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雪北去

　　【要不要……選擇和本大爺一起……百鬼夜行呢？】

　　多年后的恍惚間，她仍能清楚的記起這句話,以及——

　　遠野，是雪女們的故鄉(xiāng)。

　　“雪麗，你那邊還沒弄好嗎？”遠遠的，一聲呼喚便灌入雪麗的耳內(nèi)。

　　“等會兒就好了！你們再耐心等一下吧！”

　　擦去了額上沁出的薄薄的汗，雪麗略有些無奈的回答道。轉(zhuǎn)而，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面前的巨大狼只身上。

　　“雖然覺得很對不起你，可是——大家今天吵著非要吃狼肉呢�！�

　　狀似無奈的歪了歪頭，雪麗露出一副純良無害的鄰家小妹妹的招牌表情。隨后——縮在長袖中的右手處慢慢出現(xiàn)了一股寒氣，緊接著，就看見那匹巨狼被凍結(jié)在了原地。

　　“誒喲，真麻煩。難不成又要妾身捕獵又要妾身拖回去嗎？開什么玩笑……”

　　不滿的嘟囔了幾句后，雪麗卻依舊準備認命的將其拖回去，不料卻在叢林中看見一抹金黃。

　　“誰？！”

　　她警覺的立刻擺好戰(zhàn)斗的架勢——這里是遠野，隨時隨地都會有妖怪喪命的地方。

　　等了許久后，卻沒得到應(yīng)有的回答。反倒是遠處的同伴們等不及了，幾個躍身來到這邊，看清周圍只有雪麗一人時不禁抽搐了下眼角：“那匹狼呢？就剛才的那點功夫你就都將它生吃了嗎？！”

　　這時，雪麗才明白，從剛剛開始的那一點微妙的違和感是從何而來的了——被她凍住在地的那匹狼，不知何時便失去了蹤影。

　　有口難辯之下，雪麗只有默默的接受了同伴們的責備。但她發(fā)誓，她一定要抓到那個偷她狼的妖怪！至少她目前知道一點——金黃。

　　后來，遠野頻頻發(fā)生大事。

　　等到雪麗決定離開故鄉(xiāng)，再回頭招呼同伴時，她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起，她的身邊已是空無一人。

　　昔日歡笑吵鬧的同伴，過早的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他們的生命。也過早的打破了他們當初與雪麗定下的諾言。

　　【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再丟下雪麗一個人的！放心吧！】

　　她驀地以袖掩面，低聲道：“說什么不會拋下妾身……這種話，到頭來，不還是只剩下妾身一個人嗎？……一群不遵守誓約的家伙……”

　　一瞬間釋放的冰冷寒氣，凍結(jié)了那一片的草木。

　　而正是那時，他叢林中走出，一臉的囂張無謂：“你就是那個殺出重圍的雪女？”

　　她放下長袖，橙色的眸中似有千萬光芒流轉(zhuǎn)，映出滿地冰雪以及……一抹金黃。

　　“是你�！�

　　只是此時心中，早已沒了當初的惱怒。

　　“喲，是你啊。你那匹狼選的真是不錯，我喜歡的很�！憋@然，他也認出了她是誰，“看你樣子挺沮喪�。恳灰敬鬆斉隳氵^兩招？”

　　“那妾身就受教了。”

　　話音剛落，她便揚起了水袖。一時間，雪花漫天飛舞，仿佛一同凍結(jié)了時空。

　　“功夫不錯，性格也不錯。”

　　戰(zhàn)罷，他在一旁嘖嘖贊嘆。而她，卻咬著下唇。

　　“喂，我叫奴良滑瓢。是奴良組總大將，你呢？”

　　鬼使神差的，她回答了他的問題：“……及川雪麗�！�

　　聽到她回答后，他的唇邊漾起一抹笑意：“要不要……選擇和本大爺一起……百鬼夜行呢？”

　　她略有些怔松的的看著他，而后用力的點了點頭。

　　至那之后，雪麗便跟著他走南闖北。眼看著奴良組的勢力范圍逐步擴大，認識了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妖怪。

