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多苦寒，徐清搓了搓凍僵的雙手，重新拾起筆，繼續(xù)在案上奮筆疾書。忽然破舊木門“吱呀”一響，被風(fēng)吹開一條縫隙，冷風(fēng)灌入，把桌上一點如豆的火苗吹得搖曳不定。
　　徐清站起身，籠了燈，把屋門牢牢關(guān)上，心道，這破舊屋子，再經(jīng)一場大雪，怕是要塌了。
　　回身的時候，鼻間忽然聞到一股異香，那香氣非蘭非麝，很輕很淡，讓徐清略有些晃神。他一轉(zhuǎn)頭，便看見床榻上橫臥著一個半裸的女子，膚白如雪，穿著一件嫩粉的肚兜，托著粉腮正笑著看他。
　　徐清神色有些許的驚訝，他向那女子走去，剛要說話，卻見那女子的頭忽然轉(zhuǎn)了過去，那是常人無法轉(zhuǎn)動的角度，竟把后腦勺整個轉(zhuǎn)了過來。她的后腦勺上是一張血肉模糊的人臉，披散在漆黑的頭發(fā)間，向徐清齜牙咧嘴。
　　徐清猶豫了片刻，還是沒上前去打攪他，只拿著油燈走回了書桌邊上。
　　那鬼等了許久也沒聽見驚駭之聲，還以為對方已被自己嚇暈了過去，誰知爬起來一看，那年輕人正背對自己在奮筆疾書，顯然沒把他這只鬼放在眼里。
　　“喂！”小鬼有些不忿，他從房梁上倒吊下來，長發(fā)直垂到徐清眼前，后來干脆把舌頭也吐了出來，在徐清面前晃來晃去。
　　“奇怪，難道他看不見我？我分明顯了形的�！毙」磬哉Z了兩句，從房梁上飄了下來，又去吹案上的油燈。
　　徐清終于有反應(yīng)了，他一手籠了燈，仰頭向那小鬼微微一笑。
　　“他既然看得見我，為什么不怕我？”小鬼不服氣地嘟噥起來，他重新變幻了幾個模樣，有的鮮血淋漓，有的白骨森森，然而徐清都只略略掃了一眼便搖頭笑了。
　　他如此變化了半夜，已有些倦了，卻終是忍不下這口氣，重新變作那美貌女子，從后面把徐清緊緊抱住，用豐腴的身體誘惑起這個年輕人。
　　被抱住的徐清神色終于有一瞬間的動搖，他握住伸到胸前來的那只手，低聲道：“奇怪，你怎么會是熱的？”
　　小鬼雖不明他話中的意思，但察覺出對方的驚訝，心里還是有幾分得意：“你爺爺我的本事還多著呢！”
　　徐清若有所思地怔了一會，伸手在桌上銀盤內(nèi)一捻，而后回頭向那小鬼猛地一吹。
　　小鬼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他忽然發(fā)覺自己使不出半點力氣，那些紅粉骷髏的偽裝皆從身上快速地褪去，最后露出他本身那青白色的皮膚來。
　　徐清走到他身前，把他的下巴捻起來看了看，又笑了起來：“要□□我的話，用你原本的這張臉勝算還大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小鬼被他制著，心里已經(jīng)些微開始慌了。
　　“你連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竟敢就這樣找上門來，”徐清笑了笑，“我在這荒郊野嶺住了三年，可從來沒什么山精鬼怪敢來打攪。”
　　小鬼終于明白這個年輕人身份不同一般，他有些苦惱地道：“中了張姓小書生的奸計了，就不該跟他打那個賭�！�
　　“哦，東山那邊的張賢弟么，不知你跟他打了個什么賭？”
　　“他說他有個膽子很大的朋友，如果我能嚇到他這個朋友的話，他就燒幾個美貌侍婢給我暖床�！毙」須夂吆叩氐�。
　　“張賢弟說笑了，我膽子沒有很大的。”徐清有些好笑。
　　“那你為什么不怕我？”
　　徐清似乎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站起身，略略推開窗戶，指著窗外的八卦鏡道：“你認(rèn)識那個嗎？”
　　小鬼看著那眼生的東西，只覺得莫名心驚膽戰(zhàn)，他搖了搖頭：“不認(rèn)得�！�
　　徐清想了想，又指著自己的衣服和發(fā)冠：“我這一身打扮你也看不出來？”
　　小鬼看了看他那洗得泛白的袍子和破舊的發(fā)冠，有些猶豫地道：“能看出來你挺窮的�！�
　　徐清簡直哭笑不得他走到床邊，拿起他的桃木劍，重新整了整衣襟，向小鬼道：“貧道乃是華山派玉真人座下首徒，道號清遠，小鬼，你說我為何不怕你�！�
　　“道……道士……”小鬼下意識就想變化了逃走，卻渾身虛軟，哪里能夠變化。
　　“不要掙扎了，”徐清好笑地道，“你眉心被我彈了朱砂，現(xiàn)在可是我砧板上的魚肉。”
　　“你想怎么樣！”小鬼害怕地縮了起來，“臭道士，你是要拿我去煉丹嗎？”
　　徐清攤了攤手：“貧道不會煉丹�！彼麖淖郎夏闷饎偛潘嫷狞S符紙，“貧道最擅長畫符，正好，讓我試試這道魂飛魄散符的威力�！�
　　“喂！”小鬼喊道，“我跟你無冤無仇的，用得著下此毒手嗎？”
　　徐清向他笑了笑：“這樣吧，我也跟你打個賭�！�
　　“什么？”
　　“你再□□我一次，若是成了我就留下你暖床，若是不成，你就乖乖地收下這道黃符魂飛魄散去，如何？”
　　小鬼掰著指頭盤算了一下：“怎么聽來聽去好像都是我吃虧？”
　　徐清搖了搖頭，又捻起符紙：“不賭算了。”
　　“喂喂喂，”小鬼爬了起來，“我沒說不賭啊�！�

　　徐清像開始一樣在椅子上坐定，而后小鬼悄悄地從書桌后鉆了出來，他現(xiàn)在使不出法力，也用不了什么魅惑的手段，只能笨拙地靠過去，坐到了道士的腿上。
　　他的身體是溫?zé)岬�，與徐清面對面交望了一會，忽然有些難堪地咬住了下唇。他臉色青白，只有眉間那點朱砂痕映出些許血色，照著那俊秀眉眼，在斑駁搖晃的燈光下顯出一些艷麗之氣來。
　　小鬼一直偷偷打量著這冷冰冰的道士，他知道□□應(yīng)該用什么手段，又似乎不太確定。猶豫了許久才湊上去，輕輕蹭了蹭徐清的嘴唇，出乎意料的是，道士的氣息一點也不討厭。他輕輕地解開自己的衣帶，里面的胸膛平坦無虞，卻還掛著那件粉色肚兜。
　　徐清看著那肚兜，忽然笑了，在這苦寒之地待了三年，忽然撿到一個有些騷氣的小野鬼，好像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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