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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00年之前舊文
內(nèi)容標(biāo)簽: 布衣生活 正劇
 


一句話簡介:00年之前舊文


  總點擊數(shù): 1575   總書評數(shù):2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0 文章積分:456,97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03年之前 原創(chuàng)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6706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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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珠》 第一部(全)

作者:阿塔[danh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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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Subject: 《 珍珠》 第一部(全)

      《 珍珠》 第一部(全)
      阿塔
      楔子
      他立在大堂之上,頂著一張木刻似的臉。倘若此刻有人想與他搭話,那便真是十二分的不知趣了。他的頭發(fā)短得厲害,身上的衣服也奇怪得厲害,一看就不是中原人的打扮?墒沁@樣打扮的一個人卻有一張漢人的臉。
      “娘永!卑堤幍睦先讼蛩姓惺,示意他走近些。
      “今晚你去看管水牢如何?長筠去了襄王府。”老人將一塊漆黑的令牌遞與他。老人是順王府的總管,姓江名逸,府里的人都稱他為江總管。
      “難道不該我休息么!蹦镉酪荒樀牟磺樵福拔易騻兒才打漳州回來!彼目跉馊绱说卦悖孟笃呤龤q的老總管竟是他的手下一樣。
      江總管笑笑,“算我求你如何?”
      娘永把頭偏向一旁,細長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天翔人呢?”
      “那人是甄珍之弟,同父異母!苯偣芩菩Ψ切Φ乜粗镉来笞兊哪樕!叭绾危俊
      “去吧。”他在娘永的肩上推了一把,手中的燭臺隨著他的身體搖晃,滴下了兩滴燭淚。
      娘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江逸手中的燭光隨之暗滅,大廳里一片黑暗。
      江總管搖搖頭,心中嘆息道,怎么去了一趟漳州,還是這樣的脾氣。
      一
      從閣樓上可以看到明亮的月光,若是在水牢里就不行了吧?
      娘永看著守護的侍衛(wèi)慢慢地掏出鑰匙,又慢慢兒地打開一道又一道的牢門,看到最后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他實在是太困了,他不眠不休地守在漳州最有名的青樓一共七天,然后又連夜趕了回來。這樣折騰下來,他的體力消耗的很厲害,現(xiàn)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覺。
      可是他一回來就被江逸抓差,要到水牢去看守“重要”的人。
      去不去是一回事,至于用不用心看守又是另一回事了。當(dāng)然,這是娘永的想法。
      重要的人,甄珍的弟弟。
      他長的……什么樣?娘永摸摸懷里溫暖的刀鞘,開始好奇起來。那個絕世美人的弟弟,不曉得是個什么樣?
      “甄誅……”他居然念出了聲來。
      “那個家伙真真的難纏!”大膽的守衛(wèi)小聲地抱怨著。
      守衛(wèi)的話倒教他想起一個人,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在此的小孩。
      教他想起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一段時光。
      據(jù)守衛(wèi)說道,那個少年的嘴巴極其惡毒,一點兒也不曾吃虧。這幾天的看管已經(jīng)讓他們無法忍受,要審問,又不允許動刑,受著 那少年的氣還要好飯好菜的伺候著,這哪里象是他們做得出來的事情?
      結(jié)果連續(xù)幾堂的審問毫無頭緒,守衛(wèi)們都開始議論紛紛,既然這也不許那也不許,何不把他軟禁在沙棋閣?關(guān)到水牢里算什么?
      娘永心想:審什么?怕只是幌子罷?
      那個喋喋不休的守衛(wèi)終于打開了那把大鎖,娘永皺著眉頭看那把大鎖,心想這個人怎么如此地不爽利。
      “混蛋!王八蛋!放我出去!”那少年大約是聽到了牢門打開的動靜罷,娘永一進來便聽到他的破口大罵。那少年一邊罵著一邊劇烈地掙扎著,于是包圍著少年身體的冰冷的水開始激蕩起來。
      在娘永聽起來,那個不停咒罵的聲音十分地刺耳,那是一種嘶啞的、痛苦的、夾雜著憤怒和憎恨的聲音,朦朦朧朧地又教他想起了那個孩子。
      其實,他最后一次見到那個孩子還是五年前,F(xiàn)在他已經(jīng)記不清那張臉了,那個十歲小孩的臉,一張極其普通的臉。但是他卻記得很多,他和那個孩子之間的事情,奇怪得很,他想。
      水牢里沒有火把,只有淡淡的月光從幾條狹窄的細縫中照進來。
      娘永只能看到一個單薄的少年。那個少年的手和腳都被又粗又長的鐵鏈捆著,長長的頭發(fā)披散在肩上,遮住了整個臉,看上去十 分的狼狽。
      還是一個孩子呢。娘永開始覺得好笑,才十六七吧?就這么一個小孩,居然還要他來看守。
      殺雞焉用牛刀耳?
