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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叫聶小倩,是一個女鬼】
我發(fā)現(xiàn)我做夢的時候,會夢到我書中的男主角。
場景是夜晚、煙霧、月光、竹林,像聊齋志異的電視劇一樣。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立在庭院門口,白衣淡雅,墨發(fā)散落在肩頭,被皎潔的月光照得妖嬈。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我的男主角,只覺得這個夢分外奇怪。
直到,我走近他,看清他的容貌,鳳目狹長,清冷含雪,儼然和我幻想出的筆下男主蘇清曜一模一樣,我的心臟一下就被什么東西擊中了。
他轉(zhuǎn)眸凝視我,鎮(zhèn)定自若不溫不火的說:“不知閣下是哪位高人,可敢出來一見?”
原來他看不見我。
我竟然松了口氣。
這時,竹林異樣風聲輕動,殺機冒尖,長劍明晃晃映過我的眼,就朝著蘇清曜去了。
在我的設定里,蘇清曜是一國太子,經(jīng)綸滿腹,才貫古今,卻是實實在在不會武的。
不知這是我筆下哪一章,怎么會有竹林庭院這種場景,還有這波來勢洶洶的殺手,奇怪得很。
造訪的不速之客令蘇清曜原本淡漠的眼神變得犀利,喊了聲“飛鷹”,一條人影便從暗處顯現(xiàn),出來替他招架。
飛鷹是我寫給蘇清曜的暗衛(wèi),武功天下第一。
打斗聲不絕于耳,我躲在遠處不敢上前,看蘇清曜險象環(huán)生幾度險些喪命,一顆心吊在了喉嚨里。
殺手似乎不殺蘇清曜誓不罷休,哪怕同伴被飛鷹如砍菜般砍死,也不管不顧的撲向蘇清曜。
眼看一把淬毒的匕首就要刺進蘇清曜的胸膛了,我一急,順手摘了一片竹葉,擲了出去,那竹葉化作飛刀,打落了匕首。
我一愣,看著自己的手,眼里滿是激動,我特么居然有內(nèi)力。
飛鷹眨眼收拾干凈了殘局,蘇清曜一揮手讓他退下,面不改色的踩著殺手的尸體朝著我的方向走來,一步一步,氣勢無雙。
我的心“噗通”一跳,下意識想逃,蘇清曜在我三步外站定,說:“你是誰?”
他感應得到我……
我緊張的捏了下自己的手,眼珠子咕嚕嚕的一轉(zhuǎn),清了清喉嚨,笑嘻嘻的沒個正經(jīng):“我叫聶小倩,是一個女鬼!
【狗血復雜的多角戀】
我第二次入夢見到蘇清曜,還是在老地方,他在夜讀,燭火將他的側顏襯得極為俊美,線條柔軟,眼神干凈。
反正他看不見我,我便趁他不注意,推開了他的門,坐在他的對面支著下巴打量他。
每個寫小說的作者都會對自己男主角有一種異樣的感情,那種感情無限接近于情愫,我也是不例外的,更何況蘇清曜這般完美。
他未從書中抬眸,懶懶散散的說:“來了?”
語氣稀松平常的像招待客人。
我一驚,拍了拍胸脯,嬌嗔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蘇清曜用纖白的能戳爆我蘇點的手指將書翻了一頁,答:“外頭的風沒有這么大!
我“哦”了一聲,興致勃勃的開口:“我可是鬼誒,你不怕我?鬼是要吸人精氣的,我把你吸成人干,就能功力大漲了!
蘇清曜微微擰眉,我一喜,以為他怕了,卻又聽他說:“我貴為未來儲君,身上紫氣護體,你不要自尋死路!
我又“哦”了一聲,沉默了下來。
蘇清曜抿了抿唇,將書擱下,問:“我聽過市井流言,鬼魂在凡間逗留七日,若不投胎做人,便會化作游魂在世間飄蕩,你為何不盡早去輪回?”
他這么嚴肅,我好想逗逗他:“實不相瞞,我是被黑山老妖囚禁于此,無法投胎轉(zhuǎn)世為人,我還有一個丈夫,叫寧采臣,他是個書生,我等著他找人來救我。”
蘇清曜一怔。
我便將倩女幽魂的故事說了個完整,還胡編亂造了一些狗血情節(jié)進去,比如黑山老妖喜歡我,燕赤霞喜歡寧采臣,所以不肯幫寧采臣來救我,讓我脫離黑山老妖的魔爪……
我是個作者,最愛編故事的,編完我還問蘇清曜對這復雜的故事有何感想,蘇清曜淡淡的鄙視我:“寄希望于一無用書生,真蠢!
