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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錦瑟
花錦瑟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自從搬進(jìn)哥哥的這所舊公寓后,事情就變得越發(fā)古怪了。
起初的一個月還沒有什么異常狀況,但從上周起,每晚她只要一躺在床上,就能聽到大約是走廊的位置,傳來‘咚、咚、咚’的響動。
清晰而有力。
那究竟是什么呢?
不是人的腳步聲,也不是有重物被拖拽的聲音。
倒像是有人拎著個沙包,在走廊附近不停地帶著手套擊打一樣沉悶……
停停停。
恐怖的想象就適可而止吧。
作為一個在這座城市里再普通不過的獨居女人,她是沒有膽量在大半夜的開門去看看的。
走廊上的燈壞了好幾個月了,也沒人理。太陽下山之后,連扇采光的窗戶都沒有的走廊就會一片漆黑,令人窒息的墨塵,又像是壓抑的那一點積雪,把頭埋進(jìn)去后,是望不見底的深淵萬丈。
不是沒向房東投訴過,可房東嘴上應(yīng)得好好的,回頭卻根本不提這回事,更遑論是去浪費時間換個燈泡了。
追問的話,得到的是不耐煩的罵聲。
久而久之,她索性也就放棄了。當(dāng)然,她不是沒嘗試過去夠,但以她的個子,除非有專門的梯子輔助,是不可能夠得著的。
只好作罷。
甚至連透過貓眼去觀摩外面情況的勇氣都沒有,全拜看過的某部將她差點嚇破膽的鬼片所賜,怕在窺伺時正正對上另一只血紅的眼。
花錦瑟天真地以為,坐視不理的話,那聲音就會自動停下來?伤芸炀鸵庾R到,實在是想得太美了——那聲音非但沒有消停,還越發(fā)鏗鏘。
要說之前還通過媒介來傳遞的話,現(xiàn)在就是響在耳畔般的直達(dá)了。
她不由得感到恐懼,甚至出現(xiàn)了精神衰弱的先兆。
于是這次,她趁著白天下班回來時,想要試著敲開隔壁門,問問他們是不是也有同樣的體驗。
左邊的住戶有著一道簇新的不銹鋼門,右邊的,則是深紅的沉木門。
兩邊都配有貓眼。
花錦瑟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努力扯出一個讓人會覺得親近的微笑——這對曾經(jīng)開朗的她而言毫無難度,可現(xiàn)在卻很難做到了。
長達(dá)十天的睡眠不足,驚恐不安,使得她無比憔悴,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下沉著烏烏的陰影。
她對鏡自攬,痛苦地發(fā)現(xiàn)里面映出來的人不像是風(fēng)華正茂的女人,而是死氣沉沉的老嫗。
怎么會這樣呢?
她必須解決掉那該死的聲音。
在一番盤算后,她叩響了木門。
冰冷的金屬質(zhì)地總讓人有不好親近的感覺。
“什么事?你是誰!
應(yīng)門的是一個臉上布滿皺紋的老太太。
她戴著深灰色的針織帽,目光銳利如鷹騖,拄著根彎曲的沉木拐杖,身上是件被洗得褪了色的毛衣。
“我是隔壁的鄰居——”花錦瑟笑著自我介紹。
“滾開!”
出乎意料的是,她還沒表達(dá)完自己的來意,這位看起來就足夠兇狠的老太太便極其失禮地啐了一口,下一刻把門給重重地扣上了。
還能聽見對方憤怒地用鐵栓把門拴上的聲音。
花錦瑟一頭霧水之際,也感到很不愉快——哪有人會這么無禮地對待初次見面,不曾得罪過她的鄰居的?
就算是老人,也不該倚老賣老啊。
她搖搖頭,這次去造訪的是住在那所金屬門后的住戶。
“哦,你好啊,你搬過來多久了?我分明記得以前住著的是一個男人啊。”
一個打扮入時的中年婦人客套了句,掩唇一笑,笑意卻沒透到眼底,眉眼間更是充滿了戒備。
花錦瑟沒在意,畢竟她也是這樣的。
生活在這座人情冷漠的都市這么久,若不是為了解決這討厭的聲音,她怎么會跟鄰居們主動打照面呢?
“那是我哥哥,”她簡略地說著:“他不久前離奇失蹤了,我之所以搬到這里來,一方面是離我工作地點近,另一方面就是為了調(diào)查他失蹤的原因!
“啊,真的?!”那人詫異地瞪大了眼:“不報警嗎?”
“報了,立案了!钡@又有什么用呢。
與其守在家里絕望地等待,倒不如出來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用到的線索。
她們簡單地交談了幾句,令花錦瑟感到萬分失望的是,這位婦人說自己并沒聽到過任何可疑的聲音。
“唉!
難道是她幻聽了嗎。
花錦瑟深深地嘆了口氣。
撫了撫隱約泛著股脹痛的耳,苦笑著,決定過幾天就搬回家去。
她把鑰匙插入齒孔里,費力地轉(zhuǎn)動著——大約是里面生銹的緣故,她轉(zhuǎn)起來是越發(fā)困難了。
“討厭。”
她抱怨著。
如果還要住下去的話,得找人換鎖才行。
可這樣的糟糕狀況一直持續(xù)的話,她還是回家比較好。
她擰動把手,“咦!
“怎么會濕噠噠的呢?”她自語著。
“不,還粘糊糊的。”又自答道。
就像是被人惡意地抹了一層漿糊。
花錦瑟呆在原地,手心粘膩,簡直惡心極了。
“是誰這么惡劣!”她回過神來后,氣憤地跺了跺腳。
自然是沒人理睬的。
她為了平復(fù)心情,大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擰開門,沖進(jìn)家里準(zhǔn)備洗手——
咚。
咚。
咚!
“什么——!”
花錦瑟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眼珠子奮力往上翻著,仿佛看見了什么極可怕的事情一樣。
——浴室里絞滿了晶瑩的銀色絲線,遍布狹窄的天花板,把整個空間都占據(jù)了。
活像是它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很久很久一樣,襯得花錦瑟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闖入者。
然而最讓她感到恐懼的,不是這些蜘蛛線般的柔韌存在,而是那顆足有籃球大小,此刻被銀線緊緊包裹的、深紅色的、有節(jié)奏地一蹦一蹦的東西——
咚咚咚……
那分明是一顆……
正在勃動的心臟啊!
“不要啊。。!救命。!”
終于回過神來的花錦瑟還沒來得及逃出門外,就被那像是有自己意識般的銀絲給拽住,不疾不徐地拖了回去。
指甲在劣木地板上劃出道道血痕。
那是她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
她嘶聲慘叫著,竭盡全力地掙扎著。
淚水決堤地溢滿了她的臉。
那絲線似也不耐煩了,糾成肉眼可見的一大縷,涼涼滑滑的,趁著她嘴巴大張著試圖呼救的時候滑入了口腔,溜入了咽喉。
進(jìn)入食道,滑入胃部。
尾端是尖銳的刺,鑿穿了厚厚的胃壁,貪婪地裹住了那顆——
被它覬覦已久的,充滿活力的年輕心臟。
啊。
時機……
終于成熟了。
如果有人再次住入這間公寓的話,他或許會幸運地看見,那積滿了灰塵的浴缸里,有朝一日將躺著一顆比上次要大了一圈的、鮮紅色的心。
它將不知疲倦地跳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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