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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桃源
皇宮一戰(zhàn),顧惜朝敗。逆水寒一案最終水落石出。
四個月后,神侯府。
“我保顧惜朝!”一句話石破天驚,堂上眾人一時無言。崔略商懶懶倚在椅上,面不改色地笑道,“你們不都下不了決心拿顧惜朝怎么辦嘛,那就隨了我的意,讓我養(yǎng)著他好了!
頓一頓,他又道:“于法來說他妻子已經(jīng)用命換了他無罪,于情來說我不能在二師兄剛離開沒幾天就把他答應(yīng)照顧的人扔出去自生自滅,于理來說……他此前奉命行事,如今又瘋子一個,別人我不知道,反正三爺我是見不得這么樣一個人在這種時候被些宵小欺侮!”
諸葛正我和成崖余對視一眼。成崖余嘆口氣,淡淡道:“你可知留下顧惜朝對我們來說是多大一個風(fēng)險嗎?那可是個剁都剁不掉的把柄!
“是又如何?難道我們應(yīng)該把一個瘋子轟出去讓人剁成十八塊?”
諸葛正我捻捻胡子,緩緩道:“少商,你的意思呢?”
戚少商的手指早已深深壓進木椅扶手里,臉上卻一派云淡風(fēng)輕:“神侯,我已答應(yīng)了鐵手兄不為難他,你們?nèi)绾翁幹眠@人……與我無干。”言罷起身頷首離開。
廳外,戚少商聽見崔略商努力壓低了可還是清脆得要命的聲音:“要死了要死了!剛才你們也沒人提醒我!”然后是冷凌棄清清亮透心涼的聲音:“三師兄是笨蛋。”
戚少商苦笑:就算提醒了他,他人正心直的追三爺怕還是想什么說什么吧?再說,他戚少商恩怨分明,怎么會去為難一個……瘋子?
于是顧惜朝在六扇門的一個偏院住了下來。他此前重傷昏迷,醒來后就瘋了,要么流著淚喊著“晚晴”呆坐一天,要么大喊大叫要殺了戚少商見什么砸什么。許是因為生得頗為相像,崔略商對顧惜朝憐惜有加,照顧的始終頗為周到。兩個月后,顧惜朝從武瘋子變成了文瘋子,還記住了崔略商;再兩個月,文瘋子越來越不像瘋子:傷也好了、人也胖了,變得比過去還像個太平書生,與崔略商也好得越發(fā)不像話,有事沒事就膩在一起聊天飲酒、摸魚打諢。
戚少商對這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原因無它:如你被逼著今天找藥、明日求醫(yī),也不可能不知道病人的情況吧?崔略商大概是看準(zhǔn)了若戚少商不來尋仇別人也不敢怎么樣,再加上對他的言出必行格外信任,便總是有事沒事的把顧惜朝拜托給他。
顧惜朝瘋著的時候,戚少商幫忙歸幫忙,卻從不去見那人:他也說不好為什么,總之就是見不得那人狼狽的樣子。顧惜朝好些了,偏偏見別人都沒事,只一見著他就犯病,喊打喊殺的,弄得他也不敢再露面,只得恨恨地嘀咕著“我不殺你你卻記恨我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混蛋”,然后蹲在墻頭上看那人與崔略商坐在屋里閑閑嗑瓜子。
又兩個月,顧惜朝失蹤了。沒人知道他的瘋病是何時好的,也沒人知道他是怎么破的住所外的一十二路迷魂陣?傊,他消失了,只留了幅畫給崔略商,畫的卻是一只得意地泡在水里小□□。氣得崔略商在宮里有人責(zé)問神侯府看守不力的時候跳出來大罵“我們神侯府沒見過那種小混蛋!”
戚少商說不出自己是個什么心思,只覺得不管怎樣,那人還是離開的好!暗拇_是離開的好!贝蘼陨堂鏌o表情地領(lǐng)著冷小四從他身后飄過。戚少商呆立半晌,咬牙切齒:“這是什么見鬼的輕功!”
從此,顧惜朝便如人間蒸發(fā)一半,杳無音訊。老八也曾嚷嚷著要去把他找出來報仇,可戚少商覺得:不用找。等真該相見了,自然就能見到了。
時間一晃便是年余!吧颀埐额^”戚少商前往江南緝盜,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負(fù)隅頑抗的匪徒就地正法,卻誤入山林,迷失在重重山嶺之中。好在時間尚早,他在山溪里清洗了傷口,欺騙了餓得吱哇亂叫的肚子,然后起身整裝,認(rèn)清了方向——當(dāng)然主要是憑著自己野獸般的直覺——向山林深處走去。
所以說戚少商被稱為“九現(xiàn)神龍”是有原因的:他居然愣是在這荒無人跡的野山里找到了一個小小的院落!斑@深山老林里,若有人家定是依水而居,我見到了溪水自然會在四周尋找,莫說的我好似狗屎運一般可好?”
那院落不過是間泥草屋外面圍著一圈荊棘籬笆,小而簡陋,卻透著股子詭異:你見過依五行之意建的泥草房么?,你見過荊棘籬笆里混著薔薇藤花開得如午后陽光一般絢爛的么?——前者透著一個“險”字,后者透著的,卻是一個“雅”字。再看四周,野花坡、桃樹林,落花滿天遍地。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吧?
院子里朝陽的一邊種著青菜,籠子里有兩只雞,架子上晾著幾張獸皮。房子雖依五行而建,卻并沒有開陣,想來這里真如世外桃源一般安逸,根本用不著防備什么。
戚少商推開籬笆門緩步走入,還沒來得及張口呼喚主人,就見兩只看起來還沒斷奶的小肥狗呼哧呼哧向他跑來,圍在他腳邊轉(zhuǎn)個不停。
兩個小東西一個肥嫩嬌憨、眼神溫潤,確實是只小狗;另一只正兇巴巴呲著牙啃靴子的……分明是個狼崽子!
