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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同人^^
內容標簽: 江湖 正劇
 


一句話簡介:同人^^


  總點擊數(shù): 6915   總書評數(shù):12 當前被收藏數(shù):27 文章積分:801,04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古色古香-其他衍生
  • 作品視角: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shù):18061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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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人(御法度/新撰組同人)

作者:re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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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夜行人 
      早上,山崎蒸監(jiān)察起床后聽到的最糟糕的消息就是一番隊隊長沖田沒有起床。他慢吞吞地拿柳枝刷著牙,主要是為了給自己足夠的時間想好處理的方法,卻同時給了前來報信的一番隊平隊士江戶川八郎反復嘮叨的機會。這17歲的少年每說一句話,就習慣性地在自己長著雀斑的扁鼻子上抹一把:“...今天早上有突擊技演練的,昨天隊長還囑咐我們不可晚起...昨夜聽到隊長咳嗽很厲害,天亮前突然大咳了一陣,后來就沒有聲音了...隊長喜歡吃的鹽煮豆,昨天剛好買了一些,所以早飯的粥領得特別多,我想隊長今天總該多吃些...”
      山崎蒸揮揮手示意八郎閉嘴,猛飲下一大口水,仰天甩幾次頭,“噗”地吐到泥地上,轉頭對八郎說:“這件事情任何人不得聲張,免得招人驚慌。你們先自己吃早飯。等我請示過副長再說。”少年喏喏地退下。山崎拿冷水搓了一把臉,低頭看自己水中蕩漾的倒影:面頰飽滿,氣色紅潤,健康得可以隨時慨然赴死。雖然早在池田屋事件后沒多久,沖田的肺癆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就連維新志士都常常以為一番隊戰(zhàn)斗力相應減弱而輕視他們。當然,任何輕視生病的沖田的人都付出了血的代價,就象過去那些因為他年紀輕輕、長相斯文秀氣如女子而輕視他的敵人一樣。但是無論如何,山崎仍然沒有勇氣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就在今天,不滿25歲的新撰組第一高手,人稱“天劍”的新撰組一番隊隊長、副長助勤兼劍術總教練沖田總司,不是戰(zhàn)死沙場而是病死在床上。
      如果總得有一雙手去拉開沖田一個人安眠的那個單間的紙門,那雙手應該比他的更沉穩(wěn)。他手撐木盆緣思慮片刻,正正衣襟,向副長土方歲三的房間走去。
      其實這個早上煩擾山崎的消息還真不少。天亮前他給所有平隊士點名的時候發(fā)覺一番隊的田代彪藏和直屬于局長近藤勇的加納總三郎昨夜未歸。耐人尋味的搭配。自從加納入隊以來,新撰組里如同吹過一陣妖風,讓似乎已經壓下去的男風之好死灰復燃,謠言滿天飛。土方副長洞察到田代苦追加納,推斷是他殺了和加納有染的四番隊隊長湯澤藤次郎。為了平息加納帶來的騷動,副長曾經讓山崎特地帶加納去妓院。雖然目的沒有達成,但是山崎自己卻被偷襲。偷襲者遺落的一把脅差后來證明是田代的。既然他說不清為什么和在什么地方丟的,副長說田代可能懷疑山崎和加納在妓院做了什么茍且之事,所以前來報復。當時他聽了也覺得很吃驚。雖然他也知道各處招募來的隊士魚龍混雜,但是軍紀混亂到這種地步還是前所未有的。他還記得副長說這樣下去不要說一隊維新志士或者一個拔刀齋,只要一個長著銳利的單鳳眼的小白臉就把新撰組搞玩完了。不管局長怎么看中他,都得把他除掉。
      副長一直都是對的,盡管說話不太好聽。
      副長這個人有一個重要的優(yōu)點,那就是無論什么時候,無論他在干什么,無論你說話口氣怎么樣,只要是說重要的事情,他都會靜下心來聽,然后給出他的意見。因此平時負責內務和情報的山崎監(jiān)察在他面前毫無心理壓力。但是今天事情有些不一樣。因為他并不知道要報告什么事情。總不見得直接說“總司沒有起床,你去他屋里看看,因為我不敢去”吧?

      “收工羅!回屯所羅!準備吃飯羅!”
      “喂!太郎,巡邏還沒玩吶!就放松啦?”
      “阿柱,不會有事情了。昨晚拔刀齋沒有出來。”
      “太郎,別說這個名字,說不定他就在附近...。∏!那里!”
      “什么什么?拔刀齋?”眾人立刻拔出刀急急地奔上,擺成大家熟練的戰(zhàn)斗隊形。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吵什么!死人沒見過?”他拽過一根樹枝,撩起漂浮在沼澤淤泥中尸體的衣裾。暗紅色污濁的液體從淤泥中擠出,一點點洇開去。

      正當他在副長的單間前發(fā)呆的時候,走廊上有人招呼他:“山崎監(jiān)察,有事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山崎下意識地“哦”了一聲。土方走近他身邊說:“吃過早飯了嗎?”“啊,還沒有。”他習慣地低聲報告說:“今天我們日子不好過!局長馬上要帶著他的直屬隊出發(fā)到會津番公所去議事。永倉新八的二番隊和齋藤一的三番隊巡夜還沒有回來。武田觀柳齋的五番隊和井上源三郎的六番隊在北郊追捕人斬拔刀齋,今天不一定能回來。人手很緊!
      “現(xiàn)在西本愿寺防務空虛,大白天也要小心!蓖练秸f,“一番隊里有沒有傷員?”
      “有!有兩個!
      “傷得重嗎?”
      “一個是手臂受傷,沒法拿刀。但是可以走動。另一個頭上的傷基本痊愈,但是一只眼睛瞎了。”
      土方沉思片刻:“讓手臂受傷的隊士上塔,增加一個了望的人手。眼睛瞎了的隊士調去喂馬。把喂馬的人調到一番隊,補足編制!
      “恩...”山崎盤算著怎樣提出一番隊現(xiàn)在需要的可能不是精壯的平隊士,而是中流砥柱的隊長。
      土方接著問:“人手方面還有什么問題?”
      “那個...”山崎脫口而出,“一番隊的田代彪藏失蹤了。”
      土方面不改色。
      山崎小心地接著說:“同時失蹤的還有局長直屬的加納總三郎!彼睦锇蛋岛蠡跊]有把話題固定在一番隊。好不容易接近要說的東西,卻又讓這個機會白白溜走了。
      “加納殺了田代!蓖练届o靜地說。
      “!”山崎驚訝地咧開了嘴,他起先想問副長是怎么料到的,隨即又想到副長通常都是對的。
      土方解釋道:“最近一系列襲擊事件,田代都脫不了干系。局長的意思是悄悄把田代除掉,由加納動手。時間就定在昨晚!
