就像光明的背后是黑暗,白晝過去黑夜必然降臨,碩大的舞宴廳的背后,也總是會有幾條被人遺忘而始終漆黑一片的走廊。
      就在一周前,顧惜朝隨著晚晴的父親來過這里,并且在他的授意之下,借著特種兵副將的職權(quán),徹底檢查過這座政府用來舉辦宴會和舞會的大廳,憑借著驚人的記憶力,他的腦中幾乎已經(jīng)記下了這個地方的所有出入口和每一處角角落落。
      背貼住冰冷的墻壁,屏息凝聽。
      然后抬手,從墻上掛著的巨大壁畫后面取出自己的沙鷹和一個黑色的袋子,里面裝著的是曾經(jīng)在特訓(xùn)時必要的裝備。
      將這些東西迅速地藏匿在身上,顧惜朝的眼色一沉。
      “羅伊!鳖櫹С囊袅亢茌p,發(fā)聲很短,不過,羅伊還是即刻從黑暗中現(xiàn)身出來。
      “長官!
      顧惜朝向他點頭:“都安排好了?”
      羅伊湊近顧惜朝的耳邊匯報了幾句,顧惜朝再次點頭,嘴角牽起一絲弧度。
      “那么,開始吧!”
      回到大廳明亮炫目的燈光下面,顧惜朝一時間有些恍神。
      這個世界到底什么是真實的,而什么又是不真實的?他還沒有答案。
      此刻,望見正在和幾位相識的人交談著的晚晴,目光找了過來,顧惜朝舉起了手中的香檳向她遙遙示意。
      晚晴露出一個恬美的笑,然后安心地回過頭繼續(xù)她們的話題。
      顧惜朝放下杯子,望向另一個方向。
      在那里,羅伊正在按照他所說的,以新政府特種兵司令的名義邀請當(dāng)局某位政要私聊。
      本來,像羅伊這樣地位的副官,是沒有任何機(jī)會接近這幾個高層政府官員的,然而顧惜朝告訴羅伊一句話,這句話足以讓他們心中所有的懷疑統(tǒng)統(tǒng)消失。
      那句話的內(nèi)容,明明白白寫在當(dāng)日他從保險柜里看到的文件上。只要是參與到這件事情上來的人,沒有一個人會懷疑這份邀請是假。
      他們都清楚,這個新年過去,將是他們真正合作時期的開始。作為新政府的代表,晚晴的父親,新政府特種兵司令所說的話就是新政府要說的話。在如此其樂融融的氛圍之下交談,似乎可以事半功倍,讓合作更加愉快。
      羅伊在前面緩緩地帶著路,顧惜朝從另外一處走廊迎面向他們走去。
      向政要微微欠身,顧惜朝目光直視,說:“司令讓我來負(fù)責(zé)您的安全。”隨后,冷峻的眼光一一掃過政要身后的保鏢。
      政要即刻就明白了顧惜朝的意思,向后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說:“你們不用進(jìn)去了,在這里我很安全!
      顧惜朝用眼神止住羅伊想跟上來的腳步,伴隨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人繼續(xù)往前走。
      側(cè)身,開門,讓人進(jìn)到房間后關(guān)上了門。
      不到十分鐘,門再次打開,顧惜朝從里面走出來。
      羅伊死死盯著他看,顧惜朝完美的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情緒。只有羅伊知道,自己捏緊的掌心里,已經(jīng)布滿了一手的冷汗。
      顧惜朝走近,看了看不遠(yuǎn)處站立著的三個保鏢,清冷的聲音里亦聽不出一絲顫動:“司令要和局座詳談,你們在這里等吧。失陪!
      羅伊快步跟上去,拐過一個彎,顧惜朝才用低低的聲音對他說:“我們必須趕在他們發(fā)現(xiàn)之前接著行動?欤 
      羅伊點頭,小跑著往前。此刻,他可以猜到在那個房間里,被喚作局座的那個人只怕已經(jīng)氣絕身亡了吧。
      他見識過顧惜朝的槍法,看過那把沙鷹在顧惜朝手中的樣子,簡直就像是他手掌里的一部分,如此契合順手,仿佛不管怎么樣握著,瞄準(zhǔn)的一定是對方的心臟。
      交杯閑聊、輕歌曼舞著的政府要員,一個接著一個被羅伊客氣地請離開熱鬧的舞池,邁入昏暗的走廊。
      陽臺下茂密的灌木叢底,起草這份合作文件的首席機(jī)要秘書眉心的槍眼,還在流淌著鮮紅的血液;
      洗手間隱秘的隔間里,陸軍上將心口扎著一把匕首歪斜地坐著,雙目還來不及閉上;
      僻靜的小客廳緊閉著門,背對著窗口的沙發(fā)上端端正正地坐著的軍事參謀,早已沒了氣息……
      新年的鐘聲響起,舞池中央的人們歡呼雀躍,相互擁抱著慶祝又一個新的開始。
      晚晴在喧雜的人聲里回過頭,看向顧惜朝站著的地方。
      她的丈夫,倚在窗口,仰頭飲下了杯中橙黃色的酒,慢慢向她走來。
      新年的第一個舞,當(dāng)然非她莫屬。
      顧惜朝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將晚晴輕輕攬在自己的懷中。
      舞步劃開,帶起一片殷紅。
      優(yōu)雅的舞曲,美麗的妻子,幸福的時刻總是隱藏在平淡之中。
      晚晴在幸福無比的感覺里抬頭,看到顧惜朝額角淌下的汗水,奇怪地問:“惜朝,你很熱嗎?這么多汗!”
