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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忘羨甜蜜小短篇
內(nèi)容標(biāo)簽: 輕松
 
主角 視角
魏無羨
互動
藍忘機


一句話簡介:忘羨短篇同人

立意:甜甜甜

  總點擊數(shù): 1203   總書評數(shù):1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11 文章積分:849,85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古色古香-古典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同人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7292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已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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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如蘭

作者:公路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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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如蘭


      征月,初雪。
      蓮花塢往年里是不怎么下雪的,不知怎地,開年以后竟下起了這一場春雪來,雪花也不成片,只如碎珠子窸窸窣窣地落了個遍,砸在水里悄無聲息,積在殘荷上倒也頗有致趣。魏無羨伸出手去,從船舷外揪了一個干癟蓮蓬,攥在手里查看,翻了個遍,可惜除了孔洞里的雪珠子,哪還有蓮子剩下的?必是早被附近淘氣的野孩子趁夏日嬉水時掏空吃掉了。
      魏無羨扔下蓮蓬,卻也不放棄,一雙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水面上繼續(xù)搜尋可能的落網(wǎng)蓮子。
      藍忘機道:“你進來一些,別受了風(fēng)。”
      “落雪呢,哪里有風(fēng)?”魏無羨索性欠身出去,一手撐在船頭甲板,另一手要去抓牢迎船而來的另一個破敗蓮蓬,“船家,你再靠攏去一點!”
      藍忘機瞟了一眼防風(fēng)的布簾子,只覺得寒氣如刀子一般切入船艙,要把眼前這柔弱的魏無羨割傷了。
      魏無羨自然沒有藍忘機印象中的那般柔弱,他非但不怕冷,還張了嘴去接落下來的雪珠子,仿佛今日里吃不成蓮子,嘗嘗雪珠子也能過一把干癮。
      “公子,仔細別落水了!”船家在船尾搖櫓,一邊好心勸誡。
      正待藍忘機發(fā)作,魏無羨一個趔趄,甲板上半融的雪珠子打了滑,他“哎呀”一聲,幾乎整個人撲出去。
      “公子!”話音未落,只見白影一閃,狹小的船艙里,也不知道藍忘機怎么施展了招術(shù),就把魏無羨撈了回來。
      重新在火盆前坐好了,魏無羨摸摸鼻子,嘻嘻笑著,臉上是半分歉意都沒有,他也知道自己不老實,坐不住,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笑話,藍忘機也管不住他,他自己怎么管得住自己?
      “可惜了,剛剛那個蓮蓬是飽滿的,里面肯定有蓮子!”
      說話間船已經(jīng)行出數(shù)丈之遠,那船家苦笑,“魏小爺爺哎,你可別要我折回去,你夏日里來,這方圓十里的蓮子啊,管飽!
      藍忘機將琴擺在膝上,輕輕撫起來,對船家的提議不置可否。
      魏無羨到底不好意思為那一個蓮蓬,讓船家折返,再說了萬一蓮蓬又是空的,他夷陵老祖的臉往哪兒擱?
      從懷中摸出一包牛皮紙裹好的花生米,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白玉酒瓶,就著琴聲,魏無羨半躺著喝將起來,總之是坐沒坐相,臥沒臥樣,一只腳還伸出去招惹藍忘機。
      藍忘機眼皮都不抬一下,專心致志地撫琴,倒不是沒耐心,而是一副極有耐心的樣子。
      “征月里原該陪你回姑蘇一趟拜年去的,是你要跟著我來云夢,回頭藍啟仁責(zé)怪起來,二哥哥可要給我說清楚,不是我攛掇你來云夢的!
      “叔父責(zé)怪的時候,你聽著便是,不用辯解。你定要辯個是非,徒惹得他吹胡子瞪眼的!
      “我喜歡!”魏無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得直捶身下木板,“藍湛,你老了是不是也同他一樣,被小輩氣得吹胡子瞪眼?”
      藍忘機想了想藍家眾小輩,覺得誰也沒能出魏無羨其右了。
      魏無羨兀自笑了個痛快,又坐起身道:“哎,你聽說了嗎,江澄可能要成親了!就這兩天的事了!