哈?
我不解。
蘇清曜認真說:“我會幫你找到燕赤霞。”
我絕對不會承認,此時此刻,我被自己的男主角感動得稀里糊涂恨不能以身相許。
不過,蘇清曜要是沒在世上找到“燕赤霞”這個人,會不會知曉我在騙他,一怒之下找個道士把我給收了?
思及此,我膽顫顫的問:“燕赤霞會不會不肯來?”
蘇清曜薄唇微微一勾,滿滿的譏誚不屑:“我誅他九族。”
【我想寫死女主角】
我記得我的男主角是沒有這么霸氣的,當蘇清曜說出“我誅他九族”的話時,我仿佛聽到了人設崩塌的聲音。
我仔仔細細的把自己的書看了一遍,蘇清曜心機深沉、溫文爾雅、氣質(zhì)翩翩、韜光養(yǎng)晦……嗯,沒岔。
可能夢中的男主角不是由我操控。
我也終于知道竹林庭院是什么地方了,那是皇宮的冷宮,是蘇清曜母妃逝世的地方。
為了體現(xiàn)男主角的孝順,我寫蘇清曜常常會去冷宮懷念自己的媽媽,三兩句一筆代過,未曾想到在夢里,他夜夜宿在那兒。
怪不得我不記得,心疼呀!
不過,蘇清曜用不著我心疼,心疼他的有我的女主角——李語嫣。
李語嫣挎著食盒,敲開了蘇清曜的門,蘇清曜將她迎進去的時候,我暗銼銼的跟了進去。
李語嫣的目光落到蘇清曜身上,說不清的愛慕癡纏,就是李若彤般龍姑姑看楊過的那種眼神,她笑著取出精致的點心,一道一道放在蘇清曜的面前:“曜哥哥,我又學了些新花樣,迫不及待想讓你嘗嘗!
蘇清曜洗了手,拈了一塊送進了嘴里,不咸不淡的夸贊道:“嗯,嫣兒的廚藝又進步了!
李語嫣眉開眼笑,神采飛揚,勸他再吃第二塊。
蘇清曜婉言拒絕:“待會慢用,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李語嫣委屈的咬了咬紅唇,模樣楚楚可憐,讓人恨不得擁進懷里好好愛惜。
她以公主陪讀的身份宿在皇宮,公主寢殿離這兒十分遠,難得來一趟,自然是不想走。
更何況,最近蘇清曜的異常舉動,讓她不安。
“曜哥哥,燕赤霞是誰?”
我在旁邊靜觀,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蘇清曜真的去找燕赤霞了啊……
“一個故人,偶然感念起,想尋一尋!碧K清曜一本正經(jīng)的答。
要不是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差點就信了。
李語嫣這才放心的走了。
我望著她裊娜的背影,嘆了一口氣,總覺得李語嫣一點兒都配不上蘇清曜……嗯,回頭把她寫死。
蘇清曜揉了揉眉心。
我給他端了杯水,還有金盆,讓他漱口。
他不愛吃甜食,我知道。
他的臉色微微有了一些變化:“你什么時候來的?”
我嬌滴滴的膈應他:“你猜。”
【我是個壞人】
最近睡眠時間越來越長了。
之前我一天睡六個小時就會自然醒,現(xiàn)在開始遞增到七個小時、八個小時、九個小時……,連隔壁裝修都吵不醒我,我與蘇清曜會面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
蘇清曜的棋藝很棒,每次與他對弈,都被殺得丟盔棄甲,最后不得不耍賴的將棋盤一拂,說“這盤不算,重來”。
蘇清曜許是沒見過我這么無賴的人,眉頭皺得都要打結了。
也對,他貴為太子,與他下棋人家不但不敢耍賴還會讓著他,生怕惹他不高興就被砍了頭。
我是“鬼”,才不怕他呢!
蘇清曜說:“棋品如人品!
我哈哈一笑,豪邁云天道:“我是個壞人!
