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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楔子】
淚水沖垮了一直攔在我心門外的石墻，我哭得不能自己。他將那身嫁衣遞到我眼前，神情嚴(yán)肅，“茵茵，我們成親吧�！�
我從未對他說過只言片語的愛，這人為何會這般自信我會答應(yīng)？這人又為何一定要選擇已是落花般殘敗凋零的我？我不懂，也不想懂了。
“嗯。”我點了頭。就這樣吧，就算我沒有資格走在他的身邊，但這一次，我想為我自己自私一回，無關(guān)結(jié)局美好與否。
【壹】獻(xiàn)舞
我眉目含笑，舞動長袖，掃過那些面露癡迷的丑陋家伙，心中冷笑之際忽望見一雙墨黑幽深的眸子，有幾分熟悉，恍惚了一剎那立即將心神收了回來。
我的姿容在舞女間本屬清秀可人，但在化妝技巧下我知道此刻的自己嬌媚惑人。
果不其然，大王命令我走到他身前讓他看個清楚。
下巴被這位塞外大王粗暴地抬起，我看著眼前蓄著濃密胡子的中年人，媚笑道：“大王，奴婢能夠服侍你嗎？”
“哦？”
我清楚巖榮見過美人無數(shù)，有個性的不乏一二，自己這般的也定遇過，但無礙，只要接近得了這個人，那么之后的一切我自有辦法。
我料想的不錯，那段舞那句話，勾起了巖榮對我的些微興趣，將我收入了妃子中。很快，憑著心機(jī)與技巧我在他的心中漸漸有了分量。
【貳】情愛
這幾日巖榮迷戀上了別國新進(jìn)的美人，已多日不曾榮寵于我，我倒挺慶幸這般，至少讓我有時間可以與宇商夜會。
此刻我靠在宇商的胸口，心中酸楚。“宇商，我已不是清白之身，不要嫌棄我……”每每和巖榮纏綿之時，我總會幻想著在身上馳騁的是眼前這人，這般想便會好過許多。如不是這個人的萬般請求，深情許諾，自己絕不會離開村子來到塞外獻(xiàn)身于巖榮。
從來到這里，我總會在深夜時分從惡夢驚醒，只因夢到韓宇商不再要自己，那冷酷遠(yuǎn)去的背影醒來時還在眼前徘徊不去。
“茵茵，你為我付出良多，我感激零涕，絕不會忘！曾經(jīng)的誓約我一直記著，等我坐上了那最高位定會馬上娶你！所以你一定要快些找到那個機(jī)會，那個毒殺了大王的機(jī)會�！闭f到最后宇商湊到我耳邊，說著只有我倆能夠聽到的話。
如此的誓言我已聽過千萬遍，但只要這個人說一次，我便會覺得好受一點，所以每次偷偷見面我總會問上一次。
“嗯，我求了很久巖榮答應(yīng)下個月讓我親自下廚�！�
“如此消息太好了！茵茵，你太棒了！我愛你！”宇商輕易的將我抱起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在我唇上輕柔一吻。這般的溫柔在粗莽的巖榮身上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
在送走宇商后，深沉的夜似乎更瞧不見任何一點光亮。我看著遠(yuǎn)處明亮的大帳，心中滿是厭惡，到底何時才能脫離這里……不，不是，是何時才能真正的只屬于宇商一人呢。
“柳妃，你與駙馬的關(guān)系還是早些了斷吧�！钡统劣辛Φ哪新曂蝗粋髦廖业亩�，我的臉上還保留著適才情動的緋紅，驚慌地轉(zhuǎn)頭看到從草堆后走出來的白衣身影，是作為巖榮座上賓的宇文司麟。他亦是從中原而來，具體身份我并不知曉。
這個男人說了什么？！駙馬？我想當(dāng)做什么都沒聽到，但這只是自我欺騙罷了。
宇文司麟似有些不忍，但依舊繼續(xù)說道：“柳妃，我并沒有騙你的必要，韓宇商的確已是巖榮大王最寵愛的二公主——‘箏萍公主’的夫婿了�！�
我如遭雷擊，呆呆站在原地，我拼命地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我見過箏萍公主，是個性格爽朗的女子，每次與宇商一起出現(xiàn)時，兩人也從未表現(xiàn)出親密之感，況且他們根本沒必要在我面前演戲。我與宇商青梅竹馬多年，就因我知道他愛我，才會不惜貞潔做現(xiàn)在這般的事。