      娘永已經(jīng)困得不得了了,他坐在石凳上,斜斜地靠著冰冷的石墻,開始打盹兒。
      那個出言不遜的少年曾經(jīng)抬起頭來,想要仔細地瞧瞧進來的人,可是看到后卻又大吃一驚。少年放棄了本來想要辱罵對方的念頭,安安靜靜地站在水中,看著打盹的娘永。
      娘永已經(jīng)睡著了,他甚至在做夢。這真是一件怪事,因為他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他夢到了自己很小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叫永樂。
      他哭哭啼啼地站在自家的草房前面,他的爹爹拽著他可憐的娘,他娘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可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拉走。
      那個時候,他娘已經(jīng)病得很厲害了,病到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地步?墒锹牭接罉芬粯淙寿I掉的消息后,她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哭哭啼啼地央求樹仁放過她可憐的小兒子。
      永樂跪在地上,邊哭邊給他爹磕頭,“求求你,別賣我,我什么都能干,別賣我,求求你了!” 他的額頭都磕出了鮮血,可是那個樹仁只是搖頭。
      永樂還是被賣了,他被賣到春樂坊,賣的錢用來償還他爹的賭債。
      永樂逃了出來。他一共逃了七次,第七次他終于成功了,可他的背上卻被滿滿地烙上了六個烙印,春樂坊的烙印。
      第七次出逃,永樂在城西遇到了刀客。
      刀客是來殺人的,手起刀落,黑暗中滿是鮮血的人頭便直直地滾到了永樂的腳邊。
      當(dāng)時的永樂已經(jīng)有三天粒米未進,因為他要躲避春樂坊的追捕。他跪在那個刀客的面前,不顧一切地請求那個高大的關(guān)東漢子帶 他出城,他要到城外去看他的娘。他說這是他唯一的心愿,看到之后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來報答刀客。
      刀客在深夜把他帶出了城。永樂跌跌撞撞地回到草房前,卻發(fā)現(xiàn)屋里空無一人,只有他娘的牌位供在堂前。
      刀客對他說,你替你娘守三天的墳,然后與我一起去關(guān)外罷。
      永樂在他娘的墳前守了三天三夜,然后把頭發(fā)割了下來,埋在了他娘的墳旁。
      他在那里給自己改了名字,他對他娘說,娘,我從此就叫娘永了。娘,你多保重。孩兒不孝,孩兒走了。
      他就這樣,跟著那個刀客來到了關(guān)外。
      那漫天黃沙的關(guān)外,那冰冷美麗的孔雀河邊,那險峻的黑山腳下。
      二
      甄誅根本未曾想到會在此時此地看到娘永。
      襄王曾告訴他娘永還在關(guān)外游蕩。他真不應(yīng)該相信襄王的話,甄誅咬牙切齒地想。
      娘永倚在墻上打著盹兒,水牢里異常的安靜,甄誅甚至屏住了呼吸。他看著娘永,看著他變了很多的臉,看他毫無防備的臉,他堅硬的心好像變得柔軟了許多。
      在襄王府里那么久,他幾乎都要忘記這種感覺了。
      不曉得過了多久,一個白衣男人輕輕地打開牢門,走了進來。
      這個人的出現(xiàn)令甄誅吃驚,但他更加吃驚的是娘永居然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他記得的娘永,就算是睡著了也是極警戒的。他懷疑地嗅著空氣,卻并沒有嗅到什么令人懷疑的氣味。
      “喂!娘永!”那個男人用扇子背敲著娘永的頭,輕輕地說道:“莫要打攪我們,睡吧!
      娘永完全沒有反抗,好象一個木偶一樣摔下了石凳,掉入了漆黑的水中。
      “你做了什么?!”甄誅幾乎是在喊,他努力地想要掙脫束縛,卻好象忘記了那是不可能的。“你想淹死他嗎!”他狂叫著,他的臉因為過度的憤怒和恐懼而扭曲了。
      “莫要叫嚷,你想把人都招過來么?”那個男人搖著一把折扇,小聲地制止著甄誅!白尨蠹叶紩缘盟@么容易就被弄倒了么?”
      甄誅瞪著他,閉緊了嘴巴。
      “只可惜你平常就愛大呼小叫,別人都習(xí)以為常了罷?”那個男人慢慢地從水中把娘永拖起來,輕輕地放在石凳上,“你何必那么著急呢?我怎么會害朋友呢?那只是一種很輕的迷香罷了,不會致命,只會做夢罷了!彼p笑著,“你那么在意他會不會淹死?甄少爺?”
      甄誅咬著牙,不予理會。只是他心里奇怪,為什么這個男人會有連他都分辨不出來的迷香。
      “看來傳言的確不假!
      “什么傳言?”甄誅一臉的警戒。
      “你是襄王的男寵啊!彼琅f一幅輕浮的樣子,“對男人很有興趣,到處勾引男人!
      “呸!”甄誅氣得渾身發(fā)抖,心卻因為這一句話痛了起來。
      “你好像很用心地想要尋訪娘永的下落是吧?看上娘永了?”他輕佻地笑了起來。甄誅覺得厭惡起來,這個人,以前并不是這樣兒的。
      “這樣吧,我們做筆交易可好?”那男人居然又笑了起來,“我就成全你和你的小哥哥!
      甄誅直直地看著他,他很想帶娘永離開順王府,可他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猶豫著,可是這個一臉悠閑的男人用眼睛示意他要快些做出決定。
      “……你想要我做什么?”
      “和我一同走。 蹦莻男人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
      甄誅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才沒有破口大罵,他把頭扭向一邊,“我為何要與你一同走?!”
      “哦,我只是想,襄王為了贖回他最寵幸的人,會付出何種的代價?”男人嘻嘻地笑著,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搖著紙扇。
      “那你還真是失策了,他怎樣也不會拿我姐姐來換我的。”看到那個男人的臉唰的一下變白,甄誅的臉上露出一絲惡毒的笑容。
      甄誅開始得意的大笑起來,“現(xiàn)如今你還想帶我一起走么?楚天翔?”那個男人吃驚地盯著他,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甄誅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我見過你的,在龍城!”他高高地挑起眉毛,“不過那個時候你瘋瘋癲癲的,恐怕就是我姐姐從你面前走過你都認不出來呢!”
      楚天翔皺起了眉毛,臉色變的十分的嚴(yán)肅,“我不管你怎么講。你最好乖乖地與我一同離開這里,莫想要給我搞出什么花樣來!
      甄誅狠狠地瞪著他,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楚天翔用紙扇輕輕地敲了甄誅身上的鐵鏈幾下,那些鐵鏈就好象紙屑一樣碎碎地墜入了水中。
      甄誅吃驚地看著他,連反抗都忘記了。他記得的那個楚天翔一直都是個文弱書生,可是眼前的一切讓甄誅迷惑起來。
      “穿上!背煜枘贸鲆惶着说囊路罢瘴艺f的做,否則,我便……”
      “怎么樣?”甄誅挑釁般冷冷地瞪著他。
      “殺了鐘娘永!背煜枧镜囊宦暣蜷_了折扇,然后轉(zhuǎn)過身去。“快點!”
      甄誅吃驚地看著他,“娘永對你那么好,你怎么下得了手!”
      楚天翔搖著扇子,在石階上搖頭晃腦,“你以為我做不出來?!”
