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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還有一點
路還有一點
BGM:[湯旭]向日葵之歌
(一)
若是說河村隆在決定放棄網(wǎng)球時沒有一點猶豫,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的舊時同伴還在各自奮斗在屬于各自賽場的情況下?墒撬哟迓∈莻男人,是個男人就要扛起對家庭的責任。所以,為此,就算放棄夢想,也并不是,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結(jié)果。
國中畢業(yè)之后,河村隆就呆在家里,安安生生地跟著自己的父親進行起了成為一名壽司師傅的修行。一如往常,早上幫忙進貨,晚上幫忙收拾,去別的地方旅行的時候要嘗遍那邊的壽司店,拿起棒狀物體還是會“Burning”——就像拿起網(wǎng)球拍一樣。不,或者也不該這么說,那種熱血沸騰的狀態(tài)原本就是因為拿起球拍的感覺很像拿起壽司店里專門砍一百公斤以上大海魚的壽司刀的感覺。所以,河村隆明白,壽司才是充斥著自己之前生命中的十幾年的東西,是他該去進行的事,是他該有的夢想。
網(wǎng)球,大概就和空手道,和眾多曾經(jīng)學過的東西一樣,本該……是過客的吧。
只是……河村隆在拿起那柄最大號的壽司刀的時候偶爾也會突然想起,曾經(jīng)有人對他說:“河村,你已經(jīng)是全國第一的力量型網(wǎng)球選手了!
“全國第一的力量型網(wǎng)球選手怎么能連一條魚都切不動啊!唔啊,喔喔喔……熱血沸騰起來了!Come on,baby!Burning!”
。ǘ
河村隆是在清晨幫父親卸貨的時候又一次看到籠島律子的。
適時,現(xiàn)年十一歲的籠島律子正帶著執(zhí)拗的神情低頭用力搖著輪椅輪子邊的手輪圈前進。聽到前面有人叫她的名字,籠島律子小臉上的眉頭依舊緊皺,抬起頭,卻因為手上的力道一松,輪椅朝著有些陡的坡下滑去。籠島律子有些慌亂地摸向制動用的手閘所在的地方,卻沒能一次成功……還好河村隆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扶住了臂托,止住了輪椅下滑的趨勢。籠島律子驚魂未定,緊緊抓著扶手,扣得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過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右腿的褲管空空蕩蕩地垂在輪椅下?lián)u晃。
“謝謝,河村哥哥!弊罱r少說話的籠島律子低下頭,輕輕說了一句。
好好先生河村隆把籠島律子的輪椅推到平地,并且確認了不會再有這般危險的狀況發(fā)生,才松開手,憨憨地撓頭笑笑:“不用謝啦,律子!
籠島律子沉默了許久:“我會……盡快習慣手閘制動的。”
河村隆看著籠島律子,卻一下子像是噤了聲,F(xiàn)在,他又該說什么?安慰,鼓勵,亦或是同情?這些話河村隆一句都說不出口,卻只能說:“律子,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籠島律子的話還沒說完,只是一抬頭看到了河村的表情的時候就噎住了,又想起剛才還沒能熟悉輪椅的用法的自己差一點滑下去,“嗯。那麻煩河村哥哥了。謝謝!
“都說過不用謝了啊!焙哟迓∫仓皇O挛⑿α。
(三)
兩個月之前,僅僅兩個月之前,籠島律子還是一個無比活潑的小丫頭,還是那個河村隆看著長大的鄰家小妹妹。只可惜命運在一瞬間改變。車禍,右腿大腿粉碎性骨折,并發(fā)骨髓炎,于是不得不進行了截肢手術(shù)。
河村隆第一次去醫(yī)院看籠島律子是在她住院沒多久,還沒發(fā)現(xiàn)發(fā)生了骨髓炎,沒做截肢手術(shù)的時候去看過她。河村隆記得他到病房的時候,一條腿吊著石膏掛著的籠島律子正在看一本影集?吹剿M來,籠島律子合了本子放在枕頭邊,用脆生生的聲音叫了一句“河村哥哥”。
河村隆把慰問品放在床頭,問籠島律子:“感覺怎么樣,律子?”