蘇清曜臉色不大好看,又對付不來我,只得老老實實將棋子撿進盅里,再開一局。
冷宮中除了書和棋,沒有其他可以打發(fā)時間的東西,我很想抽自己一巴掌,我是后媽,不帶腦子隨手一寫,就讓蘇清曜過上了這種慘無人道的生活。
“蘇清曜,冷宮這么無聊,你怎么不去東宮住。俊
按照規(guī)矩,太子成年可以辟府搬出去住,奈何老皇帝喜愛蘇清曜,不讓他搬,這可叫其他皇子們嫉妒得眼紅。
問完,我又想抽自己一巴掌。
我筆下的東宮到處都是其他人安插進去的眼線,還有一群煩人的鶯鶯燕燕,全是臣子們巴結籠絡時的,個個削尖了腦袋爭寵,計謀頻出,讓人一個頭兩個大,確實還不如冷宮快活。
“這兒是我母妃生前住的地方。”蘇清曜答。
蘇清曜忽有述說的欲望,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將滿腔心事傾瀉出去,也許是壓抑得太久,也許是他知道這個看不見聽得著的女鬼不會害他。
這些破事都是我寫的,我當然樁樁件件都拎得清,可不知為何被蘇清曜用低沉孤寂的嗓音娓娓道來時,我漸漸紅了眼圈,仿佛能感同身受。
等聽完,我已是淚流滿面,激動的拽住了他的袖子:“蘇清曜,我以后一定會對你好的!
【你怎么那么好滿足】
我的小說還沒完結,像要彌補什么一樣,我開始可著勁兒的把蘇清曜的處境往好了寫。
東宮里的女人被老皇帝一道圣旨全部遣散。
蘇清曜狠毒的手足暴斃的暴斃,病亡的病亡。
原先的女主角李語嫣跟著男二私奔,蘇清曜的生命里多了一個知冷知熱的絕世美人,不會讓他試吃他不愛的甜食,會在他累時煮一碗清淡的小粥……
和諧的評論區(qū)登時烏煙瘴氣,讀者給我扔了一百個臭雞蛋,讓我這個爛尾的作者趕緊去死。
我頂著鍋蓋含著淚去夢中跟蘇清曜訴苦。
“你還看話本?”蘇清曜的表情有點微妙。
可能是他想象不出一個女鬼讀話本時的場景。
我憤憤然的控訴我那群讀者:“話本先生體諒男主人遭遇凄慘,心地善良,可歌可泣,那些庸人竟然還給先生扔雞蛋,簡直無良。”
蘇清曜啞笑:“惱什么,總歸還有你體諒他,他若知道定然萬分高興!
他這么一安慰,我心里好受了許多,不再吭哧吭哧得像頭發(fā)怒的水牛。
“我明日便不在這里了!碧K清曜想起了要事,說:“三弟墜崖,四弟病亡,五弟落馬,二弟在去往邊疆途中被人刺中了要害,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朝中事務從今以后由我打理,我要回東宮了!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半天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也不知道下次做夢的時候,場景會不會轉(zhuǎn)換到東宮,萬一轉(zhuǎn)換不過去,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蘇清曜了?
嗨呀好氣呀!應該留個活口給蘇清曜收拾爛攤子的。
見我沒動靜,蘇清曜再次啟口:“你喜歡的話本先生姓甚名誰哪里人氏?”
我愣愣回神:“你想干嘛?”
蘇清曜悠悠說:“我派人將他請來,讓他現(xiàn)寫給你看。”
我一感動,整個人往他身上撲。
蘇清曜被撞得踉蹌得后退了一步,下意識撐在石桌上。
我大囧,裝鬼裝得久了,真把自己當鬼,以為自己是沒有重量的。
頭次離他那么近,我好像嗅到了蘇清曜的檀香味兒,跟我書中寫的一樣好聞。
蘇清曜不怒,徐徐淺笑:“你怎么那么好滿足?”