      甄誅緊緊地捏著拳頭,卻照著他所說的開始換衣服。他對楚天翔了解不深,他怎么敢拿娘永的生命冒險?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受人指示?涩F(xiàn)在他就象一個癡兒一樣,楚天翔怎么說他怎么做,而且還十分屈辱地換上女人的衣服。
      他小心地為娘永擦拭著臉上的水,然后把他攙起來,一步一步的向外走。
      “不能帶他走!背煜柚皇禽p輕一拍,娘永便從甄誅身旁滑落。
      “不行!他若不走我就不走!”甄誅狠狠地強調(diào)著那個他字。
      “莫胡鬧!”楚天翔氣惱的盯著甄誅,完全失去了剛開始的悠閑風(fēng)度。他以極其凜俐的手法點了甄誅的幾處穴位,讓甄誅靠在他的身上!敖心銖U話少說!彼贮c了甄誅的啞穴。
      混蛋!甄誅焦急地在心里咒罵著,可是他現(xiàn)在根本無法反抗,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擔(dān)心的倒不是楚天翔會對他做什么,他擔(dān)心的是順王不會放過娘永。
      順王為了抓甄誅,甚至損失了淺陽的一只眼睛。如今甄誅在娘永的看守期間出逃,娘永就算是失職了,不知道順王會怎么處罰娘永。
      他只能用眼神表達他的恨意?墒浅煜韬孟窀静辉谝馑膽B(tài)度。
      楚天翔裝作喝醉了的樣子,跌跌撞撞地拉著甄誅離開了水牢。剛剛換上來的看守來沒有來得及查看,他就裝作要吐了的樣子,向那個可憐的看守靠了過去。那個看守罵了幾聲,然后擺擺手,讓他們出去了。
      甄誅狠狠地瞪了那個不負責(zé)任的看守,暗暗地記住了他的相貌。
      三
      楚天翔帶他去了北方,去了孔雀河,去了那個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地方。浩瀚的沙漠,明亮的圓月,他曾經(jīng)希望在這里渡過一 生。
      楚天翔在小屋里生起了火,那火光模糊了甄誅的雙眼,還是那小屋,還是那暖暖的火光,有那么一瞬間,甄誅以為娘永也在身旁。
      但是他馬上清醒過來了,在火堆旁的是楚天翔,不是娘永。
      楚天翔烤了河魚,遞給他一條,他竟然愣住了。
      五年前,娘永曾經(jīng)烤過許多條魚給他。娘永待他的好,他這輩子恐怕都忘不了。
      那個時候,他們還年少無知,不曉得人世間原來是那么的險惡,不曉得人世間的路是那么的難走。
      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曉得了不少事情。可是他想,他寧愿不要曉得那么多,寧愿只是個孩子,寧愿還在五年前,他和娘永兩個人靜靜地在孔雀河邊度過一生。
      可惜,這世間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只是想起當(dāng)年的他和娘永,他仍是心酸、心亂、心里如亂麻一般,卻又有些甜、淡淡的。
      ……
      五年前,他十歲。
      那時候,他在襄王府里是一等的貴客,還有他的姐姐甄珍,據(jù)說他們姐弟是襄王結(jié)拜兄弟的兒女?墒桥匀酥械褂泻芏鄤e的傳說:說襄王迷戀他姐姐的美色,或者說襄王有龍陽之興的。
      他那時什么都不懂,他只曉得襄王待他很好,像父親、像兄弟、還像朋友。不過他的人皮面具倒真是襄王的主意。在襄王府里,他不是那個住在王府深處的紅磬閣的“甄誅”,他是襄王的內(nèi)侍青青,雖然他什么也不用做。
      本來這樣就極好了。
      他喜歡襄王府,他在這里長大,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的家一般?墒撬慕憬憧瓷狭讼逋醯闹\士楚天翔,要與他私奔,要離開襄王 府。
      甄誅卻不愿意,他實在是不想與他姐姐在一起。他不喜歡甄珍。甄珍在襄王府里,用盡了手段,可就是得不到襄王的寵愛,于是她便要逃,盡力地逃開,逃出那個金絲鳥籠。
      他瞧不起這樣的甄珍,在他心底:甄珍和他,就好象一根絲繩上拴著的魚和鷹,一個要往水里去,一個要向天上飛,根本不應(yīng)有同行的那一天。
      不過一個十歲的小孩能做什么?再加上襄王進京去了,他沒有了靠山。甄珍竟帶著他,和楚天翔一起逃離了襄王府,去了關(guān)外,去投奔鹿中遠。那個人如今是關(guān)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刀客,落難時曾與楚天翔結(jié)為異姓兄弟。
      于是,他便認識了娘永。十六歲的娘永,鹿中遠唯一的徒弟,明明是個清俊的漢人,卻有蠻夷的彪悍之氣,倒教他有些心驚。
      他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娘永的情形。
      那個看甄珍看呆了的少年,背著一個很大的藥簍子,緊緊地抿著嘴,呆呆地看著甄珍。那個時候他就不自在起來,他恨甄珍多半 也是這個緣故,每個人都會為她的美色所迷。他也恨世人都長了一雙濁眼,看不清這樣蛇蝎心腸的女人。
      所以他很可憐楚天翔。他想: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他的女人斷送了大好前程,還差點兒送了命,何苦?
      人,大都逃不過一個色字,甄珍那一層皮相憑空地瞞住了那許多人!
      有這樣的心思存著,他看娘永的眼神也就有了幾分不屑,想那娘永空長了一副好皮囊,卻也只是個俗人。
      沒料想那娘永只是在最初的時候為甄珍的容貌所震驚,之后卻很淡然,好像不把那花容月貌看在眼里一般。甄誅便有些不懂了,這個人的意思倒教他想起了襄王。襄王對著甄珍也是那么淡淡的,好像她那傾國傾城的容顏根本不曾入了襄王的眼一般。
      甄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此便常常地看著那個人,心里猜著,這個人倒有些不一樣。
      四
      那迷藥的藥效還未曾過。
      娘永還在沉睡。
      他想著他得趕快回去。這次上山他采了不少草藥,他和師傅可以美美地打些上等的雪里紅來喝了。
      娘永背著藥簍回到山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屋里多了幾個人。他覺得很奇怪,他知道師傅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所以他便好奇起來:什么樣的人讓師傅破了例?
