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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并蒂
陸小鳳總是會遇見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正如他是一個奇奇怪怪的人。
陸小鳳不但有兩雙眼睛和耳朵,有三只手,還長著四條眉毛。
但現(xiàn)在花滿樓卻覺得,陸小鳳還有一對翅膀。
人當(dāng)然不可能真的生出一雙翅膀,陸小鳳也是人,不過陸小鳳是個會輕功的人,不僅如此,他的輕功還很好。
世人都知,陸小鳳的靈犀一指天下一絕。
陸小鳳的輕功和他的靈犀一指一樣出色,這就使得他看起來和他的名字更相配了。
陸小鳳已經(jīng)像只鳳凰繞著百花樓飛了十八圈。
花滿樓剛好澆完樓內(nèi)的第十八盆花。
落日掛在樹梢。陽光照在花滿樓手下的花朵上,花瓣生機(jī)而艷麗,像個年華正好的美貌姑娘。
花滿樓停下手,他已不需要再澆更多的水。
他才將水壺放下,就聽見一陣響聲。
進(jìn)來的當(dāng)然不是花平,因?yàn)榛ㄆ絼倓偛艙Q過茶水出了門。而花平也不會從窗子里翻進(jìn)來。
能放著好好的門不走,偏要翻窗進(jìn)來的恐怕只有陸小鳳了。
陸小鳳正捧著茶杯,大口大口地牛飲。
花滿樓坐在那里,沒有說話。
陸小鳳好奇道:“你不心疼你的君山銀針?”
花滿樓道:“我更心疼我的十八里!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
花滿樓卻忍不住笑了,他一直是很有魅力的人,笑起來的時候就像一輪初升的太陽,溫柔而動人。
他問道:“所以你就繞著百花樓飛了十八圈?”
陸小鳳點(diǎn)點(diǎn)頭,卻又想起花滿樓看不見他的動作,只好道:“你可還氣?”
花滿樓道:“我本就沒有生氣,我只是好奇。”
陸小鳳道:“好奇什么?”
花滿樓柔聲道:“若我這酒不叫十八里,而叫三百里,一千里,一萬里,那該如何是好?”
陸小鳳忽然也笑了,他一生中遇見過很多奇怪的人,但他突然覺得,花滿樓比他見過的所有怪人還要奇怪。
最尋常的豈非就是最不尋常的?
而這個最君子的人豈非正在問一個讓人為難的問題?陸小鳳忍不住苦笑道:“我應(yīng)該慶幸?”
花滿樓道:“的確,幸好你大部分時間都還是個混蛋!
陸小鳳道:“好人不好當(dāng)?”
花滿樓嚴(yán)肅道:“爛好人更不好當(dāng)!
可惜陸小鳳今日注定是個爛好人,他竟已將自己的馬送給別人了。
所以此時陸小鳳正與花滿樓共乘一騎。
黃昏。夕陽的余暉撒在大地上,風(fēng)聲安謐而沉靜,四周的喧囂仿佛已經(jīng)遠(yuǎn)去。
兩人確實(shí)遠(yuǎn)離了街道,他們已經(jīng)策馬行了半個多時辰。
花滿樓靜靜地坐在馬背上,既沒有問要去哪里,也沒有任何的不耐煩。仿佛他本就是來策馬游行,外出踏青的。
他的臉上洋溢著一種快樂,一種對生命的享受。
陸小鳳忍不住道:“你不問問我要去哪里?”
花滿樓偏了偏頭,問道:“你不準(zhǔn)備告訴我?”
陸小鳳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告訴你?”
花滿樓不答反問:“你既已準(zhǔn)備告訴我,我為何還要問?”
陸小鳳一頓,很快便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道:“我突然不想告訴你了。”
他有時總?cè)滩蛔∠胍獨(dú)鈿饣M樓,好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會生氣。
花滿樓聞言道:“看來好人你是做不久的!
陸小鳳嘆口氣道:“我忽然覺得還是做混蛋好!
花滿樓沒有回答,因?yàn)殛懶▲P突然下了馬。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青草香,這里的青草香不同于別處,因?yàn)閯e處的青草香不會夾雜著魚腥味。
不遠(yuǎn)處有個魚塘。魚塘是個小而普通的魚塘,花滿樓沒有養(yǎng)過魚,卻也知道面前這個魚塘與這世上千千萬萬個魚塘并沒有什么兩樣。
但花滿樓很快便發(fā)現(xiàn)這個魚塘確實(shí)是不同的。
魚塘旁邊的橋墩上坐了個戴著斗笠的老人,天已經(jīng)快暗了,尋常人家此時已到了晚飯的時間,而這位老人卻還悠閑地坐在那里,手里執(zhí)著一個魚竿垂釣。
這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他用的卻是沒有魚餌的直鉤。
他既不是姜子牙,陸小鳳與花滿樓自然也不是周文王。
陸小鳳卻走了過去,笑道:“老丈,釣魚呢?”
他這話似乎問的有些多余,那老人卻回道:“釣大魚!
陸小鳳又笑了笑,道:“大魚好啊,肉多,好下酒。”
那老人回過頭,目光銳利,他道:“魚也吃酒?”
陸小鳳淡淡道:“這年頭,燈都吃酒,魚為什么不吃酒?”