      在晚晴輕柔的擦拭下,顧惜朝笑了笑,說:“有點。”
      “那,我們不跳了,去休息一下?”
      “不用,繼續(xù)!
      與晚晴的每一步旋轉(zhuǎn)起伏,顧惜朝都能感覺到自己肋下一次激烈的刺痛。而每吸入一口舞會上氤氳的空氣,都會讓這一份刺痛更加深入。
      沒有想到那個愚蠢的將軍身邊,竟然跟著的是一個強(qiáng)手。
      那個女人的外表讓人以為只是貪戀富貴的情婦,然而她一出手,狠辣冷酷,所用的武器也很特別。
      以一敵二終是勝了,避開最后射來的另外四把,這柄小小的刀卻再無可避,深深留在了他的肋下。
      緊急處理傷口的時候,刀尖上的倒刺讓顧惜朝不敢輕易把它拔出來。
      對今晚的他來說,時間和掩飾太重要。
      太大的創(chuàng)口會留下很多血,他已經(jīng)沒有再多的時間在意這個傷。因為,他必須回到舞池中央去,在新年鐘聲響起的時候,和“家人”互相道賀,與晚晴跳上一支舞。
      Waltz。
      Tango。
      Foxtrot。
      金碧輝煌的舞廳頂穹在眼前旋轉(zhuǎn),顧惜朝的腳步開始有些虛浮。
      襯衣早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持續(xù)不斷的隱痛刺激著他硬忍著的神經(jīng),不讓自己的臉上有任何異樣的表情。
      至少,現(xiàn)在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引起騷動,現(xiàn)在還不能引起騷動,因為還有兩個最重要的目標(biāo)在等著他。因為眼角的余光,始終能夠覺察到有那么一道視線,在牢牢盯著回到舞池中央的自己。
      驀然,晚晴的手臂無意之中碰到了顧惜朝的胸口,難以忍受的疼痛讓顧惜朝不禁一步踉蹌。
      沒有意料之中的混亂,卻有一個溫?zé)岬纳眢w適時撐住了自己。
      顧惜朝即刻穩(wěn)住腳步,不用回頭看,他已經(jīng)知道是誰及時出現(xiàn)幫了他一把。
      “顧惜朝,顧夫人!”戚少商笑著打招呼,手掌卻緊緊托著顧惜朝的背。
      “你是?”晚晴疑惑地問。
      “我是惜朝的朋友,剛從國外回來!”戚少商繼續(xù)笑:“夫人如果不介意,我想和您的先生聊聊。我和他好久不見了!
      晚晴看了看顧惜朝,隨后點點頭,離開。
      戚少商像是親密地?fù)ё☆櫹С募绨,其實卻在暗地里撐著他往窗邊走去。
      壓低聲線,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得到的語聲在顧惜朝的耳邊急急地問:“惜朝,你怎么了?”

     。ǘ模
      兩人退到窗邊,緊貼窗沿。
      夜風(fēng),舞起華麗紗幔,落下一片深深的陰影。
      藏身在陰影里,戚少商刻意將自己的背對著舞池,不著痕跡地把顧惜朝整個人都遮擋住。
      外人看來,他們似乎只是在親密地交談,只有戚少商知道,顧惜朝的樣子不太好。
      戚少商踏入舞會大廳的時候,慶祝新年的鐘聲剛剛敲響,而他也正好看到顧惜朝帶著他的妻子,和所有人一起走入舞池中央。
      一支又一支的舞曲音樂響起,顧惜朝不斷滿足著晚晴與他相擁舞動的愿望。
      獨自佇立在一邊的戚少商,手中端著香檳,卻一口也沒有喝。
      因為他的目光一刻也不敢離開舞池中嫻熟旋轉(zhuǎn)著的顧惜朝。
      因為在顧惜朝既瀟灑又溫柔的舞步里,戚少商看到的卻是他越來越慘白而不自然的臉色。
      從他鬢角額頭一路流下來的汗水,似乎也在告訴著戚少商,顧惜朝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這個舞會上有所行動了,并且還遇上了危險、受了傷?
      “惜朝,你是不是受傷了?”戚少商湊近顧惜朝的耳根,再一次問。
      在響徹整個舞廳的樂聲里,戚少商低沉的問話本來應(yīng)該含糊不清,然而顧惜朝卻聽得十分清楚,就連戚少商在他耳邊呼吸了幾次都數(shù)得出來。
      顧惜朝同樣用不動聲色的低低聲音應(yīng)了一句,即刻能夠感覺到戚少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收緊了一些。
      “跟我來!”戚少商說完,不再停留一秒,摟住顧惜朝的肩就把人帶向大廳的一側(cè)。
      正想往二樓的寬大臺階上走,顧惜朝暗中看了他一眼,戚少商立刻就明白了顧惜朝想說什么。
      此刻,他們正在穿越過舞動的人潮。
      在光怪陸離的人群里,一定會有幾雙眼睛在暗地里關(guān)注著他們的一言一行。
      戚少商露出自己一貫的表情對顧惜朝笑了笑,就像面對著一位熟昵的老朋友一般拍拍他的肩頭,說:“老友見面,不應(yīng)該上樓喝一杯嗎?”
