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義環(huán)境變量……跳轉(zhuǎn)……堆棧……
　　她盯著屏幕，感覺有些類似淚水的溫?zé)嵋后w從刺痛的眼眶里滲出來，一瞬間就模糊了視線。
　　幾天沒有睡覺了？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這次的項(xiàng)目一結(jié)束，她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躺在床上，象死人一樣好好地睡覺。
　　或者，把被子拉過頭頂？
　　在睡覺前吞掉三顆安定……
　　睡夢甜美……或者，完全不做夢，純粹地睡覺、昏厥……
　　啊，不能再想下去了，這誘惑實(shí)在太恐怖。

　　她用細(xì)瘦的食指揩去眼淚，使勁揉了兩下眼睛。
　　還是痛。
　　眨巴了幾下眼睛，站起來拆開一袋速溶咖啡，有意只加了半杯水，泛起的泡沫讓她想起浴缸里雪白細(xì)膩的泡泡……
　　香氣飄出來，可是她始終感覺那香氣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飄來的，隔著千山萬水呢。
　　也許隔著她的今生。
　　也許什么都沒有用，疲憊的身體對咖啡的刺激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她呆呆地望著屏幕，終于放縱自己打了個呵欠——
　　天啊，這無比甜蜜的氣息啊，是通向天堂的大門被輕輕扣響，是解脫她所有痛苦的良藥。
　　搖頭。
　　不行啊不行啊。
　　還是繼續(xù)工作，如果做不完，公司要賠很多違約金，作為設(shè)計(jì)組組長的她，應(yīng)該也只有卷鋪蓋走路一個下場吧？！
　　眼看就要到手的獎金、年假……
　　她用手指輕輕把眼皮提起來一點(diǎn)，全然忘記了一個小時以前已經(jīng)做過這樣的努力。

　　長跳轉(zhuǎn)……等等，這是個死循環(huán)！
　　她全神貫注，心無雜念。
　　春天的和風(fēng)在窗外猶豫著，偷窺著。
　　她不讓春風(fēng)進(jìn)來。
　　窗戶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屋子里燈光亮得刺眼。
　　電話鈴聲響了又響。
　　有一瞬間她以為那是念大學(xué)的時候?qū)W校的熄燈鈴聲，可是等了很久，燈光卻并沒有熄滅。
　　她回過神來拔掉插頭。
　　安靜，必須要安靜，現(xiàn)在只要一丁點(diǎn)兒動靜就能讓她分神。
　　只要一分神，就會無可避免地恍惚，眼前就會出現(xiàn)各種美妙的東西——溫暖柔和的春風(fēng)撲面、熱騰騰的雪白的牛奶、母親的和煦的笑容、柔軟絲滑的棉被、彈性十足的床、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白色窗紗……
　　還有……還有他飛揚(yáng)跳脫的眉眼……
　　啊，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會發(fā)瘋。

　　為什么我要這么玩命？
　　她在一個子程序前加了注釋后突然疑惑了。
　　公司上下好似只有她一個人在拼命。
　　為什么別人可以邀約著一起去春游，她卻要在家里修改這該死的程序？！
　　為什么別人晚上可以去K歌泡吧，她卻要在家里修改這該死的程序？！
　　為什么別人可以一家人笑逐顏開地圍爐而坐，她卻要在家里修改這該死的程序？！
　　為了一個月五千塊的工資？
　　似乎不值得。
　　為了爭取一個月一萬塊的工資？
　　似乎……也很渺�！�
　　為了向人家證明她也是能挑大梁的巾幗英雄？
　　好象……也沒有這個必要……
　　為了排解失去他的苦痛？
　　也許是……但，又好象不是……

　　我是機(jī)器。
　　我真的是機(jī)器。
　　她仰面無聲地笑。
　　天花板上出現(xiàn)了可笑的小丑嘴臉。
　　她呆呆地看著。
　　滑稽的臉，紅色的圓圓的鼻子，眼珠子在狹長的眼眶里閃爍轉(zhuǎn)動。
　　笑？
　　也許是在笑？
　　她屏氣凝神地看著，無法思考。
　　頸子后頭有些緊迫的疼，她無法思考。
　　天花板漸漸變化，仿佛下雪天里青灰色的蒼穹。
　　會下雪么？她傻乎乎地等。
　　小丑的眼神變得慈和悲涼，象在可憐她呢。
　　忽然，她鼻尖上一涼！
　　哎，真的下雪了！
　　房間里原本刺眼的燈光緩和下來，雪花象鵝毛般大小，從什么隱秘的地方吹來了風(fēng)，卷起了她放在桌上的紙張。
　　灰色的空氣旋轉(zhuǎn)著，她的頭發(fā)在獵獵飛舞。

　　那么，讓那該死的程序見鬼去吧！
　　她恨恨地想著，猛然拂開了桌上演算了無數(shù)次的公式。
　　那些有字的紙讓風(fēng)唰唰地在半空中卷揚(yáng)著。
　　她快意地在灰色的房間里轉(zhuǎn)了個圈！
　　解脫吧！
　　奇怪的是，她現(xiàn)在一點(diǎn)也不渴睡了，精神無比地亢奮著。
　　她看一眼天花板，覺得把手伸出去就能摸到。
　　她伸手出去。
　　小丑的臉在微笑，小丑的臉冰涼。
　　管他的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對了！酒……
　　她腳步輕快地走向冰箱，冰塊有整整一盒呢！
　　打開紅酒，加進(jìn)冰塊，搖搖杯子，叮當(dāng)作響的音樂聲讓她快樂得要發(fā)瘋！

　　她懶洋洋地倚靠著沙發(fā)，透過水晶杯看著天花板上小丑的臉……
　　你為什么還在那里？
　　她奇怪地問：你只是幻覺而已。
　　小丑憨憨地笑。
　　她仰頭，血紅的液體流進(jìn)了喉嚨。
　　濃香肆意。
　　微微的酸讓她瞇起了眼睛。
　　為什么要加冰塊呢？
　　她吐了吐舌頭。
　　那香就在她鼻端綻放開來。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酡紅，醉眼如絲。
　　這樣的美貌，他尚且不要，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她不知所以地笑著，腳步有些踉蹌。
　　那么，就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吧。
　　可好？？

　　你累了，應(yīng)該去睡覺。
　　小丑的臉不見了，他的臉倒出現(xiàn)在天花板。
　　不去，她撅著緋紅的嘴唇，象過去那樣撒嬌，不去。
　　我不會離開的，他保證。
　　你以前也這樣說，可還是離開了，她跺腳。
　　今天不會了，他笑了，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
　　真的？她仰頭，可愛的鼻頭微微皺著。
　　真的，他保證。
　　于是什么都來了。
　　溫暖柔和的春風(fēng)撲面、熱騰騰的雪白的牛奶、柔軟絲滑的棉被、彈性十足的床、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白色窗紗……
　　她痛快地倒了下去，幾乎是立刻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他在夢里象紳士那樣請她跳舞，向她獻(xiàn)殷勤，他可愛得象個天使。
　　為什么你從前不這樣對我呢？
　　她呢喃著說：那我就不會殺死你了。
　　狂風(fēng)大作，她的窗被猛然吹開！
　　樓下路過的主婦輕輕吸了吸鼻子：“誰家的煤氣漏了？這么大的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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