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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疤》
○三日嬸
○ooc黑化劇情向
○有碎刀,嬸渣
rea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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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水流順著光滑潔白的脊背淌下來,劃出一道道優(yōu)美的弧線。淡栗色長發(fā)攏成一束,濕漉漉垂黏在胸口,半遮半掩著那團誘人雪白,她瞇起眼睛望向水汽蒸騰的浴室,唇齒間禁不住溢出一聲愜意的嘆息。
擰上水龍頭,隨手揚起去夠浴巾。
“嗯……?”
指尖所觸及的只有一片冰涼滑膩,架子上空空蕩蕩,水滴順著金屬表面一滴滴滾落。
她四下望了一圈,并未捕捉到那雪白的影子,只得拉開淋浴間的門,邁開修長筆直的腿跨出來。
水霧模糊的鏡面上勾勒出年輕女子曲線曼妙的身姿,影影綽綽。她出了衛(wèi)生間,赤足踩在長毛絨地毯上,一路拖曳出深色濡濕水痕。
踮腳從櫥柜里拿出備用毛巾,漫不經(jīng)心拆開,揚起下巴從鼻尖徑直抹到腰際脊溝,凌亂搭在胸前的發(fā)梢上水珠斷斷續(xù)續(xù)往下墜,腹部邊緣那一塊像是刀痕的褐色長疤與之前無數(shù)次一樣,牢牢黏住了她的視線。
——狹長而平整的半弦月形,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劃下。
遠遠地看,就像一彎明月紋身。
然而可笑的是,她完全不記得這玩意兒是從哪里來的。
偶爾有什么空渺而荒謬的夢境里,她身著巫服坐在木質長廊上仰望藍得發(fā)亮的天空,沒有其他人存在,卻又仿佛在等什么人。
然后某一天夢忽然醒了,她還在這間凌亂公寓,躺在狹窄的床上,眼角一片濕潤冰涼。好像有什么離她而去,挖走了心底最為沉甸甸的一塊,留下的只有猙獰疤痕。
——用來代表它曾經(jīng)來過。
她閉了閉眼,忽然就覺得,自己現(xiàn)在心底空蕩蕩得可怕,仿佛將魂魄整個兒遺失在了什么地方,并且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種感覺,只叫人如墜冰窖。
*
她只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
大學畢業(yè)半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實習工作,雖然感覺十分疲累,然而還是堅持不懈地每天早出晚歸,往返于單位和公寓之間。
自從祖母在一年前撒手人寰之后,她已經(jīng)沒了親眷,也不再有什么值得牽掛于心的人。
她僅有的寥寥幾名‘朋友’,關系也并不親近,甚至有次她在衛(wèi)生間隔間里聽到對方小聲與他人議論她的孤僻與不合群。
……這些都無所謂。
不過是沒人懂罷了。
可這么想的同時,她仿佛又看到一名身著華美狩衣的深藍短發(fā)男子,應該永遠噙著從容微笑的臉上卻是十分憤怒的表情。
他似乎在指責她,嘴唇快速一張一合。
她記不清對方的面容,卻唯獨記得他那咬得蒼白到失卻了血色的唇。
——線條優(yōu)美,讓人莫名地想要親吻它,極盡舔舐啃噬。
自己一定是瘋了。
她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系好浴巾走到窗前,刷地拉開窗簾,任由月光冷冽地灑落地面。
光裸的胳膊搭上冰涼窗臺,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她不以為意,慵懶倚在邊上吹著冷冽夜風,視線微微一掃。
——目光凝固,忽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輪新月。
……以及比明月更華美絕倫的身影。
背對著新月、筆直立在對面樓頂上的男人緩緩轉過身來,身段優(yōu)雅修長,風光霽月,夜風揚起他華美深藍狩衣簌簌飛揚。即使距離太遠看不清對方面容,卻莫名感受到了灼熱的目光。
她張了張嘴,心底涌起驚慌,不知是出于對這根本不應存在于世的完美事物的恐懼……亦或是,這詭異的一切。
那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對面天臺的男人,古老華麗的服飾。
他很眼熟。
……眼熟到,令她惶惑。
她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簌簌發(fā)軟的腿,踉蹌著倒退了一步。足尖絆到地毯邊緣,一剎那失去平衡,頃刻間世界顛倒。她惶然閉上眼睛伸手要去抓住什么,卻不防整個兒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么,在這個本該只有她一人的公寓里。想到這里她無聲倒吸一口涼氣。大腦像是被凍住的冰塊一般一片空白。她瞪圓了眼睛,此時此刻完全不覺慶幸,只能拼命壓抑住想要脫口而出的尖叫,指尖僵硬發(fā)冷,甚至大幅度地顫抖起來。
望著占據(jù)了全部視野的那片做工精致繡著暗紋的深藍布料,她扭頭去看窗外——果然對面天臺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半晌,哆哆嗦嗦地開口,“……你……”
“主上呵……”
富有磁性的男聲打斷了她,低沉絲滑、悅耳動聽,而陌生的胸膛在她耳邊震動,心跳如擂鼓,令倚靠著的她耳尖不由自主發(fā)燙。
男性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指尖隔著冰冷皮質手套撫上她臉頰,異常緩慢而一寸寸滑過,像是在留戀什么。
“我終于……找到你了!