      “哦?”藍忘機哼了一聲,對此毫無八卦的興趣。
      “我方才在鎮(zhèn)上的酒館子里聽來的,你當(dāng)時在江邊找船,你是沒聽到。”魏無羨話還沒說完整,先捂了肚子笑起來,“江澄這些年坐這仙督的位子,很是勵精圖治,云夢江氏眼看著壯大起來,這你是知道的。然則仙督三十大幾還是孤家寡人,這可讓遠近仙門百家的少女們都蠢蠢欲動了,據(jù)聞來說親的媒婆都要踏破蓮花塢的門檻兒了!
      藍忘機想象了一下那場面,不覺得有什么好笑的。
      “說是哪一家的姑娘,當(dāng)年是許了人,然而未過門時那夫婿纏綿病榻多年,便一直耽誤了下來,后來人沒了,婚事也沒成。本來姑娘的模樣家世都合江澄的心意,最后不知道怎地沒成。我猜啊,江澄是嫌對方年紀(jì)太大了,嘖嘖嘖,他也不想想自己多少歲數(shù)了!
      藍忘機聽到這里,嘴角微微一抿,有了一絲笑意。
      魏無羨一見,坐直身體說得更來勁了,“還有更絕的,云夢下面的一家小仙門何氏,話說何家的幺女不過二八年華,江澄不知道怎么的認識了她,一見傾心,然而他沒好意思舔著老臉去求親,年前便廣羅了一些稀世珍寶送上門去。也不說因何送禮,進了何家大門放下成箱的東西就跑,嚇得何家老太爺是坐立不安。仙督的禮,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哎喲喂……”
      魏無羨笑得捂著肚子扭來扭去,藍忘機按下琴弦,橫豎是彈不下去了,“后來呢?”
      “后來啊,何家也費煞苦心地尋來了一些寶貝作為回禮,送到蓮花塢去了!
      “所以你這次回云夢,是來瞧江澄的熱鬧?”
      魏無羨捂著嘴噴了好幾回,勉強把這口笑吞回肚子里去,“你不想去瞧熱鬧嗎?”
      “無聊。”
      “喂!”
      藍忘機扯了扯嘴角,低聲道:“我也想去瞧熱鬧。”
      “哎?”魏無羨一蹭嘴角的酒漬,奇道:“怎么說?”
      “我大概也變得無聊起來了!彼{忘機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不虧了你的,藍二公子!”魏無羨勾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了幾下,“你說說,到底是誰無聊,到底是誰無聊?”
      “放開!
      魏無羨自然是不放的。
      藍忘機由著他胡鬧了一陣,突然船身一顫,那船家在艙外吆喝:“二位公子,到碼頭了!
      云夢的碼頭前些年重新修過,綿延數(shù)百丈,此時是年關(guān),走親訪友,往來商船絡(luò)繹不絕,繞是雪天,也不耽誤行程。岸上暖亭茶鋪不少,連倉庫客棧都開起來了,魏無羨掃了一眼,竟是在人群中一眼瞧見了熟人。
      無他,蘭陵金氏的排場自是氣派非凡,便是到了金凌這一代子孫凋零,一身錦衣的翩翩公子獨立雪中,周圍一字兒排開了侍女衛(wèi)士腳夫,哦,還有專門牽狗的小廝。逢年過節(jié),大外甥到舅舅家拜年,總之這一行人便是身陷市井也分外打眼。
      魏無羨這邊瞧見了金凌,金凌那邊自然也一早認出了一黑一白剛剛登岸的兩條人影。
      魏無羨覺得自己跟藍忘機一生一代一雙人,卻不知金凌瞧他倆只覺得如同黑白無常,他如今不恨魏無羨,但是跟這上輩子的大舅子也親近不起來,只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自碼頭登岸至江家不過幾里地,金凌帶著隨身幾名侍女御劍而行,早將其他人拋下,要早早去見過舅舅,估計還要報告一下在碼頭瞧見魏無羨藍忘機二人一事。
      碼頭上的販夫走卒們哪里見過這等場面,紛紛伸長了脖子看著天際嘖嘖稱奇,仙督的大外甥之名簡直如雷貫耳。
      魏無羨如今御劍也得心應(yīng)手,但是不喜歡在這種場合顯擺,少時輕狂恍若隔世,跟著藍忘機,他學(xué)會了什么叫低調(diào)。
      “走吧。”藍忘機在耳畔低喚。
      魏無羨跟在金家眾人身后慢慢行路,也沒閑著,一眼一眼地瞧稀奇,看看大外甥給舅舅都帶了什么禮物。
      “左不過金銀珠寶,還有夜獵得來的稀罕物什。”魏無羨瞧過一番,沒發(fā)現(xiàn)特別感興趣的。
      “那里有什么?”藍忘機也沒用手指,只下巴輕輕一抬。
      順著他的目光所及之處,魏無羨望過去,只見一位侍女守著一個半人高的方盒,那盒子用防風(fēng)的氈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竟是瞧不出里面裝了什么。
      “不像活物,活物這么包裹是要悶死的!蔽簾o羨摸了摸鼻子。
      “不是活物為什么要用防風(fēng)保暖的氈布?”藍忘機反問。
      “也沒什么靈力,自然不是妖魔鬼怪之類的,這倒是奇了!