      他輕輕地往屋里看,卻發(fā)現(xiàn)師傅在和一個文縐縐的男人喝酒,站在旁邊的是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
      那個小孩長的很普通,可是那個女人卻非常的美麗。娘永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竟然呆得說不出話來。她穿著異族女人的衣服,頭發(fā)辮成了辮子盤在頭上?赡镉乐皇禽p輕地一瞥就知道了,那是個漢人,而且還是江南的女人。
      更讓他吃驚的還在后面:那個女人竟然能夠馴服追星。
      追星是他的馬,是一匹脾氣非常暴躁的烈馬。為了馴服追星,他曾經(jīng)花了三個月住在黑山的孔雀河邊,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居然這 么輕松地就馴服了追星。
      這個女人讓他覺得自己很無能。
      第二天早起的時候,他出去提水,卻看到那個女人正騎著追星,在孔雀河邊痛快地飛馳著。
      那個女人的胸前綴著一粒很大的珍珠,那珍珠隨著她的身體輕快地跳躍著,竟好像是活物一般。娘永吃了一驚,那么大的珍珠他倒是極少見過,只是離得太遠,教他看不出真假。
      娘永正盯著那珠子出神時,甄珍眼角的光竟然像是飛箭一樣,直直地就朝著他射了過來。
      娘永不知道為什么竟然丟掉了水桶逃回了屋里,他捂著他的心,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他害怕,忽然很害怕,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抓住了他的全身。那個女人的眼神叫他很不舒服,雖然他也不曉得為什么……
      那天夜里,他看見她站在孔雀河邊吻著追星的額頭,冰冷的河水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那匹不馴的野馬安靜地立在那個女人身旁。那時他便覺得有一股徹骨的寒意游遍了他的全身,雖然那副景象美得驚人。
      那種美,娘永想,若是有魔的話,便應(yīng)該是那樣的。
      不是妖、不是神、不是鬼、亦不是怪……
      是魔……
      ……
      是魔。
      五
      與甄珍一起的那個孩子,他說他叫青青。娘永倒也沒有怎么看他。那個青青長得不很出色,尤其是立在甄珍的旁邊時。
      甄珍仿佛很在意他,無時無刻都在照顧他,可青青總是一臉的不高興。看在娘永的眼里,不免覺得奇怪。
      這也未免太不合常理:沒有聽過男女私奔,還要帶上一個十歲小孩的。可是他們是師傅的朋友,他不能太多嘴。
      師傅要帶著楚天翔和甄珍順著孔雀河向西逃走,他囑咐娘永要照顧好青青。娘永說:知道。
      甄珍走過的時候也很鄭重地說道:請好好保護他。
      娘永便對她發(fā)了毒誓,于是那女人就放心地走了。
      人說六月天,孩兒臉,說變就變。
      早上還晴朗的天空,下午就布滿了烏云。他背著藥簍頂著雨回到屋里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青青居然不在。
      他坐在窗邊等了半天,卻還是不見那個孩子回來,他心里有些著急起來,青青應(yīng)該很快地回來才對。他心里起疑,便進了里屋,細細搜尋,這才發(fā)現(xiàn),青青竟然是走了。
      那個孩子帶走了干糧,帶走了幾件衣服,還牽走了一匹白馬。
      他披上了蓑衣,騎上追星,向南方追去。他想,應(yīng)該吧?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因為一向都極準(zhǔn)。
      他急急地向前追去,在雨中,馬蹄濺起點點泥跡。
      半夜,雨停了,月亮竟露出了半邊臉來,好像是為他照路一般。
      在一個破舊的客棧里,他看到了那個渾身是水的孩子。他還沒有開口,青青便把一把短刀架在了脖子上,狠狠地說道:“不要逼 我,我若是回不去,寧愿死在這里!
      他便站住了,輕聲地說:“我不是要你回去。我會來,只是因為我答應(yīng)了師傅,要保你平安而已!
      青青不信:“胡說。這樣的話,我如何能信?”
      娘永本想悄悄上前奪過那把短刀。只是,待他仔細地看到那刀時,卻愣住了。
      那真真是把好刀,那月光映在刀上竟然如流水一般。他屏住了呼吸,仿佛那刀光會因他的呼吸而流去似的。
      那少年見他如此,便把刀鞘扔到他手中,不無得意地說道:“如何?”
      那刀鞘是銀質(zhì)的,可是又與他平日里見到的大大不同,他心里納罕,便直直地問了出來:“這可是銀的么?”
      那孩子便笑了出來:為何不是?!
      那刀鞘上竟然鑲著一顆珍珠。
      那珠被剖成兩半,仔細地鑲在刀鞘上。仔細看時,他便吃驚起來。他見過的珍珠也不算少,顏色和光澤都是上上品,他心底暗暗地估著,那價錢竟然驚出了他一身冷汗。這一顆,只怕……比起甄珍的那一顆,更是寶貴許多吧。他抬頭,頭一回仔細地瞧著那個孩子。這么一瞧之后,才覺得那張臉有些不對,可就是不知道有哪里不對。
      只是那時他不知道:那把刀,竟然就是天下第一的珍珠刀;他也不知道,青青臉上的,竟是極精妙的人皮面具。
      于是,他便走上前去,輕輕巧巧地拿下了那把刀。他只是細細地看著那刀,卻沒有看到青青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幾變。
      他看完之后,竟然又還了回去,他說:從來未曾見過如此好刀。謝了。
      他便離開了,走時還扣好了門,留下青青一個人在房里思量了半天。
      第二天青青起得很早,很快地就結(jié)了帳。到后院牽馬的時候竟然看到娘永立在追星旁邊,好像是在等他的樣子,他心下一驚,裝作不知,剛想牽馬,只聽得那馬嘶叫起來,踢開了青青,然后狂奔起來直向大道去了。
      于是他從地上爬了起來,狠狠地看向娘永,他說:“是你!”那口氣,竟好像是確定了就是娘永動得手腳一般。
      娘永竟然也不分辯,只是拿他那雙細眼把青青瞟了一眼。青青一怒,便把馬鞭甩了起來,那鞭竟是劈面而去的,青青想著,給他一個教訓(xùn)也好。卻沒有想到那鞭竟然好像風(fēng)里的柳條兒似的,軟軟地就伏在了娘永的肩上。于是他的臉紅漲起來,一雙手,竟然就晾在那里,不知是要往回收,還是要再甩一鞭。
      娘永說:“我只是要保你。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會離開!
      他想了想,十分不情愿地說道:“隨你。”
      不然又如何?他哪里是那個人的對手,而且又失了坐騎。既然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那就讓那個人跟著吧。
      哪里曉得,這樣的決定,竟然讓他……
      為了那個人,賠上了一生。
      六
      于是,兩個人便一同騎著追星上路了。
      兩人都是孩子,追星也還好,只是走得慢了些。路上倒悠閑得很,哪里有些避難的樣子。
      娘永本來就是個不記仇的人,青青也只是個小孩子,兩個人很快就忘掉了幾日前的尷尬,稱兄道弟起來。
      兩個人路上買些酒喝,看著風(fēng)景,入關(guān)只不過是幾日的路程,竟然被他們走了十幾日。
      一日,他問娘永:哥哥你與我一同到中原,長遠相伴如何?