【我只希望他過得好】
我果然不能踏出冷宮,冷宮四周像被下了什么禁制一樣,不管怎么走,我都只能在這兒轉(zhuǎn)悠。
蘇清曜走后,這兒的場景失去了鮮活的生機,成了真真正正冷宮。
蘇清曜不在,我待在這兒也沒什么意思,老老實實的等夢醒。
我一改懶癌奮力寫稿想要給蘇清曜一個完美無缺的好結局,每次刷新小說界面,臭雞蛋在成倍的增加。
有讀者留言:開虐蘇清曜我就給你送花。
好特么心動。
但,一想起夢中那雙黑煢煢清泉般透徹的眼睛,我沒法對他下得去手。
我只望所有陰謀詭計命運波瀾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閨女,你最近精神有點不對頭,臉色怎么那么差?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我一臉懵逼的取了鏡子來照,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跟少了一魄似的,雙眼無光,面色蒼白,跟前幾天的我相比,完全是18歲嬌花和38黃臉婆的區(qū)別。
肯定是最近趕稿太過勤奮導致的,今晚早點睡。
我嘆息了聲,關上了電腦。
照舊入夢,還在冷宮,陰森森的沒有半個鬼影。
我有些怕,點了盞燈,燈光明亮,將書桌旁的大竹簍照得分外顯眼。
這個竹簍之前房間里沒有,我湊近一看,簍里全是話本,從風花雪月到鬼怪奇談,從文人才子到王侯將相,要什么有什么。
蘇清曜待我真好,簡直快要愛上他了。
我立刻美滋滋的拾一本捧讀起來。
夜至三更,蘇清曜突然來了。
“你怎么半夜跑來了?”他那么忙,這個時候該倒頭呼呼大睡才是。
蘇清曜聞見這甜膩的聲音,只覺心頭的煩躁被吹散了,恢復一慣清冷作態(tài),若無其事的說:“想來。”
我點了點頭,將話本放下,想起他有半夜走了那么遠的路,肯定又冷又餓,于是問道:“想不想吃東西?”
蘇清曜斂身進屋:“我不會下廚!
我眉毛一挑,用類似于炫耀的語氣說:“我會!”
我給蘇清曜炒了個兩葷一素。
我獻寶似的跟往他碗里夾菜:“嘗嘗。”
蘇清曜執(zhí)著筷子,久久沒動,我疑惑著瞅他,他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情緒:“燕赤霞我找到了!
“?”
我隨口編的故事,自己都沒放在心上,他還記著呢?
不過,真的有叫燕赤霞的道士啊?
我沒心眼的問:“他在哪兒?”
“我殺了!
【我不止調(diào)戲你,我還想要你】
我很慫,我不敢問他為什么要殺燕赤霞,許是我自己也隱隱約約覺察到了點什么,可我不敢點破。
蘇清曜不忙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冷宮,宮里的人都傳太子殿下是不是得了離魂之癥,怎么老愛往冷宮這種陰邪的地方跑。
我勸他少來點,他非但不聽,還明目張膽的叫人將起居用品、奏折往這兒送。
御膳房離這里十萬八千里,伙食自己開,我掌廚。
我很奇怪我連飯都能吃,一切行為與常人無異,為什么蘇清曜就是看不見我,不可避免的我們夾了同一塊糖醋排骨,氣氛頓時有些不對頭。
我默默松筷,蘇清曜直接夾了起來,遞到了我唇邊。
我猶豫了一下,咬住排骨,想整個吞下去,他卻一用力,排骨從我嘴里飛了出去。
我的齒間只剩一口肉。
蘇清曜將剩下大半塊排骨慢悠悠喂到了自己嘴里。
我嫩臉通紅,口齒不清的指責:“你你你……”
我半天說不利索,他含笑的替我接話:“我調(diào)戲你。”
我怒然拍桌,這廝知道還這么做。
看來最近把他寫得太舒心了,明天就給他寫個敵國王子,滅他的國,擄他的人!
蘇清曜目光灼灼,炙熱得好像能融化我:“我不止調(diào)戲你,我還想要你,如果你有肉身,我今晚就睡了你!
我傻了。
我以為我裝聾作啞,蘇清曜也不會點破。
我還是太天真了。
我激動的站起身,手上的筷子落了一地:“我們不能這樣!
蘇清曜喜歡的該是我給他安排的新出場的絕世美人才對吧?
哦,對,目前蘇清曜和絕世美人在曖昧階段,還沒有完全點破。
但蘇清曜也不能這么歪了吧?
再說,再說……再說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一切一切美好的相遇和發(fā)展都是一場夢,這場夢隨時會醒,甚至忽然哪天就不做了,蘇清曜該什么辦?我豈不是要耽誤他一生?
蘇清曜目光灼灼:“還想著寧采臣?”
他對她說的話一個字都沒忘。
我像是找到了理由,飛快的堅定道:“對,我喜歡的是寧采臣!