      四周圍的人紛紛收回好奇的目光,二樓的主場吧廳,正是把酒言歡的好地方。
      穿過明亮的吧廳,在靠近樓道的一間休息室前面,戚少商暗暗留意,確定左右無人后,扶著顧惜朝閃身進(jìn)入漆黑的房間,然后迅速而安靜地鎖上了門。
      終于可以坐下來的顧惜朝,直到這一刻,才感覺到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長時間的隱忍,讓他肋下的傷口在放松下來的一瞬間痛得更加深沉,手不自禁地?fù)嵘狭诵乜凇?br>  “傷在這里?”戚少商俯身下來,幫助顧惜朝解開外衣和馬甲上的扣子。
      一件件解開,直到最后一件。
      戚少商手上快速地動作著,眉頭卻蹙了起來。
      顧惜朝貼身穿著的純白襯衣心口以下,已經(jīng)有暗紅色的血液滲出來,中間竟然還扎著一把匕首的細(xì)小把柄。
      幸好他還有穿馬甲和最外面深黑色的禮服,不然這么觸目驚心的傷口早被人看出來了。
      戚少商的手剛一碰到刀柄,顧惜朝就一把捉住,說:“別動,這刀有倒鉤!”
      “有倒鉤也要拔出來,不然你怎么繼續(xù)行動!放棄?”
      顧惜朝恍神,放開捉住戚少商的手,竟然一時之間回答不出他問的這個問題來。他當(dāng)然不會放棄,他怎么能夠放棄,他不可能放棄。
      “你幫我!鳖櫹Са馈
      “好!我?guī)湍惆阉纬鰜!?br>  窗外,有黯淡的月光,戚少商環(huán)視房間,眼睛已經(jīng)可以漸漸看清楚周圍的一切。
      徑直走到酒柜前,翻到一瓶烈酒。打開蓋子聞了聞,戚少商笑,看來他們的運(yùn)氣還不算太壞。
      拿酒回來,脫下外套,卷起衣袖,戚少商同時從自己黑色的襯衣上,撕下了幾條布料。
      仔細(xì)凝視顧惜朝肋下的傷口,不大,卻一定很深。上面留著的匕首把柄短而薄,幾乎和刀刃一樣寬,只要拔出來的時候捏不住,亦或是手一滑,創(chuàng)口必定會更加擴(kuò)大。
      戚少商知道現(xiàn)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所以心一沉,曲身,在顧惜朝的面前單膝跪下,穩(wěn)住自己的手。
      “惜朝,你忍著點。”輕聲說著,戚少商抬頭凝視顧惜朝。
      淡淡月光下,戚少商眼中帶著一點溫柔笑意的目光耀如星辰,讓顧惜朝在寂靜的房間里亦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就是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劇痛。
      戚少商穩(wěn)穩(wěn)地捏住刀柄,用虛勁一寸一寸地把匕首從顧惜朝身上拔出來。
      血,從身體深處流出,戚少商用撕下的衣服捂住酒瓶口,倒出烈酒浸濕了布料,死死按在顧惜朝的傷口上。
      立刻就能感覺到顧惜朝的身體,猛然往上一挺又驀然地落下。
      “馬上就好。惜朝,不要亂動!”
      戚少商了解,是酒精灌到傷口里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疼痛讓顧惜朝忍不住做出了這個自然反應(yīng)。
      于是,他的一只手仍舊使勁按住傷口上的濕衣服,另一只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輕撫顧惜朝的臉頰。
      觸手之處一片濡濕。
      顧惜朝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冷汗浸染,貼住了額角,然而卻死命地咬著牙沒有哼出半聲痛。
      剝開香煙的包裝紙,將里面的煙絲散開,均勻地灑在翻開著血肉的創(chuàng)口上,戚少商用剩下的布料把顧惜朝的傷口包扎好。
      確定血不再流得像剛才拔刀的時候一樣多,戚少商幫顧惜朝披上了外衣。
      疼得有些恍惚的感覺清醒了一些,顧惜朝松開死咬著嘴唇的牙,才發(fā)現(xiàn)唇上也有一絲疼痛。
      伸舌舔了舔,有點血腥有點咸,看來真的是流血了。
      戚少商點起一支煙,深吸一口,放入顧惜朝的嘴里。
      顧惜朝抬起手捏住煙,動作還有些輕微的顫抖。
      轉(zhuǎn)頭看看帶有自己鮮紅血跡的銀色薄刃靜靜地躺在沙發(fā)扶手上,顧惜朝對戚少商笑了笑,說:“謝謝!