——宛如情人間的私語。
*
“你——放開我,究竟是誰!”她努力掙扎著,嘶啞著喉嚨低聲尖叫,“離我遠點!”
「……三日月……你再靠近些。」
腦海里劃過了這樣莫名的念頭。
她猛然意識到什么,悚然一驚。動作停頓間已經(jīng)被男人再次摟入懷中。
“別跑啊主上……”
他線條優(yōu)美的薄唇翹起淡淡的弧度,低低嗤笑一聲,修長指尖已經(jīng)順勢滑上她雪白脖頸,不緊不慢地撫過鎖骨。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兩人肌體相觸的感覺極為熟悉,仿佛已經(jīng)有過千百次,可抬眼一瞧,又分明是個面容完美卻陌生的男子。
“放開我……”這樣喃喃著,隱約帶著哀求。
“主上當年是怎么說的……”
男人置若罔聞。他低笑著啟唇,垂頭含住她的耳垂,全然不顧懷里人的僵硬與抗拒。
——如果她此時肯回頭,定能發(fā)現(xiàn)對方眼底的兩輪新月在夜色下亮得驚人。
“那時你初為審神者,政府讓你帶了初始刀加州清光前來本丸。開門的那一剎那你便看見了我。”
“你說——做我的近侍吧,三日月宗近!
“五年不曾變過!
烏云飄過遮住頭頂月色,他眼底染上陰霾,“然而人類的承諾總是不可信的!
一旦回想起那個空蕩蕩只剩下他一把刀的本丸,心底就泛起永無止境的空虛與……仇恨。
當初共度的所有美好,最后都露出猙獰面目,墜入地獄。
——被她親手。
#
他溫順地俯首帖耳,含情脈脈吐出冷酷話語。
“我恨你啊,主君!
她聽聞,驀然睜大眼眸,如遭電擊。
恍惚印象中,那個人的形貌驟然清晰起來,他深藍狩衣迎風簌簌,手握滴血太刀,立于庭院月色沐浴之下,眼底兩輪新月黯淡。
薄唇一張一閉,正是分毫不差的——
“我恨你,主君。”
恨……我?
震驚之下,腹部刀疤卻陡然燙了起來,像是烙紅的鐵塊灼燒皮膚,甚至忘了抵抗那雙冰冷的手撫過她的胸口,搖搖欲墜的可憐浴巾終于還是緩緩滑落下去。
……是……
她艱難地張嘴,斷斷續(xù)續(xù)地念出幾個字,反復咀嚼無意義的發(fā)音。
“三……三日……月……”
一轉身,如冰冷鴻毛印上她的面頰,赤裸肌膚被迫緊貼上甲盔,深藍發(fā)絲飄散遮住目光。
對方微微傾身,牙齒啃噬她柔軟唇瓣,明明是兩人之間極盡纏綿之事,她卻能明顯感受到那刻骨恨意,虛偽地掩于情動之下。
思緒漸漸在廝磨之間消失殆盡,她再次感到熟悉。她熟悉這個男人,對方也熟悉她。
糾纏之間,她仰面倒于柔軟床上,空洞地睜著眼,淡栗色長發(fā)凌亂地鋪散開來,發(fā)梢水珠在不顯眼處暈濕一層淡淡灰色。
三日月宗近低頭看著她。
雪白脖頸仿佛一握便折,明明是如此脆弱不堪的人類,卻擁有最涼薄的心。他當時被那種人類脆弱外表下的堅硬冰冷所吸引,才與其共墜情網(wǎng)。
現(xiàn)在想來,像是個笑話。
他毫無溫度地笑起來,低頭吻下去。
*
她醒來時,聽見有鶯鳥啼鳴的聲音。
——那是公寓附近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恍如夢境。
她躺在和室中,身上披著一件合身得令人驚訝的里衣,從榻榻米上坐起來,看見春色花影透過紙門影影綽綽撒進來。
“……”
慢慢地走到門前,拉開。
映入眼簾的是記憶中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她卻能感到和那個人一樣,一樣的熟悉。
仿佛曾幾何時,她的手也無數(shù)次拉開這扇紙門,清晨陽光撲進來,她好像露出真摯的笑容,張開嘴:“——!”