      “呀!好殘忍!”山崎小聲嘆道。
      土方難得地露出一絲淡淡的贊同的微笑:“想來也是個好主意。由他們兩個人自己去內部解決不是挺好么!
      “雖然加納天賦很好,但那田代刀法也不錯,加納沒有回來,想必是同歸于盡了!
      土方搖了搖頭:“我讓沖田跟蹤他們。在局長面前名義上說是為了監(jiān)督加納,其實是為了根除后患。這兩個人無論誰殺死對方,活下來的就由沖田處理掉。這件事局長并不知道!彼哪抗庵币暽狡椋岸,他也不需要知道。”
      山崎的喉嚨里仿佛吞下了一整個雞蛋黃,噎得說不出話來。
      土方接著說:“雖然現(xiàn)在人手很緊,但就算加納死了田代照樣騷擾別人,田代死了加納也還是照樣招惹別人。這兩人留任何一個都是禍患,不如一起除掉!
      “那為什么不照局中法度處理呢?”
      “隊里事情很多,沒有精力分心去整肅他們!薄
      山崎轉念一想,才想起法度書上并沒有提到怎樣處理男風。他又問:“那么,最后到底是誰殺了誰呢?”
      土方答道:“不知道。反正沖田說他都解決了!
      山崎剛想接著說沖田的事情,土方搶先說:“武田和井上可能在白費力氣。我昨晚仔細研究了最近拔刀齋殺人的地方。如果在城西的鼓樓那邊動手,即使長刀損壞丟棄,一夜也可以出手2次以上。而在城東就只能每夜出現(xiàn)一次。伏擊那么久沒有補充是不太可能的。所以鼓樓附近應該有他休息落腳的地方,有人接應他,給他刀劍和吃喝。你去調查一下那個地方的小旅館,越小的越要仔細查看,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抓到他的落腳點就不愁抓不住他。我們的大批人手也可以從北郊撤回來,充實城內的防御。這件事今天要辦好。我和近藤局長一起去會津藩公所,然后我還要去看定制的武器毛胚。傍晚我回來時要有個初步結果!
      山崎習慣性地回答“是!”聽到滿意答復,土方轉過身就走了。他平時話很少。如果一旦話多起來思路就會很快,不容山崎插入。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山崎開始后悔沒有及早提出沖田的事情。也許總司還沒有咽氣,如果現(xiàn)在馬上請來大夫,開門把他叫起來吃藥針灸,那么過幾天他又會笑嘻嘻地在屯所里教隊士練劍。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開不了口呢?難道是自己下意識地希望沖田死去?一陣寒氣從背上冒出來。山崎決定無論如何先吃早飯。肚子空的時候,勇氣就少些。

      “!瞧這里!準是刀傷。永倉隊長!這是拔刀齋干的吧?”
      “去!這個吃不住分量,沒用的!庇纻}新八一腳踢開隊士撿來扎擔架的樹枝,“到那邊的農宅去征用一輛木輪車來。”
      “隊長!我要不要先回去報告?”
      “太郎,這時候誰也不要落單!贝趾裼辛Φ氖种复亮舜吝^度興奮的隊士的肚子,“小命不要了?”
      兩個隊士向農舍跑去。永倉蹲下身,伸手在尸體身上撥拉著,看到了讓他奇怪的東西!斑...有趣...”他托著下巴,饒有興味地看著。

      為什么不敢去打開那扇門呢?人人都喜愛隨和親切的沖田。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山崎確實有點怕他。山崎坐在干部們吃飯的位置上孤孤單單地喝著味曾湯。隨著熱湯一點點灌滿了肚子,他開始思考更多的可能性。沖田會不會是在打斗中受傷了?
      不。不可能。
      那天自己被襲擊的時候,黑暗中看不清襲擊者的面孔。擊退襲擊者后,只揀到一把脅差。他跑回干部議事屋,把隊長們和副長都叫起來。副長問誰見過這把脅差。因為醫(yī)生的囑咐,近來沖田一直都早睡。那天同樣已經睡下,只穿著睡袍,外面披了件羽織,披散的頭發(fā)隨手松松地一扎,臉上泛著病態(tài)的潮紅,看上去更顯得秀氣,完全沒有一個劍客的樣子。他第一個伸手拿起脅差來像模像樣地端詳一陣,突然一笑:“這不是我的!薄爱斎徊皇悄愕摹!鄙狡槟没孛{差,“如果是你,我早就沒命了。”旁邊的人聽著都笑了。當時山崎也跟著笑起來。然而回想起來后怕不已。在所有的隊長中,土方最常讓沖田擔任“介錯”的劊子手。山南敬助和芹澤鴨的腦袋都是沖田提回來的。就算現(xiàn)在沖田身體欠佳,要結果掉山崎還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殺掉加納并全身而退,應該也不在話下。
      盡管自己和沖田的關系不錯,但是如果不知什么時候因為什么事情讓副長覺得自己的忠誠有疑問,沖田的刀就會向自己的脖子揮來。近藤和土方讓他干什么,他就會干什么。也許就算叫他去死,他也會笑嘻嘻地去死。
      平時的沖田毫無一等高手的殺氣和劍氣。他可以上一分鐘在殺人,下一分鐘和路邊看到血嚇呆了的小孩玩耍來安撫他們,然后回手再殺人。雖然他很隨和,也很機靈,和別人在一起時可以整天唧唧喳喳地說話,但是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他的心呢?
      有人在背后悄悄說近藤勇是個不著邊際的空想家,土方歲三是硬把他的空想塞進現(xiàn)實的削足適履者,而沖田就是執(zhí)行土方那脫離實際的荒唐政策的沒心沒肺的殺人機器。
      這個人是四隊長湯澤藤次郎。
      他已經被殺死了...
      正當山崎胡思亂想的時候,江戶川八郎幾步小跑沖到他背后,喘著氣在他耳邊說:“監(jiān)察,我忘記報告你一件事情了...昨天半夜里好象有人進出過隊長的房門...但是我沒有看到是誰!
      “你的悄悄話太響了,”山崎說,“坐在另一邊的平隊士都聽得見。知道了,去吧。”
      少年的扁臉“唰”地紅了,低頭下頭轉過腰要走,山崎說:“不許跑,不要露出異樣來。”少年點頭稱是,邁著很夸張很僵硬的步子慢慢地踱出去。山崎哭笑不得,喝在嘴里的湯完全變了味道。

      清晨,雖然是兵慌馬亂的年月,千年王城的街道上還是慢慢涌出了人煙,販夫走卒往來奔波。車馬隆隆的大道上,走著一支身穿淺蔥色羽織的無聲的隊伍。粗木打造的大車在這群浪人武士中間顯得不太協(xié)調。木輪碾過一個土包時,車身顛簸了一下。車上卷起來的席子里,一只青灰的手突然地伸了出來。街上走過的人看到這一幕,心下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但是習慣了血腥和殺戮的人們只是默默地低下頭,各自忙自己手頭的活計,甚至沒有人發(fā)出驚叫聲。
      車隊向著壬生方向走去。

      山崎吃過早飯,找來2個得力的探子,制定了一份暗訪的路線,商量了一陣,然后準備3個人分頭行動。他讓探子先走,自己過一陣子再出門。沖田的事情總得有個交待。當他穿過議事屋前的院子走向沖田的臥室的時候,有人大聲地招呼道:“嗨!山崎監(jiān)察,過來看看那個!”
