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六，在與心愛的人云雨之后，三井頭一次沒有抱住自己的戀人與他纏綿低語，而是坐起身點了一根煙。

　　他并沒有看比他年長十歲的戀人，自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身后的溫柔眸光。

　　木暮沒有感覺從不吸煙的三井在今天吸煙有任何不對，他只是從床上坐起擁抱了三井一下，對他說“我去準(zhǔn)備早飯”，就離開了。

　　望著木暮離去的背影，三井將煙頭在床上摁熄。眼前依稀輕煙裊裊，透過輕煙，是潑墨重彩的墻壁。

　　三井壽，男，二十一歲，一個畫風(fēng)異常張揚但擁有千萬粉絲的流浪畫家。不，在他遇見木暮之后，流浪兩個字就被去掉了。無論是他對面的墻壁，還是其他的部分，都是他的畫作。

　　那是他的愛人——木暮公延。

　　木暮公延，男，三十一歲，一個年輕有為又帥氣多金的企業(yè)經(jīng)理�，F(xiàn)在他正在廚房里，給自己心愛的人做飯。

　　廚房離他們的臥室很近，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糇屓臒┮鈦y，眼前的潑墨也讓他眼暈。

　　那是他們熱戀的時候，三井拿著畫筆，沒日沒夜在墻上畫出木暮的每個表情。

　　覺得頭皮發(fā)麻，三井把頭轉(zhuǎn)向一邊，不想去看自己畫出的木暮的表情。自己熟悉的筆法和木暮熟悉的姿勢表情糾結(jié)在一起，突然讓三井涌起一陣厭惡的情緒。

　　“木暮，我們分手吧�！�

　　木暮聽到三井的話，他會心一笑。雖然不知道三井在發(fā)哪門子的閑氣，但是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小愛人好可愛。

　　將早餐小心翼翼地從微波爐拿出來，木暮又倒了兩杯熱牛奶。將杯碗拿到三井的面前，晨光將溫柔的木暮籠罩了一層白色的光圈。

　　但三井粗暴的動作忽然如尖刀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三井將木暮手中的杯碗掃落在地，他抬起頭來狠狠地瞪著木暮：“木暮公延，你聽到我剛才說什么了嗎，我說我要分手！”

　　……

　　木暮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他是因這個消息受到驚嚇，還是因為被打翻的牛奶燙到了手。見到此景，三井也忽然低下了頭，好像有些心虛一樣，還補上了一句。

　　“我要和你分手，我要回美國�！�

　　木暮的眼前依稀出現(xiàn)了一個情景——那是他和其他經(jīng)理去美國開會學(xué)習(xí)的時候，在紐約的街頭鐘樓頂端看到了三井。

　　木暮大吼一聲，他以為有年輕人想要自殺，那個男孩看起來不過只有十五歲的樣子！他抄近道迅速推開【緊急出口】的鐵門，一步兩臺階向著鐘樓頂部奔去，大步地跑上了樓梯。當(dāng)他將正在樓頂津津有味作畫的男孩驚動之后，男孩險些真的掉了下去。

　　“媽的，你要害死我啊……什么，你以為我要死？你這該死的家伙，我正在畫畫，難道你不知道打斷一個畫家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嗎！”

　　那時候的愛人就這么任性和囂張——木暮剛剛輕笑出聲，就被迎面的一陣風(fēng)拉回了思緒。那是三井從床上坐起帶來了一陣風(fēng)。三井大大剌剌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最后打開衣櫥拿出自己的衣物。

　　也許是因為背對木暮的關(guān)系，三井不那么心虛了，講話也順利了很多。

　　“我要走了，我要回美國，賣了那的房子然后過流浪繪畫的生活。對你我覺得膩了，你別跟來也別煩我�！�

　　三井冰冷的語氣是木暮從沒見過的——在木暮的印象中，三井是張揚的、熾烈的、任性也是極端的。他的愛火可以燒光他的所有神智，他任性起來會大喊大叫甚至摔東西，像是一個驕傲又頑劣的孩子。對喜歡的人都是一見面就貼上去，對陌生人從來都是冷漠得不理不睬。

　　他還真的從來都沒有對自己這樣說過話。

　　木暮呆呆地跌坐在地，他想不出他們之間出了什么問題——今早和昨晚，三井還在他的肩膀廝磨，拉著他不斷向他求歡。

　　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

　　藝術(shù)家的性情總是有些怪異——木暮這樣安慰自己。反正他和三井在一起生活快三年了他知道，三井這個人性情乖張又驕傲得要死，年輕嘛，自己應(yīng)該多包容他的。

