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有初戀嗎？

　　班長與宣委的結婚典禮簡直就是2033班畢業(yè)五年后的聚會，聽說日本、加拿大的同學都回來了，活的人里只是沒有我，在電話里我講我在出差，已經(jīng)在火車上了。

　　很多事情無法面對，能躲開一次是一次。

　　而我真的不想面對的其實是我對初戀的回憶，直到現(xiàn)在我還在不停的問自己，我有初戀嗎？初戀到底是什么？

　　我有初戀，在我還沒得老年癡呆前，我會一直記的，初戀是刻骨銘心的，塵封在記憶里甩也甩不掉的。

　　二零年，我十六歲，中考失利沒上成省重點高中而上了一所大學的附屬中專，進了2033班。

　　‘406’是我的房間，進去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兩個女孩，田菁、劉欣，我們做了自我介紹，似乎八十年代中期出生的孩子都是兩個字的名字，流行嘛，誰會想到后來會有四個字名字的時代出現(xiàn)？

　　我占了門口的上鋪，因為不喜歡有人在我上面的感覺，不安全。

　　最后進來的是敏兒，齊敏兒，從名字開始她就和我們不一樣，還有不一樣的行李，和四個隨從。隨從中沒有她的父母，后來才知道，一個司機，一個保姆，一個表哥，一個是親哥。

　　她主動和大家打著招呼，很自來熟，并且主動爬上來幫我掛蚊帳。

　　“我叫齊敏兒，你叫什么？”

　　她的眼睛很大，長長的睫毛美極了，她現(xiàn)在是我的下鋪。

　　“我叫凌楓�！蔽倚πΓ颜x就這樣開始了，一起吃飯，洗澡，上下課。

　　緣分是很微妙的，我看見田菁、熊欣在先，但是我還是和敏兒成了好朋友。

　　那一夜我們四個聊了通宵，原來田和熊是外地的，已經(jīng)來了一個星期，講了很多我和敏兒不知道的學校里的事情。

　　2．游毅

　　第一次全校大集合，是第三天，我這才看到了早有耳聞的四大帥哥，他們都在我們班，特征真的不用多說，全在一八零以上，長相各有千秋，笑起來更是迷人。

　　但是我的目光不在他們身上，在一個穿一身黑衣的男同學身上。而他的目光也不在我們班的女生身上，他一直伸長了脖子和隔壁班的女生打招呼，使盡了油嘴滑舌、打情罵俏之能事。

　　“他是誰�。窟@么風騷？”我問田菁。

　　“游毅�！碧镙急梢牡恼f。

　　“他也長的不錯啊，不比四大帥哥差啊。為什么不加上他進入帥哥行列��？”

　　“看見女孩就不會走路，敗類�！�

　　這個田菁是非常有意思的，在她眼里沒幾個好人，如果讓她知道了我的底細，說不定也會扣我個帽子。（不過她最后還是知道了我是怎么樣的人，說是要把我釘在耶穌的十字架上。）

　　是的，年級里的漂亮女生全在隔壁班，我又向游毅的方向望去，這次他又換了個傾訴對象，是個圓臉短頭發(fā)的女生。

　　“我們班的女生真的很差嗎？”我又問敏兒。

　　“也不是吧，”她看看我，“只是兔子不吃窩邊草�！�

　　事情是很奇怪的，上課的時候才可能看全2033班的男生，一下課全出去獨倚望江樓了。不過一個月后，知道沒戲的都回來了，只有游毅，有時連課都不來上的。

　　一切都再平常沒有了，班里也出現(xiàn)了兩三對情侶，就連敏兒都在校外有了男友，她說是初中同學，一起長大的。

　　直到第二學期安排我坐到了游毅邊上，事情才變了。

　　人是會變的，小蜜蜂也有打蔫的時候，他不再風云了。

　　我以前是不了解他，現(xiàn)在也仍是，因為沒必要，了解他做什么，我還沒到讓他打主意的地步，

　　我和他之間還能再坐一個人，因為他在我坐到他邊上的第一天起，就向外移了半米，又覺得還不夠遠，還在向外慢慢移動著，我覺得他只有三分之一的屁股在凳子上，以后還會更少。

　　我懶的去想這其中的原因，這是他的自由，不過他還真是愛憎分明呢。

　　坐在他邊上久了，會不自覺的發(fā)現(xiàn)他的恐怖——謊話連篇。

　　比如他的一顆門牙從進校那天就是缺一小塊的，不笑看不出來，會有好奇的人問他其中原因。他會毫不隱晦的說是吃瓜子的日積月累。再有人問，他馬上又來了一種說法：哎，天生的，你不覺得這樣叼著煙不用張開牙關了？最絕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外班女孩子也認真的問他這個問題，他說是思念她的緣故。光我坐在他邊上不小心聽到的都可以搞個“偶然性”的學術研討會了。

