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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足鳥
沒有腳的鳥兒除了在空中飛翔外別無選擇，所以在它死亡之前，它都不會碰觸大地。
00.
芥川龍之介醒來的消息傳到我這邊，當(dāng)時我正在自己的房間里找東西。由于找得太久，我忘記了自己在找什么。可是整個房間已經(jīng)被翻了個底朝天，不接著找有點說不過去，于是，我繼續(xù)翻箱倒柜。
翻到心也差不多空了的時候，我才想起一件事：“那芥川的記憶受損了嗎？”
沒有人回答，我轉(zhuǎn)過頭，報信的人早就走了。
01.
在很多人眼里，我是一個非常絕情的人。
有次出任務(wù)，為了給老大一個驚嚇，我提前了三天回來。我是在那天白天溜到基地后門口的，一路上我左閃右閃，成功地讓任何一個人沒有發(fā)現(xiàn)我。也正是當(dāng)我躲在一個架子后面時，一段對話不偏不倚打中了耳朵。
“芥川真是可憐呢�！�
“是啊，太宰先生對他的態(tài)度，明顯就是不讓他好過嘛�！�
“為了一個人的夸贊搞成那副樣子，芥川為什么那么看不開呢�！�
一直到剛才為止，我都認(rèn)為自己躲避人群是出于惡作劇。然而這一次，我躲開了這對交談著的人，是切切實實的落荒而逃。
有什么東西刺激到了我，于是那天我沒有去找老大。而是偷偷打開了芥川房間的門。
“誰？”
鮮血的氣味撲鼻而來，我看見了芥川，芥川龍之介，我的學(xué)生，被我以最任性的態(tài)度對待的人。他的背脊上淌著血，他閉著眼睛，從鮮血里長出來的羅生門卻是毫不客氣地往我的要害刺。
“已經(jīng)能通過聽覺判斷敵人的方位了嗎。”我笑著說，但就是不說“你做得很好”。
“太宰先生？”你以最快的速度收回刺，驚愕地問我。
“嗯，我提前回來了�！钡疽獠⒉皇莵砜茨�。
02.
后來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我叛變了港口黑手黨，轉(zhuǎn)去了一個剛成立偵探社。芥川被黑手黨界公認(rèn)為我的跟班，因此他遭受了不少毫無道理的猜忌。這些人一個個都蠢得可以，事實上，從“叛變”起我就知道，就算是芥川，他也不會隨我離開黑手黨。
不出意料，沒有任何一個人，包括曾經(jīng)敬愛我的部下，包括每天恨不得撲上來要求我給他一句夸贊的芥川，沒有任何一個人想過離開黑手黨。他們對我的尊重的最基本的原則就是，首先，我是一名黑手黨。
偵探社的眾人不像黑手黨，大家平起平坐，各自都有各自又光輝又烏黑的黑歷史。同時，偵探社還減少了讓我和鮮血或者尸體打交道的機會，因此久而久之，我一邊適應(yīng)著日趨平靜的生活，一邊在夢中不斷過著過往的血腥日子。
直到有一天我夢見了芥川龍之介。鮮血的氣味撲鼻而來，和我提前回去那天別無二致，我看見了我的芥川，芥川龍之介，我的學(xué)生，被我以最任性的態(tài)度對待的人。
他的背脊上淌著血，他閉著眼睛，從鮮血里長出來的羅生門卻是毫不客氣地往我的要害刺。
然后我夢見自己被羅生門刺死了。之后，我再也沒有夢到過去的黑手黨的日子。
03.
“這位美麗的小姐，你愿意和我殉情嗎？”
我以紳士的禮節(jié)向面前的小姐遞出手，這位小姐也微笑地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她以她十年柔道練出的力道捏碎了我的手骨。
“不愿意。”松手后，她笑著回答我。
搭檔獨步冷漠地看了我一眼，“你活該�！�，然后他丟下我自顧自地走了，“自己去醫(yī)院。”
包扎的時候我又向護(hù)士小姐相約殉情，護(hù)士小姐把我往精神科的大樓一推，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這個時候我忽然想起了你，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和我一起死去嗎？
04.
我代表偵探社，你代表港口黑手黨，我們相遇了。
你瞪視著中島敦，然后又把那股憤怒燒回了我身上。從我把你帶進(jìn)黑手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那滿懷殺意的眼神并不會因為我是太宰治而有所收斂。
我知道你在生氣什么�？赡悴⒉恢溃腋矚g你在不訓(xùn)練的時候發(fā)呆的樣子。你人生里的東西太少了，出任務(wù)是打架，訓(xùn)練是打架，除了打架還是打架。所以你只能用發(fā)呆、休息、我打發(fā)你不是打架的時日。我至今依然會在不經(jīng)意間，會想起你什么也不想時靠在門上發(fā)呆的樣子，盡管眼神還是冷冷的，但是那時你是安靜的。
所以我從不夸你，因為你發(fā)呆的時候沒什么可以夸贊的，打架時的表現(xiàn)比發(fā)呆還要糟。
05.
突然有一天，他們告訴我，你身受重傷，最要命的是你的腦袋也被人打了一記。
起初我并不介意。你的房間經(jīng)常有血跡，你自己又不會擦，清潔工甚至是油漆工來了以后這個房間才能變成正常的樣子。你從小到大受傷的次數(shù)還少嗎？所以我很放心。不出半個月，你大概又要和我在戰(zhàn)場上相見，然后瞪視我了。
你確實沒事，你性命無憂。只是——你被人打中了腦袋，你會忘記點事情。
我有一瞬間的慶幸，又有一瞬間的悲傷。當(dāng)時我就覺得，你還是把我忘了比較好，畢竟你和我都受不起那份偏執(zhí)。
我感覺自己回到了最后一個關(guān)于黑手黨的夢境，我被你刺死了，是我握住你的刺，讓你刺穿我的心臟。我終于自殺成功，感到無比滿足。
06.
果然，你把我忘記了。
你在戰(zhàn)場那一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就像看普通的馬上就要死在你手上的敵人一樣。從我把你帶進(jìn)黑手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眼神并不會因為我是太宰治而有所收斂。我之所以放心地把你帶進(jìn)黑手黨而不是孤兒院，也是這個原因。
中原中也站在你旁邊，既監(jiān)視著芥川也看著我。
你一言不發(fā)，先用羅生門招呼我。然后給出評價：“有點棘手�！�
是的，這才是我真正的，在你心中，應(yīng)該得到的地位。
你是港口黑手黨，你是芥川龍之介。你不是我的學(xué)生，直到現(xiàn)在你才明白這一點。
而我，也才明白這一點。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幾天前想找的東西是什么，原來我什么也沒想找，只是想找點事情做。
FIN.
無足鳥碰觸大地之時，它也迎來了死亡。
他終于成功地自殺了，在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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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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