      兩人一邊琢磨著一邊行至江家,前腳才踏進中庭門檻,卻是與一位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差點撞個正著,那人懷中抱著一個紫砂大花盆,盆中綠植郁郁蔥蔥,兩枚花箭從綠葉間探出,已是含苞待放的姿態(tài)。
      那人紅著臉,低著頭,仿佛不愿與人照面,見了魏無羨和藍忘機也未行禮,就這么繞行而去,直至要邁出中庭,卻又四下里張望,見左右沒人,竟是把懷中的花盆往門洞墻根下一灌,放下后徑自離去了。
      魏無羨忙對著一位相識的護院招手,“老陸,過來過來!
      夷陵老祖在江家出入這么些年頭,除了江澄裝不知道視而不見,其他人已經(jīng)見慣不怪,這邊廂老陸剛湊上前,早有小趙小錢小孫跟著擁過來嚼舌根。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幾個人七嘴八舌,就把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何家老太爺費煞苦心尋到了一盆上好的君子蘭,命花匠親自送過來當(dāng)是回禮,江澄初見這花并蒂雙生,覺得意頭好,自是十分歡喜,留了花匠煮酒喝茶兩人天南海北閑聊了一通。正說得高興,金家的大外甥突然造訪,金小公子竟是個懂蘭的,說何家送來的蘭不是什么好蘭,雖則品種尚佳,卻是舊時因得養(yǎng)護不當(dāng),曾經(jīng)爛心砍頭,如今這雙生的并蒂蘭,乃是常見的重生群蘭,且是吃了糞水才能養(yǎng)得如此茁壯。這種蘭,是人家養(yǎng)殘后棄了不要,只隨便養(yǎng)著玩的,哪里能當(dāng)禮物送人,怎的送得出手去。
      魏無羨道:“金凌說這番話的時候,那何家來的花匠還沒走?”
      老陸尷尬地笑了笑,“公子,你是知道金家大外甥的。”
      魏無羨這算是明白了,剛剛抱著花盆匆匆離去的是誰,還沒等他說什么,老遠聽得內(nèi)室里一陣杯碗碟盤摔在地上的聲音,魏無羨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長腿一邁,丟下藍忘機,一溜煙似地跑進去瞧熱鬧了。
      。
      魏無羨到得廳內(nèi),只見江澄和金凌舅甥二人面對面坐在那里吃茶說話,跟前腳下幾名小廝正七手八腳地收拾一地狼藉。
      二人見魏無羨進來,竟一時不知道怎么招呼,只不約而同地頓了頓,朝這邊看一眼。
      “喲,這是怎么了?”魏無羨跳開地上的碎瓷片,隨便撿了張椅子就坐下,他翹著二郎腿若無其事地笑問,仿佛原本就在這屋里,只是剛剛出去上了一趟茅廁。
      “你怎么來了?”江澄沒好氣地。
      “我不能來嗎?”
      “能,怎么不能?你不是一直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大過年的,怎么不跟著藍忘機去姑蘇,跑我這里來,還來跟我討壓歲錢不成?”
      “大過年的,江宗主發(fā)的什么脾氣?我倒是好意思討壓歲錢,看這架勢也討不到!
      江澄往他身后一看,“藍忘機沒給你壓歲錢嗎?他人呢?架子比我還大,怎么,要我出門去迎他?”