      “不好!蹦镉来鸬溃骸拔也粣壑性抢锏娜巳绮蚶腔⒈。野蠻可笑。”
      “怎么會?你們那里的人才野蠻!”青青倒覺得娘永說話可笑。你們那里的人,風(fēng)化未開,男女不分,連書也未有,居然敢說中原人野蠻?!
      娘永斜著眼睛看他:“中原的人好比人面狼,防不勝防。”
      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然惹惱了他,他說:“我何時算計過你?!”
      娘永倒是不說話了,可他的心里卻挽了一個疙瘩,從此解不開了。
      兩個人,竟然一日沒有說話。
      可是,第二天,娘永喝酒的時候,不曉得在想些什么,居然錯把醋壺當(dāng)成酒壺,就那么對著嘴喝了下去,結(jié)果呲牙咧嘴了一回,惹得青青笑個不停,于是兩個人又和好如初了。
      那時青青只是個孩子,之前他在襄王府里雖然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卻并沒有真心的朋友。他與娘永只是短短地幾日,可竟好像處了一世似的,令他歡喜非常。
      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那時,他想,若是總這樣走著,不回襄王府也沒甚大不了的。
      他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入了關(guān)了。
      七
      還沒有到呢,就聽得一路上的人都在傳說,襄王被軟禁在京里了。他想,既然那樣就不必回去了。
      一路上,他與娘永兩人也結(jié)下了幾分情誼,于是娘永便勸他,“我們回去如何?我?guī)闳タ兹负釉搭^看看,那里才是極美的風(fēng)景。”
      所以他們一起回去了。
      當(dāng)時青青不疑有他。
      只是幾年以后,他便想:那次,是真的被騙了罷。
      他們回到了孔雀河,卻遇到了甄珍他們,他這才曉得是怎么回事。
      他坐在河邊,背對著娘永,抽出刀來在清澈的河水中浸著。
      他恨恨地想:他居然騙我!
      他還沒有氣得太久,襄王府的人便圍了過來,也不曉得為什么竟那么的巧。因為他和娘永賭氣的緣故,他與娘永他們離得較遠,便被那些人拿住了。他那個時候倒不吃驚,他心里明白,若真的是襄王的手下,就一定不會傷他。
      那些人要殺的果然不是他,他們只是奉命帶他和甄珍回去而已。只是,他沒有想到,襄王居然命令他們:除了甄珍姐弟之外的人一概殺。
      他駭然,為著他和甄珍的緣故,竟然要陪上這么些人命,而其中竟然還有娘永的命。他求那個人,可是他只是鐵著臉,命手下護著青青。
      那兩隊人馬圍住了鹿中遠等人,然后便廝殺起來。
      他從來沒有見到那樣的兇景,二十幾個大漢提著刀,圍著一個中年漢子,一個書生,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竟好像砍菜瓜一般,生生地就往人身上砍去。
      竟好像是山賊一般的行徑。
      楚天翔護著甄珍,娘永只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竟然也提著一把長刀,護在甄珍的前面。他頓時不舒服起來。
      為什么?只是這么一個女人,長得比常人美了些,就有那么多的人為她出生入死,連娘永竟然也……
      想到娘永,他的手便抖了起來,心里氣他居然為了甄珍如此拼命。卻沒有想到娘永此時若是不拼命,便要平白地作了刀下冤魂。
      可是等他再看的時候,楚天翔竟然已經(jīng)倒下了。他想:死了罷?那么一個書生,在襄王府里曾經(jīng)是如何地威風(fēng),如今卻為了一個女人送了命,連尸骨也無人收斂。
      他看不到娘永,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去了那里,只留下了一個黑臉的侍衛(wèi)守著他。
      河邊扔著卷了刃的刀,被河水沖刷著,卻怎么也沖不去那一層血色似的,總是有著淡淡的紅。
      他心里想著娘永,便偷偷地動著手腳,從腰間摸出珍珠刀來,只一下,便割斷了繩子,那侍衛(wèi)居然沒有看到。他悄悄地一刀過去,那侍衛(wèi)連哼都未哼一聲,便如死豬一般倒了下去。他想自己真是白白地心驚了半天,卻沒有想到能夠這么輕易地就得手。
      他縱馬狂奔,穿過了一片紅柳林這才看到娘永等人。
      他被那幅景象駭住了,只是不能動。林子里盡是尸首,血好像水一樣地流著,鹿中遠也倒在了地上,旁邊跪著血人似的娘永,甄珍早已不知去向。鹿中原止留了一口氣在胸中,硬撐著對娘永說道:“莫要記仇!彼麚(dān)心他的徒弟,年少的娘永又如何是襄王 的對手。
      他抓著娘永的手,狠狠地捏著,想要叫他發(fā)誓,可是娘永青著臉,只是不點頭,也不答話。鹿中遠瞪著雙眼,那一口氣竟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似的。娘永見他如此,心一狠,便伸手替他硬生生地合上了眼。鹿中遠想要再睜開,卻已無力……
      娘永知道師傅已經(jīng)斷氣,他呆呆地立在師傅面前,看了半天,然后磕了三個頭。只是那娘永,竟連一滴眼淚也沒有。
      待他轉(zhuǎn)過身來時,青青竟然叫了起來。原來娘永的面上全是血污,青青一時被嚇倒,所以才會叫出聲來。青青能夠看到他的手也在流血,臉上也是,面目極其猙獰可怕。青青哆哆嗦嗦地走上前去,用袖子使勁兒地擦著娘永臉上的血水,可那痕跡竟是擦不掉似的,青青越發(fā)地害怕,便伏在娘永肩上哭了起來。娘永倒是不哭,冷冷的,好似冰人一般,渾身上下發(fā)出一股寒氣。
      等到青青不哭了,娘永便用力地吹了一聲口哨呼喚追星前來,然后拉了他的手,帶他上了追星,向孔雀河邊奔去。
      在河邊,周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靜的可怕,除了水聲。