宇文司麟的眼中似帶著憂傷和憐惜，我明白如今首要做的是封住宇文司麟的嘴，蓮步輕移到他的身邊，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宇文先生，我和韓公子的事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行嗎？”也不知為何，我并沒在這人面前自稱妾身。
語畢，悲苦從心中陡然升起。以前的自己這般的嗎？可以自然而然的靠近男人，可以毫不遲疑的做出這般曖昧之舉……從何時開始，自己變得如此放浪了？
柳茵茵，你不覺得現(xiàn)今的你太可悲了嗎？
只見宇文司麟嘆了口氣，話語中除了帶著的憐憫還有我不知道的情緒：“你們的事我本不想管，但柳妃，莫要沉迷其中，到最后苦不堪言的只是你自己。”
苦不堪言……呵，我心中嗤笑，苦不苦只有我知道，宇文司麟你并沒有談?wù)撨@個的資格。
【叁】虛假
“宇文先生，謝謝你送我回來�！庇钗乃诀氪饝�(yīng)我不會將看到的是宣揚出去，在他要離開之際，我喚住了她，認(rèn)真地盯著那雙黑沉的眼眸，“先生，你所言全是真？”
“一切所言非虛。在下告辭�！庇钗乃诀胱隽艘惠嫞x了帳。
我并不愿相信宇文司麟的話，宇商，不要讓我失望。如若不然，我定不會放過你。
但不久之后的事實向我說明了，說謊的人是韓宇商。
只要稍加打聽，箏萍公主找個了中原駙馬在這片大草原上早已是婦孺皆知。而韓宇商是真的把我當(dāng)成了傻瓜，我也就真的做了那么久的傻瓜，天真的以為他也在為我付出，什么都不去主動了解，除了愛他，一顆心全放在了怎么得到巖榮的心這事上。
結(jié)果，得到的是完完全全的欺騙和利用。
韓宇商的溫柔，韓宇商的愛……一切都是假的。
那我算什么？
利用的工具罷了，心底的一個聲音這樣說道。
當(dāng)初，在相處了整整十三個年頭，一天宇商突然告訴我他是流落到中原的塞外皇子，誓說定要奪回他應(yīng)得的王位。那天來求我時，我百般不愿意，因為這人要我付出的不是一個擁抱，一個吻，而是我的貞操��！
對女人來說最寶貴的東西，怎是說給就能給的，而那時我也只想依偎在他一人身邊而已。但在宇商日日的乞求中，我漸漸堅守不住了，韓宇商凄慘的表情總會閃現(xiàn)在夢中，點頭答應(yīng)的剎那，我知道從今以后我不再是普通的民間女子柳茵茵了。
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利用，那韓宇商就應(yīng)該料想到我知道真相后的后果吧。心痛得不能自已，我倒在床榻之上蜷縮起身子。
他既對我無愛，我又何必傾盡所有。
第二日，在面對韓宇商時我依舊淺笑綿綿，眼含秋水。
既然他不知，那我亦無需挑明。
【肆】恩情
這片地區(qū)大王的妃子并不需要一直呆在營帳中，可以在小片的區(qū)域內(nèi)隨意走動，我看到宇文司麟站在一個小山堆上，似在看著遠(yuǎn)方，遲疑了一瞬終是移了步子走到他右后方， “宇文先生，我與駙馬之事謝謝你提醒�，F(xiàn)我對他已絕了那心思�！�
宇文司麟轉(zhuǎn)頭看向我，眼中是我并不懂得深沉，忽聞那低沉嗓音響起，“在下一直想還柳妃曾經(jīng)對我的救命之恩，這事不能與之相比。今后如需要在下，只要在下能夠坐到無須客氣�！蔽殷@訝的望著這人，救命之恩？
“宇文先生，你說的救命之恩是？”我不記得有這事，以前的柳茵茵生活得簡單快樂，如真的遇到了眼前這樣出色的人，定不會輕易忘懷。
“在下幼時與家人走散，饑餓難當(dāng)之時是柳妃給了在下你手中的包子�！眱簳r我給過很多人包子，只因那時我是真的覺得那群餓著的人需要吃食，只是給出一個包子并不算什么。只是一個包子罷了，為何要記到現(xiàn)在？