      淡淡的笑容,在他淡如月光般蒼白的臉上讓戚少商看著一陣心悸。
      仰頭灌了一口酒,戚少商靠近顧惜朝,把沖頭的烈酒喂進(jìn)了他的口中。
      戀戀不舍地?fù)嵛窟^舌尖能夠到達(dá)的每一處地方,嘴唇輕柔撕咬著自己能夠觸碰到的每一寸肌膚,戚少商只是希望酒精、煙草和自己的親吻可以讓顧惜朝的疼痛緩解幾分,他的惜朝堅忍得讓自己汗顏。

     。ǘ澹

      時間,在一支煙的燃燒中悄然過去。
      當(dāng)酒精和煙草的味道漸漸融合在一起,兩個人彼此間再沒有說話。
      然而在心底,他們都無比清楚情況迫在眉睫。
      甚至在這個黑暗的房間里,他們也只有這一支煙的時間可以停留。
      看到顧惜朝捏住煙的手不再輕顫得像剛才一樣厲害,戚少商知道自己幫顧惜朝敷在傷口上的厚厚一層煙絲已經(jīng)起了作用。
      其實在止血后,傷口暫時感覺麻木也好,至少可以讓顧惜朝不再隱忍疼痛,把神經(jīng)繃得那么緊。
      仿佛就像一張拉得太滿的弓,隨手一碰都會弦斷。
      煙頭火星明滅,很快即將燃盡。
      戚少商輕聲問:“還好嗎?”
      顧惜朝點頭,隨后摁熄煙蒂,從沙發(fā)上緩緩站起來,穿上外套。
      “告訴我,你在干什么?”戚少商一邊問一邊撈起自己的外套也準(zhǔn)備穿上。
      聽到戚少商的問題,顧惜朝開始泛出些血色的嘴角習(xí)慣性地緊抿住。
      到了這一刻,他已經(jīng)不想隱瞞什么。
      在戚少商帶著請柬來到這個舞會的時候,他和他之間就不應(yīng)該再有秘密。
      所以,顧惜朝開口,只吐出兩個字。
      說完以后,就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戚少商,仿佛想看他知道后的反應(yīng)。
      殺人!
      在顧惜朝說出這兩個字的瞬間,戚少商停住了穿衣的動作。
      抬頭,對著顧惜朝異常認(rèn)真的表情凝視了一會兒,突然了然于心地輕嘆:“惜朝,你的膽子真的不!”
      繼續(xù)將手伸進(jìn)袖子里,整理好外套,戚少商搖了搖頭,毫無預(yù)兆地就笑開了:“我怎么就沒想到!這才像你!”
      無聲無息、似乎還帶著點贊許的笑容,讓顧惜朝一陣輕松。
      仿佛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沉重驀然之間煙消云散。放松的唇角已經(jīng)不自禁地泛起一絲一閃而逝的笑意。
      垂下眼簾,抬手看表。
      顧惜朝對戚少商說:“我們沒有時間了,再過十分鐘下一個目標(biāo)就會離開!
      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往門口走去。
      或許他現(xiàn)在,沒有時間去好好感受戚少商的笑容里所包含著的是些什么,可是顧惜朝卻清楚地知道,打開這扇門,再一次走出去的時候,所發(fā)生的一切雖然都將是遙遠(yuǎn)的未知數(shù),然而自己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可以有這般從容的心情。
      身上的傷似乎不再疼得那么深,心底的煩慮似乎也不再有那么多。
      他可以放手去搏,直到最后一刻。
      從來不信誓約的自己,最終還是相信了這個人。
      他相信,真的到了最后一刻,只怕戚少商也不會就此輕易離開。
      收斂起笑意,顧惜朝輕巧無聲地旋開了門把手。
      門開了,樓下,燈紅酒綠,香鬢霓裳的舞會仍舊熱鬧非常。
      通向舞會大廳門口的寬敞走廊一側(cè),顧惜朝的下一個目標(biāo)正在與人道別。
      交談似乎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因為那人身邊一溜穿黑西服的保鏢們已經(jīng)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退出舞會大廳準(zhǔn)備車輛去了。
      顧惜朝與戚少商快走幾步,閃身隱匿到了立柱后的黑暗角落里。
      這個背墻的絕佳位置,正好可以看清楚樓下走廊上的人的一舉一動。
      戚少商看到顧惜朝略顯匆忙的準(zhǔn)備動作,馬上明白時機(jī)不對。
      時機(jī)不對。
      準(zhǔn)備匆忙。
      輕易冒險。
      每一個這樣的不利因素,不僅沒有辦法讓他們成功,對此刻的他們來說還有可能是致命的。
      于是,戚少商按住顧惜朝的手,低聲說:“別急!
      顧惜朝眼皮都不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樓下那人已經(jīng)往外面走的腳步,說:“我不會讓他跑了!
      “等我去拖住他!”戚少商再一次捉住顧惜朝的手說。
      這一次顧惜朝終于抬起頭來看向戚少商。
      他不否認(rèn)這樣的遠(yuǎn)程射殺很匆忙,只要一個不慎,引起的混亂后果將使自己沒有辦法對付最后一個目標(biāo)。
      可是,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自己還是會不惜冒險。
      顧惜朝問戚少商:“你有什么理由可以拖住他?
      只聽到戚少商快速地解釋道:“這個人我認(rèn)識,他比你更早來和我談條件購買武器,所以,等我去拖延一下,到最有把握的時候你再動手。我們只要成功,不是嗎?”