      永倉坐在充作飯廳的屋門口,雙腿盤著裝粥的大瓦罐,一手拿飯團,一手拿勺子,嘴里塞滿了食物,說話的聲音卻令人驚訝地還算清楚:“我?guī)Щ貋淼模谲嚿。局長和副長都不在是吧?你先看看吧!
      “哦?”山崎問,“是什么?”
      “哈哈...”永倉撈起一塊咸蘿卜丟進嘴里,“叭噠叭噠”地嚼著,“新年特制豆腐衣包,呵呵...”
      “你這小子...”山崎苦笑了一下。
      這句隱語是沖田發(fā)明的。好幾年前有一次吃年夜飯,土方副長特地買了昂貴的豆腐衣包壽司來。那天沖田正好在外面不知被什么事情耽擱了,很晚還沒回來。吃到酒酣耳熱、杯歪盤空的時候,突然走廊上傳來了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好餓!有沒有留吃的給我?”紙門“唰”地拉開,沖田大步走進房間,夾進一串雪花。永倉舉起咬過一口的豆腐皮壽司說:“抱歉,這是最后一個!”土方問:“總司,你這么晚回來,干什么去了?”看到空空的碗碟,沖田撓了撓頭皮,笑嘻嘻地說:“啊呀,你們吃得好高興!那個...永倉兄吃吧,我還另外帶了一個新年特制豆腐衣包回來!闭f著,拉開紙門,雪花飄處,沖田抖開一個席子卷,只見四個帶血的人頭一個接一個地滾了出來。暖融融的酒宴霎時鴉雀無聲。沖田笑著說:“碰上幾個長州派的浪人,順手解決掉了!蔽涮镉^柳齋仔細看過人頭,驚訝地說:“那是長州的高手廣川楓四郎吧?可是,沖田兄...你不是沒有帶隊士同行嗎?難道你一個人就...”“啊啊,一點小事情,”沖田一邊卷席子一邊說,“自己搞定算了。這不是過年的時候嗎?”
      山崎記得那天沖田沒吃到幾口年糕和魚丸,早早就被永倉他們拽住灌醉了。山崎也記得,沖田說完那句話的時候,角落里有人不屑地“切!”了一聲。
      望著面前狼吞虎咽的永倉,山崎感慨地說:“永倉隊長,胃口真不錯!佩服。晚上沒有發(fā)現(xiàn)拔刀齋的蹤跡嗎?”
      永倉哈哈一笑:“發(fā)現(xiàn)了也得吃早飯呀!每一頓都得吃好吃飽。說不定這就是今生最后一頓飯了,哪能不好好吃呢?就連一片蘿卜都很有滋味呢。”
      “說什么好吃的呢?”七隊長藤堂平助走過,“哦呵呵呵,小八啊,回來啦?”
      “恩...”永倉咬了一大口飯團。
      藤堂四下一望,看到沒有別人,靠近永倉蹲下身:“哎,告訴你們一件怪事情,嘻嘻!
      “什么?”永倉看到他奇怪的表情,眨了眨眼,“有什么事情這么好笑?”
      “那個...沖田的劍法是新撰組第一,沒有意見吧?”
      山崎和永倉下意識地同時點頭。
      藤堂的笑容變得非常復雜:“你們都知道武田那家伙象只發(fā)情的狗一樣追著加納吧?上次和他吹牛的時候,他說要論姿容,新撰組里還是沖田總司第一,誰也比不上,加納還差一截呢...哎喲!”他捂著被永倉用勺子猛敲過的頭,不滿地抱怨道,“你干什么!” 
      永倉夸張地瞟了山崎一眼,對藤堂說:“什么話!怎么能在這里瞎說八說?”
      山崎在藤堂的另一邊蹲下說:“沒關系,有好笑的事情說來聽聽,現(xiàn)在被拔刀齋搞得神經緊張,飯也吃不下!
      藤堂接著說:“我問他那你為什么不去親近總司?他說總司怎么可能隨隨便便跟我親近?早就有人搶在我前面了!
      “噗...”永倉差點把嘴里的飯團噴出來,“有沒有搞錯?你是在說新撰組一番隊的隊長沖田總司還是在說若眾歌舞伎團的戲子?沖田怎么會任人把他搶來搶去?”
      “對呀!”藤堂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所以我在說呢,得要是一個比沖田還強的人才行!”
      “哎哎!比沖田還強的人?”永倉斜了藤堂一眼,“你是說誰?”
      藤堂瞇著眼睛笑了起來:“那還用說?聽說...昨天半夜有人鉆進沖田房里,不知折騰了些什么,沖田到現(xiàn)在還沒有起床呢!
      “什么?”永倉問,“你怎么知道?”
      藤堂說:“我大概是全組最后一個知道的人了!
      山崎暗暗叫苦。
      藤堂接著說:“沒想到,某人也好此道啊,不過好象不太憐惜沖田的身體哦!可憐的沖田,血氣受損,怪不得身體老是不好,嘿嘿嘿...”
      他的笑聲在一雙狼眼銳利的目光的逼視下漸漸變低:“齋藤...回來啦?”
      長著一張刀削斧鑿般面孔的瘦高個子年輕人簡單地“恩”了一聲。
      “晚上太平無事吧?”藤堂搭訕道。
      齋藤一略點了點頭,幾根張牙舞爪的劉海微微抖動。
      “對了,齋藤隊長,”山崎說,心里已經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今天沖田隊長身體欠佳,你能不能代他給隊士訓練?內容是突擊!
      “是!饼S藤轉身大步走開。
      “重點注意一下新來的幾個隊員...”山崎的話,和山崎他們幾個人一樣,被齋藤甩在了背后。
      “怪兮兮的...”藤堂撇了一下嘴,“小八,我老要忘記齋藤才是新撰組最年輕的隊長。他比沖田還小2歲呢?墒悄闱扑歉崩蠚鈾M秋的腔調!
      “人倒是條漢子,”永倉說,“就是話少些。不過今天確實怪兮兮的。好象吃了蒼蠅一樣,看上去一千個不爽、一萬個不爽的樣子!
      “話說回來,沖田最近也怪兮兮的!碧偬谜f。
      “哦?”山崎問,“沖田怎么了?”
      “他會靠在枕頭上,膝蓋上搭著本雜談物語,望著窗外發(fā)呆!