蘇清曜笑了:“新科狀元寧采臣,我賜了他一門好婚事,圣旨他接了。”
我呆若木雞。
這個寧采臣絕對不是我說的那個寧采臣,我以人格擔保。
【余生很長】
我總覺得近日被鬼魂附體了,身體疲勞沉重得不成樣子,中午吃飯的時候都會在飯桌上睡著,睡五分鐘又會被蘇清曜之前說過的豪言壯語驚醒。
他說:“等你愛上我,我就尋高深的道士除了黑山老妖,我不準你投胎轉(zhuǎn)世,我要你留下來陪我,直到我死!
他說:“我幽居深宮,爾虞我詐,明爭暗斗,血債累累,是你拯救了我。我從來不是什么好人,憑什么放了你?”
他說:“余生很長,寧采臣可以,我也可以!
我左想右想想不明白我栽培得好好的男主角為什么說歪就歪了,明明蘇清曜在感情方面應當是個溫吞的性子才對。
我開始躲避蘇清曜。
這世上哪有人會對別人的真心視而不見,不過是無法給出回應罷了。
蘇清曜看不見我,我便仗著這一點,隱在暗處不現(xiàn)身,假裝自己不在。
我以為他一定會發(fā)了瘋的四處去找我,沒想到他毫無動靜,一步不離冷宮,勤政到深夜。
我盯他盯得眼酸發(fā)困,又放不下他一個人,便掐滅了燭光。
冷風吹開了窗戶,灌了一室。
“不逃避了?”他哼了一聲。
我羞惱于自己的舉動讓他得意洋洋,死撐著面子,嘴硬道:“我一直都沒有逃避!
兩廂沉默半晌,燭火重燃,只見蘇清曜將奏折拂開,鋪了一張潔白的畫紙在桌上。
他朝我在的方向招手,命令道:“過來!
我兇巴巴的滿是不情愿的往他挪過去:“干嘛?”
他將狼毫一遞,示意我接:“把你畫給我看!
我沒接,翻了翻白眼:“我不會畫畫。”
連毛筆字我都寫不好看,哪里能畫畫?不過,我口氣硬梆梆的,估摸蘇清曜會認為我在鬧眼子,可我真不會。
蘇清曜還是沒生氣,將毛筆轉(zhuǎn)了個向,自己握著,不以為意道:“你說,我畫!
我想嘲笑他,他哪里能畫得出我的模樣和神韻,不過人家總歸是太子,直白的打擊他的自信不好,于是我很配合的說:“等等,我先找面鏡子。”
事實證明,我的猜想果然是不錯的,最后畫紙上成型的女人跟我差十個范冰冰那么遠。
畫上的女人容貌傾城,比我寫給蘇清曜的絕世美人還漂亮,原來這就是他心目中的我,不知道讓他見見我的真容,會不會讓他幻滅得恨不得馬上找個道士把我給收了。
我一想,作弄的心思襲上了心間,故作吞吞吐吐的為難道:“蘇清曜,其實……其實我是個偽娘!
【你就算是只豬,我也認了】
我要被蘇清曜攻略了,從身到心,從頭發(fā)絲兒到腳趾甲。
“偽娘?”
“對對,就是愛穿女裝的男人!
“男人?”
“對對,我就是男人!”
蘇清曜迷之沉默。
我暗爽不已。
我猜他現(xiàn)在的心情肯定跟吃了蒼蠅一樣憋屈。
蘇清曜輕呵了一聲,斜睨過來:“你就算是只豬,我也認了!
這撩人技巧,教科書般的存在,簡直分分鐘戳爆了老夫的瑪麗蘇之心。
她苦心編造的小說情節(jié)和臺詞都沒有這么帶感。
我躺在醫(yī)院的床上,回想那句話無數(shù)遍,羞臊得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
其實……試著接受一下蘇清曜也不是不可以……
哪天不能做夢了,不能再與他幽會了,我提前告知他一聲,或給小說寫上大結局,讓他與我原先安排好的絕世美人雙宿雙飛。
根據(jù)“作者是神”的不可抗力因素,蘇清曜定會按照劇情走,愛上絕世美人,與她琴瑟和鳴,夜夜笙歌。
“好些了嗎?”醫(yī)生進來了。
“好多了!蔽叶Y貌的答。
躺到醫(yī)院來完全是因為我買零食的時候暈厥在了超市門口。
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
應該不會是癌癥,職業(yè)緣故,我平時很注意運動,生怕坐久貧血生痔,吃東西也挑清淡的,平時胃口好得能吃兩碗。
醫(yī)生無言的在我床頭坐下,有要跟我久談的意思,我心里“咯噔——”一聲響,緊張的問:“醫(yī)生,我的病嚴重嗎?”