      “好。”
      或許就像戚少商所說的,如果有充足的時間,顧惜朝相信自己會找到更好的機(jī)會成功。
      立柱背后的陰暗將顧惜朝整個人都掩藏了起來,只有他手中的沙鷹悄悄露出槍頭,穩(wěn)定而執(zhí)著地想咬住那個人。
      顧惜朝看到戚少商走下樓,裝作不經(jīng)意地“偶遇”到自己的目標(biāo),然后,露出一臉燦爛在那人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再然后,那人欣喜若狂地屏退了身旁所有的人,跟隨著戚少商來到位于走廊上的休息室門前。
      在戚少商的帶領(lǐng)下,難纏的目標(biāo),就這樣一步步地走進(jìn)了顧惜朝握著的沙鷹射程之內(nèi)。
      兩人在門前站定,不知道戚少商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讓那個人轉(zhuǎn)過身,正好面對二樓。
      就在這時,戚少商摸著頭發(fā)笑了。
      只有顧惜朝明白,戚少商的笑容里暗藏著要他動手的信號。
      精確瞄準(zhǔn),開槍射擊。
      槍口的青煙還未散去,樓下走廊上的戚少商已經(jīng)一把挾住軟倒的人,打開門閃身進(jìn)入了房間。
      顧惜朝揚(yáng)眉淡笑,轉(zhuǎn)頭看向舞池,那里依然聚攏著一簇一簇的人在隨著音樂舞動。
      再一次舉槍,從沙鷹上配置的精確瞄準(zhǔn)鏡里,顧惜朝可以清晰地看到被團(tuán)團(tuán)圍在人群中央的人影,這個人影就是他今晚最后的目標(biāo)。
      如果不是意外受傷,顧惜朝原本殺他的把握更高,不然也可以像暗地里解決掉的那幾個人一樣悄無聲息。
      然而現(xiàn)在,這個整個G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一旦走出這里,自己就再也沒有機(jī)會暗殺他。
      周圍聚攏在一起,并且不斷有人走動的人群讓顧惜朝試了幾次都無法好好瞄準(zhǔn)那個人的眉心。
      而傷在肋下的刀口還是影響到了顧惜朝舉臂的動作,沙鷹開始在他掌心里輕微晃動。

     。ǘ

      走廊上,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鏢們開始回來尋找他們的主人。
      或來來回回地走動,或互相低聲詢問,再或者,已經(jīng)有人神情緊張地將手摸進(jìn)腋下的光亮皮槍套里悄悄取出了佩槍。
      而舞池盡頭,另一些同樣穿著黑色西服的人,也從舞會大廳的四面八方而來,穿插過狂歡舞動的人潮,陸陸續(xù)續(xù)聚攏到自己所要保護(hù)的那個人身邊。
      額間,冰涼的汗水不知不覺地就滴落了下來。
      流過顧惜朝的眼角,驀然竄進(jìn)他的眼睛里,令視線瞬間模糊。
      抹一把汗?jié)竦念~頭,顧惜朝無聲地垂下了舉著的手臂。
      是隱藏在暗處的那些尸體終于被發(fā)現(xiàn)了嗎?還是有著一些其它的不知名的原因?
      只是那些看似不著痕跡晃動在舞群中的黑衣保鏢們,讓顧惜朝知道他們已經(jīng)在警惕著周圍發(fā)生的一些狀況。
      如果自己再不動手,將會身處被動,那么他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閉眼定神,然后睜開。
      在暗色的陰影掩護(hù)之下,顧惜朝再一次舉臂。
      雙手握槍,將沙鷹牢牢地瞄準(zhǔn)那個還有半張臉隱在他人身后的人。
      略略偏過頭,顧惜朝冷冷的目光透過精確的瞄準(zhǔn)鏡直視那人,那個G國的最高元首。
      戚少商早就已經(jīng)將這把沙鷹的射程,改裝到了適合狙擊的最大極限。射程50米之內(nèi),發(fā)射出去的子彈將可能僅僅只是擦過那人的耳旁,亦或者運(yùn)氣好,可以擊中那人的右前額和右眼。
      可是顧惜朝從不相信運(yùn)氣。他要做的事,從來只靠自己的努力。
      心口之下的疼痛又鮮明了起來,依然像拔出刀刃時那樣的痛徹心肺,令得手中沙鷹的槍頭仍有些微顫。
      看到那些就要接近元首身旁的黑衣保鏢,顧惜朝知道自己只有開這一槍的機(jī)會。
      無論成功與否,可能預(yù)想得到的混亂場面和對國家最高元首的嚴(yán)密保護(hù),會讓他沒有機(jī)會再開第二槍。
      剛剛才抹干凈的汗水,從額上再次淌下來。
      顧惜朝能夠感覺到那滴汗水一路流下來的每一次蜿蜒滑動,快到眼眶的邊緣,在汗珠流入眼中、在視線不再清晰之前,他必須開槍。
      握緊沙鷹,再緊一點。
      穩(wěn)住手腕,再穩(wěn)一些。
      指間關(guān)節(jié)泛出青白色,用虛勁控制著扳機(jī)的手指已經(jīng)快要麻木。
      再穩(wěn)定一分。
      再瞄準(zhǔn)一寸。
      忽然,一只手從身后伸了過來。
      熟悉而溫?zé)岬恼菩木o緊包裹住顧惜朝執(zhí)槍的雙手。
      從樓下冒險回來的戚少商靠近,將整個人都貼在顧惜朝的背后,透過不薄不厚的衣服,向顧惜朝傳遞著他胸膛內(nèi)有力的心跳。
      然后,另一只手也往前伸出,像懷中的人用手緊握著沙鷹一般握住顧惜朝的雙手,重重一握。
      沙鷹穩(wěn)住了,不再輕顫,不再晃動。
      戚少商的臉貼在顧惜朝的耳后,從那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瞄準(zhǔn)鏡的中心,沙鷹泛著幽暗銀芒的槍頭,正堅定而準(zhǔn)確地瞄準(zhǔn)著它的襲擊目標(biāo)。
      保鏢們更加接近。
      G國元首似乎像是感覺到了些什么,轉(zhuǎn)頭,想向他的護(hù)衛(wèi)者們詢問。
      戚少商笑,在顧惜朝的耳旁說:“惜朝,現(xiàn)在!