　　不光是牙齒問題，很多時候他就是這樣的，一句真話沒有。

　　3．魔鬼的夜生活

　　敏兒早中飯是一定和我在一起的，但是晚上總是要約會的，她神密兮兮的，我從沒見過她的男友。另外兩個又把圖書館當成了第二故鄉(xiāng)，宿舍里經(jīng)常只有我一個人。

　　和敏兒一起的時候我很害怕一個人，但是真的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我又發(fā)瘋的喜歡那種感覺，病態(tài)啊病態(tài)，我對自己說。

　　我游魂似的在校園內外飄來飄去，終于在離學校兩站遠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個酒巴。此后我一個人的時候便會去那里，聽著吵死人的音樂，發(fā)著呆，喝著手里的百威。

　　這個酒巴最吸引我的是十點以后，就幾乎沒了亮光，巴臺邊上的一塊空地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慢慢移動著，算是跳舞吧，每次我都是拉邊上的一個男的也跳起來。這個男的愛誰誰，黑的根本看清臉，安全的不得了。

　　女生宿舍十一點關門，在后來成為上班族之后，我覺得十一點是很晚的時間，早已經(jīng)入夢鄉(xiāng)了。但是十六歲的時候，十一點真是灰姑娘要被打成原形的一種挑釁，恨的我牙癢癢的。不過迷上酒巴之后，我也學會了翻墻，十一點的挑釁變成了我的嘲笑。

