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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圈
“是起床的時候了,少爺!彼蝗缂韧耐崎_了那扇緊緊關(guān)著的門,然后徑直地走到床前拉開了厚重的窗簾,他知道只要窗外的陽光灑在臉上,床榻上的人就一定會醒來。他一直這么做,也一直都成功了,雖然偶爾少爺會賴床,不過那個時候陽光會成為他的助力……即使他自己是很討厭陽光的。
但是這一次,事情卻出乎了他的意料。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床榻上空無一人的時候,該說是驚異呢,還是不習(xí)慣呢,他竟稍稍的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又恢復(fù)了那一貫優(yōu)雅的笑容,緩緩地把窗簾再次拉上。
這樣一切,都回歸黑暗了。他的嘴角上揚著,黑色的燕尾服還穿在身上,但是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他的主人已經(jīng)完成了他的愿望,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夠束縛住他了。他用手輕輕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也該是告別這個叨擾了很久的家了呢,他在心里默默地說道。無論到過什么地方,都不能留下痕跡,這才是他的美學(xué)。
但是事情總是不盡人意的,當(dāng)他出門的時候,偏偏與那位小姐撞了個正著?峙乱新闊┑氖铝四兀谛睦锬貒@道,但是他卻調(diào)整了自己的表情,白凈的臉上露出一種讓人覺察不到破綻的悲傷。
“您沒事吧,伊麗莎白小姐!彼麆偝隹诰秃蠡诹,因為他看到面前的小姐早已經(jīng)哭得泣不成聲,大概是今早聽到了少爺?shù)乃烙,一邊哭一邊急著趕來了吧。
哎?我還真是,怎么會還叫他少爺呢……夏爾•凡多姆海威伯爵。他在心里露出了無奈的表情,盡管臉上的表情還是沒有變化。
“夏爾……夏爾他……”
“請冷靜一些,伊麗莎白小姐,關(guān)于少爺?shù)氖虑椋覀円惨粯雍軅,可是即使傷心,少爺不會回來的……少爺要是看到伊麗莎白小姐這么難過的話,他心里也一定不會開心的。”
“但是……但是明明沒有任何預(yù)兆的啊,夏爾……之前還那么精神,為什么……”伊麗莎白只管哭著,她的眼淚弄臟了那一身純黑色的燕尾服,雖然并不是什么珍貴的物品,但是被這樣對待,即使是他也會覺得可惜。塞巴斯蒂安無奈地看了看抓著他的衣服埋頭哭泣的伊麗莎白,心里抱怨著:這樣的執(zhí)事游戲還要裝到什么時候呢。
“這不是伊麗莎白小姐嗎?哦呀哦呀,我是不是破壞了氣氛呢?”又來了一個討厭的男人,事情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您真是會開玩笑呢,劉先生。”他萬年不變的優(yōu)雅笑容此刻再次綻放。
“塞巴斯蒂安還真是冷靜呢……少爺可是死了哦,可是塞巴斯蒂安看起來完~全~沒有傷感呢!甭犃诉@番話,伊麗莎白也忍不住抬起頭來端詳他的表情。他不得不再次換上那副傷心的表情,同時還要調(diào)整說話的語氣。
“難道我露出悲傷無比的表情,少爺就能夠回來嗎?雖然悲傷還是會縈繞于心頭,但是比起悲傷和哭泣,現(xiàn)在不正是要把這些摒棄的時候嗎?我堅信這一點,畢竟少爺……曾經(jīng)歷過比現(xiàn)在的我們更加深刻的痛苦,而那樣的少爺卻從地獄回來了,帶著他的愿望……”從地獄回來了……嗎?或許現(xiàn)在連地獄也回不去了吧,他在心里想著。伊麗莎白聽了這些話之后,似乎也開始收斂自己了。
啊啊……還真是無聊呢……他在心里冷冷地嘲笑著面前的人類……或許還有不知道為了什么理由仍就站在這里的自己。束縛著項圈,明明已經(jīng)摘下來了啊,為什么心里卻沒有所預(yù)料到的那種喜悅呢?他不知道,不過他也沒有追根究底的打算——這不符合他的美學(xué)。