老人又道:“燈可不是什么酒都吃的。”
他說著,突然一甩魚竿,頓時那條魚鞭就變成了一道閃電,迅速朝陸小鳳劈來。
陸小鳳卻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花滿樓也沒動。
魚竿上的魚鉤轉(zhuǎn)眼便到了陸小鳳面前,魚鉤鋒利而尖銳,一針下去,不死也傷。
陸小鳳直勾勾地盯著那魚鉤,還是一動不動。
他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但很快他便不覺得難受了,像他這樣的酒鬼,只要聞到好酒的香味,便什么煩惱也都忘了。
陸小鳳手中的酒壇已經(jīng)啟封,那魚鉤像是會變形一樣,突然變成了彎鉤,掀開了酒壇上的封口。
香飄十里,這酒卻能飄香十八里。
花滿樓突然道:“看來什么的人配什么樣的酒!
陸小鳳道:“我有些好奇!
花滿樓笑道:“我也有些好奇!
陸小鳳也笑了,他像是已經(jīng)知道花滿樓心里的想法了,正如花滿樓已經(jīng)知道他在好奇什么。
花滿樓道:“你今天倒也不那么混蛋!
陸小鳳又道:“所以我這樣的好人就該配些好酒!
他突然覺得把這壇好酒拿出來分享也不是一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了。
一個人若是能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快樂,豈不是可以得到更多的快樂?
陸小鳳不僅得到了更多的快樂,他還得到了一頓免費(fèi)的晚餐。
更何況,他什么也沒有少。就連那只酒壇子,他也一并帶回來了。
這使得陸小鳳的心情更好了,他覺得這樣的買賣,他倒是不介意多做一些,尤其是遇上今天這樣特別的日子。
七夕當(dāng)然是個特別的日子,特別的日子也的確應(yīng)該做些特別的事。
陸小鳳把花滿樓帶到了河邊,他當(dāng)然還想做些更加特別的事,但前提是他不會受到特別的待遇。
陸小鳳已經(jīng)將那只酒壇子給扔了,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被倒進(jìn)了河里,他自然不用再抱著一個空壇子招搖過市。
花滿樓蹲下身來,坐在陸小鳳的身邊道:“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笨蛋!
陸小鳳沒有異議,聰明人是不會和一個混蛋對著黑乎乎的河面發(fā)呆的。
花滿樓又道:“你很緊張?”
陸小鳳眨眨眼睛,道:“其實(shí)我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緊張。”
花滿樓又問:“那你為什么不去找朱停?”
陸小鳳沒有說話,因?yàn)樗呀?jīng)忘記說話了。
他剛才的確是有些緊張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他的緊張似乎有點(diǎn)多余。
河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兩個的蓮花燈,燈看起來還是普通的蓮花燈。但是普通的蓮花燈既不會從酒壇里出來還發(fā)著光,更不會自己長大。
陸小鳳突然道:“我突然有些想去找朱停了!
花滿樓笑道:“但他今晚絕對不會想見到你!
陸小鳳嘆了口氣,有些感慨道:“今天好像大家都不太想見到我,連那個老頭子也是,但好在還有一個人肯見我!
他那雙多情的眼睛專注地看著花滿樓,神情是那樣的溫柔,他的臉上仿佛突然充滿了無限的快樂和幸福。
花滿樓卻嚴(yán)肅道:“那個人肯定不會是個瞎子。”
陸小鳳不肯說話了。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氣人的本事不小,花滿樓氣人的本事也大得很。
花滿樓又道:“陸大俠的紅顏知己這么多,或許是個喜歡花燈的姑娘也說不定!
陸小鳳還是沒有說話。
花滿樓便道:“你生氣了?”
陸小鳳冷冷道:“我不能生氣?”
花滿樓又道:“你為何生氣?”
陸小鳳道:“因?yàn)槲也皇腔M樓!
花滿樓道:“可你是陸小鳳!
既然是陸小鳳,那他便沒有說錯,有什么理由因?yàn)閷?shí)話生氣呢?
陸小鳳沉默了,他突然發(fā)現(xiàn)花燈的光太亮了,照得花滿樓的臉閃閃發(fā)亮,像陽光下的玉石一樣熠熠生輝,魅惑而多情。陸小鳳覺得他的心跳得有些快,他本就是一個禁不起誘惑的人。
他突然湊近了些,說道:“我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花滿樓也湊近了些,鼻子貼著陸小鳳的,問道:“病得很嚴(yán)重?”
陸小鳳道:“快要死了!
花滿樓已忍不住笑了,他煞有介事道:“那真是得出現(xiàn)奇跡才行。”他才說完,唇卻已經(jīng)貼上陸小鳳的。
夜已經(jīng)深了,煙花還在盛放著。陸小鳳沒有出現(xiàn)奇跡,水里卻出現(xiàn)了奇景,竟也出現(xiàn)了煙火,如同倒映在水中的煙花般絢麗迷人。
陸小鳳低聲道:“我好像病得更嚴(yán)重了。”
花滿樓柔聲道:“可你是陸小鳳!
陸小鳳不再說話了,他覺得即便他做了更加特別的事,也不會受到特別的待遇了。
七夕良宵,有陸小鳳在,怎么能只有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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