      “他聽到你摔東西,不想來尋晦氣!蔽簾o羨接過小廝遞來的茶抿了一口,笑道:“還沒說呢,為的什么發(fā)這老大的脾氣?”
      “不說也罷!苯畏餍。
      “說嘛,說出來好讓我樂一樂!蔽簾o羨沖他擠眼睛,把江澄激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金凌道:“舅舅莫要為這種事生氣了,趕巧,我給舅舅帶來了上好的君子蘭。”說罷一揮手,早有金家兩位侍女預(yù)備好了,款款地抬上來一個氈布包裹的方盒子,正是之前魏無羨一路揣測里面是什么寶貝物什的那個。
      “聽說何家送了很差的東西埋汰了我們仙督?”魏無羨問。
      “倒也不是埋汰舅舅,就是人家小門小戶的,沒見過什么世面罷了。”金凌搭腔,江澄卻朝天翻了個白眼,仿佛嫌他理會魏無羨了,又仿佛嫌魏無羨又要來多管閑事。
      侍女取下防風(fēng)的氈布,里面又用絹布和竹篾支了個護罩,金絲勾銀線,連一盆花的罩子都氣派非凡,取下絹布,但見精雕細琢的紫砂盆內(nèi),養(yǎng)著一顆蒼翠欲滴的君子蘭,蘭葉間一支花箭高高豎起,滿頭花苞已經(jīng)顯色,金燦燦黃澄澄開了一小半。
      “這蘭是當(dāng)年我爹在南海尋得,年頭比我還略長一些,趕巧那一年我娘預(yù)備給我起字為‘如蘭’,我爹為此遍尋天下名蘭。只是他總嫌山野蘭草仙則仙矣,配不上金家的貴氣。舅舅你是知道的,金星雪浪在蘭陵地界,每逢開春那是一片花海,雍容華貴。而我娘說年跟上走親訪友,牡丹還未開,不是賞花的好時節(jié),倒是蘭草開在早春,養(yǎng)蘭也雅致。后來機緣巧合,我爹才從一位游歷南海的方外高人手中求得此蘭,舅舅,你看這蘭——”說罷金凌湊近那盆君子蘭,江澄也不由自主上前欣賞。
      “賞君子蘭,分葉、紋、基、庫、橋、箭、花、果八字訣,葉片不能有殘破,硬如鋼,挺如劍,排列整齊,展開如扇面。你別小看這葉,君子蘭原在南海之濱的山中林下生長,要養(yǎng)成這樣子,需得建蘭窖,南北立墻,只取頂光,年年月月,不能忽冷忽熱,忽干忽濕,只葉片稍稍歪了半分,就沒有這氣度了。再看葉脈紋路,清晰可辨,絲絲入扣,毫不含糊,此為魚骨紋,乃是最上品!
      金凌說得頭頭是道,江澄聽得聚精會神,魏無羨卻打起了哈欠,“你這蘭如此名貴,還是你爹給你娘尋來的,和你的字也頗有淵源,怎么就送你舅舅這里來了?”
      “此蘭是花中之魁,這些年與上好的名蘭相配,然則結(jié)的籽發(fā)的芽千千萬萬,然則總是差一些火候似的,可見得一株名蘭委實不容易。要想一模一樣的好蘭,每年只能從這花魁腳下產(chǎn)的芽子細細分出來一棵兩棵的,金家的蘭窖里倒也是有一些,然而往舅舅這里送禮,自然是將這最上品的花魁娘子呈上。外甥養(yǎng)這些芽子也夠了,便是芽子,輕易也不出手,不是誰來我都給的,這些年我送過的人,統(tǒng)共也就那么三兩個,還給我養(yǎng)死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江澄冷哼一聲,“養(yǎng)花逗狗,你倒是在行,這些年尋仙問道我看你也沒什么精進!
      金凌鬧了個大臉紅,很不服氣,“怎么沒有精進了?同輩里面我比誰差了?”
      “同為家主,我看藍景儀就比你強多了!
      金凌一聽更來氣了,冷笑道:“你說別人我還不敢自夸,藍景儀?他何止招貓逗狗,他二叔公藍啟仁都要被他氣出病來,直嚷著聯(lián)合宗族里的幾位長老要罷了他的家主之位。我比起他來總是不差的。”
      “我讓你跟他比招貓逗狗了嗎?我是說你倆比試劍術(shù),你能贏他?人家招貓逗狗也沒耽誤了修習(xí)!