      幾乎在他開口的同時,顧惜朝的手指已經(jīng)按下了扳機(jī)。
      他就在等這么一個時機(jī),他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jī)會。
      在元首太陽穴中彈倒地的一剎那,訓(xùn)練有素的保鏢們已經(jīng)在驚叫聲四起的舞會大廳各處向二樓涌上來。
      “走。 
      戚少商和顧惜朝迅速地離開隱身的立柱后的角落,在二樓走廊上一路急奔。保鏢們一邊上樓,一邊紛紛舉槍向二樓走廊射擊。
      被彈藥擊中的巨大落地窗,碎裂的玻璃屑就像在夜空綻放的煙花般,從戚少商和顧惜朝的頭頂凌亂灑落,鋪了滿地。
      蜂擁而至的保鏢幾乎占據(jù)了每一處上樓下樓的通道出口。
      顧惜朝舉起沙鷹使勁一掄,槍管即刻砸在面前想攔截他們的人的額頭上,那人后退一步,倒在地上,額頭上一塊殷紅。
      戚少商取出自己常年備在身上的手槍,點射中三人后,看到顧惜朝竟然在往樓下沖,終于忍不住問:“惜朝,你下去干什么?”
      “晚晴!”顧惜朝頭也不回,躲避著不時襲向他們的流彈回答。
      “該死!”戚少商找準(zhǔn)機(jī)會,一把拉住顧惜朝,將人推進(jìn)走廊拐彎處的墻角旁邊。
      顧惜朝的整個人被戚少商按在墻上,不禁捂住胸口,輕咳了幾聲。
      戚少商用身體擋住他,蹙著眉盯著顧惜朝看。
      四周圍的喧雜聲此起彼伏,顧惜朝抬起頭,與戚少商對視。
      戚少商想都沒想,突然開口:“我去。你受傷了,我去!找到她以后,在哪里等你?”
      “往前,二樓西面的樓梯。那下面有一個出口。”
      “好!”
      沒想到顧惜朝這么干脆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議,戚少商深深地看了一眼顧惜朝,轉(zhuǎn)身,消失在了拐角一側(cè)。

      顧惜朝挺直背脊,深吸了口氣。
      他知道晚晴在哪里。
      就在剛才射擊后的剎那,自己沒有馬上離開還停留在瞄準(zhǔn)鏡上的視線,已經(jīng)遙遙看到那個老人帶著自己的女兒退出驚慌的人群,走上了二樓。
      他騙了戚少商,可是,他卻不會和戚少商說對不起。
      因為晚晴,是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責(zé)任。
      踩著滿地的碎玻璃和前一刻還高高掛在穹頂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損不堪的華麗裝飾球,戚少商逆著往門口奔跑出去的人群,在舞會大廳的每一處角樓尋找自己記憶中曾經(jīng)見過的那個女人。
      他知道今晚,她穿著一身殷紅的禮裙,如血般殷紅。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戚少商的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了不少汗。
      沒有,到處都沒有!
      驀然,戚少商停住了繼續(xù)尋找的腳步。
      想起離開顧惜朝時,他抬頭看自己的眼神。
      那對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一片不合時宜的平和,在那片平和之中,似乎還有著一絲不容改變的堅決。
      仿佛有些什么開始一點一滴地在戚少商的心底崩潰。
      顧惜朝騙他!
      顧惜朝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騙了他!

     。ǘ呓K章)

      一個人的心中,究竟可以隱藏多少秘密?
      一個人的心中,究竟能夠背負(fù)多少秘密?
