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云端

　　人生如戲，所以每個人都是這場戲中的演員。
　　二十年前聽到帶土說這句話的時候，卡卡西的反應(yīng)是很干脆地給了一個白眼。二十年后他再想起這句話，發(fā)現(xiàn)忙忙碌碌半生，當年的舞臺上還剩下的，也就是他一人了。
　　同期的伙伴接連死去，兩代火影隕落在自己的生命中，沒能守護得了重要的人，也沒能守護得了重要的村子。但這樣拙略的自己，卻是唯一活下來的，背負所謂天才之名，可笑無力的演員。

　　睜開眼的時候世界很安靜。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外面不知從何時開始起舞的白色精靈。在雪地里，聲音會被放大，被掩蓋，最終被這片潔白所蠶食。
　　一貫喧囂的木葉現(xiàn)在安靜的異乎尋常。而身邊的人，也是安靜得不可思議。
　　少年全身都蜷縮在厚實的棉被里，金色的腦袋擱在白色的枕頭上，面上不祥的潮紅已然退卻，似乎是好不容易從熱病的折磨中解脫了出來。他沉沉睡著，呼吸平穩(wěn)悠長。即使是再不羈的野生動物，在熟睡的時候，也會給人以溫順的錯覺。在重傷未愈的情況下還在雪地里折騰了一宿，換了是誰都受不住。
　　“真是的，不是說笨蛋是不會感冒的嗎……”無奈的嘆息滑過唇角，銀發(fā)的男子伸長了手去試了試少年額角的溫度。汗?jié)窳说念~角帶點微微的涼意，從肌膚相接的地方，傳來濕潤的觸感。也許是感覺到了不屬于自己的溫度，少年敏感地皺起了眉，旋即微張的口中，吐出了兩個單字。聲音裊裊，隨風(fēng)而逝。但與他近在咫尺的卡卡西聽清了，那是一個人的名字。
　　“佐助……“
　　這是一個神奇的名字，當它主人在的時候，它代表的是一個傳奇，一個天才家族的第N代天才面癱少年。而即使在多年后它的主人離開很久很久的現(xiàn)今的木葉，它仍是一如既往地影響深遠。所以在昨夜當卡卡西在冬夜的街頭意外被某個本應(yīng)乖乖呆在家里安心養(yǎng)病卻連圍巾都沒帶就出現(xiàn)在潮濕雪地里的笨蛋學(xué)生撲到時，對于會從對方口中聽到當年那個桀驁少年的名字這件事他一點都不意外——只是感到了胸悶而已。不過如此。
　　普通的感冒在病人不要命的勇敢嘗試下終于演化成了熱癥，人事不知的少年在高燒狀態(tài)下一晚上都在迷迷糊糊地呼喚著某個人名。櫻發(fā)的少女看著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某個白癡，面色平靜地問一邊的白發(fā)導(dǎo)師要不要將此人丟出去。后者耷拉著眉毛一臉無奈地說小櫻你也算是個醫(yī)者怎么能對自己的同伴搞謀殺。少女回過頭來，語調(diào)都沒有絲毫變化，因為老師你看起來實在很難受。
　　哦呀，我的表情已經(jīng)有這么明顯了嗎？
　　明顯到除了那個白癡以外誰都看得出來。
　　也就是說本人還是看不出來嘍？
　　……老師……
　　少女遲疑的呼吁被一個制止的手勢所打斷，銀發(fā)的導(dǎo)師一邊對不知所措的學(xué)生揚起微笑，一邊用溫和但又不容置疑的堅決口氣說道：“夠了，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所以，不用再勉強自己了。”

　　少年還是沒有清醒過來。一直以來都以活力四射的樣子感染著周遭的所有人，即使是以燃燒生命力為代價也堅持著放出光芒照亮了整個舞臺。如此全神貫注的演出，想必已經(jīng)讓身為主演的少年深深疲倦了。堆積下的疲勞是很危險的東西，因為它們不止會陳列在身體里，嚴重的時候還會連心也阻塞掉。正是深知這一點，所以至少現(xiàn)在，希望對方能有一個甜美的夢境。這就是他旗木卡卡西，此時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
　　少女離開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淚痕。到底還是一個脆弱的女孩子。明明天賦能力都沒有太出眾的地方，卻無端地被卷入了一眾天才的命運糾葛中去。知曉了太多黑暗詭譎的東西，曾經(jīng)純真的心靈早已被打磨得心細如針。
　　“老師，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是嗎？”
　　臨出門的時候她這么問過他。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就再也找不回來了。那么，假如是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就連失去也無從談起吧？
　　卡卡西的手順勢下滑捂住了少年的眼睛，一夜的守候中只有片刻的小憩，他也有些疲憊地垂下了眼瞼。無精打采的樣子，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年輕時候的精神氣兒。
　　無人空曠的大廳里他獨自對著舞臺，鎂光燈炙熱的燈光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壓降下來，照亮了舞臺的每一個角落。但他卻不在舞臺上。時光荏苒，光陰不再。世界始終是年輕人的世界。屬于他的時代已然結(jié)束�，F(xiàn)下他還活著，戲份卻已然越來越少，總有一天，屬于他的舞臺幕布會被拉下，所有一切關(guān)于他的生平，都只能凝縮在那一塊慰靈碑上一方小小的字眼后。那時，他的學(xué)生仍會活躍在舞臺上，金色的發(fā)梢映射出太陽的光輝，藍色的眼里也許會流淌出滿滿的悲傷，仿若被陰霾遮蔽了的大空。
　　——嘛，誰知道。
　　銀發(fā)的男人俯下身，額頭與額頭相貼的位置無比契合。就算遲早有一天會有別離，就算心里所想的、所思的、所感的永遠會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
　　現(xiàn)在你就在這里。真真切切。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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