醫(yī)生面孔嚴肅:“你的病很怪,我從來沒見過,程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睡眠之時,會進入假死狀態(tài)?”
我表情凝滯,腦袋一陣電流竄過,直接將“假死”和“蘇清曜”聯(lián)系了起來。
醫(yī)生說我一旦進入熟睡,心跳就會停止,機器檢測到我的腦電波不正常,正是因為這種奇怪的現(xiàn)象讓我如多日未曾休眠的人一樣大量耗損機能,身體大大的虧空。
如果再這么持續(xù)下去,我可能會死,死在任何地方。
醫(yī)生給我開了兩瓶藥,讓我睡覺的時候吃掉,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我照做了。
當天晚上,我的夢境沒有蘇清曜,什么都沒有,只有無邊的黑暗。
【比生死還鴻大的天塹】
沒有蘇清曜的生活非?菰餆o味。
爸媽怕我再出幺蛾子,每天監(jiān)督我吃藥,一定看著我咽下去才安心。
我的心始終被一根細繩慢慢的磨,又癢又痛,想抓也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我想:我畢竟是現(xiàn)實中人,蘇清曜和我隔著的是比生死還要鴻大的天塹,我就應該這樣安安分分的將夢當作夢,不去想不去念,過好這一生。
可不知為何,那張清雋淡漠的容顏一直在腦海揮之不去,連細微的表情、說話時唇角的柔軟度,笑時勾起的弧度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喜歡他?——我不是很想相信,但我明白,我以后再也遇不上他這樣能讓我心情躁動的人了。
“樂樂,你怎么了?”媽媽關心的問。
我從膝蓋上抬臉,茫然的看著她,擠出一絲難看的笑來:“我沒怎么啊!
“我昨晚跟和你爸商量了一下,書不寫了,咱換個工作!
媽媽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頭頂,她以為我寫書寫出了毛病,做這種決定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了。
我的內(nèi)心仍想拒絕,但我聽到了自己喉嚨不受控制的擠出了一個字:“好!
媽媽滿意的笑著親了下我的額頭,囑咐我休息,出去跟爸爸商量給我找新工作的事,我將發(fā)麻的手指緩緩舒展開,掌心一片濕涼。
我偷偷做了一個決定。
我趁著媽媽不注意吐掉了藥丸,又難過又高興的入夢去找蘇清曜。
冷宮被人打砸過,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符紙,還有干涸的血跡,完全無法猜到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蘇清曜!
我一路走一路呼喚,沒有得到回應。
背后急促的腳步聲紛沓靠近,我一喜,迅速回頭,一群小太監(jiān)拎著鏟子過來。
“剛才是不是有人在喊太子殿下的名字?”
“我也聽到了,這兒是不是鬧鬼啊?”
“反正不干凈,要不然怎么會把太子殿下害成這樣?”
“趕緊把這這兒拆了吧,大師的符都揣好啊,萬一邪祟入體那可就不好了!
……
我的心臟突突一跳,有些不好的預感。
為了問出蘇清曜的下落,我真的扮了回鬼,撕了他們的符,陰森森的問:“蘇清曜在哪兒,說不出來我就吃了你們!
兩個太監(jiān)直接昏死了過去,最膽大的那個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殿下他……殿下他在牢里。”
【我要轉(zhuǎn)世投胎了】
太子瘋了。
太子心心念念要找一個叫“聶小倩”的女鬼,重金尋求高人誅殺“黑山老妖”,折騰得后宮哀聲載道仍無罷手之勢。
老皇帝氣得從病榻上跳起來,請了皇太廟的住持過來給他驅(qū)邪,住持說太子被厲鬼纏身以致神智不清,普通渡化之法無用,須以陰制陰,在陰氣茂盛之地施法鎮(zhèn)壓。
于是,太子鐐銬加身進了陰氣茂盛的大牢。
要是此時那住持在我跟前,我一定要煽他個百八十掌好泄心頭怒氣的。
那群小太監(jiān)屁滾尿流的跑了,我心急的在冷宮打轉(zhuǎn),不知道該怎么走出這個破地方,一條黑色的人影無聲闖入了我的視線中。
是飛鷹。
我一喜,忙迎上去:“飛鷹!”
飛鷹停了步子,側耳一聽,定位到了我的方向:“可是小倩姑娘?”
