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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
一、
很久之前。
一人仗劍江湖。
有了名望。
他的劍。
極快。
飄逸。
精妙異常。
有了子孫。
子孫一代一代將他的劍術傳了下來。
他就成了一個傳說。
這劍法也成了傳奇。
接著。
又成了諸多人所心向往之能夠拜師學的藝。
二、
他從小不知安分守己。
少年時好斗,每每不得勝,常言:待不日我藝有所成。再報折辱之仇。
年稍長。
一事無成。
亦無良人肯近交。
求親也不得。
某日。
聽聞遠方有劍術,極佳。
他就開始思量:不如去找,拜個名師,習成武藝。踐行少時之諾。
他的家鄉(xiāng),無人知曉那劍術傳人的確切方向,亦無人知曉他能否拜得。
他啟了程。
歷時數(shù)月才到先前打聽的城池。
卻不料山長路遠,消息不通,數(shù)年前劍法主人早就遭了變故,家破人亡,余人隱匿不見。
他不肯甘心。
在周遭鄉(xiāng)鎮(zhèn)多加打探,終于又得知主人已搬去僻靜之處。
他欣喜于鐵鞋踏破終也有了眉目。
他興致勃勃的找了地方,這處十分幽靜,他心道,“此處當有名師!
是以斷然叩了門扉,深院中不得聲響,許久才有白發(fā)老仆開門,“客人找誰?”
“前來拜師!
“此處不曾開館!
“我心赤誠。自遠方而來。請老丈通融!
“不必通融。此處并無人開館!
他犯了執(zhí)拗,貿(mào)然推開老仆,強自踏步入院,見院中一人長身直立,只言,“我不曾說要收徒。”
他立時俯身便拜,“此時已行禮。便是拜師。不可……”
話又吞半。
他學的是劍。
這雙袖自肩已是空落,無臂之人,何以授劍?
怕是使劍的另有旁人。
這人當只是考驗。
他暗自忖度。
那人仍道:“我不曾說要收徒!
“不管說與不說。凡事總有例外。您不愿教無妨,大可收下我讓父叔子侄來教。權宜一下,未為不可!
“亦無有父叔子侄!蹦侨怂朴胁荒,轉(zhuǎn)身即走,“你愛跪就跪!
他忽覺進退兩難,稍加思量,又拔腿追去,口中大呼,“師傅!
無論那人認與不認。
實則他心中哪里將他認作了師傅。那人面相尚還有分青澀,儼然比他還小數(shù)歲。
見那人不加阻攔,亦不喝止,他猜想是過了考驗關。
三、
孰料,家中真無有旁人。
那人也不言授業(yè)之事。
他終是性急,居數(shù)日問起。
那人便轉(zhuǎn)目視書案道,“此處劍譜。盡可翻閱。”
劍譜艱澀。
他無從下手,看得一知半解,不解之處只得多加猜測,仍不得其要。仍是不解之處,只得硬著頭皮去問那人。
那人也會應答。
有時三兩句。
有時十多言。
有時卻十分不耐,怒斥:“紙上談兵。何不多練。勤練自然能夠通曉!
言辭之中十分不快,大概也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之因。
他竟覺慚愧,日夜多練,劍法漸漸得心應手,原先困局似也有了眉目。
然而傳聞之中的如神的劍法也不過爾爾。
他不禁有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之感。
他本就心性難定,至于此時即已萌生退意。大概心中也有分埋怨那人怠慢。
之后數(shù)日。
他修習不勤,早晚問安亦不再殷勤。
又數(shù)日。
他決意辭行。
那人也不挽留,只道,“辭行可以。出門不許提及在此之事。亦無任何師徒名分。你多耽擱一日。我當備薄禮。還這數(shù)月交情!
他應允。
次日。
老仆贈其數(shù)兩銀子與一柄長劍。此劍較尋常劍輕,劍鞘劍柄也已磨舊,大概是誰人的舊物。
他更覺不快,未多言。
那人問:“劍譜可需?”
他答:“不需。于我無大用!
那人道,“那你去吧!
他迫不及待踏上歸途。
數(shù)日后路遇強人剪徑。見人數(shù)眾多未免心中慌張,恍惚之下拔錯劍抵御,竟覺其所用劍法雖仍是如常。由此劍使出卻比之前凌厲得多,不多時便已退敵。
他方知劍法無錯,錯劍其劍。
那人所贈之劍薄軟極韌,與他之前所執(zhí)龍泉大相徑庭。
劍不同,劍法便不同。
他心中懊悔,此時才知那人當?shù)蒙鲜鞘跇I(yè)之師,亦未存絲毫怠慢藏私。
四、
他回了頭。
又叩響門扉。
仍是白發(fā)老仆開門,那人仍是在院中,面有倦色,直言:“不許拜。出了門。沒有師徒名分!
他只道那人氣惱,仍是強行拜謝行禮,自此端茶遞水,晨昏問安,甚是勤快。
那人卻不再對劍法之事多說一言。
他卻不再惱,日間自行習練,軟劍趁手,劍法也是漸入佳境。
那人于旁觀看,眉目之間似有贊許。
居數(shù)月。
他因故外出。
回來時聽聞院中打斗有聲,人數(shù)眾多。
他攀墻欲入,見那人于院中與數(shù)人纏斗,衣袖飛卷似靈蛇,忽上忽下,翩躚而動,似軟劍一般,遠比劍譜中所繪精妙絕倫。
這亦是劍。
是握在那人心中,在根骨中不會被磨滅的劍。
來人漸占了上風。
那人雖得擊退數(shù)人,卻避無可避。
他立時自墻一躍而入,在其身畔亦執(zhí)劍相較。
二人許久方才退敵。
至此。
他已氣喘吁吁。
那人亦是面色愰白。
他見那人于院中佇立片刻,轉(zhuǎn)身回屋,腳步稍顯蹣跚。
他欲相扶之時見那人長袖之上自肩而下散著點點血漬。
他大驚。
那人喘息未定,自行抖落外衣,外衣落地沉重,原來此番所舞空袖是混著金銀絲線織就,這才得以韌如軟劍。
衣裳委地。
那人正色道,“我李家的功夫。不會在我這里斷送!
此時此刻。
那人疲色盡顯,所著中衣自雙肩之上為鮮血浸染,血色已是半干。
“替我除了血衣!蹦侨说吐暤馈
他小心翼翼將黏在那人身上的血衣撕脫。
中衣之下。
那人身量更顯清瘦,其雙臂殘骨不足手之一握,其上斑駁異色,皮肉開綻,無需觸碰,血已滲出。
試想金絲銀線當?shù)眯頂Q轉(zhuǎn)極快方可借力,纏卷堅韌,如兵刃一般。無論何時何處,傷人之時想必也已傷及自身。
他欲言又止。
取金瘡藥涂敷包扎。
那人背身任其整治,身形紋絲不動,理畢方道,“有勞了!
不多時又換了凈衣,立起笑道,“觀之可怖。實則都在皮肉之上,并不沉重。”
他不作應答。
五、
良久他道,“此劍不會埋沒于此!
那人正色不言。
他又道,“方才所出。當?shù)闷鹛煜聼o雙!
那人方道,“當然!
言語篤定。
亦有艱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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