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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票
她和他從小就認(rèn)識,因?yàn)樗麄兪青従印?br> 五歲的某一天,他告訴她,他要開始集郵。于是,她跑回家抱來了爸爸所有的信件。兩雙小手開心地?fù)赶旅恳粡埿欧馍系泥]票,結(jié)果,他有了第一本集郵冊,而她由于弄丟了信封里的重要文件,被憤怒當(dāng)頭的爸爸狠狠地“教育”了一通。他偷偷跑來看被關(guān)在門外罰站的她,用小手擦了擦她臉上、下巴上的眼淚。“疼嗎?”他真切的問。她搖了搖頭,臉上掛著淚浮出稚氣的笑容:“下次,只把信封拿到你家!
上小學(xué)了,她和他成了同學(xué)。某節(jié)語文課上,老師讓大家談?wù)勛约旱膼酆。他驕傲地站起來說自己愛好集郵,并拿出了那本他每天都裝在書包里的集郵冊。在老師滔滔不絕的稱贊下,同學(xué)們羨慕地凝視著他手里那本神奇的“小書”,而在不遠(yuǎn)處的她的臉上,幸福也像花兒一樣綻放。她遙遙地望著那本自己一同參與制作的小冊子,眼中充滿的不是和其他人一樣的羨慕,而是一種淡淡的、偷偷的驕傲。
上初中,他搬家了,他們也不再是同學(xué)。某一天,她發(fā)現(xiàn)一家小報(bào)亭里擺出了一套紀(jì)念郵票。雖然,她失去了和他的聯(lián)系,而那套郵票也價格不菲,但她還是省下了一個月的早飯而抱著郵票回家。不知為何,她覺得還會與他再見,而再見時最好的禮物就是這套郵票了吧。
高中,他們果然再見,命運(yùn)讓他們又成了同學(xué)。接到郵票,他感動不已。雖然此時他已有了三本父親送的精美郵票集,但他眼中的激動卻和當(dāng)年看著她抱來一大堆信件時的一樣?墒,不久后,他開始疏遠(yuǎn)她。因?yàn)橛刑嗟哪泻⒆娱_始圍繞在她的身邊。這一年他過生日,她送了他一本完全由她親手制作的集郵冊。接到它的時候,他心里五味俱全,但翻到最后一頁時,他激動地牽起了她的手,因?yàn)樽詈笠豁撋蠈懼何矣梦宜星闀系泥]票制成了這本冊子,只想問一句,一本集郵冊能換來你寫的一封情書嗎?
大學(xué),又隔天涯,他們用信件訴說著彼此的相思。每一次,她都尋找不同的郵票貼在信封上,不時還會在信里附帶她最新收集到的特別郵票。而他寄來的信卻永遠(yuǎn)貼著世面上最常見的那一張,直到有一天,他寄給她最后一封信,一封與她分手的信。他說,他遇到了一個為他收集了十本集郵冊的女孩,他強(qiáng)調(diào)是因?yàn)楦袆樱皇且驗(yàn)槟鞘距]票。她平靜地看完最后一個字,把信裝回了信封。再看信封時,她發(fā)現(xiàn)他終于換了一張郵票,這張郵票上印著一支朦朧的百合。她看了許久,最后輕熟地撕下郵票,把它裝進(jìn)了一個嶄新的信封,在信封上寫上他的地址,把信投進(jìn)了郵筒。從此,她不再寫信,但她依舊會給他寄信,信里和信封上一樣都只有郵票而已。
畢業(yè)了,她又失去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可她對郵票的收集卻依舊沒有停止。幾年后,她又談了戀愛,結(jié)了婚,丈夫是高中時寫給她最多情書的那個人。從此,就連丈夫信件上的郵票也都被她收于“冊”中。某一天,一個高中同學(xué)告訴她,他要結(jié)婚了。雖然沒有收到請貼,但她還是在當(dāng)天把禮金和一本集郵冊送到了他的面前。她看了看他身邊那個曾為他收集了十本郵票的新娘,感覺似曾相識。蒙蒙的,她想起了大學(xué)郵票上的那支百合花。事后,丈夫聽說了加油添醋版的故事,和她大吵了一架。她沒有解釋一句,冷得像當(dāng)年高中時那樣。第二天,丈夫和她離了婚,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些東西離開。住進(jìn)單位的宿舍里,她又買了一本冊子開始收集郵票。
后來,她始終一個人,安靜地收集著郵票,安靜地活著。有人說她傻,也有人說她精神不正常,但她什么都不管,只是一味地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收集郵票,集成冊子,再等到適當(dāng)?shù)臅r候送給他。他兒子百天,她送了一本;他公司開業(yè),她送了一本;他重病出院,她送了一本;他兒子結(jié)婚,她又送了一本。轉(zhuǎn)眼,青春早已不在,佳人兩鬢班白。她似乎終于淡出了他的生活,近二十年的時間,她再也不曾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連同總是和她一起出現(xiàn)的集郵冊。
古稀之年,他溘然長逝了。在他彌留的瞬間,一種惦念總彌繞在他心中揮之不去。他已經(jīng)不能開口,所以,沒有人知道他那舀含淚的眼神意味著什么。終于,他去了。在他的告別儀式上,她來了。她撐著一根細(xì)而堅(jiān)韌的拐杖,蹣跚地走到他的遺像前,用顫抖的手捧出一本集郵冊,安放在遺像下的供桌上。似乎好久沒有開口的她用顫動的聲音與他告別:這是第十本集郵冊,我一直想告訴你,如果是用心的收集每一張郵票,短短的幾年時間真的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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