宇文司麟的文人氣質(zhì)頗重，張口閉口便是在下，從看到他第一面起他穿的衣衫除了白衣，便是青衫，配上那張俊朗的臉龐讓不少塞外女子傾心于他。而此刻，這人卻對我許了那般的承諾……這樣的溫柔我柳茵茵消受不起。
我悄悄握緊在袖中的手，柔柔一笑，“先生，請不要對妾身這樣溫柔，你也知道妾身剛失去了什么，你就不怕……”我沒再言語，轉(zhuǎn)身時接著道：“你剛才說的話，妾身就當(dāng)什么都沒聽到�！�
回到帳中，我坐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曾經(jīng)的樸素婉約不知去了哪兒，如今眉眼間皆是媚態(tài)……讓我覺得反胃。
韓宇商，從前我愛你愛到可以為你而死，現(xiàn)如今你的所作所為已將這深情打碎。我冷眼將桌上的鏡子向地上一推，鏡片碎了一地，我不愿也不會再要這些碎片了。
我掉入的萬劫不復(fù)定要你陪葬。
【伍】死亡
巖榮今日總算再次來了我這兒，這男人近段時日身體足足肥了一圈，看起來更加的粗鄙丑陋。在云雨過后，我裝作嬌羞的啄了下他的額頭，然后靠在巖榮的胸口不在有什么小動作，感覺到那雙粗糙的大手慢慢撫著我的背脊，從一開始不懂溫柔為何到現(xiàn)在的輕柔……其實巖榮對我也算不錯，只不過，他給不了我一顆完整的心，而只要想到這男人同時與其他女人有關(guān)系時，還為消去的厭惡越發(fā)重了。
“大王，臣妾有兩件事一直瞞著你。”我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忽然下巴被抬起，巖榮的眼中映出此刻我有些無助的模樣。
“我認(rèn)識的柳妃可不會這樣的膽小怕事，有什么話就說，本王免你的罪。”
我一瞬間啞了口，很快找回心神硬了心腸緩緩道：“第一件事，當(dāng)初是駙馬將臣妾獻(xiàn)給了大王，而其實臣妾與他是青梅竹馬。第二件事……”
第二日，原本一直備受大王賞識的駙馬韓宇商被剝奪了所有關(guān)入了囚牢之中，但這一消息對塞外之地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浪花罷了。
我站在山丘之上看著遠(yuǎn)處關(guān)押囚犯的營地�！瓉磉@心還是疼的。
宇文司麟走到我的身側(cè)，他拿出一塊素色手帕遞到我面前，我并未接過，忽然臉上的淚被輕輕擦去，這人神情的溫柔讓我意識到以前在韓宇商臉上看到的……真的是最虛假不過，我退了一步，冷漠道：“宇文先生，請你自重�！�
我承認(rèn)我渴望有人溫柔待我，這個人不會是巖榮，更不可能是眼前這溫潤如玉的男子。
宇文司麟愣了愣，隨后恭敬彎腰道：“在下失禮了，肯請柳妃恕罪�！�
“無礙，沒有下次了�！闭f完，我離開了山丘。
“茵茵，求你救救我！巖榮不可能會知道事實！到底是誰敗露了？！到底是誰？”被囚禁發(fā)絲凌亂的男人瘋狂的吼叫著。
我冷眼看著，在韓宇商聲音沙啞不堪時開了口：“是我告訴他的，韓宇商，我在你眼中真的就是一個傻到讓你玩弄的玩具嗎？你太可悲了。”
將手中攥緊的玉石扔到他面前，這曾經(jīng)印證他“情深不壽”的玉石這一刻顯得異常諷刺。不再理會韓宇商反應(yīng)過來后的粗俗叫囂，轉(zhuǎn)身離去。
……
“柳妃，韓宇商將在明日午時被當(dāng)做箭靶擊殺�！�
我瞪大眼看著告訴我消息的宇文司麟，移了目光漸漸讓心平靜下來，“宇文先生，謝謝你告訴我這消息�！�
那一天，我并未躲起來，而是輕言目睹了韓宇商凄慘的死亡過程，那尖利嘶啞的叫聲，那染紅草地的鮮血，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之后的日子我過的如同行尸走肉，只因一直以來讓我抱有對生活抱有期待的人已不再，這個結(jié)果也是我自己創(chuàng)造的。
【陸】身孕
而每當(dāng)看到巖榮，我總會想起在靶場他看著千穿百孔的韓宇商時那大笑的模樣，心中更是厭惡難當(dāng)。在隔了一段是日后，我再也隱藏不了那感受，終是將最真實的冷淡表現(xiàn)在了巖榮面前。