“還好啦。雖然還是有點兒疼的,不過沒問題!被\島律子笑得很陽光,說,然后轉(zhuǎn)頭看到了床頭柜上自己喜歡的壽司,“謝謝河村哥哥。”
河村隆笑笑,“明天的手術(shù),律子害怕嗎?”
“當然不怕!
當河村隆大約一周之后再去看籠島律子的時候,籠島律子還是很禮貌地跟河村隆打了招呼,卻不像之前那么高興,眼神亦不復之前的光彩。出了病房門,河村隆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籠島律子的父親過世得早,現(xiàn)在都是她的母親一個人帶著她。籠島律子的母親紅了眼眶:“前兩天換藥的時候,律子疼得眼淚都下來了……阿隆你知道,律子不是那么嬌氣的孩子……昨天醫(yī)生給做了檢查,說有可能是急性骨髓炎……”
河村隆看著籠島律子的母親這樣,心中也是一禁,卻還是細心地等她的情緒平復了很多,才小心翼翼地問:“骨髓炎,會怎么樣?”
“截肢……”一個詞說完,籠島律子的母親雙手掩面,壓抑了好久才沒哭出聲來,又想到眼前的河村隆也不過是一個才十七歲的孩子,不能太過失態(tài),“這件事我還沒跟律子說,不過她好像已經(jīng)猜到一些了。阿隆,你能不能幫忙勸勸她?”
“嗯!焙哟迓【o皺起眉,答應了,“阿姨,您也別太擔心,律子她會沒事的。”
籠島律子的母親不僅要照顧受傷的律子,更是家里唯一的收入來源。她的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借你吉言。謝謝你,阿隆!
河村隆敲了病房門進去,籠島律子好像還探了探頭,在看到只有河村一個人之后,整個表情都消沉了下來。
“我一直不敢問媽媽……河村哥哥,我,是不是……那個傷口感染了很嚴重?”
“律子不會有事的!焙哟迓∵@么安慰籠島律子。
“可是……”籠島律子的聲音有些顫抖,“媽媽哭了……我的傷是不是很嚴重?”
河村隆一下子不知道要說什么,難道要再說一遍“律子不會有事的”?猶豫了一下,河村隆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阿姨只是擔心你……”
“河村哥哥……”一直平躺在床上的籠島律子突然別過了頭,背向河村的方向,半邊臉埋在枕頭里,聲音也變成了哭腔,“我害怕,好害怕……”籠島律子終是個只有十一歲的小女孩兒,就算平時再怎么懂事地不在母親面前表現(xiàn)出來,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也要找一個時間發(fā)泄。
“律子……”河村隆站在籠島律子的病床邊,也只能以這樣無聲的方式安慰。安靜的病房飄散著醫(yī)院專屬的消毒水氣味,只有小女孩壓抑的哭聲。
籠島律子的枕邊,是她一直視若珍寶地帶著的影集。影集的內(nèi)容,是籠島律子從五歲學舞至今所有演出的照片。
。ㄋ模
河村隆推著籠島律子到了她家樓下;\島律子的父親過世后,她家的經(jīng)濟狀況并不好,住的自然也不是什么高級的公寓樓,而是十幾年前建造的木制小樓。小樓已經(jīng)有些破敗,但是衛(wèi)生狀況卻還好,大概是有居民自行清理的緣故;\島律子和母親租住在一樓。也幸好在一樓。否則在這種一定沒有無障礙通道的住房,上樓就成了最大的難題。
盡管是一樓,但門口還是有兩個臺階。推到臺階的位置時,河村隆本想把輪椅搬上去,籠島律子卻提醒河村,臺階邊有一個木板做成的坡面——一張木板上釘上了方形的木塊,正好可以放在臺階上。河村隆憨笑撓撓頭,把木板擺好,把籠島律子推到家門口。本想就此告辭,卻聽到籠島律子說:
“不介意的話,進來喝杯水吧,河村哥哥!被\島律子回頭看著河村隆,分明就是想讓他留下的眼神。河村隆也只能應道:“啊……好!