      “那有什么?”山崎說,“醫(yī)生叫他要多休息。看書也累,也許他是要歇歇神呢?”
      “不是,我是說他的眼神很奇怪!碧偬谜f,“有一種哀傷的樣子。我從來沒見過他那樣。開始我想他是不是看到了特別的東西?墒俏矣^察了幾次,窗外除了走過的人,就只有黃楊樹上停著的小鳥。什么也沒有!彼樕细〕鲆唤z曖昧的笑,“我還以為他在看加納呢...啊喲!小八你發(fā)雞爪瘋啦?干嘛老打我的頭?”
      “少胡說!沖田怎么會是喜歡那種的...”永倉瞪圓了眼睛喝道。
      “可是...沖田就是從加納來了不久后開始這樣發(fā)呆的,你肯定其中一點干系也沒有嗎?”藤堂摸著頭,警惕地看著永倉手中的勺子,“小八呀,你說,加納和沖田這兩個人,哪個你更想要?”
      “笨蛋!我只想要女人!”永倉揮了一下勺子,藤堂下意識地一縮頭,但永倉只是舀了一勺粥,“呼嚕”地喝下去。藤堂咧嘴做了個怪臉:“山崎監(jiān)察,你呢?”
      “我...還有事情!鄙狡檎酒鹕恚坝纻}隊長,你早點休息吧。下午還有任務。”
      “我...也要準備準備!碧偬酶酒饋恚按龝䞍哼得去護送市川大人。現(xiàn)在路上浪人、劊子手太多了,大白天也不太平。”
      山崎做了一次最后的努力:“沖田的事情,別再到處說了!薄
      “是!”藤堂擠擠眼睛。
      山崎知道,他的努力算是白費了。

      綠蔭下,山崎提著水壺,獨自檢查著尸體。遠處傳來道場里隊士練習的呼喝聲。雖然穿的是便裝,也沒有佩戴長刀和脅差,這具尸體無疑是新撰組的隊員。永倉最初也是從他穿的長褲上確定的。這種長褲的腰帶是綠色和白色的繩子編織而成,是隊里為隊員們定制的,一般人很少穿這樣的長褲。從右肩窩處刺入的一刀深及鎖骨,筋脈皆斷,血流如注,是致命傷。此外,左臂和左脅部也有刺傷。死者似乎先被削中了左側脅部,反射性地彎下身體捂住傷口時,右肩和右頸部完全暴露在敵人的刀下。然后被一刀斃命。
      奇怪的是,殺死他后,敵人似乎還不解恨,亂刀斬碎了他的面孔,現(xiàn)在大概連他親媽都認不出來。
      “這會是誰呢?”永倉在背后問。
      “哦?還沒去睡?”山崎放下手里的水壺,站起身說,“巡夜很累的啊。”
      “睡不著,又爬起來。我只不過是比較好奇而已!庇纻}踏上一步,指著尸體說,“我隊里和齋藤隊里都沒有少人。這個人是誰呢?監(jiān)察,你熟悉武田和井上隊里的人嗎?”
      “我記得所有的名字,”山崎說,“差不多也記得所有的面孔。但是這張臉...哼哼!
      永倉啐了一口,表示同意:“撞上惡鬼了!如果有一天拔刀齋落在我手里,我要他好看!”
      山崎搖搖頭:“這不是拔刀齋干的。”
      “哦?為什么?”
      “看這里,”山崎拾起柴棍,撥開尸體的衣服,傷口已經被水沖干凈,露出猙獰的白骨,“右肩這里的刀傷差不多是平的,外側銳利,內側鈍,皮膚被硬生生撕裂開,應該是一個人左手握刀橫腕平刺過去留下的。而且這個人左手的力量非常大,刺得非常深!
      永倉略略點頭。
      山崎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死在拔刀齋手里的今井、本下、吉田和鈴木他們,是我親手埋葬的。他們的致命傷差不多都在左邊脖子或者肩頭上。拔刀齋學的古流劍法,以劈、砍技為主。我沒有和他交過手,但是聽別人說,他身材很矮小,力氣一般,打斗的時候常常躍起從高處砍下,借自己身體的分量加大劈砍的力道!
      永倉大力點頭。
      山崎接著說:“可能是因為不太習慣,殺人者開始砍的一刀沒有得手,這個隊士只是受了傷,不足以致命。然后再用突刺的刀法殺死對方。”山崎手中的柴棍劃拉到尸體的右手邊,挑起手腕。
      “這是什么?”永倉問,“這個人右手大拇指被砍斷了?大概是伸手抵擋致命一擊的時候被一起砍下的吧?”
      山崎搖搖頭:“我不清楚。總之這樣的傷不像是拔刀齋的手法,倒象是某個擅長‘突’技的左撇子下的手!
      永倉笑道:“‘突’技?呵呵,擅長‘突’技的左撇子?你讓我想到沖田的‘三段突’!
      山崎無來由地感到一陣輕松。畢竟,這句話不是經他自己的口說出來,感覺上要好很多。
      看到他不搭話,永倉追問:“怎么?難道你懷疑沖田?”
      山崎低下頭。
      永倉的臉色開始凝重起來:“又是給誰‘介錯’?可是,要是那樣,你怎么會不知道這死人到底是誰?”
      山崎搖搖頭:“如果沒有料錯,不是直屬于局長的加納總三郎,就是一番隊的田代彪藏!
      永倉叫道:“怎么會這樣?他們犯了什么法度?到底是哪一個?把沖田那家伙叫出來!他不會是砍錯了人吧?該死!他下手那么快,這倒霉蛋連叫嚷一聲‘不是我’都來不及!”
      山崎嘆了一口氣。有些東西,只有和副長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共鳴。永倉這樣的人永遠只是砍砍殺殺的角色。他現(xiàn)在想的不是這個死人到底是誰,而是為什么右手的傷口血跡已經干結。他原先以為仔細檢查傷勢可以發(fā)現(xiàn)解決疑問的線索。但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疑問只會越積越多。副長不在,他仿佛是一個人行走在漆黑的夜晚,在刀叢劍林之間瞎摸瞎撞。
      “喂!別愣著。 庇纻}說,“你不去,我去!待我把沖田那家伙揪來,搞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當山崎為終于有人去做這件讓自己傷腦筋的事而舒了一口氣的時候,有人一路大叫著跑來:“山崎監(jiān)察!山崎監(jiān)察!不好啦!出事啦!” 
      “什么?拔刀齋竟敢大白天闖進來?”永倉“唰”地拔出佩刀,警戒地握刀四望,“送死的家伙來啦!”
      “瞎嚷嚷什么!”山崎一把抓住江戶川八郎胸口的衣服,“快說,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眨巴著眼睛,看看永倉,又看看山崎,愣了一下,仿佛被自己的驚叫嚇壞了。隨即被山崎搖晃醒,委屈巴啦地揉著鼻子說:“齋藤隊長和隊長打起來啦!”
