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TM同人——武士刀之吻》
　　◆CP：高銀高（清水向）
　　◇HB TO 風(fēng)子君

　　起風(fēng)了。

　　廣無邊際的天穹下，遍布荒野的蔓草隨風(fēng)倒伏。整座戰(zhàn)場都被淡淡的暮光籠罩著，交戰(zhàn)雙方如潮水般向兩邊退去，徒留下堆積如山的尸骸，橫七豎八插著的刀劍與旗桿，以及瀕死呻|吟的傷兵。

　　空氣中彌散著濃烈撲鼻的血腥氣，過不了多久即會招引來禿鷲、鬣狗等貪婪而狡詐的食腐動物。

　　一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暗紅色塊侵染了大地，血珠從枯卷的葉片邊緣滴落，再徐徐滲入土壤。猶如盛放著朵朵冥河之花，將壓抑而幽黯的視野徹底點燃。

　　戰(zhàn)爭是宏大的，戰(zhàn)爭是慘烈的。

　　在鋪天蓋地的飛船和大規(guī)模炮轟之外，更有天人與武士的短兵交接，那是最原始野蠻的殘酷廝殺，也是以性命為賭注的角力相博。

　　在戰(zhàn)場一側(cè)的山丘上，矗立著一株純?nèi)挥珊谏饩�構(gòu)成的參天巨木。它默默地撐開傘狀的樹冠，朝外伸出鋒利又扭曲的枝杈，宛若傳說中頂天立地的泰坦。

　　樹蔭下，白發(fā)的武士背靠樹干盤坐著。他一手拿起攜帶的水壺，一手旋開壺蓋，慢慢喝著其中剩余不多的水。

　　綁住額頭的發(fā)帶上不斷沁出刺目的血絲，將白色一點一滴地污染。

　　饒是如此，銀時臉上的表情也與往常沒什么不同。對這個男人來說，內(nèi)心深處的猙獰野獸通常都被關(guān)閉在柵欄之后，唯有殺敵酣戰(zhàn)的時刻，才能窺見一線外放的崢嶸。

　　“你看上去還真悠閑�！睒浜蠛鋈豁懫鹨粋�聲音。

　　銀時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定是以慵懶的姿態(tài)環(huán)抱著雙臂，與他俯瞰著坡下同一片風(fēng)景。同樣，他閉上眼也能夠輕易想象，此刻高杉就站在幾步開外，戰(zhàn)袍表面被濺上的血跡絕不比自己少，而那張堪稱精致的面容則因逆光而略呈朦朧，發(fā)絲與衣袂輕盈飛揚。

　　“啊啊，混戰(zhàn)一開始就不小心跟假發(fā)辰馬沖散了。你呢，有跟他們匯合過了嗎？”銀時丟下空掉的水壺，扭過頭，搔了搔有些蓬亂的卷毛問。

　　“放心，有你這個白夜叉沖在最前面，他們會一直活蹦亂跳下去。”高杉晉助如是回答，他的口吻總是帶有隱微的嘲諷。

　　接下來，雙方都似是無話可說了。

　　兩個人站在視野廣闊的高坡之上，將山河疆場一覽無遺，而下方的人只要一抬頭，就能夠望見他們的身影。

　　沙沙沙沙！遠處忽有節(jié)奏凌亂的腳步聲傳來。坂田銀時右手一撐膝蓋，即刻站了起來，另一只手習(xí)慣性地撫摸了下掛在腰間的武士刀。

　　一名年輕武士跌跌撞撞地跑上坡頂，看到兩人后立時稍松了口氣。

　　銀時抬起一雙無神的死魚眼，透過枝葉縫隙望向黃昏的天空，將對方帶來的意料中的壞消息聽得一清二楚，“營地那邊剛得到最新戰(zhàn)報，后方失陷，藩主們不是投降就是被殺。怎么辦？大伙都說打不下去了，可就算要撤退，又能撤退到哪里去……”

　　高杉面上沒什么特殊表情，甚至連嘴角都未曾牽動半分，而瞳孔深處平靜如冰，卻又燃燒著惡鬼般的碧火。

　　或是頂不住這種目光的壓力，年輕武士的聲音低落下去。

　　然后，高杉晉助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白夜叉則選了另一個方向。兩人足下各自踩出一道粘稠的血路。

　　幕府對待抵抗天人的態(tài)度向來不見強勢，有的僅是懦弱無能。幕府扛不住天人的施壓，底下人抵抗得再激烈也是笑話，這些可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抽刀、揮斬、殺敵，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看著一場場戰(zhàn)役迎來慘敗，最后再落得一個喪家之犬的下場。