　　他們一度是日本妖怪們的噩夢。

　　每晚的百鬼夜行成了必修課，他們肆意的行走于屬于他們的每一條街道。

　　終于，他們一路到了京都。

　　【大妖怪羽衣狐】

　　進城門時，作為總大將的他站在隊伍最前端，驀地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看向身后所有百鬼夜行的成員，笑道：“大家又沒有覺得天氣逐漸冷了？”下面一片齊聲應(yīng)和�！澳俏乙苍撔枰粭l狐巾取暖了啊�！彼呎f邊用手指摩擦起下頜，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這么一說，眾妖均是懂了他的意思。

　　“妾身覺得吧，這狐貍身上最好的皮毛，定是尾處。妾身說的沒錯吧？”

　　她站在他身旁，習慣性的用水袖掩住了嘴，輕輕的笑了起來。

　　經(jīng)歷過那么多次大大小小戰(zhàn)役的她，早就褪去了天真稚嫩，慢慢的散發(fā)出一種成熟的韻味——雖然她看上去依舊年輕。

　　“圍繞吾一身之皎潔，令吾賜予汝一身冰冷。黑暗中熠熠生輝，冰凍成霜之‘畏’
　　——詛咒之吹雪•風聲鶴唳！”

　　不知運用過多少次的一招，在旁人看依舊蔚為壯觀——仿佛已分不清天地，只看到冰晶折射出水晶般的光彩，令人如癡如醉。

　　總大將帶回來一名人類女子，并有意娶她為妻。

　　“不可能！我不同意！她是個人類！怎么可以？！”

　　她蒼白的臉上因憤怒而泛起淡淡的粉色，周圍的寒氣似乎也比以往足了些。

　　“雖然聽上去是很荒謬，可……”

　　她沒耐心聽完別人對她的勸說，一口氣將對方凍成了冰渣。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又要丟下妾身呢？！一個個都是這樣……

　　若時光流轉(zhuǎn)，她會選擇在遠野當初的戰(zhàn)場上，與同伴一起廝殺而死。

　　和羽衣狐的戰(zhàn)斗不容她多想這些，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處理。在一切當頭，她首先是奴良組的一名元老級組長，其它的……罷了，先放著罷。

　　一身純白的白無垢，像極了喜穿白衣的她。

　　當天晚上，她像個沒事人似的喝酒，喝酒，再喝酒，直到再也喝不下一滴。

　　妖冶絕美的藍白發(fā)女子定定的望著她的總大將，嘴唇微微蠕動，卻始終發(fā)不出聲音。

　　哪怕……妾身已是先到之者……都無法更改嗎……

　　哪怕……妾身明明已拋棄了所有……都挽回不了麼……

　　“恭喜總大將�！�

　　賀喜之語說出來。絲毫不費力。

　　再過那一陣子，她親眼看到了奴良組二代目的降臨。

　　然后，她又掩著唇，道：“真好呢，小孩子……妾身羨慕的都想要一個了呢……”

　　一旁的鴉天狗聽出了她話中的端倪，不由驚呼道：“雪麗你……”

　　而她更快了一步：“總大將請允許妾身告老還鄉(xiāng)，妾身也老了，是該要一個孩子的時候了�！�

　　妾身只希望……那孩子可以找到一個……肯真心待她的人……

　　他盯著她看了良久，仿佛第一天看見時的表情，最終緩緩道：“好吧。但你雪女的位置，我必為你留下，一直等你……的女兒回來�！�

　　“那是自然。妾身……的女兒絕不會讓……奴良組失望的�！�

　　從未在別人面前彎下腰的她，第一次做出了這個動作。

　　“謝謝您這些年來的照顧，妾身無以為報�！�

　　她回到了遠野，過上了最初時的生活——兩人還未相遇的日子。

　　沒有成群的小妖繞在自己身邊喊大姐大，同樣，也沒有了一個會牽動她心房的人。

　　等到女兒終于長大后，她才淺笑著告訴她去浮世繪町吧，那里的奴良組才是她應(yīng)該去的地方。就當為了她完成那一個約定，同時也要記得，要站在她當年的位置上。

　　那才是一個雪女該在的位置。

　　幼小不更事的少女點了點頭，稚氣未脫的臉上帶著些許困惑：“那母親呢？母親不去嗎？”

　　她親了親女兒清秀的臉龐。

　　“奴良組……有一個雪女就夠了�！�

　　閉眼間，恍惚又看見了誰的音容笑貌，可一睜開眼，就有什么都沒有了。
　　【過了這么多年，你怎么還是一點沒變啊……真是個傻女人……】

　　The end
　　To 阿北
　　BY 天羽
　　12.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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