      “什么?”永倉追問道,“你說清楚點!齋藤一和誰?在哪里?”
      “是沖田!”山崎扔下少年平隊士,大步沿走廊奔去。永倉追著問:“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八郎跟著跑上來,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在隊長的房間...我回寢室拿東西路過,看到門拉開著半人寬...齋藤隊長的聲音...好象要殺人一樣!”
      “嗵!”
      “啊!不好!”永倉和山崎看到眼前的場面,幾乎同時叫起來。
      齋藤一被踢出門外,跌倒在沖田的臥室前的地上,一雙略帶黃色的狼眼惡狠狠地死盯住對方。沖田喘息著,赤裸的雙臂高舉著一把長刀,睡衣散亂地袒下,靠腰帶系著才不至于從胯骨上滑落。山崎認出那不是他常用的“乞食清光”,而是睡覺時放在身邊的“菊一文字”。清風吹亂了他披散的頭發(fā),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齋藤一的佩刀雖然掛在腰上沒有出手,但是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恐怕周圍方圓5里之內不會有什么活物留下。
      天氣還有點冷。沖田毫不在意裸露在風中的身體,原來結實的胳膊和肩膀瘦得筋骨畢露。山崎感覺心眼里一股寒氣直往上沖!翱...總司!住手!”他嘶聲叫道。
      突然,沖田一言不發(fā)地垂下手,轉身回房,拉上隔柵門。
      齋藤一從走廊地板上跳起來撲向隔柵門。
      永倉和山崎沖上去拽住他的肩膀。永倉叫道:“阿一!阿一!你瘋啦!”
      門里的沖田令人揪心地咳著,仿佛要把堵在胸口的郁怒連同五臟六肺一起咳出來。
      “快!”山崎轉頭對不知所錯的江戶川八郎說,“去拿碗水來給沖田隊長!還有,這里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過,懂嗎?”少年迷茫地搖搖頭?吹缴狡槌料履,又趕緊點頭,快步跑開。趁永倉死死抱住齋藤的時候,山崎把他的佩刀和脅差抽出來扔到一邊他夠不著的地方。沖田還活著。想到這扇門背后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終于解決,山崎頗感欣慰。
      永倉和山崎合力終于制住了齋藤。永倉喝道,“阿一!你在干什么吶!你吃錯藥啦!”
      齋藤只是“哼”了一聲。
      山崎說:“你不是答應去訓練隊士的嗎?怎么到這里來了?”
      齋藤說:“要領講完了,現(xiàn)在該他們自己練習。”
      “你們到底在搞什么?”永倉叫道,“你腦子生到哪里去了!”
      山崎說:“不準私自斗毆!齋藤隊長!”他暗暗咬緊了牙齒,現(xiàn)在局勢這么亂,人手又這么緊張,實在不能再失去一個強干的隊長和一個凌厲的殺手。他按住齋藤的脖子說:“趕快跪下向沖田隊長道歉!請求他原諒!否則就到局長和副長面前去交待清楚!
      “讓他去吧...”門里的沖田咳停了一陣,低聲說,“我再躺一會兒就好。”
      “聽到沒有,”山崎趕快順著臺階下,“馬上走開,回去訓練隊士去。力氣倒是挺大,有力氣不如用再正經地方!”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永倉仍然憤憤不平。
      齋藤甩開永倉的手站起來就走,正好撞到端著一碗水匆匆趕來的江戶川八郎。一只木碗“哐啷”地掉下,水撒了一地。少年愣愣地攤著手站著,無視地上的水,兩手似乎還端著無形的碗。
      “傻小子!”山崎在他胸前拍了一掌,“趕快收拾收拾,再拿一碗來!

      吃午飯的時候,山崎一點胃口也沒有。一堆東西攪得他腦子嗡嗡叫。
      探子回來報告松板屋有維新志士的秘密聚會,而且維新志士之間有分歧,可能會趁這個機會誅殺異己分子,所以今夜拔刀齋很可能會現(xiàn)身。井上帶著一個俘虜回來,嚷嚷著說是拔刀齋。但是山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憑井上隊長的武藝是不可能捉到拔刀齋的,而拔刀齋也不會在白天出現(xiàn)。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很可能是維新志士中負責聯(lián)絡情報的線人,下午還得突擊審問。
      他花了很大力氣探齋藤的口風。但是齋藤什么都沒有說,匆匆扒了幾口飯就睡覺去了。永倉喝了幾碗酒,悶悶地睡下去,鼾聲如雷,在飯廳也聽得見。因為市川大人推遲出行,藤堂要下午才出門,早早地吃了飯,現(xiàn)在很無聊地端著茶碗,靠著廊柱,一臉花癡相地望著走廊的盡頭,仿佛在做無限遐想。
      沖田仍然沒有起來吃飯。江戶川八郎確信看到他起身上過一次廁所,還喝過一些水。沖田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感覺熱氣逼人。“笨蛋!沖田在發(fā)高燒!”山崎斥道。他讓平隊士拿一壺水、一個茶碗和隊醫(yī)配的退燒藥粉到沖田的房間。
      山崎揉揉發(fā)脹的腦袋,才發(fā)現(xiàn)大家都已吃完,飯廳里又只剩他一個人。他推開幾乎沒有動過的餐盤站起身,決心至少先把俘虜審問掉。  
      他穿過空蕩蕩的道場到關押俘虜?shù)膫}庫去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山崎監(jiān)察!請等一下!彼仡^一看,差點立刻拔出刀來。直到他看清楚來人腳下確實有影子,才松開握在手里的刀柄,暗念一聲“阿彌陀佛”。
      “你不是一番隊的田代彪藏嗎?”山崎大聲問,“你要做什么?”
      相貌英俊的青年被他嚴厲的口氣逼得愣了一下,鞠躬道:“山崎隊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報告。”
      山崎定了定神,恢復了一點威嚴的口氣:“你有事情要向我報告?”
      “我發(fā)現(xiàn)了拔刀齋的藏身地。在寶井町的一家叫法華軒的香燭店里,離鼓樓很近!
      “哦?何以見得?”
      “非常肯定。我在去長州的路上完全是碰巧,在一家茶棚里聽到有人托別人把一包東西交給香燭店一個行腳僧,那人還特地說僧人左臉上有個大刀疤,要送東西的人看看清楚。我猜可能是拔刀齋。戴著行腳僧的斗笠正好可以遮蓋他的紅頭發(fā)。我暗暗跟著送東西的人,從窗戶里看到了那個矮個子的男人,大白天用長巾抱著脖子和下半邊臉,在屋里也戴著斗笠。雖然是僧人打扮,手上的老繭很厚,象個使刀的人。應該是拔刀齋不錯!” 