      戚少商在轉(zhuǎn)身返回二樓的路上,一直在試圖想清楚這兩個問題。
      顧惜朝究竟還有多少秘密藏在心里沒有說出來,他戚少商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顧惜朝將要獨自去面對的是什么樣的情況、對付的是些什么人。
      他正一步一步走進(jìn)自己未知的危險漩渦里,只要走錯一步,即將萬劫不復(fù)。
      眼色一沉,戚少商面對沖過來阻擋他的黑衣保鏢們不再手下留情。
      一槍一個,迅速而干脆。
      此時此刻,每一分鐘的時間他都不能夠浪費(fèi),亦不容他浪費(fèi)。
      而眼中的神情早已經(jīng)藏匿起心底的一絲慌亂,恢復(fù)成往昔的堅毅和沉穩(wěn)。
      他,不可以亂。
      他,必須冷靜。
      他,可以幫到他的。
      這樣的想法支撐著戚少商急急奔向二樓的西面,卻在拐角處硬生生地被迫停住了腳步。
      就在距離戚少商不遠(yuǎn)的走廊盡頭,最靠近樓梯的房間門前,有一個令他無比熟悉的身影正靜靜地佇立著,只是靜靜地佇立著。
      橙紅色的燈光透出來,映照在他整個人身上,甚至留下了一個挺直而完美的清晰側(cè)影。
      戚少商正想跑過去。
      面前,一片已經(jīng)被密密的子彈射到千瘡百孔的巨大落地窗突然轟然倒地,正好阻止了他繼續(xù)往前的步子。
      細(xì)碎而不規(guī)則的玻璃殘片碎裂灑開,仿佛白日里綻放的一場盛大煙花。
      那一霎那,透過繽紛落下的晶瑩碎屑,戚少商看到顧惜朝回過了頭。
      煙花落盡,顧惜朝向戚少商輕輕搖頭,細(xì)微的動作幾乎讓人看不出來。
      可是,戚少商看到了,看懂了。
      一個“不”字死死憋在喉間沒有出口,心,卻在這一刻莫名地痛了起來。
      然后,戚少商望見顧惜朝的臉上,慢慢地、慢慢地展開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簡單、純粹而真心喜悅的淡淡笑容,仿佛從陰霾的云層上射下的一縷陽光,那么耀眼,那么令人絕望的心動。
      奔過去,不管尖厲的碎玻璃在腳下被碾踩,刺痛了腳底。
      因為再多的刺痛都比不上心口被他的那個笑容所激得那么痛,痛的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顧惜朝收斂起淡淡的笑,回頭,腳步再不遲疑地走進(jìn)了房間。
      門,從里面被重重地關(guān)上,遺留下一地的黑暗。
      戚少商在看到顧惜朝的時侯已經(jīng)明白他將要做什么,他只恨自己不夠快!
      還不夠快!
      驟然,一聲巨響。
      瞬間,噴涌而出的沖天火光從那個房間里面竄出來,震碎了走廊上所有的落地窗。奔跑在走廊上的戚少商即刻被巨大的氣流彈開,飛起,拋落,后背重重地壓在了滿地的碎玻璃上……

      “顧惜朝,那些人是你殺的吧?你,不會也想殺了我吧!”
      “惜朝…父親…”
      “原來真的是你!
      “哈哈哈,無論如何,你干得很好,幫我掃清了太多的障礙。簡直太好了!”
      “在樹林里暗殺我的也是你?”
      “那個人是我!”
      “表哥!”
      “憑什么風(fēng)頭都讓你一個人出了!”
      “顧惜朝,你很聰明。不過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今晚之后,G國最高的軍事元首就是我了!”
      “這才是你的目的?”
      “怎么,不可以?!還是你心有不甘?”
      “父親,這些都是真的嗎?”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晚晴,這些事你不會懂,你也不需要懂!
      “我真不敢相信!可是父親我懂。你竟然利用惜朝做這些事,你還利用了你的親生女兒!”
      “表妹,這小子配不上你!”
      “閉嘴!顧惜朝,現(xiàn)在塵埃既定,我會讓晚晴離開你,你不配她!
      “不,我不會離開惜朝!”
      “傅司令,你大概忘了,我的手中有國內(nèi)最好的炸彈小組,你走不出這個房間!
      “我敢擔(dān)保你不會這么做,為了晚晴你也不會。顧惜朝,這就是你和我的區(qū)別,這也是你最終只能被我利用,只能失敗而不能成大事的主要原因。你還想有什么花樣?你一個人還能有什么花樣!”
      “是這樣嗎?你想試試我所謂的花樣……”
      “表妹你干什么!把槍還我!”
      “父親,讓惜朝走…惜朝,你不要進(jìn)來!走啊……”

      “女兒,這不可能!
      “表妹,你把槍還我!”
      “表妹。!”
      “晚晴!”
      “晚晴……”
      “惜…朝…我從來…都不懂你…可是…卻從來沒有不…愛你…原諒我……”

      G國東部厄爾士山脈。
      四月已是早春,然而山間偏冷的氣侯依然還會時不時地下幾場小雪。
      雪后的山野一片寂靜,山峰斑駁的積雪和山坳下緩緩解凍的河流都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
      戚少商推開窗,窗前數(shù)株枝葉秀麗的馬加木已經(jīng)開始冒出嫩綠色的芽孢。
      待到初夏,白花如雪。
      當(dāng)整株樹上的雪白花蕊綴滿每一根枝頭,清淡的花香隨風(fēng)飄進(jìn)這座老式別墅時,惜朝一定也會喜歡的吧!