　　4．墻頭上的會見

　　有的時候，我回來了，敏兒都還沒有回來，她回不來了，不是人人都會翻墻的。

　　更有意思的是，我翻進去的時候，會看見游毅從里面翻出來，還好不是一個墻頭，大家只是
　　在墻頭尷尬的對視一下，也就算了。

　　這樣的次數(shù)多了，我們在各自的墻頭上也就有了話。

　　“你住幾層？”他問我

　　“四層啊。你呢，找的情兒是幾層的？”我也問他

　　“昨天是三層，今天是五層的�！彼謥砹恕�

　　“慢走啊，今天垃圾沒倒，蹦下去的時候小心�！�

　　“喔，謝謝，昨天沒在墻頭看到你，回來的也不要太晚了�！�

　　“謝謝，知道了�！�

　　很奇怪的景象，深更半夜的，蹲在墻頭上講話，真是的，遠看像兩只猴子吧。

　　第二天熊和小田看見上鋪剛才睡醒的我，總像看見了鬼似的驚叫。

　　“你們太不關心我了，你們從圖書館回來時，我打過招呼的，可是你們都不理我，可憐的我啊�！蔽覜]良心的說。

　　“如果只發(fā)生一次，還能騙騙鬼，你這是第幾次了？我知道你不會飛的，交待一下吧�！毙√锵駛�看守。

　　“我也去圖書館了，不要以為只有你們喜歡看書�！�

　　“是進墨者黑嗎？和游毅坐在一起的結果？你現(xiàn)在講瞎話眼都不�！�

　　“我招還不行嗎，我兼了份家教�！�

　　“有收入了，還不請客？”小田馬上變了一張臉。

　　“好，早飯我請�！�

　　“也幫我找個家教？”小熊也來湊熱鬧。

　　“我?guī)湍憧纯窗�。�?br>
　　我真是命苦啊，我對自己說。不過什么時候我也謊話連篇了？

　　此后我學乖了，她們總是十點就睡了，我再出去，回來的更晚了，也就看不到翻墻出去的游毅了，現(xiàn)在想想那個時候治安真是好，讓我毫發(fā)未傷。

　　而我和敏兒之所以能成為好友，就是想說就說，不會追問的。所以她知道我夜游，我知道她在校外有男友，卻從不過問，像是交換條件。

　　5．魔鬼與魔鬼

　　這一夜我又是在酒巴瘋著，靜靜等著舞池黑下來。

　　黑下來的時候，我對邊上的一個男人說：

　　“來吧，跳舞�！�

　　這個男人很年輕，氣味有些熟悉，但是我沒有在意。

　　倒在他懷里像在初戀，一種周圍黑乎乎，只有我在享受著的初戀，能控制在手心里的感覺，安全的感覺。

　　他突然摟緊了我的腰，我沒有掙扎，他的臉涼涼的，在我脖子上游弋，我沒有掙扎，他鼻子里呼出的熱氣癢癢的，我還是沒有掙扎。

　　在這之前如果有這樣的事情，我早滑掉了，但是現(xiàn)在我沒有動，一動不動的感受著。

　　“魔鬼總是要與魔鬼站在一起的�！庇我愕穆曇羟逦膫魅胛业亩洹�

　　此時的我想跑，已經(jīng)晚了，他連拉帶拽的把我拖到沙發(fā)上，強吻我。

　　“我要把你天使的外表全部撕碎，你總是高不可攀的坐在我邊上，冷冰冰的看著我，拿著年級最高的獎學金，冷冰冰地看著我。第一天，在墻頭看見你，才知道原來你也是頭上長著角的，和我這種人是一樣的。知道你剛才像什么樣子嗎？風情的一塌糊涂。可是我喜歡。以前是，現(xiàn)在還是，我喜歡你，凌楓�！�

　　“放開我！”我只有頭能動，想殺了他的心都有。

　　“你也不想大家都知道你的本性吧？條件是做我的女朋友�！彼谖叶厱崦恋卣f著。

　　“你這推狗屎！”我在他下巴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跑掉了。

　　6．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被人揪著小辮子過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他不再離我三尺遠，他上課時不再看老師只看著我，我的作業(yè)總和他的一模一樣，等到考試的時候，我總是兩個人的工作量。

　　他會在406的下面喊我的名字，他會在我家樓下推著車等我，他在我生日的時候送我一大捆，一抱，人就會倒的花。

　　于是，老師聯(lián)系了家長，敏兒也不敢和我講話，田菁更是說要把我釘在耶蘇的十字架上。

　　而我整天都在惡毒的想著，如果天上有花盆砸下來，那么最好砸在他的頭上，如果他爬在懸崖邊向我求救，我還會向他開槍。

　　可是他似乎活的比誰都好。

　　“等畢業(yè)了，我們就結婚吧�！庇幸惶焱砩希怖以诓賵錾险f。

　　“快別做夢了�！�

　　“你為什么就不能喜歡我呢？”

　　“……”我覺得和他講話都是種折磨。

　　“斯佳麗一開始也不知道自己會喜歡瑞德的。”

　　“除非你死了。”

　　“那也值，因為你愛我了�！�

　　他探下頭吻我，我沒有動，魔鬼的腦袋里已經(jīng)開始了甜蜜的報復。

　　7．對不起的人

　　“你有苦衷的對嗎？”敏兒也來問我這個已經(jīng)被人問爛的問題。

　　“哎，我喜歡他，你不懂的。”我也回答著被我說爛的答案。

　　“他以前也追過我的�！泵魞盒÷曊f

　　“哼哼。”我冷笑了兩聲。

　　“好吧，我告訴你，我校外的男朋友就是他�！彼K于說了。

　　我被她的話觸動了一下，如果之前她告訴我，我會真心的為她難過，但是現(xiàn)在一點也不。

　　“你整晚不歸都是和他在一起？”我問。

　　“是的。”

　　“上過床？”

　　“是的�！�

　　她回答的都是肯定句，可是我也可以肯定的是，有很多晚，敏兒在校外等她的心上人的時候，她這個心上人還在女生宿舍談情說愛呢。

　　“你現(xiàn)在告訴我想怎么樣？”我面無表情。

　　“你能離開她嗎？”

　　“我只能說你太不小心了，對不起，這事兒，我?guī)筒簧夏��！?br>
　　我清楚的看到她心都碎了，可是她不明白，不是魔鬼的人與魔鬼在一起，早晚會被魔鬼吃掉的。

　　8．甜蜜的報復

　　游毅又去外面□□了，只要一條煙，哥們兒點下頭。

　　打破頭回來是常事的，看著他白衫衣上的大片血跡，頭上纏的厚厚的繃帶，想著也許有一天他會死在外面再也回不來。竟會有點舍不得。

　　我?guī)退褞а囊路戳�，可是有很多東西是洗不掉的，干脆丟了。

　　“你讓我光著去見人��？”他看我洗完衣服后，卻兩手空空。

　　“你這種人穿衣服不是多余嗎？”