      “那...”山崎斟酌了一下問題,“誰讓你去長州?為什么不穿隊服?”
      “報告監(jiān)察,”田代麻利地說,“這是副長大人的計策!
      山崎的頭更加痛了。他把田代領到屋角,示意他坐下來好好說。
      田代說:“昨夜我收到一張便條,約我夜半在城外沼澤邊見面。我開始以為是加納君!闭f到這里,他歉意地微笑了一下,從懷里摸出便條。山崎接過來,一眼就認出那是副長的字跡。田代繼續(xù)說:“天黑以后,我洗過澡換了衣服就出門。在我出城的時候,隊長從后面追上我,說這是副長的計策。現(xiàn)在需要一個到長州去探聽秘密情報的人,他覺得我比較可靠,把這項重要的任務交給了我。隊長給我一張地圖和一些錢,讓我不要聲張,悄悄地上路,到長州后打探有關維新志士的大本營的情報。如果有可能,最好扮作商販、手藝人或者店伙計,慢慢接近他們,和他們混熟,然后一直住在長州,等隊長派人來聯(lián)絡我,再把情報一點一點傳回來。如果沒有他的進一步指示,不得輕舉妄動,暴露身份。但是沒想到這么快就取得了重要情報。我馬上趕回來向你報告。”他向前俯身,跪下說:“請把伏擊誅殺拔刀齋的任務交給一番隊吧!一番隊保證不會讓局長和副長大人失望的。”
      山崎盯著田代的頸項,估摸著他的話的真實性。
      最后,他長嘆了一聲:“田代君,你的情報很重要。沒想到你在收集情報方面也有專長。”
      “多謝監(jiān)察!”田代仍然沒有起身,“請把伏擊拔刀齋的任務交給一番隊吧!”
      “你起來。”
      “是。”
      山崎說:“既然你這么說,一番隊的實力也是人所周知的。任務安排沒有問題。你做得不錯,F(xiàn)在我命令你繼續(xù)上路,打探情報。等待我們的聯(lián)絡!
      “是!保證不會讓局長和副長大人失望!”
      “還有,”山崎補充道,“這是秘密任務,你從邊門出去,不要讓人看到你。出城的時候也一樣。到外面要換個名字,不能再叫現(xiàn)在的名字了。注意隱藏你自己,保存實力,懂嗎?”
      “是!謝謝監(jiān)察教導。”  
      支走了田代,山崎把便條放進袖籠里,匆匆趕去通知井上讓他自己審問俘虜,然后喬裝打扮成鄉(xiāng)下的香客,獨自去寶井町打探。

      新撰組平凡而忙碌的一天又過去了。夕陽西下時,屯所里又開始忙碌起來。近藤勇最早從會津藩公所回來,和井上一起審問了俘虜。然后離開好幾天的武田終于帶著五番隊回來,累得一句話也沒有,一頭鉆進浴室洗澡。沒過多久土方歲三和喬裝打扮的山崎蒸幾乎前后腳地回到屯所。定制的□□制作匆忙,很多都要回爐,F(xiàn)在只有15把能用。為了這件事土方的臉色特別陰沉。接著永倉和齋藤也起了床,洗過澡?纯慈硕伎斓烬R,廚子去準備開飯。在飯菜上來以前,近藤勇、土方歲三和山崎蒸把情報匯總了一下。土方覺得幾方面的情報可以相互印證,估計真實的可能性很大。今夜出手很可能可以除掉拔刀齋,逮捕一批維新志士。
      “那個...還有一件事情...”山崎小心翼翼地說,“局長,關于你屬下的加納總三郎的事情!
      “哦!對!”近藤說,“我正要問這件事。加納君怎么了?無故脫隊了?”
      “他...因為私事外出時被殺了!
      “什么!!”近藤額頭的青筋暴了起來。“怎么會這樣!”他站起身,捏緊了拳頭,仿佛什么心愛的東西仍然無可挽回地從他粗大的指縫里溜走了!八ジ墒裁?什么時候?誰同他一起出去的?誰干的?”他一疊聲地追問道。
      “呃...那個...”山崎瞟了一眼土方,后者叉著手,仿佛在閉目思考今夜的行動計劃。山崎鼓起勇氣說,“他是一個人走的。大概是昨天夜里離開,今天早上就沒有回來!
      近藤的拳頭開始慢慢松開。
      山崎接著說:“尸體還在庫房里。他可能是晚上一個人落單的時候被維新志士的‘人斬’盯上了。腦袋被砍得稀爛。你要過目嗎?”
      “不...不!”近藤咬牙切齒地說,“我們要想個周密的安排,把那些該死的的維新志士全部斬!斬!斬!”
      山崎暗想,還是讓加納那帶著魅惑人心的淡淡微笑的臉永遠印在你的記憶中吧。
      陸陸續(xù)續(xù)地,晚飯送上來了。吃東西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松板屋那邊,永倉、藤堂,再加上我?guī)б慌,應該可以應付。”土方說,“香燭店呢?硬骨頭啊。人手倒不需要很多,只要一些把手要害的隊士就行了。”他思忖了一下,“可以用一些□□,象弓箭手一樣布置在周圍民房的頂上,看住路,不能讓拔刀齋逃走!
      “不行!”近藤說,“帶著這么礙眼的東西在路上走,拔刀齋馬上會嗅出風聲不對!”
      “可以讓一些隊士扮成農民,”土方說,“把□□藏在柴草堆里!
      “好!”
      “那么直接上去交手的人呢?”
      “總司!當然是總司!”近藤立刻說。土方會意地點點頭。
      近藤問:“總司這小子呢?怎么還沒來吃飯?”
      山崎捏了一把汗。他正要說今天沖田一天都沒起床,恐怕晚上不能執(zhí)行任務。只聽見門外“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門突然拉開,沖田笑嘻嘻的面孔露出來:“啊呀呀,晚飯吃什么好東西呢?好香!”
      他剛洗過澡,臉色被熱水蒸得紅撲撲的,除了眼圈有些發(fā)黑外,看不出病容。頭發(fā)細細梳過,高高地扎起,隨著他的腳步一跳一跳地,象腦后形影不離的一只小鳥。
      他在角落的位子坐下。廚子端上餐盤!昂呛,是醬湯啊!怪不得那么香!彼似鹜牒攘藥卓冢蝗恍夭恳痪o,急忙放下碗,別過臉對著屋角咳嗽。齋藤坐在離他最遠的另一個角落里,悶頭吃飯。
      “總司,”近藤說,“晚上要到鼓樓那里寶井町的法華軒香燭店去伏擊拔刀齋,你去打頭陣吧?”
      他的話說到一半,沖田匆匆忙忙地站起身到屋外去吐痰。走過齋藤面前的時候,齋藤皺了一下眉。不久沖田回來坐下繼續(xù)吃飯。近藤說:“地方是鼓樓那里...”
