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落花引
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我們都還是少年。
年紀輕輕的陸小鳳臉上有兩撇小胡子,我想他應該已經(jīng)蓄了很久,因為在他得意的時候、思考的時候,手指就會不由自主地在唇上撫摸,這個動作已經(jīng)非常習慣而自然。
每年秋天,秘摩崖下總能看見一種紫藍色的花,巴掌大小,它們只在夜里開放,卻從來都生長在角落里,不肯見月光。
那天陸小鳳把花從角落里摘出來,對我驚奇地說,南星你看,這花幽幽靜靜的,好像你一樣。
我當時有些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從來沒有人把我比作花。
就在這一言一語間,它已經(jīng)在明月的清輝中枯萎。
年少的人對外界總是充滿了好奇心與征服的欲望,比如陸小鳳,他向往的是江湖上的刀光劍影、俠骨柔情。他不知從哪里聽來那么多俠義的故事,他說那些故事是不會老的,因為世上只要有人,俠義就會長存。
他說總有一天,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會在江湖上名聲赫赫。
當時我看著他一邊說一邊攤開雙手走來走去,眼里的光輝比星星還要明亮。我靜靜地聽,不回答,不辨真假。
我們的相識就像水上的浮萍,短暫交集,各自天涯。他去追逐他想要的光明,卻看不到自己身上散發(fā)的、足以照耀旁人的光明。
在我一生中,陸小鳳是第一個有著那樣燦爛笑容的人,像陽光般欣欣悅悅地流落出來,令人有種被照耀的錯覺。
天魔教里的人也會笑,但他們的笑容絕不會如此純粹。
當時我雖然年少,可總覺得心已經(jīng)比他老。
在此之后,我離開了天魔教,被正道人士冠以魔道之名受人追殺,四處躲藏,同時也被天魔教的人追捕。
我時常打聽陸小鳳的消息,幾年后他的消息越來越多,不用打聽也能斷斷續(xù)續(xù)傳入耳朵,都是關于他如何破解疑案,如何名震江湖,如何有了知心好友。
我知道劍神西門吹雪,那是每一個學劍者的巔峰,我見過無數(shù)練劍的少年以他為目標刻苦修習,甚至摩拳擦掌想要去萬梅山莊挑戰(zhàn)。我也知道花七少爺,在江南放馬奔馳一晝夜,身下仍是花家的田產,更不用說花滿樓那般溫良如玉的人品。
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想陸小鳳也的確是個非常有本事的人,只有這樣的朋友才配與他齊名。陸小鳳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延續(xù)那些故事,他做得很好。
我有種奇妙的預感,多年以后的江湖,也許會有另外兩個少年在月光下討論著俠義,而陸小鳳,則會成為那些故事中的主角。
后來我認識了紅英,逐流和燕燕。
逐流是我見過的,第二個能用笑容吸引人的人。我仿佛看到當年的陸小鳳,一樣的充滿了夢想與活力。有時候我會在心里暗笑他的莽撞沖動,有時會羨慕他不知世間憂歡。
紅英與燕燕就是這樣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那些傳聞的邊邊角角中,陸小鳳的風流史總是這么多。
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拿逐流與陸小鳳相比,在發(fā)覺這一點時,我才知道,原來當年自己的心早已經(jīng)生蹦亂跳地追著某個人天涯海角去了。
我想起自己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見過陸小鳳,不知道那個少年現(xiàn)在長成了什么模樣。
他應該長得非常不錯,甚至有些風流自賞,才能獲得那么多女子的傾慕,要知道很多年前他就已經(jīng)很是俊朗,笑起來有兩個酒窩,時隱時現(xiàn)。
更想知道的是,那些憧憬那些火焰一樣的熱情,在江湖的消磨中,會不會漸漸消失。
我異常懷念起來。
在懷念中,不停地告訴自己應該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回憶;貞浭撬赖,可人是活的,不等撞到南墻就應該回頭。
但潛在的夢境里總是有一個少年,他捧著一朵幽靜的花,說,南星,它很像你。
夢境中,花在指間無聲地續(xù)連綻放,紫紫藍藍的,不曾枯,不曾老。
在一望無際的戈壁長沙之中,我輕輕地吹起長簫,目光始終看著遠方。
逐流問我,你在看什么?
我說,風。
他極目望去,滿臉迷茫。
再見到陸小鳳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不再年少。
他好像一眼就認出了我是誰,我們看著對方許久,耳邊像是聽到了時間流走的聲音,一年,兩年,十年,半生倥傯。
陸小鳳已經(jīng)不再是記憶中的少年郎,盡管眉目依稀如舊。
他已經(jīng)有無數(shù)可以侃侃長談的事跡來對我回敘,但他只笑著說,當年那種花,我后來才知道叫做月見,可它見不了月光,是不是很奇怪?
看到他的笑容,和那雙眼里的光,我心頭一熱,就像喝下了一口陳年的好酒。
END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