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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5點

　　神田走過街角那家通宵營業(yè)的小鋪子時駐足了一刻。

　　烤肉略帶酥焦的香味撲鼻，從半掩著的破舊小門里傳出隱隱約約的喧嘩人聲。

　　他不禁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思考著這幫平民到底哪來的精力和樂觀精神能在如今這個隨時都有惡魔出現(xiàn)的城市里夜不歸宿。

　　——還真是不怕死的膽大。

　　神田習慣性地又皺起了眉頭。細長的眉微微擰起的時候他想起在出發(fā)之前有個人曾用拇指按在那里揉了揉，看似一臉認真的地說了一句：

　　“阿優(yōu)，總是皺眉頭會很容易長皺紋的�！�

　　修理某口無遮攔癥患者的大型手術順利結束。回刀入鞘的神田轉(zhuǎn)身的一瞬間被從地上撲起來的紅毛兔子掛住了肩膀：“阿優(yōu)，做完任務快點回來我請你吃烤肉！”

　　“誰要吃那種油膩膩的東西��？給我放開你的手！”神田回手一拳砸在那張本已被揍得傷痕累累卻還要堅持笑得陽光燦爛的臉上，甩開了拉比就往前走。

　　“哎？哎？不吃烤肉么？那那那拉面也可以啊，真的真的我絕不挑食！”

　　“誰要跟你一起吃飯！”

　　無視身后拉比楚楚可憐的抱大腿戰(zhàn)術，神田毫不留戀地一腳踏進敞開的方舟大門。

　　他眼中的光如瀑布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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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間手指留下的溫度仿佛還在，神田轉(zhuǎn)過身，面對那間店鋪油漆剝落的門。

　　門的另一邊是喧鬧的世界。

　　一身汗臭的男人們舉起泡沫滿溢的酒杯，牛排在爐架上冒著誘人的油泡，沒有妖嬈的陪酒女郎沒有咿咿呀呀的駐唱歌手，人們的情緒依然快樂而高昂。

　　“怎么了？神田？”經(jīng)過身邊的馬利察覺到神田停止的動作。

　　“……沒什么�！�

　　馬利側耳聽了聽那些充滿生氣的人聲，笑了笑：“以前的神田可不太喜歡熱鬧的地方呢�！�

　　神田愣了愣，抬眼看著門縫里不時閃現(xiàn)的陌生人扯著嗓子高聲談笑的側臉。

　　是的，那是他以前從未關注過的世界。

　　可是……

　　“可是阿優(yōu)，今天的太陽多好啊，不要浪費青春撒！跟我們一起出去開野餐會吧！”

　　“……別妨礙我打坐。還有，不準叫我名字！”蒲團上的神田根本連眼睛都懶得睜，心想這個剛認識了沒幾天的自來熟紅毛兔子到底是從哪打聽到了自己的全名，又是哪里來的膽子不要死活地沖入外人看來絕對是黑教禁地的禪房并試圖拉自己加入那個莫名其妙的野餐會。

　　“來嘛來嘛，不要辜負了外面的大好春光和香噴噴的烤肉撒！”拉比不由分說拽起神田的胳膊就往外拖。

　　“誰要去曬那見鬼的太陽吃那油膩膩的東西啊混蛋！你不要給我自、作、主、張！”頭頂青筋以野火燎原之勢蔓延的神田抄起腳邊的六幻就要拔刀，冷不防拉比“嘭”地一聲推開禪房大門——

　　走廊上投射的陽光在那一瞬間肆無忌憚地傾瀉進來，迷住了他的眼。

　　那一秒鐘神田停止了思考，就那樣任由著拉比把他扯出房間。兩個人站在走廊上，四月的風吹過他們之間一人寬的空隙，終于適應了光明的神田睜開有些刺痛的眼，看見廊外碧色的草地和星落的野花，看見遠方蔚藍的晴空和卷舒的流云，看見面前猶自抓著他手臂不肯放的紅發(fā)少年歪著頭嘻嘻地笑了：

　　“看吧，我都說了今天的太陽很好吧�！�

　　少年笑的時候眼睛瞇成了彎彎的線。

　　擋在他面前的大門豁然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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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神田~~~，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不快點過來就把你丟在這里了！”