死便死了吧。
巖榮并未想到這與韓宇商有關(guān)，對我萬般討好過幾日，但不久便失了耐心將心神轉(zhuǎn)移到了其他非自身上，卻沒說一句賜死的話。
這般一來，我如同中原皇宮被放入了冷宮中的妃子，但一人入睡的感覺也不錯，只是稍微冷了點。
某日清晨，我感覺肚里一陣惡心，實在無法忍耐側(cè)身開始嘔吐。身邊一直以來都沒有婢女，不是沒資格只是我不想要，巖榮當(dāng)初還為我這性格大加贊賞了一番，而此刻我更是慶幸無人看到我這般狼狽的模樣。
這幾日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了多次，身體也時常虛軟無力。我以前看過隔壁人家的婦人也是這個癥狀，我小時好奇心重，總會問這問那，還未去世的母親告訴我這是有了身孕。
……孩子，我此刻肚子里有一個小生命。即使每次都特別避開那段時間，結(jié)果還是沒逃開嗎？我連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為什么你還要來這里？
我本不是冷血之人，韓宇商是真正的傷害了我，我不曾后悔采取那樣的自我保護(hù)方式。
在營帳外傳來宇文司麟的聲音：“在下可以進(jìn)來嗎？”作為巖榮已不再受寵的妃子，只要他首肯，定會受到其他將士的羞辱，幸運的是時至今日我還沒得此待遇。
后來我才之后是宇文司麟一直在保護(hù)著我。而每次他的到來也總讓我松了口氣，因為這人總是一派溫潤，如同拂面的清風(fēng)，拂去我心間的不安和恐懼。
但我并沒有這份資格去擁有如此的美好。
“宇文先生，以后你不要再來此處了�！蔽易诖策�，不敢看著人的雙眼。
卻不想宇文司麟并未把我的話當(dāng)回事，自顧自的坐到我身邊，言語間帶著些溫吞，“昨日我和大王把酒言歡，我把你要了去。大王答應(yīng)了，今天，我是來帶你去我那兒的。”
我思緒一片空白，一言不發(fā)的瞧著地上，這樣的態(tài)度并沒有讓宇文司麟動怒，他繼續(xù)說道：“柳茵茵，我對你并非是可憐，我想憐愛你，想疼寵你，我會好好待你。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會勉強(qiáng)于你�！�
我的手附于還沒任何隆起征兆的腹部，閉上眼，放緩著語調(diào)：“先生怎的不說在下了？”
沒在得到一旁人的回應(yīng)，我知道他在等我的答復(fù)，……我幽幽地嘆了口氣，轉(zhuǎn)頭時和滿是愛意的眼眸撞了個正著，呆愣間就被擁入懷中。第一次我體會到了被保護(hù)的感覺，這并不算寬厚的書生胸膛讓我濕了眼眶，我打算對宇文司麟說實話。
我使力一點點的推開這人，和他對視，字字清晰：“宇文先生，我懷了大王的孩子�！�
【柒】成親
我將事實告訴了宇文司麟，他驚訝的失了一貫的老神在在，那呆滯的表情讓我回味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之后宇文司麟便借口離開了。
我并不怪這人，從他的話，從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是真的會好好對我。而如今的結(jié)果是必然的，我不是清白之身也就算了，此刻肚里還拖著一孩子，這樣的女人還怎么會要呢。
但我沒想到，第三日，宇文司麟又來了此地，這次手中還拿著一身紅衣，……是我盼望許久最終不得的鳳冠霞披。
風(fēng)神俊朗的男子說著最真誠的話，“我會好好待你，也必定會好好待你肚里的孩子，就算他不是我的親身骨肉�！�
淚水沖垮了一直攔在我心門外的石墻，我哭得不能自己，而他將那身嫁衣遞到我眼前，微笑中含著些微的忐忑，說道:“茵茵，我們成親吧�！�
我從未對他說過只言片語的愛，這人為何會這般自信我會答應(yīng)？這人又為何一定要選擇已是落花般殘敗凋零的我？我不懂，也不想懂了。