我激動得發(fā)抖:“是我,蘇清曜他怎么樣了?”
“殿下安然無恙!憋w鷹說:“小倩姑娘失蹤多日,去了哪里?我好稟告給殿下,讓殿下放心!
飛鷹,晚上去冷宮候著,若聶小倩不是被黑山老妖抓走了,定是有急事,她一定會回來找我的,我怕他找不到我,這是他家太子的原話。
飛鷹一言,讓我立刻想起了我來的目的,整顆心如被潑了涼水,冰冷平靜得厲害,沉默良久,我艱難道:“替我托句話給你們殿下,你跟他說……說……我要轉(zhuǎn)世投胎了!
我已能想象蘇清曜聽到這句話時的心情。
他肯定對我很失望。
他肯定會非常憤怒。
飛鷹捎著我的口信走了,讓我務必再逗留一下,等蘇清曜的回話。
我坐在臟兮兮的石階上,托腮等著飛鷹回來,一點都不急躁,也不緊張,許是我知道不論是怎樣的回答,都會為我和蘇清曜的交集判定死刑。
飛鷹回來得很快,臉上沁著薄汗,路上肯定運了輕功,其實不用那么快的。
“他說什么?”怕他先開口,會給我造成重重一擊,我自己搶先問,邊問邊給自己布置心理準備。
聶小倩,我恨你。
聶小倩,你真殘忍,走便走了,還要知會我。
聶小倩,寧采臣可以,為什么我不可以?
……
我都想好了,來來去去他也只能說出以上其中一句吧!
飛鷹伸手遞了封信過來,說:“殿下讓姑娘輪回前給他托個夢,告訴他投到了哪戶人家,殿下說他死后不投胎,會化成游魂來找姑娘!
我將信打開一看,上面是他的生辰八字。
【如果真的能實現(xiàn)】
我任性吐了藥的后果是高燒不斷,被送進了搶救病房,我努力支撐起粘起來般的眼皮,叫了兩聲“蘇清曜”的名字,太微弱了沒人應我。
古時訂婚男女方先要交換庚帖,我還沒把我的出生年月日說給他呢,不知道我們兩個八字合不合。
八成是不合的。
我睡了很長很長一覺,無數(shù)記憶走馬觀花的播放,快得讓人眼花。
還沒等我看完,我被人從這些記憶中拉扯了出來,強行拽入到了病房里,針水的味道那叫一個難聞。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聽話?”媽媽又驚又喜,一開腔,嗓子就顫了,她罵著罵著就哭了。
我抬著沉重的胳膊,碰了碰她的手背。
待我出院,是一個月以后的事了。
我完全康復。
即使不用吞醫(yī)生研制的藥丸,我的精神也再也不會穿越到另一個時空,我的夢內(nèi)容也豐富了起來。
我依然那么開朗,受到了新單位同事們的熱烈歡迎,兩點一線,安全放心。
不知不覺到了二十歲生日,媽媽給我辦了個生日party,請了很多同學朋友過來。
切蛋糕之前,大家讓我許個生日愿望吹蠟燭,我笑著合上了雙掌,本要許“祝身邊親友身體健康萬事如意”,不知怎地想到了去年的生日。
去年,我虔誠的許了個愿望:請上天賜我一個男主角,讓我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吧!
如果愿望真的能實現(xiàn)的話,今年我想許:請?zhí)K清曜來到我身邊。
蠟燭熄滅,身邊的人鼓起了掌。
8月28日,農(nóng)歷7月7,晴。
一個男同事約我去咖啡廳,說有些公事想請教我,我欣然赴約。
男同事比我還忸怩,我戲謔的望著他,覺得有點好笑,我都看見他藏在桌底的玫瑰花了,他可真夠慫的。
如果是蘇清曜,他大概會冷睨我:“你敢收別人的花,我就剁了你的手。”
在我那樣的注視下,男同事沒熬住,將花往我跟前一扔,面紅耳赤的跑了。
我正想笑,一道雪白人影優(yōu)雅的撩開了衣擺,落座在我對面,我一看,霎時瞳孔猛縮,心跳失常。
他劍眉一挑,盯著我的臉無比嫌棄:“早知你尊容如此,我便安分做人,當什么游魂……”
我“噌——”地站起身,不顧眾目睽睽的異樣眼光,撲到他懷里。
他低笑著咬我的唇:“事已至此,我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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