　　“嘖，豆芽菜，催什么催！”神田咂了咂嘴，卻一點動彈的意思都沒有。腦中計算著距離方舟大門打開還有多少時間，他想起臨行前那只兔子勾著自己的脖子說阿優(yōu)你回來我請你吃烤肉，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小店。

　　“或許，這偶爾也算個不錯的選擇。”

　　神田趕上來的時候亞連“蹭”的一下就貼近到他的身邊，湊近鼻子聞了聞：“有烤肉的香味�！�

　　伴隨著這句話的是一陣聲響堪比打雷的肚子叫。

　　神田淡淡地撇過頭，下意識地摸了摸被大衣?lián)踝〉膽牙铮骸拔疑砩蠜]吃的，你這個豆芽飯桶�！�

　　“……切，小氣鬼。”

　　“你說什么？！”

　　“好了好了別吵了。”馬利高大的個頭往中間一站就擋住了兩人異常兇狠的對視目光，語氣溫和，“神田只是路過了一家烤肉店身上沾了些味道而已。”

　　“我也路過了那里怎么身上就沒這么重的味道……”亞連嘀嘀咕咕地轉(zhuǎn)過身，在出門迎接的接頭聯(lián)絡者手上寫下暗號。

　　“想動作快一點就不要說廢話，豆芽菜！”

　　“我說你們二位已經(jīng)是今天第幾次吵架了？”林克在一旁冷冷地問道。

　　神田哼了一聲沒有回答，徑自往前走去。

　　“也只有你才能勸得住這兩個莫名其妙的人。”林克從墻上直起身子，撣了撣衣擺上的灰。

　　“怎么說呢，神田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人�！瘪R利的表情像是陷入了回憶中，“相比于現(xiàn)在說兩句就會吵起來的臭脾氣，原來的他更接近于連吵架都不屑的拒人千里之外吧，那才是最難對付的個性。”

　　“哦？變了這么多，還真是難得�！�

　　黑發(fā)少年站在臺階上回頭，眼神冷冽：“少多嘴�！�

　　馬利笑了笑，是啊，變了這么多。

　　他還記得師父第一次帶回那個日本孩子的時候，瘦小的家伙死死地抱著懷里的劍，目光如狼崽般狠戾；他好意去探望出任務受傷的少年，卻被撂下一句“不用你多管閑事”；黑教團的人都知道，想在教團里找到神田，只用去禪房、訓練場、寢室這三個地方就可以——他的生活就如同苦行僧一般重復和單調(diào)，拒絕著所有靠近的人和事物。

　　然而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少年的面部表情開始有了柔和的曲線，開始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跟別人多嘴吵架，開始黑著臉躲在舞會的角落卻不主動離開。曾有一次馬利本想悄悄在病房外看一眼再次受了傷回到教團的少年有沒有好好養(yǎng)傷，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早已經(jīng)有個人呆在病房里，手忙腳亂地給少年換繃帶，嘴里還念念不忘地數(shù)落：“早就叫你小心點，還是這么不注意。阿優(yōu)真是沒法讓人放心的麻煩家伙！”

　　穿過紅發(fā)的陽光折射出金橙的光芒，連地板都被染上一片暖暖的顏色。

　　馬利輕輕帶上門。

　　他看不到坐在床上的病號少年此時的表情，卻感受得到那一刻不帶絲毫殺氣的寧靜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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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縷耀眼的白光從地面噴涌而出，交纏著在眾人面前定格成一扇巨大的門扉。

　　門的另一邊連接著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還有，再熟悉不過的人。

　　亞連打著哈欠揉著眼睛走了進去，身后跟著到此時都不肯松一松領口還一臉嚴肅的林克，馬利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神田的肩，留了句“今天辛苦了”便也緊隨其后。轉(zhuǎn)眼間門的這一邊只剩下黑發(fā)的日本少年。

　　他摸了摸懷里仔仔細細包好的烤肉，手心感受到尚且炙燙的溫度，嘴角扯起微笑的弧度。

　　——死兔子，你現(xiàn)在要是睡了，我就把你大卸八塊。

　　他抬起頭，毫不遲疑地一腳踏進滿目的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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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的另一邊。

　　“——阿嚏！”拉比打出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揉了揉鼻子，睡眼朦朧地趴在食堂寬大的楠木桌邊，身前擺著兩碗還是熱氣騰騰拉面。

　　“阿優(yōu)這家伙到底在干嘛，再不回來，我這專門拖了杰利半夜起床做的拉面可就真的要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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