客廳里的桌子上擺著好幾盒藥?R西平?河村隆看著藥名愣了一下,那藥不是……抗抑郁的嗎?河村隆自己去倒了兩杯水,其中一杯遞給了籠島律子。問:“怎么樣,傷口還疼嗎?”
籠島律子搖搖頭:“傷口已經(jīng)不怎么疼了,不過……有時候會幻肢痛。會慢慢好的!
河村隆應著“嗯,那就好”,不過說到一半就被籠島律子打斷。
“河村哥哥,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跳舞的時候……可以單腿連續(xù)轉(zhuǎn)四十多圈?”
河村隆看著籠島律子,點點頭,鼓勵她繼續(xù)說下去。
“所以我這幾天在想……不,應該說剛剛決定了,”籠島律子說著,露出了河村隆自她出事之后第一次看到的堅毅微笑,“我不會放棄的。盡管我也知道這條路會很難,不過……我不會放棄的!
。ㄎ澹
河村隆在做壽司的時候和父親講起了籠島律子的事。作為舊識,河村隆的父親自然也是知道籠島律子的近況的。河村隆一邊捏著米飯一邊給父親講著早上他送籠島律子回家的時候籠島律子說的話。
沒想到,父親卻突然調(diào)侃他:“阿隆,你不要輸給律子那么個小女孩啊。”河村隆無奈地喚:“老爸……”
“阿隆,你的米飯弄得太軟了,這樣做出來的壽司口感怎么可能好呢!”“啊……對不起!
要好好做壽司了呢,河村隆想著,順手拿起了飯鏟,氣場一瞬間改變。舉起飯鏟,高呼:“要是不能成為全國第一的壽司師傅就會輸給小學生了唔喔喔……來啊,寶貝!Burning!”
。
河村隆的生活在一次次做壽司嘗壽司和看別人做壽司嘗別人做的壽司中度過。這是他的修行。河村隆并沒有覺得不耐煩或者其他。他本就是樸實卻剛毅的人,認定了的事自然會全力做好。偶爾會聽到食客“阿隆不錯啊,就算和你爸爸做的也不相上下了呢”的贊賞,這種稱贊聲讓他有一種……再看到網(wǎng)球拍也沒那么遺憾了的感覺。努力終是有收獲的。
河村隆的父親也在某一天終于承認:“阿隆,你的壽司已經(jīng)很好了!敝贿@一句承認,河村隆心中的喜悅卻滿溢,甚至……絲毫不比他贏了石田鐵的那場比賽的時候弱。
有些事,是身邊太多人的夢想,因為集群效應,你也曾以為那是你的夢想。事實上,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只是一種習慣或是說執(zhí)念,僅此罷了。
九月的時候,河村隆去參加了籠島律子的學園祭。
舞臺上,他看到了很多只美麗的小白天鵝。身處中央的那一只,吸引了幾乎所有觀眾,甚至一些媒體的眼球的,只有一條腿。
此前,河村隆曾去過一次籠島律子練舞的地方。他看著她因為重心不穩(wěn)摔倒了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卻又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地爬起來重新開始。重新,規(guī)范著早已學會的動作,學會一只腳把握平衡,學會像之前一樣旋轉(zhuǎn)……
她做到了!臺下,河村隆無聲地歡呼著。在節(jié)目結(jié)束的時候用力鼓著掌,拍紅了手心。
學園祭結(jié)束之后,河村隆說要請籠島律子吃壽司當做演出成功的慶功。籠島律子心情很好地說了“好啊”。
河村隆那剛剛做好的壽司遞出去,問籠島律子味道怎么樣;\島律子很慢又很仔細地吃完了這塊壽司——這是她第一次嘗到河村的“修行后成果”,微笑,從心底的微笑:
“嗯。河村哥哥,這是我吃到過最好吃的壽司!
河村隆,你做出了至少是一個人所吃過的最好吃的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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