　　于是木暮用力吸了一口氣，想要平復(fù)腦中的狂風(fēng)暴雨。剛剛回神，眼前一個金色的物體閃過，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這間屋子的鑰匙！

　　三井將鑰匙丟在木暮的眼前，直接提起一個小皮箱就走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的留戀。關(guān)門的轟響，徹底叫回了木暮的思緒，也讓他明白了一件事。

　　三井好像是真的離開了！

　　木暮趕緊從原地跳起來，首先跑到衣櫥前，三井只拿走了一件【毛衣】和一套內(nèi)衣！然后是三井的畫室，看起來好像和昨天沒有改變的樣子，雖然他忘記昨天的畫室是什么樣子。

　　這樣想著的木暮松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胸脯，他覺得自己身邊的空氣也平和起來。視線不自覺地落向某處——畫板右面靠墻的一個拉開抽屜的小柜子上。

　　糟糕！

　　木暮奔向小柜子，果然發(fā)現(xiàn)三井的重要證件和護照已經(jīng)消失不見。

　　……

　　三井是真的走了……習(xí)慣流浪的他，除了護照和必要的現(xiàn)金之外，根本就不需要多余的東西。木暮跌坐在地，好半天他才伸出手扶了扶眼鏡，他覺得自己的腦容量突然有限起來。

　　多余的東西……腦海里跳出了這個詞，讓他毛骨悚然起來。

　　對于房間里的一切，其實對于三井來說，本就是多余的東西，他之前的多年不安，終于在今天得到驗證。這套愛的公寓，墻上的濃艷潑墨，精心制作的早餐，和這個制作早餐的人。

　　腦容量有限、思維嚴(yán)重受阻之后，是一切的放空。木暮低頭看了看三井打碎的餐具，頭一次沒有上前收拾。

　　他呆滯地走進浴室，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放了滿滿的熱水，沒有開燈，木暮坐了進去。

　　閉上眼睛，頭腦放空卻又在情不自禁地思考，木暮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沒脫衣服。浴缸的水漫上他的脖子，被完全浸濕的衣物終于讓他感到沉重。眼前的一片水霧，更是讓他透不過氣。

　　是啊，感到沉重，從這段關(guān)系開始。

　　從他在鐘樓上遇見他，被他的囂張和風(fēng)華正茂吸引開始。

　　從他義無反顧與優(yōu)渥的家庭決裂，扯著傻乎乎的自己執(zhí)意要一起生活開始。

　　從他溫柔地對自己低語，卻又在親熱時將【巧克力】涂在他的身上，一點一點舔掉開始。

　　總之，他已經(jīng)深深沉迷于這段不正常的關(guān)系——木暮伸出手捂住臉，突然無可抑止地大哭出聲，他真的搞不懂他們的感情出了什么問題。為什么前一天還對他非常纏綿的三井，今天會說出“我對你膩了”這樣的話？

　　他一直都很小心，包容著三井的張揚，包容著三井奇怪的嗜好，包容著三井莫名其妙的閑氣。

　　他覺得他們的關(guān)系像是【魚】和水——他愿意做包容游魚的水，溫暖他給他快樂。但是現(xiàn)在，他的寶貝要游向其他的海洋了！

　　為什么會這樣——木暮咬住自己的手臂，不允許自己發(fā)出脆弱的聲音，感覺到淚水劃過自己的臉龐，無助的情緒讓木暮周身冰冷。雖然在接受他之前，他就知道一旦感情崩潰，自己情感的泉源就會變成一灘死水。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但被三井吸引，卻像是命中注定又理所應(yīng)當(dāng)。當(dāng)三井對自己求婚時，既沒有下跪也沒有鮮花，木暮居然就這樣傻乎乎地對面前的男人點了頭。

　　“親愛的，我們應(yīng)該在戒指上面寫什么好呢？”木暮想起三井捉住羞羞答答的自己，硬是把自己拖到珠寶柜臺前。自己當(dāng)時不敢看三井的眼睛，但心里卻是那么幸福啊：“隨便什么都好……那我們就寫【三暮吧】？壽，我們快點離開吧，不然會被你的粉絲發(fā)現(xiàn)的！”