      娘永在追星身上抖了起來,那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抖動,追星不能忍受,把他和青青一起摔下了馬背。
      他跪在河邊,狠狠地抓著柔嫩多汁的青草,還有那柔軟的河泥,血水深深地滲到了泥土里。青青在一旁害怕地看著他,卻又不敢離去。
      娘永跳入河中,那血水竟染紅了半條河。青青被娘永的眼神駭住了。娘永的眼睛紅得就好象河水一般。
      青青不曉得,那時,娘永便在心底發(fā)誓道,定要殺盡襄王府內(nèi)所有的人。
      八
      他們將鹿中原仔細地葬了,還樹了一塊石碑,娘永用刀一個字一個字地刻著,通共只有七個字,竟刻了有一天。黑山那里是不能住了,娘永帶著青青去了龍城。
      說是龍城,也只不過是一座不知是哪一朝留下來的土堡。兩人暫時在那里住了下來。
      兩個人還找到了楚天翔,本來想要埋掉,卻發(fā)現(xiàn)他還未死。娘永和青青兩個人把他拖回龍城,盡心救治,竟然從閻王那里撿回了楚天翔的命。只是那楚天翔自睜眼以來便呆呆傻傻,好似發(fā)癡了一般。
      那個時候青青也是十二分的混亂,他幾時見過那許多的死人?口里不說,夢里也常常會驚醒,于是一身冷汗地坐到天明。
      周圍的一切都是娘永在打點。
      只是那時,他還和娘永同吃同住。雖然他想:娘永已變得太多,不再是那個曾和他喝酒嬉耍的少年了。
      他應(yīng)該回去,他知道娘永不會阻止他,可是他就是無法離開。
      看到娘永,他就覺得,好象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呼吸不上來。
      自從鹿中遠死后,娘永就變得沉默而且陰森。早上起來抬腿就走,中午匆匆地回來,晚上再出去,連一句我走了都不會說,有的時候青青連著很多天都看不到娘永的影子。
      他不是不知道娘永在做什么。
      白天娘永上山采藥,安神的藥留給給青青還有楚天翔。那些珍貴難得的藥,以前他從來不去采的,現(xiàn)在他竟然也冒著危險采了來,到集市上去買。
      青青不知道他為了什么這般勞苦。若是為錢,他心底又不覺得娘永是那樣的人,他想不明白。
      而且,更教他不安的是:夜里娘永總在騎著追星狂奔到孔雀河旁,象發(fā)瘋一樣地清洗著鹿中遠的刀。
      那一夜,青青又偷偷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來到了孔雀河旁。他想悄悄地守著娘永,他怕,怕出事。
      卻不防娘永猛地轉(zhuǎn)過身來,一雙細眼,冷冷地看著他,竟好像刀光一樣教他起了一身的寒意。他硬著頭皮喊他的名字,卻不見他回答。只是,當(dāng)他看到娘永身上竟然密密地劃著刀痕,他便心疼起來,也忘掉了害怕,竟然走到了娘永身邊,嗔怪地說道:“怎么傷得這么厲害?”說完才覺得自己的口氣過于親密,便臉紅起來。他想,我們這兩日就如生人一般,不知他可會見怪?
      娘永也不說話,眼神卻柔和下來,彎下腰去,在河水里摸了半天,這才抬起頭來看他。青青也不敢看他的臉,只是低著頭。娘永便把手伸到他的眼前。
      原來竟然是個蚌,娘永撬開了蚌殼以后,給青青看蚌殼里的東西。
      是珍珠。
      其實珍珠在青青眼里并不算什么希罕物什,他在襄王府里見過的奇珍異寶如何的多,這樣小小的珠他何曾在意過?只是他卻臉紅起來,竟然覺得那冰涼的河水暖了起來,暖著他的腳,暖著他的手,一直暖到他的心底。
      他想說什么,可是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看著娘永,娘永也看著他,兩個人竟然好像傻了一般在冰冷的河水里站了半夜。
      青青把那粒小小的珍珠戴了起來,貼著心,熱乎乎地不知道是那珍珠還是他的心。他想要送些什么東西給娘永,可是除了珍珠刀 他身上再無他物,而那把珍珠刀是江湖上多少人爭搶之物,他如何能害了娘永?
      于是他便惱了起來,怎么就沒得一件可以送給娘永的物什?!
      九
      楚天翔還是糊涂得很,一日一日地,倒也自在,只是看到青青眼里不免覺得有些恨意。
      他想:若不是這個姓楚的多事,鹿中遠也不會死,娘永也不會性情大變?墒撬D(zhuǎn)念一想:要不是楚天翔多事,他又如何見得了娘永?又如何認識得了這樣的一個人呢?
      所以他便不氣了,反而盡心地照顧起楚天翔來。他本來以為:他和娘永,雖然還多了一個瘋瘋癲癲的楚天翔,就可以這樣相伴而活,不必受什么拘束,安靜地過完此生。
      可是,那一日,他從山上回來時,看到娘永的臉色不同以往。
      后來,他才隱隱地想著,那一日的娘永,眼中多得應(yīng)該是刻骨的恨意與決然。而楚天翔,應(yīng)該是那時就回復(fù)了罷!不然,他的眼 神為何的竟是那么的蕭殺肅冷,有如凍水一般。
      那時,娘永遞給他一囊錢,對他說道:“你快些走罷,我與天翔要去別的地方,帶著你多有不便,你好自為之。”
      他竟然楞了,他從未想到過竟然會有這樣一天,娘永要拋下他。雖然娘永和他相識只是一年,卻和他情深意重,仿佛處了一世一 般。
      可此時,娘永竟然要拋下他獨自遠走,教他如何能忍受?
      他不肯,如何也不肯。
      于是娘永柔聲地哄他道:“我們?nèi)プ鲆患,不能帶著你。那件事做完我便去找你,總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你只快些走罷,到了桃花鎮(zhèn)里等我,短則幾日,遲則幾個月,我必去尋你!
      青青雖然聰明,到底只是個孩子,他初時聽得娘永要與他分離便有些慌亂,而后娘永又如此細聲地安慰他,他便信了,心想不要 誤了娘永的事才好,便接過了錢要走。走時卻又想起一件事來,他取出那把珍珠刀,塞在娘永懷中,他說:“哥哥自己珍重罷。莫忘了要來接我,管他幾天幾月幾年,我只是等!
      娘永倒沒有說什么,只是將他一把拉了過來,替他整了整衣衫,然后推了他一把,說道:“走罷!”
