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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合的指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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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斷想
記得教科書上是這樣寫的,時間是人們描述物質(zhì)運動及其過程的一個參數(shù)。當時的我認為,時間只是任性的人類為了方便自己才去創(chuàng)造的。
但是,現(xiàn)在回頭看。時間卻以最最殘忍的方式掠奪著我們的一切?v使你有千軍萬馬,也不能阻攔它的流逝。當它從你我身邊如光影般掠過的時候,我們也只能站在這里?粗啻荷钥v即逝。
這樣想來,勤懇老實的記錄著時間流逝的表,和附在其上的指針。就顯得不那么平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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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單。炎夏。
灼熱的驕陽照射在熙攘的街道上,反射出誘人的麥色。隨即晃了眼。交錯的人群如流水般走近,走遠,也只是過客。
終于,門口的接待實在是耐不住我的糾纏給了最嚴厲的回絕:“跟你說修不了,修不了。你怎么就不明白!沒看見我們這是瑞士名表專修嗎!像你這種老牌國產(chǎn)貨根本就是不給修的!”
“只要打開看看就行了,也許不是什么大毛病!蔽疫是不罷休。這里已經(jīng)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打開看看?你以為我們這里的師傅都閑著!”說話的人已經(jīng)對我擺出一張最臭的臉了。這個鬼叫的女人,再一次向我詮釋了什么叫店大欺客。
亨達利鐘表維修,始創(chuàng)于公元1864年。行!你狠,我忍了!
低頭看著手里那塊老式機械表,撫過略顯斑駁的表面。這里若是不行,那就真的沒辦法了吧?
可這是爸爸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啊!
“那,可不可以……”在接待蘊含著‘你有完沒完’的怒視下,后邊那句“再介紹個別的地方給我”生生被咽了回去。
我仍舊躊躇著。不肯離開。接待也不再理我,忙手干別的去了。
“小喬,把那表拿過來我看一下!闭f話的是個男人。嗓音渾厚。聲音是從里邊套間里傳出來的,我并不能看到他。
“師傅,這表的生產(chǎn)廠家都沒了,零件根本配不上!眲倓傔趾高氣揚的接待語調(diào)中多少有些敬重。
“拿過來!蹦腥说穆曇粼僖淮雾懫,不容抗拒。
估計現(xiàn)在這個接待是滿腹牢騷,卻也不敢說什么。從我手里接過手表走到了里間。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也就是這樣吧。我滿懷期待的站在外頭等著。
不肖半晌,里面的男人說話了:“那位客人,請過來一下!蔽以诶@過柜臺往里走的時候心想:這老店里的師傅還挺大牌。竟讓客人自己走到里面去。
屋內(nèi),我那塊老手表已經(jīng)被拆得七零八落了,零件不下30個。全都散在桌上!
看的我真是觸目驚心啊。
更讓我觸目驚心的,是那個我認為是“老師傅”的男人。有著一副遠比前臺那些頭發(fā)花白的師傅們年輕許多的面容。
再有就是,他坐在輪椅上,他沒有腿。
一時間,我后悔了。我都在懷疑他也許僅僅是個學(xué)員了!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他,可以么?
男人沒有抬頭,也沒有看到我臉上的不信任。只是兀自的問著:“以前拆開過么?”
“拆過。常規(guī)的機械保養(yǎng)!弊炖镞@樣答著,心里卻在打鼓。我已經(jīng)不盼著它能修好了,而是在擔心是不是能按原樣裝回去。
“那就是了。估計是上次安裝的時候沒到位!蹦腥它c點頭,用一個尖細的工具指著一個像是齒輪一樣細小復(fù)雜的部件對我說:“這里。變形了!
“那,還能修么好?”突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找到了癥結(jié)所在,心里又重燃了修好的希望。
男人想了想,皺了下眉頭。說:“這種部件已經(jīng)沒有了。”
話就這樣丟過來,好像給這表判死刑一樣。燃起的希望又被澆滅了。
“那就……裝起來吧!蹦茉趺崔k呢?只怪自己沒有好好保管了吧。
男人并沒有著手安裝,思忖片刻。摘掉頭上戴著的目鏡,看向我。“這是件很重要的東西吧?”
我很是驚訝于他的判斷。因為我從沒說過類似于“這是我很重要的東西”這樣討巧的話。
“你怎么知道的?”
聽我這樣問,他并沒有回答,只是重新戴上目鏡。
【許久后我問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說:這樣老舊的手表,里面卻一塵不染,想必是按時養(yǎng)護。而且,像那樣執(zhí)拗般的想要修好,必然會是件很重要的東西吧!
男人用鑷子重新碰了碰那個細小的齒輪。促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摘下自己腕上的手表。三下兩下,就同樣拆得零七八落。他從里頭取出一個在我看來和那個變形的部件完全不一樣,最多也只是同樣細小的東西。看樣子是打算替代壞掉的齒輪裝在上面。我正懷疑的時候,只見他輕輕用力,那東西竟很貼合的扣了進去。而后,他又用一支尖細的鋼針從縫隙里探進去。調(diào)試了幾下,那根最纖細的指針竟如行云流水般滑動了起來。
我喜出望外,這便是修好了吧。
男人用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將散落一桌的零件重新裝起來。他的皮膚在白熾燈的照耀下竟然散發(fā)出一種透明的質(zhì)感,使我看得有些出神。
當裝好的手表放到我手中的時候,晃過神的我才想起詢問費用的情況。
“不用了!彼@樣說著,仍沒有抬頭。不緊不慢的裝著自己那塊表。
“這怎么行。”我想起外頭的價目表上分明寫著:‘機械表拆裝 60元/次’的高價收費。
“不用了,那個部件又不是店里的。不好報賬。”
看著他將那塊已經(jīng)不走了的表放到上衣口袋里,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可是……你那表也不能用了吧!
聽我這樣說,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我,嘴角浮現(xiàn)出猶如輕風(fēng)拂面般清澈的笑容:“那你就連同它這份一起珍愛下去吧!
【后來才知道,他那塊表其實價格不菲。我也曾問過他,當時你就沒覺得心疼么?他沒作聲,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我許久。說:其實,也已經(jīng)有回報了吧!
男人的話音剛落,店里的時鐘一同發(fā)出悠揚動聽的低鳴。十二點。所有指針重合。
突然想起父親生前說過的一句話:“人生,仿如表板上的指針,即使偶爾分離,始終都有重逢的一刻!
我也似乎明白了,這塊細心看護的手表為什么會在今早突然停滯。
也許,就是為了讓我遇到生命中的重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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