　　“怕什么！”三井好像絲毫不在意般。他彎下身去仔細(xì)觀察戒指，那專注又性感的樣子讓木暮無法移開自己的雙眼。但三井好像全然不知，還在繼續(xù)挑逗木暮。

　　“不，該寫‘BTH’，belong to Hisashi，你，木暮公延，是我三井壽的人�！�

　　……

　　這段愛情像是【霧】里看花。木暮突然覺得周身冰冷，他覺得從來沒有看清過三井的心，但自己，卻是全身心地陷了下去。

　　他不懂三井為什么會喜歡自己。自己比他大了十歲不說，而且還是一個迂腐的中年男人——他無法給自己的愛人帶來創(chuàng)作的靈感，而且他甚至不知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喜歡什么。但是他無可救藥地迷戀著這個和他迥然性格的男人，無論是身體、金錢還是情感，木暮都盡自己的最大的努力滿足他。

　　可是他始終不明白愛人的心，小到三井最喜歡玩的【微博】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大到三井為什么要跟自己在一起。

　　一個需要靈感并且風(fēng)華正茂的新銳畫家，一個滿身銅臭只懂創(chuàng)造利益的企業(yè)經(jīng)理，本該是兩條平行線卻產(chǎn)生了交集。

　　他們的交集讓精神疲憊、身心交瘁，但卻讓淡泊的木暮不計后果地追求和付出著。除了掏心掏肺地付出之外，木暮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維持下去。戀人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都像是一杯變幻莫測的毒酒——它用各個角度向木暮展現(xiàn)著自己的美好，它的魅惑會讓人無法自拔。

　　可是只有木暮自己知道，一旦戒除毒藥，他會痛不欲生。

　　愛像詭計讓人沉溺——全身已經(jīng)濕透的木暮這樣覺得。

　　如果那些水漫過頭頂，阻隔了自己與這個世界……

　　是不是就會不再有任何煩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擔(dān)心愛人離開自己？是不是可以轉(zhuǎn)世投胎，下輩子成為和愛人真正相配的人？

　　這樣想的木暮張開自己的整個身體。他放松，任自己沉入整個浴缸。耳邊是水龍頭滴下水滴的聲音，那是他的唯一觀感。感受著自己的身體有越來越多的部分接觸到了浴缸底部，木暮想象自己沉入海底。

　　等等，那是……

　　……

　　一種痛感從身下傳來，硌得木暮很不舒服。本想忍忍就過去的，但那種感受實在無法忽略。

　　木暮睜開雙眼，有些不耐地將手伸向感覺之源。一個硬硬的東西，木暮從自己的褲兜里掏出一個長方形的東西——居然是手機！

　　混沌中的大腦被這個消息疾雷一般地炸醒，木暮發(fā)出一聲悲慘的大叫。

　　“啊，怎么會這樣！”

　　想起里面存著以前拍的照片和三井發(fā)給自己的短信，木暮馬上從兩個人大的浴缸里爬出來。來不及脫掉濕透了的衣服，木暮蹬上一雙拖鞋，掙扎到就近的桌邊就開始拆手機。

　　被弄濕的雙手，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揭下后蓋，木暮發(fā)出難過的抽泣聲。存儲卡已經(jīng)濕透了，而sim卡更是慘不忍睹。

　　怎么辦？木暮全身情不自禁地顫抖。存儲卡壞了，這標(biāo)志著一切和三井有關(guān)的東西都不見了。三井以前給他發(fā)的小時候的【蟲牙】照沒有了，三井穿著【天藍(lán)色】小內(nèi)褲扭著屁股的性感猥瑣照片沒有了，三井站在昏暗臺【燈】下面對自己搔首弄姿的騷包照片沒有了，三井伸長了舌頭舔【冰淇淋】的幼齒照片沒有了，還有三井反對了好久他才偷偷保留下來的流【鼻血】的夸張照片，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了！

　　唉……低頭看看流出一小汪水的手機，木暮發(fā)覺，手機壞掉不僅意味著里面存儲的信息不見了，而且……三井也無法找他了��！

　　嗚嗚，關(guān)于三井的一切都不見了……所有的退路都被截斷了，三十一歲的木暮露出了只有孩子才會有的既純真又傷心的表情，他顯然已經(jīng)忘了自己剛才還想要離開這個世界這件事。

　　三井沒法找到自己了，本來他就不想回來……

　　三井沒法找到自己了，現(xiàn)在也不可能聯(lián)系上他……

　　所以……所以……所以……

　　所以就去找他吧！木暮用力地握拳，一甩頭臉上露出少有的堅毅之色。反正他已經(jīng)主動這么久了，不在意多這一次！如果他們實在是不行了，那至少他也要死個明白！

　　與其坐在這里【懷念】，不如直接去拉回那小子。對，死個明白！

　　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力氣，木暮馬上脫掉了趴在身上的濕衣服和濕外套。穿好衣服之后，木暮不管外面已經(jīng)電閃雷鳴，驅(qū)車去了公司。