      “呵呵,師傅,我剛才聽到啦!”沖田笑著說,“寶井町法華軒香燭店,是嗎?”
      近藤微笑道:“知道就好。沒問題吧?”
      “恩,沒問題!”
      “我說...”永倉說,“沖田兄的咳嗽聲給拔刀齋聽見了,他豈不是要逃跑?”
      一時間,人人手里的筷子都僵住了。
      “哈哈哈...”沖田笑道,“我現(xiàn)在多咳咳,把它咳完,待會兒就不咳了!憋垙d里“哄”地笑開了。沖田轉頭對近藤說:“師傅,我沒關系的。放心好了!
      “齋藤一,”土方說,“你跟總司一起去吧。保險一點!
      山崎正在捏第二把汗的時候,齋藤一沉聲答道:“是!”
      土方低頭問山崎:“你今天下午打探來的情報把握確實很大嗎?”
      “應該沒什么問題。”
      “好。我相信你的判斷!
      山崎暗自苦笑,心想我最好自己先相信自己的判斷。
      “快點吃吧!”近藤說,“趁天還沒黑準備一下,然后出發(fā)!

      “沖田真的是很強吶!”穿頭盔的時候,永倉對山崎說,“明明是生了一天的重病,到了要出動的時候就可以沒事人一樣地爬起來。你說,新撰組里還有比他更強的人嗎?”
      “你還沒有忘記藤堂說的事?”山崎問。
      “該死!”燭光下永倉的脖子發(fā)紅了,“你聯(lián)想得可真快呀!”
      山崎說:“我的任務本來就是收集所有的資料,然后盡量記住他們!
      等他們披掛停當,走到院子里的時候,永倉又說:“新撰組里,足智多謀、文武雙全的副長應該強過沖田吧?”
      山崎忍不住笑了:“永倉呀,我給你講個禪宗故事吧?” 
      “什么?”
      “那是我在酒鋪里聽人說的。據(jù)說有一次老和尚和小和尚過河去做法事。走到河邊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因為衣裙羈絆過不了河。于是老和尚上手就把她抱起來,抱在懷里淌過河。那女子謝過他們走了。然后他們又順著山路走了一段。在山頂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小和尚問,師傅,你怎么能破戒隨便抱年輕女子呢?老和尚說,徒弟啊,師傅已經把她放下了,你還沒有把她放下呢。”
      “?”永倉習慣性地去抓頭皮,結果抓了頭盔的頂,“什么意思?”
      山崎微微笑道:“你多想想就明白了。那么,你先帶隊點人數(shù)吧。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辦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這是中國式點心,棗泥茯苓餅,吃了補血止咳。”屋里的齋藤把包在綢布帕里的點心放在矮幾上。沖田坐在走廊邊上低頭整理著草鞋的帶子,默不做聲。
      平時少言寡語,習慣了聽沖田唧唧喳喳講個不停的齋藤只好繼續(xù)講下去:“棗泥陷里加了蜂蜜,味道很好。”
      為了保證奔跑時不會掉下來,沖田一個接一個地系緊繩結。
      “我本來上午就想拿來給你吃的!饼S藤終于沒有耐心繼續(xù)無聊地東拉西扯,直奔主題而來。
      “吃飯時我聽說了...”沖田眼睛看著腳邊的石子,低聲問,“那個傷口的樣子。你殺了加納,砍碎他的臉,為什么?”
      “為什么你只砍掉他的右手大拇指?這不是比殺掉他還要費神?”
      “是副長派你跟著我嗎?”
      “不需要有人派我跟著你!
      沖田停下了手,捂著嘴低低地咳嗽了幾聲。
      “你變了,”齋藤說,“你砍下山南敬助的腦袋的時候眼睛都不眨!
      “阿一,你這點伎倆怎么可能騙得過副長?”沖田仍然沒有回頭,似乎是對腳邊的石子在講話,“加納家里是有錢人,身上穿的內衣的質料比田代的好很多。如果副長看到尸體,用不了多久就能猜出那是加納。你怎么不把他的衣服一起剝光扔掉?”
      “那萬一被當做被強盜殺死的普通人不就沒意思了?”齋藤爭辯道,“我需要兩具新撰組平隊士的尸體。”
      沖田說:“你以為這樣一弄,別人把他當做加納也可以,當做田代也可以,就不需要費心再弄一具尸體了,是嗎?你想得太容易了!
      齋藤反駁道:“你以為說個漏洞百出的謊話把田代支走,再砍了加納的右手大拇指讓他沒法拿刀只能乖乖回家,就算完成任務了嗎?你以為你這點伎倆就能騙過副長?如果他知道你騙他,有你好看!到時候局長也保不住你。”
      沖田低頭不語。
      “為什么不象往常一樣,干脆利落地斬了他們?”齋藤的語氣充滿了不屑,“怎么象女人一樣多愁善感起來?”  
      沖田垂著頭,夜風吹動著他的發(fā)梢,輕輕地飄舞。他淡淡地說:“...從十多歲開始,今生今世,不知殺了多少人...殺得順手了,好象成了一種習慣,想也不用想就可以舉刀劈下。仿佛指引我的胳膊揮動的,就是刀本身。身體不好以后,醫(yī)生叫我要多睡覺。有時我躺在那里無聊,就常常想,那些死在我刀下的人,如果不是生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他們完全不必去死。譬如說拔刀齋,在太平年代,我倒很愿意和這位好漢坐下來喝杯酒,比試比試劍法。沒什么你死我活的,拿把竹刀就可以?墒沁@個時代在發(fā)狂,人人都有病...我...活不了多久了...”
      有種生硬的東西從齋藤的喉嚨里涌上來,讓這個硬漢的鼻子無來由地感到一陣酸楚。他走上幾步,在沖田背后跪坐下。
      沖田接著說:“那天加納一個人跑來對我說很喜歡我,加入新撰組就是為了要和我交往。我愣了一下,哈哈笑了一陣,說加入新撰組應該是為了殺敵報國才對。你這小伙子進了新撰組先學會殺人,再說別的吧。沒想到他把我的話當真了。他殺了糾纏他不休并且在背后說我壞話的湯澤藤次郎,跑來對我說,現(xiàn)在可以了吧?我覺得有點不安,搪塞說你還得成為一個有謀略的人。于是他就夜襲山崎,把苦追他的田代的脅差丟在現(xiàn)場,嫁禍給他。最后副長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把這件事處理掉。其實,這分明是我的過錯。如果不是因為我,湯澤不會死,田代也可以繼續(xù)呆在一番隊...”他說到激動處,捂嘴咳嗽著。
      “你瞎說八道些什么!”齋藤斥道,“都是加納那個妖怪闖的禍,和你有什么關系?”
