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又不是逢年過節(jié)，今天菜色這么豐富啊”
　　“切，一個被內(nèi)門趕出來的糟老頭，他也配！”

　　啪——

　　手里的食碟被劈手搶了容色最豐富的一個。
　　大力之下，筷子勺子掉了一地，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其他裝了菜的碟子也翻灑了一些，有的漏在籃子里，有些直接抖到了地上，其中還有僅剩的兩片肉。

　　“哈哈哈”逞勇之后的笑聲肆無忌憚，毫不顧忌這狼狽便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讓廚房看看還有沒有什么剩的拿過去吧！不過你這低等灑掃的身份怕是要不到兩根菜吧！”
　　“罪人糟老頭、低等灑掃弟子，你們這也是絕配了！”

　　一身粗麻布打扮的青年好不容易拿穩(wěn)了簡陋的食籃，胸前的衣襟還沾到兩滴剛才濺起來的菜汁。
　　即使面對普通外門弟子也是毫無應對能力的他，看著手里眼前的狼狽，陷入茫然。

　　秋風卷過，草鞋里漏出來的腳指頭蜷了蜷。
　　掃過的涼意讓他渾身一抖，盯著地上被踩了兩腳的殘菜半晌，他的眼神忽然清明了起來。

　　舉頭四望，暮靄沉沉。
　　他忽然轉(zhuǎn)身，抬腳向與來時廚房相反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直到星辰四起，青年的身影才出現(xiàn)在山門舊書庫昏黃油燈照出來的舊臺階上，手里提著裝滿了的食籃。
　　庫門口擺著一張木方幾，四條舊長凳。老頭坐在對著已經(jīng)消失了夕陽的方向，倚著身后庫門的紅柱。他手里端著個陶色小酒杯，身前擺著一個舊酒樽，里面早就沒有了酒液，只得一些白水，他也沒介懷。
　　“今天怎么這么晚？”他不耐煩的用酒杯虛點青年。

　　“天太黑了�！鼻嗄暌恢钡阶呱纤�，定睛看了老頭一眼，才沉聲回答。
　　“嘖……算了，也耽誤不了什么�！崩项^有些別扭的轉(zhuǎn)開臉去。

　　籃子里的菜又亮了出來，普普通通的四菜一湯，除了些菜葉子，只有一道添了些葷色。
　　青年還像以前一樣，把筷子遞給老頭，就見他瞇了瞇眼睛，沒有接。

　　“今天菜色這么好。”他抽動鼻子嗅了嗅。

　　“要涼了�！鼻嗄晡⒉豢刹斓孽玖缩久�。

　　“呵，這么好的菜色，你還管它涼不涼？”老頭撇了撇嘴。

　　青年也望著菜碟，卻是一時沉默。

　　“你吃飽了沒？”老頭忽然史無前例地關心了一句。
　　青年有些恍惚地抬頭，腦中閃過自己不久前吃飯的樣子，一碟碎菜葉配米飯，別的沒有，吃得干干凈凈。
　　他想起被搶走的那個小肉碟，也就巴掌大。

　　“都說我是犯錯被內(nèi)門逐出來的糟老頭，呵呵，他們懂個屁！”老頭冷笑了聲，直接抓起了跟前的那個雞腿，“老而無用？”
　　“想當年，我才是最年輕的那個！”

　　“什么？”青年接了一句，看向老頭耳廓露出來的一點痣。

　　“什么什么？”他不耐煩的擺了下手，放下雞腿夾了條菜，動作卻忽然頓住。

　　“不好吃？”青年想了想，似乎只有這一種可能。

　　老頭這才抬眼，對他上下打量了幾番，又低下頭，吃了一口菜。
　　那個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青年又皺了皺眉。
　　他不能確定，自己另做的菜還能和現(xiàn)在廚房的清湯寡水是一個味道。

　　老頭吃著吃著，忽然狼吞虎咽了起來，直把所有飯食都一氣囫圇吞下，深喘出口氣來，才準備放下筷子。
　　但他的動作突然有停住了，看著那根雞腿骨。
　　“就因為我是最年輕的那個……我才被剩下來的……是我，太沒用，幫不上忙�！�

　　“什么沒用？”青年又問了一遍，這次有些困惑了。

　　“呵呵�！崩项^冷笑了聲，直接抓起了跟前的那個雞腿骨，“知道這是啥？”
　　青年猶豫了一瞬，搖了搖頭。

　　“無功受祿，唯壽予之。”老頭不屑地松了手，骨頭又掉了下去，撞在他的小酒杯邊上，“無事加餐，不是有功之臣，就是將死之人。掌門這是算到了吧，我的大限�！�

　　青年驚訝的抬頭，一時失了反應。
　　他明明應該，過得很好，活得很久、很久。

　　“沒用的。”老頭苦笑了聲，閉上眼睛，“師兄們的美意啊……沒有用啊……你們都死了，我要如何茍活？我竟然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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