“啊……伊麗莎白小姐在這里啊!卑汪敹嗟穆曇敉蝗淮驍嗔诉@令人無聊到想要睡眠的談話,“……少爺?shù)脑岫Y馬上就要開始了!辈煌谝酝哪莻大大咧咧的,這個男人的語氣里面也透著一種悲傷,顯然是被控制過了,所以說話的口吻聽起來怪里怪氣的。
還有葬禮嗎?我怎么不知道這件事呢?嘛,雖然知道了也沒有什么兩樣,我已經(jīng)沒有在繼續(xù)呆在這里的理由了。玩家已死,棋子也應(yīng)該再去尋找別的主人了吧……別的,能更加令棋子雀躍的主人。
塞巴斯的嘴角露出了一貫的優(yōu)雅微笑,盡管這只是一個稍縱即逝的微笑!耙聋惿仔〗,請您隨巴魯多去教堂吧,我想少爺現(xiàn)在,一定也很想看到您的樣子!彼麛[出了標(biāo)準(zhǔn)的紳士微笑,故意加上后面的話只為了早一點擺脫這個累人的小女孩。
伊麗莎白很懂事的放開了塞巴斯蒂安,然后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大門走去,一邊還在微微地啜泣。劉和巴魯多跟著離開了,他則是推脫還有些少爺?shù)臇|西要整理,暫時的留了下來。
“呼,真是一群麻煩的人。”他冷冷的說道,黑色的瞳仁中充滿一種詭異的色彩,“但也要謝謝你們的款待!彼p輕的撫上了自己的嘴唇,對于久不進食的自己來說,靈魂的味道實在很令人懷念。
“葬禮嗎?要去嗎?”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他像是詢問他人,卻又不奢望答案一樣。太陽白色的光亮斜斜地射進了屋子,塞巴斯蒂安看著地上那一束兩束微弱的陽光,微微皺起了眉頭。
“竟然還是來了……”塞巴斯蒂安站在舉行著葬禮的教堂外,有些埋怨的審視了一遍自己……黑色的燕尾服一成不變,白色的手套戴的整整齊齊,看上去就是一副英國的紳士……不,執(zhí)事。看起來自己真的對這樣的生活開始習(xí)慣了呢,混在人類里面,以一個執(zhí)事自居,效忠于自己的主人……
可惜那個“主人”的棋,已經(jīng)下完了啊。
“小生真是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塞巴斯先生呢!鄙砗笠粋令人發(fā)毛的聲音,塞巴斯蒂安立刻向左橫跨一步,然后果不其然,有一個東西撲倒在了地下。
“你在做什么,葬儀屋!比退沟穆曇艉芾,不光是冷,似乎還有一種厭煩。
“真是冷淡的聲音呢,枉費小生特地來參加伯爵的葬禮。小生啊,把伯爵的尸體打扮得很漂亮呢,還配了烏鴉的羽毛和黑色的薔薇,果然適合伯爵的還要數(shù)黑色了呢!痹醿x屋用異常愉悅的口吻說著,“一直以來我都在看著伯爵,由‘黑暗’跟隨的伯爵,從很久以前我就這么覺得呢……伯爵在的地方,就有黑暗跟隨著呢。”
跟隨著……嗎……塞巴斯蒂安皺了一下眉頭,他到底在說些什么奇怪的話!昂诎凳遣粫S著什么的,而且少爺……”他突然停了下來,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審視著自己。又叫了少爺,明明已經(jīng)摘掉了項圈,居然還想要來夸耀自己的“主人”?
“嗯?”葬儀屋有點奇怪地看了看塞巴斯——為什么不說下去了呢?這句話本來很快就要出口,他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安贿^伯爵的死還真是很奇怪,看起來氣色也很好,沒有傷口也不是中毒,能成為死亡的證明的,恐怕就是停掉的呼吸——和失去了光彩的瞳孔。這個樣子讓小生覺得……就好像是掉了靈魂的人偶一樣!
“你在說些什么我完全聽不明白呢,少爺應(yīng)該是病死的,失去了靈魂這種荒誕的事情,很無法令人相信呢!辈荒懿慌宸@個男人的敏感,他如此回應(yīng)道。
“討厭啦,小生不過是隨口說說,塞巴斯先生不必這么嚴(yán)肅啊,本來這種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在乎的必要,不是嗎?”葬儀屋用袖子掩著嘴略帶抽搐地笑著。
塞巴斯蒂安沒有回話,他不知道自己反駁的根據(jù)是什么,本來像這樣一個普通人類,又怎么會明白什么靈魂。
“話說回來,為什么要一直站在外面呢?”