      他倒一時沒有明白過來,那番話只是娘永的權(quán)宜之計而已。于是,他在桃花鎮(zhèn)里一等就等了半年,卻總也等不到他要等的那個人。
      他還要等,卻被襄王尋著了,帶回了襄王府。他本不肯,卻又想起襄王平日里待他不薄。
      于是,他便請襄王替他尋訪娘永的下落,襄王倒是答應(yīng)了他,他便回去了。他又想起之前襄王的狠,心底怕襄王對娘永不利,便對襄王說道:他因感謝娘永的救命之恩,一時沖動把珍珠刀送與了娘永。請襄王尋他一是要答謝救命之恩,二則是要尋回珍珠刀。
      只是他自己也不曉得襄王到底是信或不信。
      他在襄王府里竟然又看到了他的姐姐,一身華服、一雙素手,竟好像從來未曾受過塞外的苦一般。那時他想到楚天翔,心里不免替他可惜。
      但他那時心里也不很明白,襄王為何如此執(zhí)著于他?他知道甄珍在王府里的待遇極好,只是襄王對她從來未象對待自己一般。襄王待他,簡直就像把心肝都剖與了他似的,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都叫他試遍,只是要他高興。他那時也隱隱地覺出襄王看他的眼神絕非一般,只是他不敢多想。
      初遇娘永時他還不曉人事,直至回到了襄王府,他又大了些,這才明白襄王果真有龍陽之性。王府里養(yǎng)著的伶人和清俊少年他倒也見過不少,卻沒有想到被他撞見兩個小倌做那種事。他登時就紅了臉,急急地跑了出去,伸手一摸,臉居然燙得如炭火一般。
      那天夜里他便做了那夢,夢里抱著他的居然是娘永。醒時他便覺得自己的可惡,覺得自己齷鹺,于是便自己罰自己,要餓幾日。卻沒想到自從那日起,他夜夜都能夢到娘永,醒時又免不了自責(zé)一番。只是,他已不能自己了。
      他又大了些的時候,上元節(jié)夜里,一時興起多吃了幾杯酒,糊里糊涂地,襄王便要了他。自那日起,襄王便不要他總戴著那人皮面具了。他心里明白,卻已經(jīng)晚了。
      夜里醒來,對著燭火照鏡的時候,想起那個人來。這些年,襄王總說是如何如何用心地替他查訪,可是從來沒有確切的消息。他自然有疑,只是此時的他,有如籠中鳥,想要展翅而飛,難了。
      于是,每年上元節(jié)的時候,他都要生一場大病。一病便是個把個月,人瘦得沒了形容。
      病重之時,他只是握著胸前的珠子恨恨地墜淚。一年也只哭那么一次,卻又好像要把一生的淚都哭盡了似的。
      十
      三個月前是襄王的妹妹從府里出嫁,迎親的隊伍有如長龍一般,整個城里的人都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看熱鬧。
      那天夜里他一時興起要看迎親,下迷藥迷昏了隨從的小廝,卻被順王府的人給盯上了。那些人竟然費了極大的氣力殺掉了暗處的影侍,抓他到了順王府。
      他想,那些人一定是早早就謀劃好的吧,如何布局,如何行動,不然怎能得手?
      不曉得盯了多少時日,才得了這樣一個絕好的機會,好容易拿他到手。如今楚天翔竟從水牢中擄了他去,自然要教順王火冒三丈。
      負責(zé)看守他的娘永不知道要受什么樣的處罰。
      他想,那個人,真真絕情,一去便是那么的久啊!
      可是甄誅卻不怨他,在水牢里看到娘永時,他心里只是高興、只是亂、只是酸甜苦辣那許多。到最后,百味都淡了去,只留了一 味甜,濃得散不開。
      如今,又到了黑山,又到了那小屋,他心里只是擔(dān)心娘永的安危,又有些焦急,卻又不能說話。
      楚天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你可不用擔(dān)心,放你出來是總管的意思,自然不會怪到娘永頭上去!
      被說破了心思,甄誅倒也不尷尬,只是奇怪他如何看出來。
      他也曾暗暗求人尋訪娘永的下落,卻沒有想到還是一無所獲,卻不知道這些人暗自把他的事告與襄王。而順王安插在襄王府里的眼線自然是把這消息告之了江總管。
      他正憂心時,有飛鴿傳來書信,楚天翔看了以后笑著告訴他:“襄王的手下夜闖了順王府!
      那又如何?甄誅不看他。
      “皇上今夜不在宮中……”楚天翔意味深長地看著甄誅。
      這時他忽然一驚:難道順王想要……
      此刻,他竟然好像豁然了一般:娘永為何要投于順王手下,順王為何要千方百計地抓他。
      ……當(dāng)今的天下,還不知是不是圣上的了。
      為了一個小小的甄誅,襄王便有些亂了分寸,楚天翔想道,居然夜闖順王府,真真是失策。
      他再看甄誅的時候,卻又吃了一驚。原來此時甄誅已經(jīng)梳洗干凈,那張臉竟然比甄珍還勝出許多,他不敢再看,便偏過頭去。心里想到:怪不得襄王如此。
      為了這樣一個人,有何不可為?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娘永騎著追星也來了,甄誅的心竟狂喜地好像要跳出胸口似的,他用手按者胸口,幾乎不能信自己的一雙眼。
      可惜娘永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轉(zhuǎn)過頭去。那時,他的心,竟好像硬生生地被撕成了兩半。他想:他居然不看我?他為何不看我?
      他忽然想起楚天翔稱他為男寵,難道娘永也是如此?
      他的心便狠狠地縮了起來,他發(fā)著抖,后退幾步,險些跌倒。
      他不再言語。他只是默默地,偶爾抬起眼來,看娘永有些疲累的臉,心里便有些疼。
      那天夜里他在孔雀河里洗浴。一下一下地,在身上恨恨地抓出一道道傷痕來,極其用力,哪里是在洗身,倒象是在泄恨一般。
      跌倒時,他也不出聲,只是咬著嘴唇,想著:他不認得我了?他不認得我了!千遍萬遍地想著,腦子里,心里都亂了,眼淚也流 了下來。
      他如今是真真地不曉得要如何是好了。
      娘永見他洗得太久,心里便不滿起來,想著過來看看。不看倒好,這一看卻瞧見了他頸子上的那粒珍珠。那珠子白天藏在衣衫里,如何看得到。娘永一見那珠子,登時就楞了;剡^神來時,便匆匆地淌水走到甄誅的身旁,竟然伸手去摸。
      那珠子溫潤圓滑,還有人的溫度。那時,他的心也亂了,他一把抓過甄誅的手,激動地不能自抑,他顫顫地說道:“是你嗎?青青?是你嗎?”
      甄誅這才清醒過來,看著娘永,竟然又滴下淚來,他喃喃地說道:“你居然不認得我?”