“嗯�！蔽尹c了頭。就這樣吧，就算我沒有資格走在他的身邊，但這一次，我想為我自己自私一回，無關(guān)結(jié)局美好與否。
我曾經(jīng)千盼萬盼終有一日將穿著一身嫁衣許下和韓宇商共度百年的約定，最終慘烈的幻滅。而如今確實這個半路走出來的宇文司麟讓我品嘗到了何謂真正的幸福。
他撩開我眼前的珠簾，唇邊的笑意美好迷人，贊嘆道：“好美。不過……我還是更喜歡你不化妝的樣子�！�
“嗯，我以后再也不化妝了。”我比任何人都要厭惡濃妝艷抹的自己，我微勾了唇，反問道：“不過，宇文先生你并未看過我不化妝的模樣吧？”
“沒看過我也還是知道。還有以后叫我司麟便可，當(dāng)然，叫我相公我更高興，我的娘子�！�
“油嘴滑舌。……司麟，你真的不介意？”我直直的看著宇文司麟，不在閃躲。
他苦笑著，“怎么可能不介意，但我要的人是你，孩子我也會一并接受。我不知自己愛上你哪點，只知道，我已經(jīng)非你不可�！�
“這些不是應(yīng)該我說嗎？”如果他說不介意，那我想我未必會開心，而剛才的那些話我愿意相信是宇文司麟的真心話。
那一夜，我們只是同塌而眠，他將我環(huán)抱住，溫暖了我快要冷透的心。
或許從這個人拿出帕子拭去我眼角的淚開始，他就在我心底扎了根。
【捌】為君
和宇文司麟的相處常常會讓我忘記自己身在何處，甚至?xí)屛矣X得那段服侍巖榮的日子只是一場惡夢。而逐漸隆起的腹部卻在時時刻刻的提醒我這些才是虛妄，這在別人看來我這么快懷有身孕是宇文司麟的厲害，而他的唇邊也總是帶著將為人父的喜悅。
一日他帶著微微慌張的回了家，我被他圈在懷里，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漸漸地平靜了，只聽他一字一句的說道：“茵茵，我有件事一直沒對你說明�，F(xiàn)在也是時候了，只希望你不要怪我瞞你那么久�！�
我搖搖頭，怪這個人什么？他已經(jīng)對我足夠好了，事無巨細(xì)的體貼入微，能夠嫁給這樣的男人是我一生的福分。
“我是這片塞外鄰國之地的皇子，作為巖榮的座上賓是我的一個計策，我的任務(wù)便是……”宇文司麟比劃了一個手勢，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驚訝于司麟說的任務(wù)，反而對于他的身份并無太大感受。
“明日，巖榮會宴請我國的使者，到時你就呆在此地，會有人帶你離開，不要從屋中出來，知道嗎？”我懂他話中的意思，明日定會有一場染血之戰(zhàn)。
我乖順的點了點頭，但其實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
……
耳邊是各種武器相碰的聲響，我的眼前是無數(shù)慘死的將士。我并未乖乖呆在家中等著別人的營救，當(dāng)橫尸遍野的畫面映入眼中時我想干嘔，可必須忍住。
我驅(qū)使著雙腿邁向主帳，原本有不少武力高強(qiáng)守衛(wèi)守著的帳門此時只是稀稀落落的有兩批人馬相斗著，我找著機(jī)會溜了進(jìn)去，看到司麟正和巖榮刀槍相向，利落的刀法和行云流水的動作在青衫人舞動下仿若與如今的血腥隔離了開來，只是一場炫目的刀舞。
而巖榮在不敵狀態(tài)下被擊殺，我的耳邊是這男人瘋狂的吼叫以及詛咒，詛咒著我與宇文司麟不得善終。
恍惚的一剎那，眼中出現(xiàn)了手持弓箭的守衛(wèi)，自己的身體下意識的動起來，當(dāng)我以背相擋面對宇文司麟的瞬間，男子驚恐的表情讓我意識到他是真的極愛我。想到如這人不在了，心口便疼得不能自已，我對他的感情原來也如此深了，愿意為他付出性命。
我倒在了司麟的懷中，背上的利箭以及下腹竄上來的疼痛讓我牙齒打顫，我拼命忍住呻吟，轉(zhuǎn)頭看到襲擊者已被前來的將領(lǐng)削了腦袋。