　　他氣的眼睛都紅了，手捏著床板嘎嘎響，一把將我按到床上。

　　“要做那事兒，我不適合你，我?guī)湍憬忻魞海俊?br>
　　很響的一記耳光，打的我腦袋都木了，頓時嘴里腥味十足。

　　“這不像十八歲的人做的事，你也沒有資格對我這樣的�！蔽业挠袣鉄o力的說。

　　“你什么時候真的變成魔鬼了，是我不好，求你不要這樣，我只想好好愛你，雖然手段猥褻
　　了些�！�

　　“我永遠都不會愛你的�！�

　　他開始哭起來，我最見不得男人在我眼前哭，特別是一個我正眼都懶的看的人。

　　“你好好哭吧�！蔽谊P門走了。

　　突然聽到兩聲不太清楚的警笛聲時，我還沒走到樓下，從樓梯的窗戶看下去，可以看到警察與2033班的班主任，正往這里走來，他們很聰明已經(jīng)關掉了警笛。

　　我繼續(xù)慢慢往下走著，班主任看見我的第一眼，也并不奇怪，只是沒有了以前的和藹，他問
　　我游毅住幾門？我說，207。

　　他們便勿勿往上跑去，那架式像是抓跨國毒品走私案的主犯。

　　我問班主任，游毅是不是在外面殺人了？

　　他回過頭嚴肅地說：

　　“敏兒昨晚自殺了，在家里上吊了，留的遺書里有這個臭小子的名字，敏兒的家長一致認為是他對敏兒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所以警方找到了學校�！�

　　我看著游毅被帶走了，他路過我的時候，好像我會救他似的看著我，可能那會他在想我能夠給他出示什么有利于他的證據(jù)吧。

　　學校里像炸了鍋，2033停課兩天，大家去參加敏兒的追悼會了，大家一致的認為我不能去，因為是我間接斷送了敏兒的生命。田菁更是站出來說，如果我肯把自己釘在十字架上，她就讓我去。

　　我沒吱聲，我也并不想和大家一起去，我想一個人去，我有句話還沒對她說，雖然已經(jīng)晚了。

　　警察終于也來找我問話了，交談中，我才知道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原來敏兒已經(jīng)有了孩子，四個多月了，想想她到了十一月也才十七歲。

　　“齊敏兒與游毅的關系你清楚嗎？”警察叔叔倒是開門見山。

　　“他們發(fā)生過關系嗎？”另一個警察又接上來問。

　　“不是親眼看見，不可以說知道吧？”

　　“知道什么就說什么！”警察兇巴巴的瞪著我，我卻沖他微笑了。

　　我曾想過天上掉下來的花盆，想過沖他開槍，想過很多擺脫他的方法，只是沒有想到過有送到面前的。還等什么呢？

　　“敏兒曾說她和游毅上過床。”我平靜地說。

　　我在口供上簽了字，起身的時候問那個年輕的警察，他的下場會是什么？

　　“流氓罪唄，他還不到十八，先送少管所呆幾天，然后再往監(jiān)獄里轉。”

　　“哦�！�

　　“嗯？你不是他女朋友嗎？怎么看見他慘了比我們還高興？”

　　“你不知道監(jiān)獄就是魔鬼的天堂嗎？”我笑著說。

　　9．撒旦回歸

　　直到畢業(yè)我都沒有再見過游毅，也許他也有個魔鬼甜蜜的報復在等我吧。

　　而時間是可以把什么都沖淡，甚至沖沒的，快畢業(yè)時，也不過是一年半后的事情，大家已經(jīng)不再談論那兩個曾經(jīng)是活著的人，連田菁都和我有說有笑。

　　而我也不再去什么酒巴，的廳，也愛不上什么人，只是在一年年長大，一年年變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要命的思念他，卻再也不敢嘗試魔鬼的生活。我想我頭上的角早都沒了。

　　“老姐，你的手機在響耶”表弟在外面喊我，我想起我的手機是在充電的。

　　從電腦前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全黑了，肚子很餓，可能是結婚典禮已經(jīng)完了，有同學想
　　給我個什么驚喜吧。

　　“喂�！�

　　“……”手機里靜悄悄的。

　　“喂——”

　　“我——回來了。魔鬼總是要和魔鬼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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