      這話約摸踩到金凌痛處了,他紅著臉“嚯”地站起身,忍了半晌終于鎮(zhèn)定下來,悻悻然道:“要沒別的事,那我回去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你站。 苯卧谏砗蠛鹊,“說你兩句就要走了?我還說不得了?你飯也不吃了?”
      “不吃了!苯鹆韫V弊拥馈
      魏無羨插嘴道:“大過年的,外甥歡歡喜喜來給舅舅拜年,帶了幾車幾筐的好寶貝,卻討了兩耳朵的喪氣話,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金凌聽了這話,也顧不上舅舅生不生氣,大著膽子就揚長而去了。
      江澄恨不得追上去把外甥揪回來,魏無羨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歪在椅子里,非但如此,還隔著窗戶對外頭扯著嗓子喊道:“哎,金凌,記得征月里莫剃頭。 
      江澄一個眼刀飛過來,魏無羨撫拍胸口,裝出一臉懼色,“做什么?我怕他年輕氣盛不懂事,好心勸勸。我反正已經(jīng)是死過的人了,你不一樣,我關(guān)心你不對嗎?”
      “你要沒別的事,也可以滾了!
      魏無羨嘆了口氣,“我聽到些風(fēng)聲,說是云夢江氏有喜酒吃,特來蹭飯,果然傳聞當(dāng)不得真?茨氵@樣子,喜酒必然是沒的吃了,我去拜過江叔叔和虞夫人,這就走,這就走,不礙你的眼。”
      魏無羨悄悄回頭,見江澄似乎心有悔意,對著那盆上品的君子蘭多愁善感起來?刹皇,大外甥高高興興帶著禮物來拜年,他倒好,沒一句話是好聽的。
      于是在快要跨出門檻的時候,魏無羨打了個轉(zhuǎn)回身,先是長吁短嘆一番,再是搖頭晃腦一陣,“我說江宗主,你也老大不小了,想成家立室也沒什么錯,何家既尋了并蒂君子蘭來,自然是有那個結(jié)親的心思,你管那蘭是上品還是殘次品呢?姑娘好不就行了?蓮花塢有百里荷塘,人家送并蒂蓮來也怕你不稀罕啊?罷了罷了,就你這樣,還是別禍害何家姑娘了!
      “你!”
      “你什么你?你自己拉不下臉去何家求親是吧?我告訴你,憑我魏無羨三寸不爛之舌,多好的姻緣都能給你說成嘍!
      江澄眼中燃起希望。
      魏無羨做了個鬼臉,“想讓我出馬?做夢吧你!”
      江澄一聽,頓時面色一沉。
      魏無羨又道:“老夫掐指一算,金凌此去,途中恐有大難,你不跟一跟嗎?”
      江澄心中一凜,“什么?此話當(dāng)真?”
      魏無羨翻了翻自己的手指,“念你現(xiàn)在身居高位,仙督日理萬機的,派幾個可靠的人跟去也是一樣,還是何家的是要緊一些,是吧?”
      江澄聽罷,也不與魏無羨分說,大步流星地就跑出去了。
      魏無羨道:“哎,我沒說我也忙吧,這不是還有我嗎?我這個大舅子就不可靠嗎?”
      然而江澄哪里還聽得進去,早帶上人馬去追金凌了。
      魏無羨嗟嘆一番,又繞著那君子蘭轉(zhuǎn)了個圈,不禁點點頭又搖搖頭,“這蘭好,我看江澄就抱著它過日子吧,怎么說也是個花魁娘子呢!”