“柳茵茵！我都說了讓你好好呆在房中！”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向溫潤如玉的宇文司麟大發(fā)雷霆，我虛弱地伸出手被他一把握住，那力道大得讓手都疼了，安撫道：“司麟，……我沒事的。我想回中原，……回去之后呢，我會好好的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妻子，相公……”
我腦袋一沉，之后發(fā)生了何事便不再清楚。
等到清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是守在床邊神情疲憊的宇文司麟，他握緊握著我的手，我仔細(xì)瞧著那張臉，發(fā)現(xiàn)還下巴還長出了胡渣，不太適合他呢。
我被他緊緊懷抱著，在確保孩子沒事后，我靠著那肩，仍覺得虛弱的厲害。
“茵茵，以后這就是你我的家�！痹诼牭竭@句話時我想我不會再對這天不滿，反而要感激，讓我能夠在滾滾紅塵中遇到這個人。
他現(xiàn)已恢復(fù)了皇子身份，有些話還是不得不說，而我很早就已經(jīng)考慮過，這段時間，我要做個自私的女人。
“司麟，就算你成為了帝王，……也不許娶任何女人。”我笑的有些凄苦，并非假裝，皇子也會有無數(shù)的侍妾，如此一想便覺得眼前一黑。
“茵茵，除了當(dāng)初的誓言，我還對你說過什么？”宇文司麟讓我和他面對面對視著，從那雙眼中我看到的依舊是一派溫柔。
“……會只愛我一人，只有我一人�！蔽亦卣f道。
“這便是了，我的妻子只有柳茵茵，不會再有其他女子。至于帝王一事，往后不要瞎說�！�
我不值得你這樣……想張口，卻完全沉淪進(jìn)了這雙飽含深情的黑眸中，那么就此沉淪吧，即使我根本不配擁有這般的柔情。
后來我才知道，在我迷迷糊糊醒來好幾次之間宇文司麟就算在身在朝野，也會在結(jié)束后第一次時間快馬加鞭趕回來。
【玖】血脈
我的身體一直未見好轉(zhuǎn)，御醫(yī)說腹中胎兒是其一，如果不是當(dāng)初救治及時，孩子必死無疑，他的脆弱連帶著我的身子也被奪了康復(fù)的可能，而其二便是心結(jié)。
宇文司麟對我的態(tài)度和在塞外毫無二致，照樣的溫柔，照樣的體貼，在和他相處的這段時日，讓我真正感受到快樂為何，幸福為何。
不需要轟轟烈烈，平日關(guān)懷的點點滴滴就能讓我回味多時。
等到我孩子降生那天，我意識到與宇文司麟已相識了兩年有余。
“王妃，在用點，呼氣吐氣！呼氣吐氣！想想王爺！王爺正在趕回來了，你和孩子都會平安無事的……”耳邊是產(chǎn)婆絮絮叨叨的聲音，我再也使不上勁。
有那么一刻我想就這么不管這孩子了，如不是這孩子我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有了司麟的骨血，都是這孩子……不能這么想，柳茵茵，孩子是無辜的，生下他！然后，然后和宇文司麟過快活的日子嗎？
孩子是個男孩，宇文司麟為他取名安睿，平安睿智之意。
司麟在上次打敗巖榮后榮升為王爺，在和和美美相處了一年有余我再次有了身孕，這一胎讓我本就虛弱的身子在起初救病的不輕，幸而孩子還是健康的出生了，這是我與司麟的孩子，是屬于我們的骨血。
就像完成了一種使命般，我覺得心滿意足。
可老天爺不會這么仁慈，一個月后我聽到了宇文司麟即將登上皇位的消息，這本是可喜之事。但世間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不久前我曾是巖榮妃子一事就在朝堂之上傳的沸沸揚揚，我的身份地位早就無力在站住腳。
這時支持司麟登位的那派為了穩(wěn)固他的地位，要讓他迎娶瑩國公主。而同時，不利于司麟的傳聞也愈演愈烈。
就算司麟想瞞著我，但口舌眾多，我又怎會被蒙在鼓里。
已健康成長的安睿睡在我身邊，原本小兒子應(yīng)該由乳娘照顧，但今晚我固執(zhí)己見的想親自照料，如果不是我身子破敗定會時時刻刻與他們相處，看著兩孩子甜甜入夢的笑顏，我欣慰的勾了唇角。