      娘永便摟著他,也不管他渾身是水。兩個人呆呆地抱做一團,又哭又笑。
      日后娘永奇怪地問他:以前見你,容貌也不過一般,為何如今變得如此……
      他這才想起:原來早在獄中的時候他的人皮面具就脫落了。
      因為這么一想,他明白娘永并沒有忘了他。他又高興起來,一顆心仿佛要飛起來似的。
      十一
      三個人在孔雀河邊過了一陣兒安靜日子。只是看到信鴿飛來的時候,甄誅就會著惱,他想著,娘永還有許多事情瞞著他罷,只是他不好問。
      他也曾背著楚天翔問娘永:“你知不知道楚天翔想要拿我換甄珍?”
      娘永便安撫他:“我們只是拿你做餌,誘他前來而已!
      甄誅知道襄王待他如何,只是還不能深信,他問道:“他為何要來?”他自己心里其實也有幾分明白,如此問娘永,只是有意要 試探娘永。
      卻不想娘永答道:你是他的命脈,他如何能輕易舍棄?
      他便不懂了,這又是從何說起?
      他想:有說玉石是人的命脈的,有說刀劍是人的命脈的,卻未曾聽說過人可以為命脈的。
      但是娘永好像倦了,他也就不再多問。
      十二
      他們想到襄王會尋來。
      順王早已在孔雀河邊、桃花鎮(zhèn)里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那些村民,十個倒有七個是順王的手下扮成的。
      只是他們卻都沒有想到襄王居然調(diào)了邊防軍前來。
      等他們發(fā)現(xiàn),鎮(zhèn)子周圍早已變成血海一般。楚天翔那時不知去了何處,只留得他們兩人被困在包圍之中。
      那大旗之下,襄王冷笑道:“孤王養(yǎng)你十五年。甄誅,你居然對一個外人動了心!
      這話聽得甄誅心驚。
      他沒想到襄王竟然將他的心事看得如此清楚明白,他生怕襄王繼續(xù)說下去教娘永起疑,便偷偷地看那娘永,并沒有發(fā)現(xiàn)娘永的神色有異,他便稍覺心安。
      襄王向他招手道:“你過來,孤王便饒他不死!
      他就好像失了魂一般,移步便要向前。娘永只是看著他,并不攔他。
      那時追星許是受了些驚,竟然嘶叫起來。他的心一震,抬頭看襄王時便有了主意。
      他停下步子,轉(zhuǎn)身看著娘永,問他:“我去你也是死,你可明白!
      娘永只是微微地笑著,卻并不答話。
      他看著娘永,心里好似有火在燒一般。他說:“叫我莫去!我去,從今后也只是死人一個!
      娘永還是不言語,只是拿他那雙細眼仔細地瞟著他。
      他忍住淚,心里仿佛擱著黃連一般,苦得沒法說。
      他回頭想要走,可是娘永一把抓住了他,說道:“莫去,你去我也是死。要死,我們兩個也要死在一起才好!
      他的眼睛,因為這樣一句話而熱了起來,好像娘永給了他莫大的承諾一樣。他的手被娘永緊緊地攥著,兩個人什么都沒有說,卻又好像說了許多。
      那襄王騎在馬上,看著他們兩人緊緊相握,便怒聲問道:“甄誅,孤王對你如何?你竟然如此?”
      甄誅對著他跪了下來,哽咽著說道:“養(yǎng)育之恩,沒齒難忘。只是今生無法相報,但愿來世,甄誅作牛作馬,萬死不辭,……”
      “夠了!”襄王一揮馬鞭,咬著牙問道:“你可想好?”
      甄誅用力地點點頭。
      襄王罵道:“你竟然都不顧了!”
      他看著娘永,說道:“當(dāng)初該把你也殺掉,竟成了這么一個禍害!”
      于是,襄王手一抬,那軍隊中就萬箭齊發(fā),一起向那兩個人飛去。兩人摟得緊緊地,竟好似草人一般做了箭靶,滿滿地都是血窟窿,緩緩地倒了下去。
      那襄王攥著馬韁,將馬勒出了血,那馬發(fā)起狂來,兩蹄朝天,險些將襄王摔下馬去。待到那馬安靜了些,他才低聲喝道:“收尸!”
      只是剛剛說完,他便吐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然后,冷冷地看著手下埋了那兩個人,他臉上也沒有什么喜怒。
      他帶著軍隊才要過玉泉關(guān)時,卻被阻在關(guān)外,他在馬上怒喝道:“何人膽敢阻攔孤王?”
      便有官兵現(xiàn)身在城樓之上,叫道:“襄王私自調(diào)兵出城,蘇將軍已快馬傳書報于京中。當(dāng)今天子仁厚,命爾等在關(guān)外待命!
      聞得此言,眾將士嘩然。
      只是他心里早已如明鏡一般。
      圣上對他早有防范之心,此次只是一個鏟除異己的絕好時機,他如何不懂?
      一切只怨他平日里過于狂傲。
      他派了密探千方百計地進入城中,卻打聽出來更駭人的消息。
      襄王府被血洗,大軍包圍了皇宮,圣上下詔讓賢于順王。
      當(dāng)今圣上竟然是順王!
      他聞之,于軍前大笑,原來如此!這便是順王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且一石二鳥。于是急氣攻心,他又嘔出一口鮮血來。
      他見血色如此,便知自己時日不長。他領(lǐng)兵退回了桃花鎮(zhèn),對著眾將士說道:“孤王如今已無幾日多活,但求速死。待吾死后,可將吾人頭帶入關(guān)中。順王為人,孤王知之甚深,必不會為難各位。只是從此以后不能提刀跨馬……各位好自為之!
      話畢,他便拔刀出來,將士還未曾來得及阻攔,那一顆頭顱便滾了下來。襄王一親信將他的頭發(fā)割了下來,將其尸身和頭發(fā)與甄誅、娘永葬于一處,墓碑深埋于地下,上刻三王墓三字。
      尾聲
      江總管站在階下恭敬地看著順王,嘆道:“屬下自愧不如!
      是呵!他怎么曉得那兩個人居然一步步地,竟按著順王的棋走了下去呢?那個娘永竟然如此地聽話,拿命來交換。
      其實,不用那個娘永要求,順王也是要殺盡襄王府里上上下下全部人口。
      順王身著龍袍,面色淡然:“等了這許多年。也該是孤王的了!”
      “只是好笑那小六兒,為了一個男寵弄到如此地步!”他覺得無趣了。
      于是,他坐了下去,那龍首好似在笑一般地看著他。
      他揮揮衣袖,對江總管說道:“替……朕宣甄珍!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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