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風月

　　無關愛情，只關夢想。

　　【新人】

　　加入籃球隊的第一天，滿頭白發(fā)卻笑得溫暖的老人讓我們進行最常規(guī)的自我介紹。老人的眼一直是這樣微閉著，卻也彎成了一個慈祥的弧度，雖然算不上什么籃球名宿，但是據(jù)說他一直盡心盡力地執(zhí)教了我們翔陽高中整整20年，光是這一點也讓我敬佩不已。

　　身邊隊友們或長或短或慷慨或低沉的話語并未引起我過多的關注，因為此刻我的心中已經(jīng)裝滿了按捺不住的激動，有句話我準備了很久，也偷偷練習者說了很多次。我的身體微微顫抖，為了盡力維持臉上平凡的表情，我已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秋本明�！�
　　“是！”我再次試圖壓制住激動控制住慌亂的呼吸，抬頭向前邁出了一步，我閉上了眼，深呼吸：“大家好，我是一年7班的秋本明，176cm，58KG，在初中時擔任控球后衛(wèi)，我，我……”原本還算連貫的話語突然變得結(jié)巴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小，我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臉上的火熱。

　　準備了那么久，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句夢想，我卻依舊沒有勇氣出說來。

　　【傳說】

　　突然感覺到了肩膀上的重量，我回過頭卻一下子驚得丟掉了手中的籃球。教練只是微笑，只目光卻變得讓人無法猜透：“秋本，沒想到你也是左手運球。”
　　教練的聲音透著蒼老卻依舊有力，僅此一句，卻讓我愣在了原地。我張開口準備說些什么，但是喉嚨卻干澀地要命，發(fā)不出任何的音節(jié)，老人想必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只是再次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微笑著向一旁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剛那一瞬間，陽光折射在我的臉上我的眼里，我似乎從這斑駁的陽光下看到了老人顫抖的淚水。

　　入隊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所有的訓練也都變得系統(tǒng)起來，而我，作為新生中的代表，竟然也能夠和學長們一起參加分組對抗了。
　　我接球轉(zhuǎn)身晃開了身后的防守隊員，因為是左手運球，所以對此還不甚習慣的學長們沒有截住我的球。我深吸一口氣，盡量把握住手中球的節(jié)奏，然后跟上它壓低重心換手變向，緊接著便是猛地起跳，當從躍起的防守隊員縫隙中瞥見了隊友的身影后，我右手腕向外用力，球傳了出去。
　　在一片驚嘆聲中，我落了地。我只是微微地笑著，低頭跑去回防。

　　若是在20年前，翔陽的人絕對不會對這套動作有所驚訝，因為他們已經(jīng)司空見慣；而20年后，這套動作包括動作的主人都已經(jīng)變成了傳說。
　　變成了我的最初動力以及最終目標的傳說——藤真健司。

　　【王者】

　　我學籃球最初的動力源自于一卷早已模糊不清的錄像帶，20年前神奈川縣冬季選拔賽決賽的錄像帶，交戰(zhàn)雙方是至今依舊占據(jù)神奈川王者之位的海南大附屬中學以及翔陽高中。攝像機的焦點一直沒有離開過雙方四號球員的對決，牧紳一VS藤真健司，那是當時最熱血澎湃的傳說。

　　20年前的影像資料已經(jīng)開始有了斑斑點點的模糊，拍攝者不太專業(yè)的手法也使整個畫面顛顛簸簸，但是這些絲毫掩蓋不住這場在高中籃球界盛傳了二十余年的比賽所散發(fā)出來的驚世光芒。在比賽終場前還有零點七秒時，牧紳一得球向后大跨一步退出三分線，躍起，那球便滑過了觀眾驚恐的面孔，海南隊員期待的目光以及比分牌上那持平的數(shù)字，穩(wěn)穩(wěn)地落入了框中。大概是因為角度的問題，所以那一刻與之對位的藤真健司的表情，誰也看不清。

　　然后便是他落寞離開的背影。

　　賽場上曾經(jīng)那樣運籌帷幄那樣意氣風發(fā)，忽的顯示出這樣的背影，我的心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連根拔起，痛的無法呼吸。
　　我還在錄像帶的包里發(fā)現(xiàn)了幾張這場比賽時候的報道，標題只有短短四個字：
　　王不見王。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自古以來流傳了前年的定律。
　　只是報道的結(jié)尾還寫著：雖然藤真健司從未在牧紳一的手上拿走一場勝利，但不可否認，這也是屬于他的時代……這場比賽的結(jié)束，也代表著“神奈川雙璧”時代的結(jié)束。

　　【歲月】

　　休息時間教練喜歡把所有人聚在一起看NBA或者其他一些籃球比賽。
　　大家嘻嘻哈哈地打鬧著，教練也不管我們，只是微笑著坐在一旁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態(tài)。這本就是放松的時刻。
　　我隨手抓起旁邊的一本雜志，封面卻已然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慌忙又將雜志放回了桌上，默默地往嘴里灌著飲料。

　　已經(jīng)略顯陳舊的電視發(fā)出了很細微的呲呲啦啦的聲音，和著體育節(jié)目主持人那沉悶的聲線：
　　“NBA著名球星艾弗森今日在76人宣布退役，他的離去也代表著NBA96黃金一代開始謝幕……”
　　液體滑過喉嚨，是一種形容不出的冰涼。
　　我聽著電視里那似曾相識的評論，胸腔中忽然翻涌出無限的悲傷。

　　雖然我可以逃避，但是我始終明白，最純粹的夢想也抵不過最現(xiàn)實的歲月。
　　也許我們可以在青春里恣意妄為，燃燒著屬于自己的熱血，但是保質(zhì)期一過，所有美好的假象就會開始灰飛煙滅。你會發(fā)現(xiàn)，你必須接受現(xiàn)實，撲向這盛大的污濁。

　　我想我終于明白了：青春太短，容許我們做夢的時間更短。

　　大家都沒有去翻那本被我扔在了桌子上的雜志。那是一本商業(yè)雜志，雜志的封面是笑得儒雅的藤真健司，只是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當初的那份純粹那份熱血。去年發(fā)生了一件轟動了全日本的大事，青年企業(yè)家藤真健司成功收購了歐洲食品產(chǎn)業(yè)巨頭，使其頃刻名揚世界。藤真健司憑借其溫文爾雅的氣質(zhì)以及圓滑的為人處世，得到了首相的親自接見以及高度贊揚……

　　第一次看到這個消息時，我依舊是習慣性地深呼吸。我閉上眼，卻絲毫抓不住自己的思緒。我不知道現(xiàn)在的路是否是藤真希望的，我也不知道藤真的青春是否有過遺憾。
　　而我自己，只想守住此刻的夢想，僅此而已。

　　the end.
　　2011.02.08

《十年左右（日記本子，續(xù)）》
實在是太精彩太精彩了��！