      “最新報道:耶誕凌晨0點45分,國家最高軍事元首XX在ZF舉辦的新年舞會上遭到不明身份人物的暗殺,當(dāng)場死亡。同一時間遇襲身亡的還有陸軍上將XX、軍事參謀XX、ZF首席機(jī)要秘書XX…等一系列ZF要員,雙方展開混戰(zhàn)。隨后,在凌晨1時左右,從舞會大廳二樓某個房間突然傳出劇烈的爆炸聲,猛烈的火勢即刻蔓延至整個舞廳,死傷無數(shù)。據(jù)警察從現(xiàn)場找到的X具被燒焦的尸體來看,疑是曾與當(dāng)局ZF政意相反,卻在最近一段時間銷聲匿跡的新ZF特種兵司令傅XX及其女兒傅XX、副將顧XX、以及尚未查明的尸體若干名……”
      “據(jù)《XX時報》報道:自從去年11月當(dāng)局ZF與新ZF簽署的停戰(zhàn)協(xié)議生效以來,內(nèi)戰(zhàn)暫時停歇。不幸在新年之際,雙方最高領(lǐng)導(dǎo)人相繼遇襲身亡,導(dǎo)致國內(nèi)局勢一度混亂。近日G國西部,一支訓(xùn)練有素的武裝力量已擅自將XX地帶分為五個軍區(qū),由總司令XX直接管轄。同一時間,十幾個自殺“人彈”已經(jīng)奉命潛入各大城市,即將展開新一輪的自殺襲擊……”
      身后的電視機(jī)里,交替播放著就在這個新年伊始發(fā)生在國內(nèi)的幾件重大新聞。渾厚的男中音解說配合著模糊不清的黑白色畫面,渲染著壓抑的氣氛。
      戚少商轉(zhuǎn)身走過去,關(guān)上電視機(jī)。
      他一點也不想再看到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生死一刻的舞會大廳,那滿眼殘垣的富麗堂皇,會讓他不自禁地想起顧惜朝在邁入房間前一刻,那個比璀璨的燈光更耀眼的笑容。
      然而那些不斷在重復(fù)播放著的畫面,卻讓他不止一次地慶幸自己還有那些不離不棄、真正與他生死與共的兄弟。
      如果不是他們在那個危急的凌晨及時趕到,他不會那么安然地脫險,更不會救出孤注一擲、已經(jīng)舍下一切準(zhǔn)備赴死的顧惜朝。
      在兄弟們的掩護(hù)下,他抱著重傷昏迷的顧惜朝回到基地,就再沒有讓任何一個人跟著他走進(jìn)昏暗的山腹。
      關(guān)上金屬門,戚少商用槍擊碎了石壁上的密碼鎖。
      嗤嗤的火星彈開散盡,從那一刻起,這個黑暗的王國里只有戚少商和顧惜朝兩個人。
      一步又一步緩緩地走下石階。
      那條走過無數(shù)次的漆黑甬道,此時,卻像是戚少商這輩子走過的最漫長的一條路。
      仿佛只要自己還走在上面,顧惜朝的氣息就不會消失。而一旦走到了盡頭,戚少商不敢想。
      懷里抱著的人很沉,呼吸卻輕淺得幾乎聽不見。
      戚少商一直對顧惜朝的眼眸記憶深刻。
      那雙總是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深邃執(zhí)拗目光的眼眸,此刻卻安安靜靜地閉上了,可以看到向上微曲的睫毛異常柔軟,末梢呈現(xiàn)出淡淡的色澤。
      臉,蒼白。
      唇,蒼白。
      更加蒼白的是戚少商的心。因為他的心,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絕望過。
      他得到了那個只屬于他的笑容,卻在下一刻將要失去給他這樣一個笑容的人。
      幸而,上天終究是眷顧他的,亦是眷顧著顧惜朝的。
      當(dāng)戚少商在自己的房間門口,萬分意外地看到阮明正安靜地站立著等待他們的時候,他知道顧惜朝有救了。
      阮明正懷里抱著的那只醫(yī)藥箱,曾經(jīng)給過多少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和自己活下去的機(jī)會。
      這一次,這樣的機(jī)會又將給予顧惜朝。
      關(guān)上電視機(jī),黃昏時分的別墅里一片沉靜。
      身邊的壁爐內(nèi),火燒得旺了點,噼噼啪啪火星四散濺開,惹得戚少商不得不過去查看。
      門開了。
      盡管別墅外面的樹林中已有了春的氣息,畢竟仍是東歐四月的天氣,傍晚的風(fēng)溜進(jìn)來吹到穿著單衣的身上,感覺還是有點冷。
      戚少商正要回頭,忽然一陣勁風(fēng)襲來。
      一條體態(tài)高大、身形健美的G國黑背奔過來躍起,前爪搭上戚少商的肩頭,伸出舌頭對著他就是一陣狂舔。
      “好了好了!noct乖!”戚少商不禁笑著摟住noct,手插進(jìn)它頸部的長毛里輕揉了幾下。
      在與狗的嬉鬧中抬起頭,果然看到門口斜倚著一個人。
      肩倚在粗油木搭建的門框邊,雙手抱胸。
      那個人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來的清爽氣息仿似屋外林間純凈的雪野,而展露在他唇角的笑容,卻更像是雪原上空的陽光。
      顧惜朝就這樣淡然地笑著,看向壁爐旁邊和noct抱成一團(tuán)的戚少商。
      戚少商瞇起眼笑笑,往前伸手指了指吧臺,臉上的笑意更深。
      “惜朝,那里!”
      順著戚少商的手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杯黃金曼特寧,正裊裊騰著熱氣,被靜靜地放置在木質(zhì)桌面上。
      從瓷杯里泛起香醇而誘人的味道,一如在已經(jīng)過去了的那個冬天,他們之間發(fā)生的所有故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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