戚少商失笑:把狼跟狗混著養(yǎng)(還都養(yǎng)得這么肥),真是太有創(chuàng)意了。察覺到屋里根本沒人,他伸手一撈抱起小狗大步就往屋里走。狼崽子急得也顧不上咬他,邁著小短腿兒就在后頭追。
屋里陳設(shè)很簡單,一桌一椅一床一柜,桌子上一盤涼饅頭上蓋著干凈的藍花布,柜子頂上擺著親人的靈位,床上是粗布鋪蓋,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床腳立著些斗笠農(nóng)具和捕獵用具。屋后頭兩個小間,一間廚房,一間浴房!撜f這屋主隨性還是講究?戚少商默默地站著看了半天,總結(jié):“窮講究!”
嫌涼饅頭噎,戚少商從廚房鐵鍋里找到兩塊還有點熱乎氣兒的烘山芋,毫不客氣地吃了;看見水缸見底了,又挑起水桶去山溪挑水,來回兩趟把水缸灌滿了,還順手捉了兩條魚。
砍柴補房喂狗,拔菜擇菜洗菜,殺魚剔魚腌魚。戚少商一直忙到薄日西斜,環(huán)顧一周自我感覺非常滿意,便燒了鍋熱水擦身洗衣,最后爬上床去拉被就睡。
小肥狗本來就看戚少商很順眼,腳前腳后地跟著,此時在床腳吭哧吭哧地也想往上爬;狼崽子本來很警惕,不過在一通忙亂之后再看戚少商就如同看一個長工,坐在床前地上也不急,只是哼哼。終于戚少商受不了一個抓撓一個哼哼,把這兩只都拎上床,一起呼呼大睡。
正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一只手拎著脖領(lǐng)子把他提了起來。一睜眼,就是顧惜朝怒氣沖沖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臉。還是青衣廣袖,顧惜朝居然氣色不錯。
戚少商亮出酒窩來一笑:“手勁兒不小,看來身體養(yǎng)得不錯……不枉追命那時候那么憐惜你!睋]開對方的手繼續(xù)哼哼唧唧,“可惜呀,有人不知道感恩,悄沒聲地就走人了,也不管追命和神侯府因為他逃走背了多少黑鍋,也不管有人千山萬水地找他……哼哼哼,那時候我四處坑蒙拐騙搶地搞藥,結(jié)果都喂了白眼兒狼!”
顧惜朝小白牙咬得嘎嘣嘣的:“我留下才是添亂……顧惜朝也不愿受人恩惠。你既找了來,要殺便殺,誰準(zhǔn)你睡我的床?”
“睡睡怎么了?”戚少商打哈欠披衣穿鞋,順手把兩只歡呼雀躍的小崽子扔下地,“材料都備齊了,我要吃魚!笨纯搭櫹С谥哪,又補充道,“好歹也算相識一場,我捉賊捉得渾身是傷還迷了路,你連頓飯也不請我吃?”
于是顧惜朝去煮飯了,于是戚少商不出所料地被飯里加的“料”迷倒了,在地上挺了一夜尸。
第二天起來,戚少商搶先去做了早飯。顧惜朝也不怕他報復(fù),坐下就吃,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個……顧、顧惜朝,我就要離開六扇門,去金風(fēng)細(xì)雨樓替王小石當(dāng)樓主了……”
“與我何干?你戚大俠自然是誰都搶著要的,何必來向我炫耀?”顧惜朝連鳥都不鳥他。
“那……那我不去!你這里山明水秀物豐水美與世無爭,我跟你在這兒搭伙?”
“滾!”
戚少商摸摸鼻子不吭聲了,過一會兒正準(zhǔn)備重整旗鼓,顧惜朝卻先開口了:“你為什么不愿去金風(fēng)細(xì)雨樓?”
戚少商想一想:“也不是不愿,只是責(zé)任重大,心里沒底……總要找個貼心能商量事的一起才好!
顧惜朝臉一白,又不說話了。戚少商看在眼里,也跟針扎了一下似的,心說繞來繞去的真麻煩,干脆直說!邦櫹С,你我既已重逢,你身體看來也已無大礙,不如與我一起到金風(fēng)……”
“不許說!”顧惜朝拍案而起,惡狠狠瞪著他:“我們之間的事你要是忘了,我倒是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
“……”戚少商淡淡一笑,“我沒忘,只是舍不得!
顧惜朝立在那里如遭雷擊,半晌,拂袖而去。
戚少商嘆口氣,低頭對上桌子底下乖乖聽說話順便等漏兒的兩個小東西道:“你們說我該怎么辦?”
于是小肥狗開始高興地扒他的腿,狼崽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戚少商點點頭:“有道理,就這么辦!
顧惜朝再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全部家當(dāng)已經(jīng)都打了包,兩個小崽子也歡天喜地地看戚少商頓在雞窩前抓雞。
“戚少商!”顧惜朝怒喝,頓了頓,“土匪!”
戚少商笑嘻嘻走近他:“這里的確如世外桃源一般好,可是現(xiàn)在太早了……等我們老了,再一起回來!
“我不去,我這里也不要你!”
戚少商想了想,終于做了一件很久之前就開始惦記的事——他一把摟過顧惜朝對準(zhǔn)嘴巴狠狠地親了下去。
直到顧惜朝喘不上氣、無力掙扎了,他才放開他,惡狠狠道:“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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