　　第一件事，就是先用辦公室的座機給助理打電話，要求助理給自己預(yù)訂一張飛往美國紐約的機票。

　　……

　　“好吧經(jīng)理，可是今天是放假時間啊……”助理顯然對木暮的急切很意外。但在他還沒來得及問出自己的想法，就被木暮接下來的話堵在嘴里。

　　“什么，手機？好吧……我盡快為您預(yù)訂一臺手機……”

　　放下辦公室的座機，木暮把全身靠在轉(zhuǎn)椅里。剛才一口氣說出太多的話，現(xiàn)在終于有了喘息的時間。嘆了一口氣，木暮不經(jīng)意把頭望向窗外，這才發(fā)現(xiàn)，天氣似乎越來越差了。

　　大【雨】傾盆，更重要的是外面居然掛起了狂風(fēng)！本來應(yīng)該艷陽高照的時間，天空卻被烏云填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偶爾從厚厚的云層中漏出來的，只有令人更加膽寒的閃電。

　　剛才自己在全心開車，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幾個小時已經(jīng)過去了，不知道三井現(xiàn)在是正在飛機上，還是安全地到達(dá)了美國？

　　正在想著，木暮的思路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打斷。接起電話，對面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助理。

　　“經(jīng)理，不好了。今天的天氣實在太惡劣，東京機場的客機全部停運！不過，原計劃今晚22點，公司有貨機要飛往美國，我可以和他們聯(lián)系……”

　　“好的，辛苦你了！”放下電話，木暮馬上開始準(zhǔn)備護照和必需證件。除此之外，他還需要一份文件，來向駕駛員和對方公司證明他是“公事出差”。

　　……

　　經(jīng)過了幾個小時的折騰，木暮從非常擁擠的貨艙中掙扎著出來。向飛機駕駛員道謝后，他馬上打車來到三井的住處。

　　在出粗車上的木暮，腦海中還是不斷浮現(xiàn)著方才幾小時的經(jīng)歷——駕駛員在看到他的時候非常意外，并且明確告知沒有副駕駛的位置。貨艙中沒有燈光，小小的空間被他們的產(chǎn)品塞得滿滿的。背好降落傘包之后，木暮就在里面一動不動地窩著好幾個小時，眼前是一片黑暗，陪伴他的，除了機器的轟鳴聲之外，就是電閃雷鳴帶來的恐懼。

　　在降落的那一刻，木暮的雙眼還被陽光刺得很痛——不過還好，他很快地適應(yīng)了，并且熟練運用英語，叫來了一輛出租車。

　　這真是一場難忘的經(jīng)歷��！木暮打開公文包，拿出一張美元紙幣，那還是上次他和三井游玩的時候，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幾張鈔票。

　　與東京風(fēng)格完全不同的紐約街景飛快從木暮的身邊掠過，看著身邊的白種人司機大叔，木暮有一種夢幻般的重生錯覺。

　　好像沒有那么難過了，好像復(fù)活了……雖然還沒有找到他，但是曙光總是出現(xiàn)了不是嗎？上天待他不薄，惡劣天氣居然沒有讓他空難，那他會不會真的如愿，讓三井那顆漂泊不定的心【回歸】呢？

　　這樣想的木暮心跳如擂鼓，他的視線鎖在緩緩打開的出租車門。之后，出現(xiàn)在木暮眼前的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別墅——三井的家，如同心中的愿景畫卷一樣，慢慢展開。

　　潔白的墻壁，充滿藝術(shù)氣息的浮雕，胡桃木的大門，和房子左邊的綠色爬藤。

　　還有木暮手中捏著的、沁滿汗水的鑰匙。

　　那份熟悉的感覺讓木暮的心中一動，但他卻不敢上前。鼓起勇氣，木暮抬起右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臂有些沉重。對著門微笑了一下，木暮最終決定將鑰匙放進鎖匙孔。

　　聽到開鎖的一聲響動，木暮這一次是真的發(fā)出了會心的微笑。

　　那是他的世界，木暮的愛人的世界。

　　整棟別墅沒有任何一絲有人居住的味道，和他們一起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差別。簡單的擺設(shè)，一個三井以前不怎么喜歡的畫架，還有幾張當(dāng)年揉皺的紙團在原地躺著。

　　看著地板上落的一層厚厚的灰，木暮判斷三井沒有回來過。

　　他是還沒有離開東京嗎，還是正在飛來的途中？他現(xiàn)在很安全，還是遭遇了……

　　木暮不敢想下去，如果可以，他真想【穿越時空】，來到三井的身邊，甭管自己會不會被討厭會不會再次傷心。只不過，他也不需要再想下去。因為身后居然傳來開鎖的聲音，還有那個熟悉的，卻又冰冷的，聲音……