我早就想過這種幸福的日子終會到頭。
【拾】纏綿
宇文司麟能夠接受這樣污穢不堪的自己，我很高興，但心中更多的是悲哀，因我現(xiàn)在成了他的累贅。
瑩國公主的美貌和才情世人皆知，這樣的人兒又怎是我可以比擬的。估計此后也只有偏僻的院落能夠容納我了，我希望一直保留現(xiàn)在的美好，未來的凄慘不愿去考慮。
因為祈兒的降生我日日纏綿病榻，這天司麟回府時忽覺身體好了很多，下床走動甚至稍稍奔跑似乎都不成問題。
我走到庭院中，看到那人月下獨酌后，只覺得如夢似幻。
……遇到這個人是我的做過的最美的夢了。
“相公�！蔽艺居陂L廊中低柔的喚了一聲。不是司麟，不是王爺，相公的話便是獨屬于我一人的。
宇文司麟驚訝的放下酒杯，擔(dān)憂地走到我面前，“不是叫你多躺些時日嗎？怎的現(xiàn)在就起來，快去休……”
我傾身向前以唇相抵，封了那口，我起初的主動到最后變成了被動。
我喘息著靠著他的胸膛，臉上一定紅透了，接著推了他一下，抬頭笑的清麗婉約，此刻的柳茵茵才是真正的柳茵茵。
“相公，我想為你跳支舞�！�
“你現(xiàn)下應(yīng)當(dāng)好好休息�！庇钗乃诀氚櫭嫉姆駴Q。
今晚我特地?fù)Q了一身白衣，雖然我早已沒了和這種顏色劃上等號的資格。我笑著退開一步，展開長袖，“我今晚覺得精神極好，這支舞我還未在人前表演過，相公，看好了。”
如果重逢那次的舞姿是物美惑人，那這次我特別為你編排的舞……我希望自己在月下翩然起舞的身姿是美好的，是純潔的。
時光回不去當(dāng)初，但每當(dāng)看到他入迷欣賞的神情，我便覺得無比滿足了，如果時間真的能夠在這一刻停住，那該多好。
一舞結(jié)束之時宇文司麟將我緊緊環(huán)抱住，似乎怕我就此跑了一般，他呼出的熱氣吹拂在我頸項邊，我癢癢的縮了縮。
彼此沉默良久，最后他有些遲疑的開口道：“茵茵，我有話想對你說，唔……”這次我也沒有給他機(jī)會，而他顯得有些惱怒，在我主動獻(xiàn)吻之際將我攔腰抱起，快速的步入了臥房中。
一夜綺麗纏綿。
第二日我醒來之時看到那人正唇邊帶笑的望著我，心驀的一痛，我閉上眼就此將臉埋在他的心口，忍住要快要奪眶而出的淚。
“昨夜你打斷我兩次，我翻倍要了你，真是不成熟的行為……茵茵，累的話就多睡會兒。但在這之前，要聽我……”
“王爺，有要事稟報�！蓖蝗缙鋪淼钠蛷穆曇糇尡е业娜嗣黠@心情變差了。
“說�！�
“皇上……皇上快撐不住了，宣所有王爺和皇子快馬加鞭進(jìn)宮�！�
聽到如此消息，怎可能再躺在床上，宇文司麟將愕然掩去，下床時我也跟著起來了，我笑得格外明媚：“我想服侍你穿衣。”大概是很少看到這樣的我，他不再出聲阻止。
我?guī)椭患┖靡挛�，眼前的男人神氣極了，炫目的如同不可觸及的太陽，忽然臉被那修長的手指捧住，額頭被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看到那漆黑的瞳仁中帶著極近美好的深切情感，“等我回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好。我等你回來�！蔽艺苏囊骂I(lǐng)，淺笑著。
我會遵守這個承諾，等你回來。
【終】身逝
我服食了慢性毒藥，這毒藥是我在前往塞外之前便準(zhǔn)備好的，原本想著如果失敗了就服毒自殺，沒想到卻會在今日使用。血腥從喉道涌了上來，我用手帕抹去沒咽下去溢出嘴角的鮮紅。
我從白日等到太陽落山，……司麟，快回來吧，我快要堅持不住了。
房間寂靜的可怕，我呆滯的看著房梁，一剎那有些后悔那么早吃了下去。
在我閉上眼等待許久后終于聽到了腳步聲，隨后溫暖開始逐漸的將我環(huán)繞住。
耳邊是熟悉的男聲在呼喚，我用盡最后的力氣睜開眼，看到了宇文司麟悲痛到極致的表情……
這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了。