      “可是加納喜歡我,不是他的錯呀?”沖田微微喘息著說,“因為他長得漂亮,那些人追求他,也不是他們的錯呀?既然都沒有錯,為什么要被誅殺?不如遣散他們,讓我這個本來就離死不遠的人,帶著這個秘密進棺材去吧...”
      “你...”齋藤一把握住沖田的手腕,“你瞎說什么!你還在發(fā)燒!腦子燒糊涂了吧?”
      “沒有。”沖田甩開齋藤的手,“昨夜在外面走,受涼了,發(fā)起高燒來,F(xiàn)在退得和平時差不多了!
      “可是你明明還在發(fā)燒。”
      “沒關系,每天都這樣,我已經習慣了!
      “你的手有點發(fā)抖,你行嗎?”
      “我...只是有點害怕...”
      “怕什么?拔刀齋?不會吧!”
      “不是。”沖田沉默了一會兒,“我怕死...不要譏笑我!要是今天夜里和拔刀齋決死一戰(zhàn),沒能回來,倒是我的福氣。我很怕遠離局長和隊里的同志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象個平民一樣病死在床上。要死,也要象個武士一樣戰(zhàn)死沙場,或者至少體面地剖腹,只怕再過沒多久,我就會連刀也拿不動了...”
      “你...給我住嘴!”齋藤顫抖的雙臂從背后緊緊抱住了沖田,“紅嘴白牙咒自己死的臭小子...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死...”
      沖田只是輕微地掙扎了一下,便順勢靠在齋藤寬闊的胸膛里,兩手反攀住齋藤的胳膊。有一瞬間,齋藤以為沖田會哭。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滴落在他手背上滾熱的液體!叭绻阋欢ㄒ,”他說,“就死在我懷里吧!
      “誰要死在你懷里?”沖田突然拉下他的手腕,前傾身體離開他的懷抱站起來,“你懷里是天底下我最不想死的地方!
      “那么你剖腹的時候我替你砍頭!
      “這還差不多。”
      “所以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活著回來,不可以敗在拔刀齋的手下。否則我哪里有機會給你砍頭呢?”
      沖田揚起臉,看著齋藤,露出疲憊而欣慰的笑容。然而他的眼睛里,逐漸晶瑩起來。盡管他很努力,最終也沒能保持微笑的神色。他背過身拉起袖子蒙住臉,無聲地抽泣著。
      齋藤正要抬手攀住他的肩膀,突然看見走廊拐角里的影子,咳嗽兩聲,大聲說:“所以,今夜要伏擊拔刀齋,勢在必得!
      沖田很機靈地抹干臉,朗聲應道:“對呀。待會兒我先上,齋藤兄要注意拔刀齋的破綻,找機會合力擊殺他。這一次再也不能讓他跑了。”
      山崎從拐角里走出來,微笑著說:“哦喲,兩位隊長,你們在說些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沒有聽見。齋藤隊長的左手牙突也是越來越精進了吧?”
      齋藤的手暗暗按在了刀柄上。沖田走上半步,用身體遮住齋藤的動作,笑著對山崎說:“山崎監(jiān)察!你還沒有出發(fā)呀?”
      “我有樣東西要交給你!鄙狡檎f,“走夜路的時候用得著!彼f上一個燈籠,上面印著“誠”字。
      “謝謝監(jiān)察!”沖田笑瞇瞇地說。
      “哦,我現(xiàn)在就給你點上吧!鄙狡檎f,“沖田隊長,你有引火的火絨嗎?”
      沖田摸了摸袖子里,搖搖頭說:“沒有啊。不過我可以到屋子里去拿!
      “那就不必了!鄙狡檎f,“我這里有一張紙,正好可以用!
      他蹲下身把燈籠放在走廊的木地板上,從袖子里摸出打火石、火鐮和一張紙,把紙放在燈籠旁,敲打火石和火鐮,崩出的火星點著了那張紙,只見那上面土方的字跡一點點被火舌吞噬:“田代彪藏啟:今夜月明星稀,風和氣爽,與子偷閑攜手一游,實則人生之幸事。夜半城外沼澤...”沖田和齋藤對望了一眼,齋藤的手慢慢地從刀柄上收了回來。
      山崎用燒著的紙點燃燈籠,雙手交到沖田手里說:“沖田隊長,路上小心!別的隊士都已各得其所,局長和副長也都很放心,隊長就不用操心了。”
      沖田再次沉聲說:“謝謝監(jiān)察!
      山崎轉向齋藤說:“對了,齋藤隊長,今天上午在這里的事...”
      “啊啊,齋藤兄,”沖田笑著說,“如果你再無緣無故沖進人家房間掀人家被子拉人家衣服,人家可真的要砍你喲!
      齋藤板著臉哼了一聲。
      “事情講清楚了就好。”山崎說,“那么我先走了。”
      山崎走后,沖田說:“昨天真的沒有人進我的房間。我半夜才回來,回來后頭痛得很,自己知道要發(fā)高燒了,馬上就睡下。根本沒有別人。你哪里聽來的小道消息,居然懷疑起副長來?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誰這么缺德,堂堂的新撰組隊士怎么都象老太太一樣沒事亂嚼舌頭?是不是永倉那個嘴上沒遮攔的家伙?”
      齋藤搖頭。
      “還是武田?哦,不對,武田快到晚上才回來。不可能是他。那么是藤堂?”
      齋藤笑了。
      “可惡!果然是藤堂這桃花眼的家伙!”沖田系緊腰帶,拍了拍刀鞘,“走!”
      “干什么去?”齋藤愣了一下。
      “當然是去寶井町伏擊拔刀齋!”沖田說,“你想到哪里去啦!走啦,別磨蹭啦!

      后記:
      為什么要寫這樣謠言滿天飛的新撰組?為什么要寫這樣容易吃醋的齋藤一?我也不知道。只是幾個場面非常讓我觸動,覺得不寫個完整、連續(xù)的故事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在我的筆下,殘忍的土方、殺人如麻沒心沒肺的沖田、好吃醋的齋藤,恐怕已經把大家的偶像給糟蹋光了吧?所以在貼出來以前我一直很害怕。如果大家因為我太毀人形象而欲斬殺我的話,請大家原諒了。
      Your arms are the last place in the world that I want to die.
      很久以前看過一部很爛的越戰(zhàn)片。爛到什么程度呢?爛到我現(xiàn)在已經忘了名字、內容、主演。但是其中有一個場面,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一個戰(zhàn)士中了槍快要死了。他的戰(zhàn)友抱住他高呼他的名字。彌留之際,他開了這么一句玩笑,然后溘然長逝。這一句里的俏皮和惆悵夠繞梁三日吧。就算什么樣的硬漢,聽到這一句也不免酸楚襲來。早就想用在齋藤身上。但是最后還是被沖田用去了。這是天意吧。
      我是不會寫LOVE的人,在這里勉強寫一點,見笑,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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