　　太太太……太正常不過了！

　　這是一個風(fēng)云激變的時代！

　　它帶來沖擊，帶來動蕩，也創(chuàng)造嶄新的格局。

　　它帶來恥辱，帶來背叛，也誕生英杰與小人。

　　每一場戰(zhàn)亂都會有無數(shù)人靈魂升天，或死得悲情壯烈，或死得籍籍無名，卻頂多激起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參與攘夷之戰(zhàn)的志士大多彼此陌生，但仔細看看周遭，也有不少叫得上名字的熟面孔。

　　他們這一群又一群逆流而上的人，不是被大勢沖刷得粉身碎骨，就是黯然放下信仰之刀，終是隨波逐流。當(dāng)然最最狼狽的一類人，莫過于那些幕府為了安撫天人而當(dāng)作逆賊問斬的犧牲品。

　　無論多么懷念在松陽老師私塾中念書搗蛋的那段光陰，如今也只能握著壽命注定不長的刀，保護自己不太快變成一縷亡魂。

　　不論個體的力量有多么強大，即使白夜叉之名足以令敵我戰(zhàn)栗，也終究只能在歷史的洪流前作出取舍。

　　即使擁有可以托付背后的戰(zhàn)友，也無法保證一定能活到戰(zhàn)爭結(jié)束。那么，珍惜當(dāng)下，不要在無盡殺戮中迷失了本心，不要在仇恨與痛苦中扭曲了初衷。

　　好好想一想吧，懷揣著松陽老師的書卷安逸地過活，才是坂田銀時你該行之事。再這么蠻干下去，早晚連僅有的東西都要失去。

　　夢醒了。

　　萬事屋的老板睜開眼睛，他雙手墊在腦后，懶洋洋地望了天花板一會兒，隨后翻了個身繼續(xù)補覺。

　　銀時還記得夢醒前的最后一個畫面，那其實不是夢，而是過去記憶的真實重現(xiàn)——

　　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大勢已定，四處爆發(fā)的激斗隨之步入尾聲。

　　白夜叉從屋頂躍入街巷，然后疾奔而去，旋即前沖的步伐驀地收住，原地一個回身、揮刀、刺出，利落精準得讓人擋無可擋。

　　撲哧一聲！武士刀沒入突然偷襲的天人胸口，隨即他的刀刃觸碰到了什么。銀時視線下移，另有一截刃尖貼著他的刀身從天人后心捅出。那截鋒刃霍然斜揚，鮮血瞬時狂涌而出。

　　天人的身軀自中線被一劈為二，緩緩分離的尸塊啪嗒摔落在地，露出立在后方的人影。他們眼神彼此交錯了一下，就又擦身而過。

　　類似的巧合在戰(zhàn)場上發(fā)生過不止一次。第一次雙刃相觸時高杉還沒有組建鬼兵隊，也尚未搞成那種賣弄風(fēng)騷的獨眼造型，而現(xiàn)在左眼已然包纏了繃帶。

　　當(dāng)然，剩下的那一只眼瞳依舊漂亮，宛如一顆幽深瑰麗的孔雀石，只是不再像年少時那般清澈純凈。他的瞳孔里仿佛盛著滿世界的火焰，偏激、危險，帶著毀滅一切的冷酷。

　　或許還有刺穿靈魂的陳年愴痛。好吧好吧，這一條完全可以劃掉，高杉晉助是不屑要同情的人。就算被奪走最重要的恩師，即便與昔日同窗分道揚鑣，他也只是清醒著把自己推向瘋狂，卻不會落下哪怕一滴淚水。

　　月光如流水般從窗外灌入居室，將坂田銀時一頭白色卷毛照得發(fā)亮。他發(fā)覺自己睡意全無，于是冒著絲絲縷縷的怨氣想著，為什么夢到的是過往碎片而不是滿屋子香噴噴的甜食？！

　　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里，偶爾，他確實會想念過去的人。假發(fā)和伊麗莎白那只古怪的腿毛鴨膩歪至今，辰馬那個“啊哈哈哈”大蠢蛋滿宇宙亂飛，一個兩個都過得有滋有味。

　　唯獨高杉這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小子，偏偏不能叫人省心。

　　他到底還是回來了。高、杉、晉、助，他與他又碰了幾次面，也交了幾回手。既然已經(jīng)站到了相對的立場，那么舉刀相向也沒什么值得猶豫的，何況那種情況下也不容猶豫。