還沒從幻覺中掙脫出來,腹部卻陡然痛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劇烈,仿佛撕裂一般的痛楚。
她眼前一黑,天地瞬間顛倒,悶哼著摔倒在地,蜷成一只蝦米。
恍惚模糊中,有人輕輕靠近她,彎下腰,冰冷指尖輕觸她臉頰,含著笑意低聲細語,她卻什么也聽不清。清醒的意識逐漸流逝,她不自覺松開掐緊的手,即將陷入更深的沉眠中……
“睡去吧。醒來以后,你就不會再想著離開了!焙孟裼腥说吐曔@么說。
*
“審神者,這是最后兩天了!
狐貍模樣的式神語氣冷冰冰,“您的工作即將到期,既然不愿意續(xù)約,就請快點處理好本丸事宜離去!
“當然,按照合同規(guī)定,政府會派遣人消除您這五年的記憶,防止泄密。”它舔了舔爪子,慵懶地慢慢走著離開。
她呆坐在本丸走廊上很久,直到有短刀嬉鬧著經(jīng)過,稚嫩的聲音天真無邪詢問她:“主在這做什么呢,如果不開心的話一起來玩兒呀!”
啊。他們還不知道……
審神者的反應似乎遲鈍了很多,半晌才扭頭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坐在這里,微微仰面看得到的是藍得發(fā)亮的天空。
她最喜歡這樣晴朗無云的天氣,因此本丸多半是這樣的日子。
……她是真不舍得啊,夢一樣美好的五年。
可是這就像是虛假的幻覺,她終究要一頭撞回冰冷殘酷的現(xiàn)實。
孑然一身。也一無所有。
最終慢慢地站起身來,“去跟三日月說……”一字一句念得很緩慢,像是在下定什么決心,“讓他……去萬屋,幫我買點東西。”最后的音節(jié)收尾,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任務一樣松了一口氣。
這場夢,再怎么舍不得,終究到了收尾的時刻了。
等到三日月宗近從萬屋回來的時候,平時喧鬧的本丸卻寂靜無聲。身為刀劍戰(zhàn)斗的本能使他抽出本體握在手中,慢慢推門而入。
奇怪的是,結界沒有絲毫被破壞的跡象。
他四處找了一圈,沒有一個人,審神者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最終在刀解室看到了她。
她低著頭,半倚半靠著熊熊燃燒的爐子,悄然無聲。
他一瞬間聯(lián)想到最近頻繁出現(xiàn)在本丸的政府人員,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還不明白,只震驚得釘死在原地,不敢挪動一步。
審神者聽聞動靜,終于抬起頭,跳躍的火光映著她滿面淚痕,哽咽著抬手捂住臉,縮成一團。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是這樣一個自私卑劣到極致的人,不愿意分享屬于自己的愛,那就只好毀去。
“主君,我有時候想,你真的對我有感情嗎?”
他沉默良久,最終平靜地這么說,“還是說,是恨我。獨獨留下我一個,來目睹和承擔這些嗎?”
“……”
“那你可真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人啊……”
*
“接下來要實施消去記憶的術了,請您做好準備!
她從記憶中掙脫出來,微微垂眼,手卻忍不住拂上腹部那半月形新結的疤,耳邊回蕩著當時對方低沉冷漠的聲音。
“我恨你啊,主君。”
“但是,你跑不掉的。總有一天,你會無法逃避地回到我們身邊!
——啊。那就來吧。
閉上眼的瞬間,術的光籠罩了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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