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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歡記得，自己從沒去過南京。

　�。ǘ�
　　2011年初，上海。

　　“所以，現(xiàn)在這年頭，能遇見這樣純潔的姑娘，實在是我的運氣�！币f這句時深情地看了眼身邊的小艾。
　　小艾嬌羞地把頭埋進他的頸窩。

　　“幾時跟他回去見家人？”亦歡微笑著問小艾。
　　“過年吧。”尹默抬手把小艾整個圈在懷里，親昵地點點她的鼻尖。

　　“正好小艾沒去過南京。亦歡你呢？”
　　“倒是一直想去來著。就是旅行計劃太多，近的地方反而耽擱了。”亦歡的眼睛瞇成了月芽。
　　小艾的身子又向尹默懷里靠幾分，臉?biāo)坡淙詹氏肌?br>
　　“祝你們一切順利！”亦歡舉杯。

　�。ㄈ�
　　2004年，寒假。
　　大雪紛飛。
　　無論上海，還是南京。

　　中山陵的臺階鋪滿未化的積雪，筆直向上延伸，仿佛沒有窮盡。
　　另一頭的祭堂，蕭索而莊嚴(yán)。
　　亦歡抬頭，滿目慘白的世界。她的眼睛被晃得生生的疼，有流淚的沖動。
　　392級臺階，卻像隔著兩個世界。

　　“1,2,3,……”
　　拾階而上，小心翼翼卻滿含期待。

　　“57,58,59……”
　　微喘，心情興奮得幾乎感覺不到疲勞。

　　“134,135,136……”
　　有些累了，向往著頂點的美麗風(fēng)景，為自己鼓勁。

　　“222,223,224……”
　　雙腿酸脹得厲害，開始懷疑得來的風(fēng)光，是否會辜負(fù)這樣的努力。
　　櫻桃說，我們歇歇吧。

　　“305,306,307……”
　　終點就在不遠(yuǎn)處，心中的幻想和期待都到了最頂峰，又有幾許患得患失。
　　一路行來，帶著朝圣的心情。
　　是不是所謂愛情也一樣？

　　“390,391,392！”
　　終于抵達了祭堂，在大雪的掩映下，那么巍峨圣潔。三人長長舒了口氣。
　　終點的風(fēng)景再美好，卻原來永遠(yuǎn)不是自己想象的樣子。小艾微咧嘴角，鼻頭通紅。櫻桃給她個擁抱。

　�。ㄋ模�
　　夫子廟的湯包，沒有傳說中那么美味。老鴨粉絲湯，燙破了小艾的上顎，她也不管不顧。

　　“小艾，咱們唱歌去吧�！�
　　櫻桃沒心沒肺、聲嘶力竭。亦歡耍寶逗樂、又唱又跳。小艾只是微笑看著她們，一杯接著一杯。
　　“小艾，別喝了�！�
　　“小艾，我們回去吧�！�

　　青年旅社預(yù)訂得很滿，只能給她們一間大床房，一張加床。
　　櫻桃挑了加床，道了晚安。
　　亦歡背對小艾而臥。高中時她們住一間寢室，和她再親密，小艾都不喜歡肢體接觸。

　　兩個月前，亦歡接到櫻桃的電話。
　　“是亦歡吧？我是小艾的大學(xué)同學(xué)櫻桃。我擔(dān)心小艾。你能不能多陪陪她？”
　　亦歡的大學(xué)在市郊，平時幾乎沒有交通工具。她只好整夜整夜地和小艾打電話。

　　小艾在床的另一邊把自己蜷得小小的，她曾說這樣最安全。
　　亦歡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專業(yè)課老師真變態(tài)，從不肯劃重點，背的我頭暈眼花。
　　南京也就這樣了，不如我們攢錢去香港吧？
　　不過今天披著白衣的梅花真是上照。
　　……

　　小艾在黑暗中無聲地環(huán)抱住亦歡。
　　亦歡，你記不記得那年他在我們寢室外面淋雨，我終于不忍心地答應(yīng)了他。
　　我說可惜食堂不做雞絲涼皮了，他每周在家里做好了帶來。卻不知道我潔癖都給你們吃了。
　　高三我發(fā)水痘，大家都怕傳染。是他背著發(fā)燒的我，幾十公里一路送回家。
　　為了離我近一些，他放棄了加分的學(xué)校。
　　他說，小艾不怕，你爸爸不要你，我絕不會這樣對待你。
　　他說，以后如果有孩子了，一定要是女兒，把她寵成最幸福的小公主。
　　他說，我會永遠(yuǎn)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

　　可是為什么，當(dāng)我躺在手術(shù)臺上，那么疼那么疼，他卻發(fā)脾氣？
　　為什么我有一點小抱怨，他都不再讓著我？
　　為什么許我一個美麗的未來，再親手把它粉碎。
　　為什么要讓我看到寫給她的情書。
　　為什么不要我還要我擔(dān)下所有的罪。
　　為什么所有我愛的人都要離開我。
　　為什么……

　　小艾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亦歡后背，炙穿皮肉，滾在心口的位置。

　　亦歡泣不成聲。

　　南京的大雪紛紛揚揚，仿佛永遠(yuǎn)不會停歇。

　�。ㄎ澹�
　　七年時光可以抹去多少回憶？

　　“亦歡，我最近很忙。”
　　“尹默好像不太喜歡我們經(jīng)常碰面�！�

　　“亦歡，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么多年，你老是擺出了解我的樣子，其實都是你的自以為是�！�

　　“我累了，我們最近不要聯(lián)系了好嗎�！�

　　亦歡翻箱倒柜，找出一張照片，笑得前仰后合。

　�。�
　　小艾婚禮前一天，收到亦歡寄來的信。她打開只看了一秒，撕碎扔在了門外的垃圾箱里。

　　那是一張照片，三個女孩站在一塊石碑前，天空有大雪初霽的色彩。
　　石碑上寫著：玄武湖。

　　上海又飄起了蒙蒙細(xì)雨，漸漸把相片一角的字暈開。
　　祝你幸福。

　　（七）
　　亦歡說，自己從來沒有去過南京。
　　以后也不會去。

　　她的后背，正對心口的位置，偶爾火熾一般的疼。

　�。ㄍ辏�
　　2011.10.05 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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