塞巴斯的思緒被葬儀屋的問題打斷,他露出了那副虛偽的笑容:“因為我遲到了,要是打擾到葬禮……”
“是那樣嗎?”葬儀屋的笑越發(fā)的狂妄,“現(xiàn)在去的話還來得及哦,向那最后時間……”
雙腳好像被控制了一樣,塞巴斯竟然筆直的走向了教堂,他回頭看看身后,哪還有葬儀屋的影子,只有空蕩蕩的街道。
教堂內(nèi)部的氣氛很古怪,看不到一個來參加葬禮的人,黑色的棺材靜靜地放在那里,周圍也看不到一個牧師,他繼續(xù)向前走去,終于能夠看清棺材中的那個人——緊閉著的瞳孔,黑色的禮服穿在身上,周圍散落著黑色的羽毛和薔薇花瓣,不得不承認(rèn),葬儀屋所準(zhǔn)備的一切確實是最適合這個少年的。
“這是勝利的獻身,還是敗北呢?”他看著面前的少年,輕聲呢喃著。
“我真沒想到呢,塞巴斯蒂安。”身后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塞巴斯猛地回頭。
藍色的眸子,不需任何修飾就精致的如同人偶一樣的臉,黑色的短發(fā)懶散的垂著,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略帶冷酷的微笑。
“少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少爺?沒想到還會從你嘴里聽到這樣的話呢,塞巴斯蒂安!毕臓枒蛑o地說道。
“這是什么節(jié)目?”塞巴斯終于恢復(fù)了理智,“你是什么人?”是什么人都可以,只有這個人不行,因為這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
“項圈摘掉后立刻就忘記了主人嗎?這也是惡魔的美學(xué)?你問我是什么人……我應(yīng)該沒有聽錯吧!边@樣諷刺的語言,塞巴斯不得不承認(rèn)面前的夏爾確實和真實的夏爾很像。
“不用偽裝也是可以,少……夏爾伯爵是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你是什么人?”他再次問道。
“如果我說,我是夏爾•凡多姆海威的話,如何?”
塞巴斯收起了自己的微笑,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吶,塞巴斯蒂安,我的靈魂,好吃嗎?”
他愣在了那里,靈魂的事情,除了他和夏爾,應(yīng)該是沒有人知道的,知道的只有那些死神,但是他不認(rèn)為那些死神會無聊到來找自己的茬。
“是的,真的是很美味呢!彼俅温冻鑫⑿,面前這個人是不是夏爾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會被任何人束縛了。
“是嗎……”夏爾緩緩地低下了頭,“這樣子和你說話,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吧!馈沁@么容易的事情啊……能站在自己的尸骸面前,這算是我無上的光榮了吧!
塞巴斯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聽著夏爾的話。
“道別的話一句也不說嗎?果然惡魔是冷淡的物種啊……”夏爾的口氣明顯帶著挑釁,可塞巴斯仍舊一句話也沒有說。夏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走向自己曾經(jīng)的忠實仆人。
“一旦失去的就再也回不來了呢……”夏爾已經(jīng)走到了塞巴斯面前,他低著頭,嘴里說著令人的話,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你剛才在問,這是勝利還是敗北嗎?”夏爾抬起了頭,“我說的吧,我不打沒把握的球,這場游戲是我的勝利!彼哪樕下冻鰟僬卟庞械奈⑿Α
“的確……是場精彩的勝利……”塞巴斯低頭看著夏爾,緩緩地說道。
夏爾的臉上仍舊掛著那副微笑,只是那張臉越發(fā)的不清晰,最后終于消失不見了。
“盡情的歡悅吧,塞巴斯蒂安,這樣一來項圈就真正摘掉了吧!辟即蟮慕烫美,夏爾最后的話語不斷地回響著。
塞巴斯蒂安轉(zhuǎn)身,看著棺材之中的夏爾,緩緩地俯下了身子,將自己冰冷的唇貼在了他的唇上,就像是在索要兩人最后的交集一般,久久不愿意離開。
為那被玷污的脆弱靈魂,給與幸!o靜地閉上了眼睛,繼續(xù)享受這綿長的吻。
“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聽著有些惱怒的呼喚,塞巴斯終于睜開了眼睛。
“早上好,少爺。”塞巴斯微笑著說道。
這倒使得面前的夏爾愣了一下,雖然只有短暫的幾秒:“什么早上好啊!馬上就趕不上于女王約定的時間了,為什么不叫我起來,你在做夢嗎!”
“真的是,讓人感覺不舒服的夢呢……”塞巴斯沒有反駁,而是小聲地說道。
夏爾不能理解面前塞巴斯的異常,但是他似乎也沒有時間多問:“馬上準(zhǔn)備馬車,要趕快趕去王宮!
“不必著急,少爺,時間還多得很。”
“少廢話,這個時候你只要說一句話就好了!
“……Yes , my lord……”塞巴斯微笑著回答,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屋子,身后的夏爾也跟了出來,他看起來確實有些焦慮。
“少爺……”塞巴斯忽然轉(zhuǎn)過身,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什么?”夏爾冷冷地說道。
“不……什么都沒有!彼俅无D(zhuǎn)過了身向前走去,這一次,他沒有再停下來。
真的是,完敗了呢……塞巴斯蒂安輕聲的笑了笑,將手緩緩的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無形的黑色項圈有著冰冷的觸感。
少爺,這個項圈,還沒有摘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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