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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晴明去廣澤已經(jīng)好幾天了,還在苦苦尋覓“生命中最美麗邂逅”的藝術(shù)青年沒有功夫刻意去計算“好幾天”究竟是幾天,他一如既往的在屬于自己的人生軌跡上移動。
表兄在楊梅小路安置了新情人,出于兄弟情誼,博雅連續(xù)兩天在那里消磨著空閑時間。
沒有親眼見得她的面目,從模糊的身姿和隔簾的言語,博雅覺得她算是個不壞的女人。
其實,哪有天生壞女人?
父疼母愛家庭中成長起來的女子,受過一些悉心教導(dǎo)都會是得體的。那些招人厭惡的女人,不過是后天境遇不如意,想到她們不知道受過怎樣的痛苦,反感倒褪了大半。
這番話若是晴明聽見,那絕對是兩個大白眼。
真不文雅,堂堂朝廷陰陽師居然會做出此等低俗表情。
說起來,真是想不出晴明和女人在一起的樣子,也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他有情人嗎?不會是某寶貝里飄出來的幽魂吧。又或者依他脾氣,普通女人要忍受太難了,不定他會自己訓(xùn)練一個出來——“未來愛人培養(yǎng)計劃”,恩,聽起來很不錯,也許我該這么來試試……
咳,我在想些什么?
博雅猛然停下腳。
這是在他準(zhǔn)備把第三天的閑暇也奉獻(xiàn)給表兄及其情人的路上。站的地方,旁邊一株很大的老樹,葉尖兒開始泛黃,落下一地墨色小圓果,一踩一聲脆響。剛才博雅就以它踩出小太鼓的鼓點,佐伴自己的亂想。
果然是秋天到了,小果實還簌簌的從頭頂?shù)袈洹?br> 博雅抬起頭,透過枝椏間望見略顯陰沉的天空,擔(dān)心會下雨的煩愁和揣測香魚鮮美的歡欣交織纏綿。
其實他以前不喜歡吃魚。小時候差點被魚刺扎死的慘痛經(jīng)歷刺激了幼小的心靈。聽忠輔描述綾子是如何生吞整魚時他藏在袖袍里的手一直在發(fā)抖。這個明說出來不顯得丟人,反可以成為騙取女人同情的好籌碼。懊喪的是被眼尖目明的晴明察覺了,沒人的時候就來了一通不加掩飾的嘲諷。博雅不明白挑中自己的弱點就值得他那么高興?真不是一般的沒良心!然而仿佛那以后,魚肉的美味戰(zhàn)勝了無謂的恐懼。
難道結(jié)論是晴明治好了我的內(nèi)心創(chuàng)傷?
心情郁郁起來——那家伙最好永遠(yuǎn)別回來,干脆出家吧,呃,不行,那樣一來不知道有多少僧人心靈要受其荼害……為救大眾舍我一人的考驗機會到了嗎?
嘆口氣,博雅繼續(xù)行動起來。
“啪”。
“啪”。
有趣!
黑壯的武士儼然孩童狀,輕邁,重踩,來回,好大半天才終于走出老樹范圍。
就算晴明會眥嘴不屑,我正可駁斥他不懂生活細(xì)節(jié)的樂趣!這場辯論或許是扳回一局的契機。
在楊梅小路的交談中,幾人談?wù)撈鸪O氲氖,女人好奇的探問博雅,后者沉思片刻,很不安的發(fā)現(xiàn)似乎自己無論做什么都會聯(lián)想起某人的反應(yīng)。
女人淺笑:“那個人一定是大人最重視的人,難道是大人的情人么?”
情……人……
天空閃過秋雷。
博雅搖搖晃晃的在另兩人擔(dān)心的目光中匆匆離開。
。∵@就是為什么總會想起他的原因?
!這就是為什么不管他如何調(diào)笑自己而自己還是會傻模傻樣湊過去任他調(diào)笑的原因?
!這就是一切煩惱的根源?
博雅灰頭土臉的趴在床上,焦慮明顯。
聽說兒子這種表現(xiàn)的王妃意外興奮,甚至派人傳話過來:據(jù)她多年的經(jīng)驗,這明擺著是體現(xiàn)出沒有老婆的悲哀,有情緒的時候找不到地方發(fā)泄的滋味難受吧?立刻過來挑選畫像!
此類毫無母愛光澤的安慰更添煩憂,博雅采用了最消極的應(yīng)對,裝睡。
反正母親絕不會像以前那樣自失風(fēng)度地沖過來揪他耳朵。
長大了就是好!小時候?qū)W琴一偷懶,母親就用扇骨狠狠拍他手背,紅腫老高。所以自己現(xiàn)在才出落的如此皮糙肉厚吧?唉,那么成長為這樣品質(zhì)惡劣的晴明,原因之一是缺乏母親教養(yǎng)嗎?
淡淡的哀傷升騰上來。
他從來不提家人,對世間傳聞不理不顧,除了偶爾利用它來“辦點事”。
這種哀傷通常人們的解釋不是同情嗎?但那女人的話——
博雅皺眉,檢視起與晴明的相處。
鴨川邊有遼闊的河灘,平常河水淹不到的地方盛長青綠葦草,和晴明幾次去那里總會在葦草間佇立片刻。清清麗麗的草葉摩擦衣料,彌散特制氣息,河流吵雜,卻似配樂。
草間有碎石,有時會絆了腳,最出丑的一次博雅差點大字伏地,幸虧平時看不出鍛煉過的手一把拽住他。
“臉上再砸出幾個坑就沒法見人了!
“男人帶點傷疤會更有氣概!”
冷不防一股力從背后襲來。
“抱歉了,那就現(xiàn)在補上!
好在自己身手敏捷。
這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惡劣了!
奇怪的是,最后那天他們?nèi)匀槐M興而歸。
博雅就像忘記那塊絆腳的石頭般忘記某人的使壞,卻能保持不受限制的歡欣愉悅。
“呵呵!
主人的陰晴突變嚇壞外面的隨從,可博雅在不自覺的情緒轉(zhuǎn)移中發(fā)現(xiàn)了女人在某些程度上的狹隘。
晴明又過了好幾天才回來,博雅照例提著忠輔的香魚忙不迭趕過去。
“分別幾天而已,就這么思念我?你的情人呢?”
博雅心情大好的不計較其中諷味,咧開大嘴:“正是好季節(jié),我們?nèi)喆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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