　　遙想當(dāng)年，四個人圍成一圈躺在草坪上閑話扯皮的日常還近在眼前，鼻端也似乎能嗅到并肩作戰(zhàn)時對方貼在身側(cè)的氣息，一轉(zhuǎn)眼又變成多年以后的兵戎相見。

　　現(xiàn)實果真不是童話，他們早都被推入了成人的世界。

　　鬼兵隊隊長的刀仍是鋒利無比。但論人的話，倒是比他的刀多了幾分華麗雅致。說實話，那身紫底暗金蝶紋的和服真的很襯他的氣質(zhì)……切切切，好端端一個俊秀美男去當(dāng)什么恐怖分子，高杉啊高杉，你不知道穿成這樣去砍人很有耍酷的嫌疑嗎？

　　還有把洞爺湖拍在桌上、大口喝酒的阿銀不也一樣帥到爆嘛！

　　所以同樣都很帥很特立獨行，可惜你非得做那些要掉腦袋的事情，而且比假發(fā)那么活躍的人玩得還大，如何能夠讓昔日戰(zhàn)友茍同啊。今日追隨你的人眾多，有朝一日高杉你兵敗如山倒了，是不是要再一次承受切膚之痛？

　　到那個時候，你是想要我和假發(fā)他們看熱鬧般的來觀刑，還是愿意看我們豁出性命，做好自此亡命天涯的覺悟來劫法場？好兄弟之間相愛相殺已是夠可悲了，要是再來一場生離死別，那非但一點不浪漫，而完全是三流狗血劇了好不好！

　　退一萬步說，即使高杉晉助這個人當(dāng)真把幕府玩壞了，為此引發(fā)的更多不幸另說，就是他們曾經(jīng)共有的傷痛也無法痊愈。

　　高杉，人要向前看，別永遠地沉淪于過去。

　　所以，在你鑄下不可饒恕的滔天大錯之前，阿銀，假發(fā)，辰馬，都會竭盡所能制止你的。反正嘛，是不能指望你會讓大家省心了。

　　嘖嘖，以后拔刀互砍的對決場面想是不會太少來著�？�，真爺們之間的守護嘛，大抵就是這樣了。

　　天亮了。

　　坂田銀時戴著摩托頭盔，慢吞吞地開著老爺機車，一邊懶散地望著路邊的景致。橋下的大叢野花盛開得絢爛如虹，散逸出的芬芳招引著蜂蝶，嗡嗡嗡的聲音縈繞耳際，就像神樂新八成日里的吵吵嚷嚷。

　　生活是多么美好，空氣是如此清新，令人心情舒爽到想再睡一場懶覺。

　　嘎吱——

　　雙輪機車猛地停了下來。銀時轉(zhuǎn)頭望向?qū)叺暮影叮p目難得的有神了幾分，這得益于突然出現(xiàn)的人物身份特殊。

　　嗯，某些時候，高杉這個危險分子還是會不怕死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但也并非次次都是為了自己的謀劃。他戴著斗笠，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下，然而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形輪廓，銀時一眼即能認出。

　　銀時向那邊看了幾秒鐘，隨即收回視線，擰動車把再度發(fā)動了機車，一路遠馳而去。他們已算是打過了無聲的招呼。

　　高杉孤身站在人煙稀少之處，安定地眺望著橋上的風(fēng)景與行人，手里托著一支煙斗，絕世孑立的風(fēng)姿使人過目難忘。

　　良久，高杉才緩緩?fù)鲁鲆豢跓熿F。繼而便踩著木屐沿著河岸向下行去。他能抽出空來江戶的時間并不多，在看到老相識的悠閑生活之后，也該繼續(xù)去做該做的事了。

　　高杉走著走著，忽然扶著斗笠看向天外，心中則默然地想著，那個白色卷毛到底清不清楚，他放不下的不僅是松陽老師之死，更有當(dāng)初自己不夠強大果決，而讓對方被迫背負永罪的緣故在內(nèi)。

　　坂田銀時可以放下松陽老師之死，可心底深處的那份弒師之痛，卻絕不可能被時間抹平。這一點誰不了解。

　　不過，無論銀時那家伙是否心知肚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們都已無法達成共識。死者已矣，活人的傷痛卻永難愈合。既是如此，那般腐朽不堪的幕府又怎么能夠被原諒，被放過。

　　下雨了。

　　冰涼的雨絲細密如織，漸漸籠罩了日益繁榮的江戶。雨幕阻隔了行人的視線，卻阻不斷每個人迎向命運的步伐。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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