　　“你果真來了。”

　　……

　　這個聲音太不可思議！木暮轉(zhuǎn)過頭，果然看到了三井。三井正站在門口遮擋住了陽光，他的五官莫名地讓人覺得現(xiàn)在了陰影里。

　　是啊，我來了，我好想你……一想到你的離開，我就很【焦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我知道的是，我絕不能失去你……

　　木暮心痛難當(dāng)?shù)貜堥_嘴，正準(zhǔn)備吐露心聲請三井留下，雖然此時他的心頭壓著陰霾，但他還是決定最后一次厚著臉皮講出聲來。

　　他用力張口，愛語卻被三井接下來的話生生截斷。

　　“老實說，我真的在想，如果你不來，我就賣掉房子然后離開，讓你再也找不到我。雖然這段時間你對我都很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我。你沒有什么愛好，但看到你工作的時候，我卻【嫉妒】的要命——尤其是看到你在辦公室數(shù)錢！我覺得在公司主持大局的你和那個給員工提高【獎金】的你，才是最快樂的，我越想越不明白你怎么會和我在一起�！�

　　“你是公司經(jīng)理，肩負(fù)著公司發(fā)展的重任，可是我對你卻一點幫助都沒有，你們商人不是最喜歡計算成本嗎？所以我在畫畫的時候就忍不住想，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容我，是不是說明你是愛我的？可我還是不知道，我只能無理取鬧，來試探你的心意�！�

　　“我跟自己打了一個賭，如果你追到這里來，也許我的不安會消失——可是我知道現(xiàn)在都搞不明白你到底為什么會跟我在一起。好吧木暮你知道的，像我這種夸張的畫家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沒腦子的東西，我靠我的靈感和情感而活，沒了它們我就什么都不是。我越想不透這個問題，我就越畫不出好的作品；我越是得不到成就，我就越擔(dān)心自己配不上你。”

　　三井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目光從木暮臉上移開，可木暮卻發(fā)現(xiàn)了他眼中微弱的光芒。

　　這絲光芒讓木暮也激動起來——原來三井也是愛著自己！他是在不安，是在試探自己？正是因為對自己的愛，他產(chǎn)生了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一股暖流從木暮的心底升起，這股暖流包圍了他的全身，并且催促著自己上前擁抱三井。對于這一次不太愉快的事件，木暮忽然釋然了。三井任性又怎么樣，自己的心痛又怎么樣，既然他們相愛，就不要再去計較誰是主動，誰多付出！他的小愛人看起來要比想象中的更愛自己，這實在是一個意外收獲！

　　木暮的臉上難掩欣喜，他試著張開雙臂，可三井卻突然煩躁起來，他很粗魯?shù)卮驍嗄灸旱膭幼鳌?br>
　　“我們今天已經(jīng)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木暮，你必須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愛我。如果你不愛我，那么我馬上離開。我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不正常了，如果我不看著你我發(fā)現(xiàn)我根本就沒法安心——可是看著你的結(jié)局卻換來你不在我身邊時的全心不安，我簡直恨死這樣的自己。即使現(xiàn)在你站在我面前，我都無法確定你到底是真心愛我，還是只對我有興趣而已。”

　　說到這里，三井原本有些微皺的眉，完全變成了一個“山”字。他搖搖頭，又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在木暮眼里看來，那真是比哭還丑。三井上前一步，把正在端詳自己的木暮摟在懷里，又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木暮感覺到心愛的人的頭，正抵住自己的肩膀，那種感覺熟悉而又醉人，耳邊傳來的聲音也讓他全身飄然。

　　“好吧木暮，我這么說是不是有點太沒良心了。其實我們愛不愛彼此，心里已經(jīng)知道答案的不是么？你對我這樣包容這樣珍惜，可我還是很沒有安全感，所以你一定要永遠(yuǎn)在我的身邊。BTH，belong to Hisashi，你，是我三井壽的人�！�

　　摟住自己的雙臂忽地緊了緊，木暮聽到三井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這是三井唯一一些有些尷尬地表達(dá)自己的愛語，卻讓木暮的臉露出會心的笑容。

　　“那個什么，我們回去吧。不是哪個詩人對自己心愛的人說‘我要做你的衛(wèi)生棉’�？墒悄阋膊挥媚菛|西……好吧我惆悵了，我只要做你的【隱形眼鏡】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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