      。
      魏無羨在云夢便是在自家后院,轉(zhuǎn)了一圈,也拜過先人,竟是遍尋不到藍忘機,抓過一名途徑的小廝詢問,方才知道藍忘機已經(jīng)先回客棧了。
      江澄若在云夢,魏無羨自然不想留宿,如今江澄自己跑了,魏無羨更沒有理由住下來,他出了江家疾行數(shù)里地,沿途見到藍忘機留給他的訊息,不由乍舌,以為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一向行事低調(diào)的藍忘機,竟尋了蓮花塢方圓百里最好的客棧住下了。
      “雖然說過年打折,也不至于占這點便宜吧?藍湛最近手頭很緊嗎?”魏無羨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這種情況委實罕見。
      緊趕慢趕地到得客棧,由店小二引著進了天字第一號房,魏無羨發(fā)現(xiàn)金凌竟然也在房中,這便說得通了,房間應(yīng)該是金小公子預(yù)備的。
      “你倆怎么成忘年交了?”魏無羨奇道。
      “含光君正向我詢問如何養(yǎng)蘭。”金凌道。
      “哦?”魏無羨這才看到房間避風(fēng)處的角落里,正擺著何家送來又扔下的那盆并蒂君子蘭,旁邊還有金家那個絹布竹篾編織的護罩和防風(fēng)氈布,也不知道是藍忘機開口要的,還是金凌主動給的。
      “你什么時候竟迷上養(yǎng)蘭了?”魏無羨擠開金凌,在藍忘機身側(cè)一屁股坐下。
      “我見那蘭喜歡得緊,也算有緣,便順走了!
      “順?”魏無羨一樂,從未想過藍忘機還能干出順手牽羊的事來。
      “人家便是不要了,你也該問一問的,說不定江澄明白過來,又反悔了,想要回這蘭!
      “來不及了,我已經(jīng)看上這蘭了。我正是怕他反悔,所以不告而取了!
      魏無羨哭笑不得,“說不定,你就破壞了人家的一樁美滿姻緣!
      藍忘機眼觀鼻,鼻觀心,顯然滿不在乎。
      金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他們是對的什么暗號,說的什么切口,“怎么那砍頭爛心的一盆殘?zhí)m,還能壞了我舅舅的姻緣?”
      “他故作玩笑戲弄于你,你也信?”藍忘機一本正經(jīng)道。
      金凌自然信藍忘機,不信魏無羨。
      “剛剛說到哪兒了?”藍忘機問道。
      金凌是少年家主,平時很難讓眾人臣服,如今含光君竟然向自己這個晚輩虛心討教養(yǎng)蘭之術(shù),他自然傾囊相授,生怕遺漏了什么,把屋里這盆蘭養(yǎng)死了,那肯定不是含光君的水平不夠,而是自己教得不好。
      “這蘭雖皮實不畏寒,然而也不能打霜,屬喜涼不喜熱的,尤其炎炎酷暑,不能暴曬,更不要大水澆灌,不然極易爛根,需在明亮通風(fēng)卻又背陰的地方侍養(yǎng),秋冬春三季則要多吃些陽光雨露!
      魏無羨道:“這么麻煩?”
      “不麻煩,云深不知處的后山,多的是寒潭空谷,正適合蘭花度夏!
      金凌忙點頭,“正是,你那里最適合養(yǎng)蘭了。蘭陵倒需得建花窖,我們那里的水土原就適合養(yǎng)牡丹!
      魏無羨耳朵抽了抽,似乎聽到江澄趕過來又輕輕離去的腳步聲,他推開窗戶往樓下望望,夜色薄雪中,只留下一串幽長又寂寥的腳印。
      望望藍忘機,再望望金凌,魏無羨扶額,覺得一段好姻緣被滿不在乎地忽略掉了。罷了罷了,于何家姑娘說不定是件好事呢?
      藍忘機又問了許多澆水施肥的細節(jié),直至三更半夜,才放金凌走了。
      拴上門,魏無羨靠著門背道:“我還以為這間房是金凌定的。這么說,你為了這盆殘?zhí)m,定了方圓百里最好的客棧?”
      “不要滿口殘?zhí)m殘?zhí)m的,這蘭劫后重生,花繁葉茂,我看好得很!
      “好好好,含光君說它是好蘭,那定是世上最好最好的蘭!
      魏無羨笑得眉眼彎彎,從爐子上提了熱水倒入盆中,準(zhǔn)備洗漱。藍忘機不需提點,自然而然地坐到他身側(cè),拿了軟布面巾蘸上熱水,給魏無羨細細擦拭不知道哪里蹭來的一手塵土。
      洗干凈了臉和手,魏無羨彈指便是一扯,將藍忘機那條新年剛換的云紋抹額一把扯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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