我為什么就沒看到……沒看到司麟會這般的痛苦啊。我真是自私啊，而這份自私卻變成利器刺在了最愛自己的男人心上。
就算他日后娶了瑩國公主，就算今后會有無數(shù)美人進(jìn)入到我們之間，就算最終我得到的僅僅是一處冰冷的屋子作為容身之所，這些凄慘的未來根本無所謂。
“相……公……”血從口中溢了出來，他輕柔的幫我擦拭掉，如同控訴的在我耳邊喃喃自語：“為何不再等我些時候？你難道以為如果我娶了公主便不會再愛你，柳茵茵，你覺得我會是那般的人嗎？你為何這般傻……愛上韓宇商時的你傻極了，現(xiàn)在的更是傻極了……”
原來一切都是我的自以為是嗎？以為這樣就是為自己而活，以為死后便是真正自由了……呵，是啊，我還真是傻，也蠢得很。我牽起嘴角，想表現(xiàn)的毫不在意，不知在司麟的眼中我此刻的表情是如何的。
一次次的忽視著想一直陪伴你的這顆心……這就是報應(yīng)吧，已經(jīng)無法再后悔的報應(yīng)，那么只報復(fù)我一人便是了。
“不準(zhǔn)死！柳茵茵，你給我好好活著……安睿還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曾說過要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好妻子，你都忘了嗎？！你給我起來啊，我應(yīng)該在那天你在營帳中跳舞時就要了你！不然就不會發(fā)生現(xiàn)在的事！茵茵，不要走……我拒絕了皇位啊，我不會成為皇帝，也不會娶那公主，我只要你一人，留在我身邊！留在我身邊！”
有淚水落到我臉上，我想伸出手卻沒這份力，咳嗽著，盡量讓語氣顯得輕松：“相公，對不起，我太壞了，不需要為我傷心呢。從一開始就是你在為我付出，我都沒好好想想就自尋死路，我這般的女子不要也罷�！疫�想再自私一下，以后娶了美麗的人兒，不要忘記我好嗎？” 從嫁給他的那日起，我再也不曾化過妝，現(xiàn)在臉色一定蒼白的嚇人吧。
“胡說！如不是你為擋了那一箭，我宇文司麟便不會再活在世間！茵茵，我已經(jīng)叫了御醫(yī)，你不會有事的。柳茵茵，你要給我活著，如真就這樣去了，往后我絕對不會再記著你！絕對不會！”
你看你都已經(jīng)語無倫次了，剛才還說要我留在你身邊的。
“那就沒辦法了……睿兒和祈兒交托給你了，請你不要嫌棄睿兒，雖然我厭惡極了巖榮，但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答應(yīng)我，司麟，答應(yīng)我從今往后獲得自在快活，要不然我死都不會瞑目的�！睂Σ黄�，到最后我還在任性。
宇文司麟愣愣的看著我，最后恍惚的點點頭，一字一句決絕道：“好，我答應(yīng)你，我會照顧好孩子們。不過，茵茵，你可以在黃泉路上等我會兒嗎？等我終老，定會去找你�！�
就算你不說我也想這么做，“嗯，我會等著你，……等著你來找我。司麟，有句話我從未說過，……我……愛……”話還未說完，便有什么沖到了眼前，眼前頓時一片血色，再也看不見任何人事物，怎么也啟不了唇。
意識逐漸朦朧，身體被人猛烈的搖著，那哀慟的吼叫聲在我耳邊徘徊不去。
——“我會去找你，茵茵，我也愛你�！�
司麟，謝謝你。
這個人的溫柔，這個人的愛，我都明白，都懂，到最后是我辜負(fù)了他那顆真心。
眼前忽的出現(xiàn)了清晨那人展現(xiàn)的滿足笑容。
這樣的笑容，我再也見不著了。
遇到你是我的幸運，最終我卻成了你的劫數(shù)，真的對不起。
……宇文司麟，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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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